鐘妙商最終還是忍住了困意,和雲黛一起去了阿鳶公主的住處。
“你其實不必一定跟著我去,”雲黛道,“我去看一眼就回來。”
鐘妙商卻搖了搖頭,很老實地道:“還是跟你一起比較安全。”
兩人很快就到了地方,隻是還沒走進屋,她們就聽到了小孩的哭聲。
一點油燈將蘭姨的影子打在了窗戶紙上,她抱著阿鳶小公主,不停地哄著,這小姑娘大概是做了噩夢,啼哭個不停。
鐘妙商這才想起來,這位阿鳶公主也不過三四歲的年紀,今天經曆了這麼驚嚇,晚上會做噩夢也是正常的。
侍女和守衛都站在院子外面,將大門嚴嚴實實地堵著,他們對院子裡面傳來的啼哭聲無動於衷,顯然不打算多加理會。
有蘇淨容倒是住在隔壁院子裡,隻是她屋子裡的燈已經熄滅了,想來她此時已經睡著了。
白日裡還硬要自稱是阿鳶母親的她,此時倒是懶得負起母親的責任了。
雲黛和鐘妙商躡手躡腳地繞過了門口的守衛,三兩下就鑽進了屋子裡。
蘭姨正有些焦慮地悠著懷裡的小女孩,她抬頭看見突然到訪的鐘妙商和雲黛後,連忙將油燈移開,以免燈火將屋內的人影映出來,引起那些侍衛和侍女們的疑心。
雖然那些侍衛和侍女們都一臉的困倦,並未太關注院內的情況。
見雲黛和鐘妙商都將目光落在了阿鳶身上,蘭姨的表情變得有些無奈:“阿鳶公主,彆哭了......”
她輕輕拍著小姑娘的背,“蘭姨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阿鳶卻還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張胖乎乎的小臉也憋了個通紅。
鐘妙商困得直打哈欠,但她還是強撐著精神問道:“平時遇到這種情況都是怎麼辦的?”
蘭姨用手背抹了一把額頭上冒出來的汗,她道:“平日裡,若是阿鳶公主夜啼,都是五皇子親自抱著她哄,哄一會兒就好了。”
“阿鳶公主自出生以來,就沒離開過五皇子......”
雲黛倒是沒想到這位鮫人族的五皇子對自己這個人族女兒還挺上心的。
不過想想也是,一個遠離人世的鮫人族皇子,卻能和人修有一個孩子,還被他不顧世俗目光地帶回了妖族領地,他能不疼愛這個女兒嗎?
看著哭得聲音都有些沙啞的阿鳶,雲黛突然就道:“要不讓我抱一會兒看看?”
她這個提議讓蘭姨和鐘妙商都驚了一下。
鐘妙商疑惑地看向了雲黛,她實在沒想到這位萬仞閣的新任掌門居然會想去主動哄孩子,她都懷疑雲黛壓根就沒抱過孩子,不過她忍了許久,還是沒將這個疑惑問出來。
蘭姨稍作猶豫,竟真的將阿鳶遞給了雲黛。
她想得倒是挺簡單的,阿鳶公主會大晚上哭,那肯定是今日受到了驚嚇才做了噩夢,雲黛可是站出來幫她們解圍的人,在阿鳶公主眼中,她就是
拯救她們的大英雄,她必定能給公主足夠的安全感。
更何況今日阿鳶公主一直拉著雲黛袖子不放的一幕她還記憶猶新呢。蘭姨甚至覺得,阿鳶公主會突然哭起來,就是因為看不到雲黛了。
晚宴還沒結束時,這個小姑娘不是拉著雲黛的袖子睡得好好的嗎,回來一看雲黛不見了,她就突然大哭了起來。
不過蘭姨還是覺得不太好意思,畢竟雲黛今日可是一口氣打趴下了二十五名第六境的侍衛,她該好好休息才對,結果大晚上的還讓人家哄孩子。
“麻煩你了。”
雲黛卻搖了搖頭,阿鳶很快被她摟緊了臂彎,輕輕抱了起來。
三四歲的小姑娘輕飄飄的,雲黛成日練劍,臂膀本就有力,她幾乎感覺不到她的重量。
哭哭啼啼的阿鳶公主倒是很自然地一頭埋進了雲黛懷裡,她抱著雲黛的脖子,哭得嗚嗚咽咽,似還處在半夢半醒間。
鐘妙商困得又打了個哈欠,她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她是真佩服雲黛的精力......還是說劍修都這麼能熬?
雲黛的確根本不會哄孩子,她隻是象征性地拍了拍阿鳶的背,誰知這小姑娘的哭聲還真止住了。
這一幕就連蘭姨都有些吃驚,不過她臉上很快露出了喜色。
“少俠,看來阿鳶公主真的很喜歡你!”
雲黛正茫然間,阿鳶就突然用額頭蹭著她的頸窩喚了一聲“娘親”。
雲黛張了張嘴,直接懵了。
鐘妙商也瞪大了眼睛,不過她看向雲黛的眼神很快就透出了幾分笑意,像是覺得這一幕很有趣。
這位名震四方的天才劍主,大概還是第一次被人喊娘。
“娘親,”三歲的小女孩,說起話來不免顯得嗲聲嗲氣的,“阿鳶每天都在認真練劍,娘親要是不忙了,要記得來看阿鳶,阿鳶不是沒娘的孩子......”
阿鳶嘟嘟囔囔的話讓蘭姨流露出了心疼之色,不過她也怕阿鳶公主的舉動會冒犯到雲黛,於是她連忙賠禮道:“還請少俠勿怪,阿鳶公主現在不太清醒......少俠還是將公主交給老奴吧。”
雲黛卻搖了搖頭:“沒關係,我抱著就行。”
後來鐘妙商實在困得不行了,和蘭姨一起在外間的臥榻上睡著了,雲黛則摟著阿鳶在裡屋歇下了。
她一下下拍著小姑娘的背,最後自己竟也跟著睡著了。
外面的天還未亮,雲黛就悠悠轉醒了,她一睜眼,就對上了阿鳶的目光,這個小姑娘正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你醒了。”雲黛道。
阿鳶乖巧地點了點頭,她小聲道:“我夢見我娘親了。”
雲黛愣了一下,她疑惑道:“你不是沒見過她嗎?”
“我經常夢見娘親,但是夢裡的娘親沒有臉,”阿鳶的聲音很稚嫩,“昨日的夢境裡,娘親在教阿鳶練劍,她的劍術很厲害,厲害得就像火堆姐姐那樣。”
雲黛眨了眨
眼睛,就聽阿鳶道:“之後娘親的臉就逐漸變得清晰起來了,變成了火堆姐姐的臉。”
雲黛愣住了,她一時有些不知該說什麼,半晌她才問道:“你為何那麼想見到你的母親?你在鮫人族時,有人欺負你嗎?”
“沒有人欺負我,”阿鳶搖了搖頭,“我是爹爹的女兒,他們不敢得罪我爹爹,怎麼可能欺負我?”
“可是那些和我年紀相仿的小朋友都不願意和我一起玩,他們私下裡說我是沒娘要的野孩子。”阿鳶的神情有些落寞。
雲黛大概明白了情況,不過她實在不會哄孩子,也不知要如何安慰阿鳶。
阿鳶的母親是人族,十四洲與妖族領地隔了十萬八千裡,那處唯一的傳送陣還是屬於天授城的,又被她和鐘妙商給破壞了。
雲黛甚至懷疑阿鳶的母親可能根本就沒有來妖族的能力。
在天徹底亮之前,鐘妙商和蘭姨也醒了,鐘妙商趕緊來拉著雲黛離開,免得她們在這睡一晚的事被有蘇淨容發現了,到時她們可不好解釋。
阿鳶公主坐在床上,很是乖巧地衝雲黛告彆,那副懂事的模樣連鐘妙商都忍不住想誇她幾句。
兩人回到自己的住處後,鐘妙商忍不住道:“雲道友,你不會真的打算把那孩子帶回人族吧?她不是不適合練劍嗎?”
雲黛搖了搖頭:“你想多了,我沒什麼彆的想法。”
鐘妙商“哦”了一聲:“我還以為你想收她為徒呢。”
雲黛卻道:“我還沒有收徒的打算。”
這一日,雲黛和鐘妙商一如既往地在有狐宮中閒逛,一邊探查地形,一邊做著記錄,等到傍晚時分,兩人終於將整個有狐宮都逛了個遍。
她們回到了自己的住處,開始比對著繪製出的地圖,設計起了逃亡路線。
“九方卿不是說,有蘇淨容在他和阿鳶公主身上都打下了烙印,”鐘妙商一臉思索道,“我們若是帶著阿鳶公主出逃,有蘇淨容必定會追過來。”
“就是不知阿鳶那位鮫人族父親能帶來多少戰力,他如果能頂上,我們也會輕鬆許多。”
鐘妙商道:“昨日晚宴時,我稍微觀察了一下,還真如九方卿所言,狐王有蘇禹成的三個女兒,四個兒子之間的關係不怎麼樣,說起話來火藥味十足。”
雲黛點了點頭:“我有兩次出手的機會,我們可以帶著阿鳶,將追趕我們的人引到一處,我放出劍陣將他們一網打儘,不過劍陣隻對七境及七境以下的能起到一劍擊殺的效果,若遇上第八境的,對方可輕易逃脫。”
兩人正商量間,雲黛突然察覺到了什麼,她皺眉向窗外看去,隨後壓低聲音道:“有人來了。”
“是有蘇淨容嗎?”鐘妙商問道。
雲黛搖頭,她站起身來,徑直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一名貌美的女子就出現在了兩人的視線中。
此人雲黛和鐘妙商都認得,是昨日在晚宴上見過的狐族六皇女,有蘇歲熒,她甚至還主動為雲黛解過圍。
“六殿下,”雲黛開口了,“您來尋我們,所謂何事?”
有蘇歲熒露出了一個笑容,她與有蘇淨容給人的感覺很不一樣,有蘇淨容說起話來總是溫溫柔柔的,有蘇歲熒卻生得明豔囂張,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攻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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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少俠,”她微微抱了抱拳,“我前來找你們,自然是想同你們談合作。”
她開門見山地道:“若我看得沒錯,你們是鮫人族派來的人吧。”
雲黛和鐘妙商對視了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吃驚。
甚至於,雲黛的第一反應是,九方卿背叛了她們,說出了她們此行的真正目的。
但雲黛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九方卿更傾向於和三皇子合作,他怎麼可能主動跑去對有蘇歲熒說出她們的來意。
有蘇歲熒笑了起來:“二位不必驚慌,我還未將此事稟告給父皇。”
“其他人看不出來的東西,不代表我也看不出來。”
沉默片刻,雲黛沉聲問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這並不難,”有蘇歲熒看著雲黛道,“你的劍術一看便是從人族學來的,那個鮫人族小公主同樣也是人族,你又急著跳出來為她出頭,想不心生懷疑都難吧。”
“當然,我原本也隻是存了份疑心,今日來也隻是想詐一下二位的口風,倒是沒想到被我給猜對了。”
雲黛皺眉,她就聽有蘇歲熒道:“若是二位執意否認,那我也沒辦法肯定我的猜測。”
隨後她笑道:“不請我進屋坐坐嗎?”
雲黛偏頭看了鐘妙商一眼,兩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房門,將有蘇歲熒請進了屋。
有蘇歲熒很自然地在桌邊坐下,對雲黛和鐘妙商道:“你們倒不必擔心,我對你們沒有惡意,我隻是來和你們談合作的。”
“你想怎麼合作?”鐘妙商問道。
雲黛還記得九方卿對這個六皇女的評價,他說六皇女是個狠戾之人,若是與她合作,很可能會在最後被她殺人滅口。
“你們的目的是帶著那位阿鳶公主一同離開有狐宮,順便製造些混亂吧,”有蘇歲熒道,“我可以幫你們。”
“若你們有對我父皇出手的打算,我也可以幫你們。”
雲黛立馬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打算......”
有蘇歲熒抬起一根手指壓在了自己的唇上,她笑盈盈地道:“這是最好的時機,不是嗎?”
她的目標,不僅僅是阻止有蘇淨容同時迎娶鮫人族和羽族的皇子,她竟還想刺殺她自己的父親,從而坐上皇位。
雲黛警惕道:“我們並不熟,你與我們說這些,不怕我們揭穿你?”
有蘇歲熒被逗笑了:“我為什麼要怕?你們又要如何揭穿我呢?你覺得我父皇會相信你們的話,還是會覺得你們在故意挑撥?”
她的語氣很篤定,像是吃準了雲黛和鐘妙商無法反抗她。
她笑盈盈地道:“你們隻有一個選擇,要麼接受,要
麼我將你們的意圖戳穿,我的父皇若是知道你們是鮫人族派來的,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雲黛略作沉默後,問道:“你想讓我們做什麼,不妨直說。”
有蘇歲熒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揚眸看向了被雲黛背在背上的醉流鳶,她道:“我想先看看你那把劍。”
鐘妙商倒是先一步拒絕了她:“這把劍可不是你能看的!”
有蘇歲熒道:“若我不看看那是一把怎樣的劍,我怎麼放心將重要的事交給你們呢?”
雲黛與有蘇歲熒對視了片刻,突然笑了起來,她點頭道:“好,我可以給你看我的劍。”
她說著就伸手將醉流鳶從背上取了下來。
當布條一層層被解下後,那遍布著龍鱗的劍鞘也完全暴露在了有蘇歲熒的視線中,她的瞳孔也不自覺放大了。
“居然是龍鱗......”她並未像蘭姨那般,見到這把劍後就立即跪地朝拜,她露出了很古怪的神色,像是某種極致到近乎失控的興奮。
許久之後,她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來,再次望向了雲黛,她眼底的笑意也愈發濃鬱:“我希望你幫我一個忙,幫我刺殺我的父皇,就用你手中的這把劍,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做這件事。”
她這話將鐘妙商嚇了一跳,她道:“六殿下,狐王乃是第九境,我們要如何幫你完成刺殺?”
“你們應當隱藏了修為吧,”有蘇歲熒目光灼灼地望著雲黛,“不管能不能成功,隻要你們答應去做,我可以給你們兩個承諾。”
“第一,”她伸出了一根手指,“我可以幫那位阿鳶公主解開她身上的烙印,讓她能順利離開有狐宮。”
“第二,”她又伸出了一根手指,“隻要能刺殺成功,待我坐上狐王之位後,三百年內,我不會再出兵侵擾鮫人族。”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若是你們不放心,我可以立下字據。”
鐘妙商皺起眉頭,她正猶豫著,就聽身旁的雲黛道:“好,我可以幫你。”
鐘妙商嚇了一跳,她扭頭看去,就見雲黛很平靜地將醉流鳶重新用布條包裹了起來:“字據的事,待到鮫人族的五殿下來了,你去同他立契。”
“好!”有蘇歲熒倒是很爽快地點頭了,她用讚許的目光看著雲黛道,“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有蘇歲熒離開之後,鐘妙商忍不住露出了滿臉愁容,她看著雲黛道:“雲道友,你就那樣答應了她的要求,是不是太衝動了。”
雲黛卻笑了笑:“鐘道友放心吧,此事我們不會吃虧,我會應下,自然說明我有些把握。”
“我一共有兩劍的機會,”她伸出了兩根手指,“正好一劍用來斬殺有蘇禹成,一劍用在逃亡路上。”
“就算不成功,我們也能直接逃去鮫人族,有蘇禹成拿我們是沒辦法的,若是成功了,益處自然更大。”
鐘妙商摸著下巴,她當然明白雲黛的意思。
隻是......
她道:“就
像你之前說的,我們才與她認識,甚至還未來得及建立起彼此信任的關係,她就將這麼關鍵的刺殺任務交給我們做,不覺得很奇怪嗎?”
雲黛偏頭看了鐘妙商一眼:“這也沒什麼可奇怪的,隻要我們的利益是統一的,就是最牢固的信任關係。”
鐘妙商陷入了沉思,不過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她一拍腦門道:“我明白了!”
“有蘇歲熒想做的是刺殺狐王,但是她必須考慮到的是,萬一刺殺行動失敗了,她不能讓自己暴露。”
雲黛笑著點頭:“我們表面上是有蘇淨容的人,背地裡又屬於鮫人族,若是行動失敗了,她既可以將此事嫁禍有蘇淨容,又可以推給鮫人族,自己反而能摘個乾淨。”
“我們,是刺殺狐王最適合的人選。”
......
三日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這段時間裡,有蘇淨容非常繁忙,根本沒時間搭理雲黛和鐘妙商。
婚期將至,她正忙前忙後地準備著,甚至沒騰出時間去看望阿鳶和九方卿,自然更加不會知道雲黛和鐘妙商背後的一係列小動作。
或者說,在有蘇淨容看來,雲黛和鐘妙商是被她帶回有狐宮的,又在危機時刻被她給保了下來,她根本就沒想過她們會背叛她。
這一日,翡翠樽中的靈氣終於蓄滿了,雲黛將其內的靈氣轉移到了鐘妙商的本命法寶乾坤錦囊中後,總算是露出了幾分笑意。
三日攢出的靈氣,可支撐著她揮出一劍,雖然不多,但也增加了她們的勝算。
院子外面很快就傳來了喧囂聲,鐘妙商走至大門口,一把就將門拉開了,她就見守在她們院子外面等待著伺候的侍女也在伸著脖子看熱鬨。
見鐘妙商好奇地四處張望,她連忙解釋道:“是鮫人族的那位五皇子,他剛剛已到達了有狐宮,七殿下親自前往宮門處將他接了過來。”
她掩唇笑道:“聽聞這位殿下生得極為俊美,我們這些從出生就生活在千狐故城的,甚至都還沒見過鮫人呢,七殿下專門在宮中修建了一處水池,就是方便宮中之人觀賞的。”
鐘妙商奇道:“那位鮫人族的五皇子若是嫁過來了,不就是你們的駙馬嗎?駙馬還能被宮中下人隨意參觀?”
侍女也不覺得鐘妙商的話冒犯,她得意洋洋地道:“在鮫人族時是皇子,在有狐宮中就成了人質,倒還不如我一個下人呢。”
鐘妙商一臉的古怪之色,她轉回頭看了雲黛一眼,雲黛抬手示意她將門關上,於是鐘妙商便再次將院子外的喧囂關在了門外。
她在雲黛對面坐下道:“這有狐宮的侍女看得還挺會見風使舵的。”
“都是這樣。”雲黛倒是不覺得很奇怪。
鐘妙商想了想道:“我們得找個機會去會會那位鮫人族的五皇子,看看他什麼水平,能給我們提供多少幫助。”
雲黛“嗯”了一聲,她也正有此意。
外面的吵鬨聲持續了很久,等到一切歸於平靜時,已經是中午了
。
雲黛和鐘妙商熟門熟路地避開了所有人的耳目,一路摸了出去。
那位鮫人族的五皇子被安排進了阿鳶公主的住處,和他的女兒住在了一起,而那座院子外的守衛也增多了。
層層疊疊的侍衛們圍著院子一排排地站著,均是一臉的肅穆,這些人大部分都是第六境的,其中甚至還有好幾位第七境的。
想要避開這些人進入院子,就需要使用靈氣了。
雲黛拉住了鐘妙商,調出了一縷靈氣,使出了追影步潛入了附近的影子中,又轉瞬躍進了院子裡。
還未落地,雲黛和鐘妙商就看到了她們此行要見之人。
巨大的狐尾樹立在院子的角落,樹冠被修建成了漂亮的九尾狐模樣,遮下的一片陰影中,擺著一張石桌。
阿鳶公主坐在石桌旁,嘰嘰喳喳地講著這幾日的遭遇,而蘭姨則恭敬地立在小公主身後。
在阿鳶對面,坐了個青年,那應該就是阿鳶的父親,鮫人族的五皇子蒼舒寂了。
青年背對著雲黛和鐘妙商,安靜地坐在石桌旁,於是率先落入雲黛視線的,便是一頭微卷的銀發,如綢緞般的銀發垂落至腰間,似盛著粼粼的月輝,那從發間生出的熒藍魚鰭則散發著冷色的靈光。
隻是一個背影,便能看出這鮫人族的五皇子的確絕色。
雲黛卻在望見那抹背影時生出了一種很怪異的感覺,她有些形容不出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仿佛是某種從她心底溢出的生理性的悸動,無法抑製,令她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
雲黛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就像是靈魂深處有什麼東西受到了召喚。
她忍不住看向了青年的腰下,那裡並未如她想象般的生著魚尾與鱗片,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雙修長的腿,這讓她覺得有些奇怪,她還以為鮫人族即使在陸地上也會拖著長長的魚尾呢。
阿鳶和蘭姨最先注意到了雲黛和鐘妙商,阿鳶臉上立即露出了笑容,她興高采烈地抬起胳膊,朝著她們揮了揮。
於是那銀發青年也跟著回過了頭來,雲黛也終於在這一刻看到了他的臉。
那是一張過分精致的臉,蒼白而幽冷,如藍寶石般的雙眸清冷到仿佛沒有太多的溫度,透著一種疏離的溫柔。
那也是一張熟悉的臉,熟悉到讓雲黛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一個稱呼也緩緩從她心底浮現而出。
齊師兄......
她怎能想到,她竟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次見到齊師兄。
原來那所謂的鮫人族五皇子蒼舒寂,就是齊師兄!
原來阿鳶的父親就是他......
雲黛驟然停下了腳步,坐於樹下的青年卻站起了身,他好似比雲黛還吃驚,那雙蔚藍的眼眸中仿佛蕩開了一層層的波紋。
青年嘴唇微啟,許久之後終於擠出了幾個字來:“怎麼......是你?”
鐘妙商立即就察覺出了氣氛不對,她也跟著雲黛一同停下了腳步,疑惑
地打量著站在不遠處的那位鮫人族五皇子,目光在雲黛和青年之間遊弋。
鐘妙商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倆人怎麼好像認識?
雲黛沒有做出回答,因為阿鳶在這時已經衝了上來,一頭紮進了她懷中。
“姐姐!我爹爹來了!”阿鳶很高興地拉起了雲黛的手,就要將她往齊霄的方向拽去。
“阿鳶......”青年輕輕按住了小姑娘的肩,示意她不要如此失禮,他似是有些擔心阿鳶會冒犯到雲黛。
“爹爹!就是這個姐姐,她是很厲害的劍修!”阿鳶並未察覺到氣氛的古怪,仍高興地說著。
那雙如藍寶石般的眼眸就再次望了過來,他低聲道:“阿鳶提及很厲害的劍修時,我早該想到是你了,隻憑著一把劍就能不使用絲毫靈氣戰勝二十五名第六境,除了你,也不會再有彆人了。”
他說著,又似乎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問道:“阿鳶應當......沒給你添麻煩吧?這孩子平時很乖的,她可能是太喜歡你了,才會如此冒失。”
雲黛張了張嘴,她並未回答這個問題,隻是用一種很異樣的眼神望著眼前的青年:“所以......我是該叫你齊師兄,還是該稱你為蒼舒寂?”
鮫人族的五皇子,又有一名人族女兒,她早該想到的。
一切都有跡可循,否則她怎會在剛認識阿鳶沒多久的情況下,就覺得阿鳶親切。
她曾煉化過齊霄贈予她的淬苓天烏,本就與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他的血親,她自然是會覺得親切的。
更何況妖族已與人族徹底斷去聯絡了許多年,又不是隨隨便便哪個鮫人族都能隨意出入十四洲。
認識人族,又能教女兒劍術的鮫人,能找得出幾個呢?
阿鳶今年剛滿三歲,而齊師兄離開十四洲時,正是三年前,想來那時他的女兒也才剛剛出生,他決定要回鮫人族,便直接帶著他剛出生的女兒一同離開了。
隻是雲黛不明白,齊師兄為何要將淬苓天烏給她,而不是給阿鳶的那位母親,淬苓天烏,不是鮫人族贈與配偶之物嗎?若是被阿鳶真正的母親知曉了此事,她要如何解釋?
雲黛心中突然覺得很不是滋味,甚至隱隱有些憤怒。
“原來你們真的認識啊。”鐘妙商還覺得挺新奇的。
雲黛“嗯”了一聲,語氣有些冷淡道:“他是我師兄,不過隻是我師叔的徒弟,也算不上太熟。”
“原來不熟嗎?”鐘妙商點了點頭。
雲黛和這位鮫人族五皇子認識一事,她仔細想了想,竟覺得並不意外,甚至還挺合理的。
這鮫人族的五皇子既然能有個人族女兒,他必定與人族關係緊密,更何況他女兒的母親還是個劍修,他會認得雲黛這個萬仞閣的新任掌門是很正常的。
蘭姨也走上前來,聽了他們的話後,她也笑了起來:“還真是巧了!沒想到走在路上都能在遇上五殿下的故友!”
齊霄卻沒去理會旁人,而是緊盯著雲黛,他的睫毛很長,微垂下時,便自然而然地印下了一片陰影。
雲黛冷漠的態度起初讓他有些疑惑,隨後他便明白了過來,他像是有些受傷,那雙蔚藍色的眼眸變得格外沉寂,像一旺死氣沉沉的水,含著濃濃的陰鬱。
半晌之後,他緩緩重複了一遍雲黛的話:“原來在師妹看來......我們不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