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彆生氣(1 / 1)

女配她修無情道 子瓊 11471 字 6個月前

窗外天還未亮,謝映玄緩緩睜開了眼睛,燭光已經完全燃儘,蠟滴從台燭的底座溢出,又冷冰冰地凝固住。

他率先感覺到的便是那份緊密溫暖的擁擠感,他一低頭,就見那仍熟睡著的少女正壓在他胸膛上。薄衾輕裹著她的肩,散開的黑發從兩邊滑落,如黑色的綢緞,將他完全罩在其中。

少年盯著懷中之人的睡顏,一時有些移不開視線,他從沒想過雲黛竟會如此縱容他,不僅允許他這般觸碰,甚至還默許了這一整夜的相連。毫無阻礙的親密滋味,讓他每每去細品回味,都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這時,雲黛像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對上那雙尚帶著困倦的雙眸後,謝映玄下意識就屏住了呼吸。

雲黛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彎起手肘,微微往上撐起,於是她整個人的重心便偏向了那一點,隻是一個很簡單的動作,謝映玄的反應卻顯得有些誇張。

“雲黛......”少年的拳頭猛地攥緊,仰頭看著她,眸中似是含著淚光,他像是在向她討饒,又仿佛是在渴望著什麼。

雲黛深深吸了口氣,她摟住了他的脖子,重新埋入了他懷中,她還未完全清醒,聲音帶著淡淡的沙啞,聽起來格外溫柔。

她道:“等天亮之後,就要開始趕路了。”

謝映玄起初沒明白雲黛是什麼意思,隨後他就突然反應了過來,她這是在催促他快一些。

他的心臟突然就止不住地劇烈跳動了起來,他幾乎分不清那種極致的愉悅到底是來自心底,還是來自身體。雲黛閉著眼睛,完全放鬆著,她落在少年的懷抱裡,被他堅實的臂膀一寸寸圈緊,因顛簸得太厲害,她總疑心自己要跌下去了。少年的手指輕拂過她的鬢角,將她淩亂的發絲掖在了耳後,隨後他就做了一個大膽的舉動。少年的手掌困住了她的腰,猛地坐了起來。雲黛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整個人也徹底清醒了過來,她實在沒想到這向來溫順的少年竟會如此。

“你......”她的聲音在喉嚨裡滾動,幾乎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

那青澀的少年也因這份陌生而有些吃驚,他的聲音都變得晃動不穩:“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雲黛拉起了滑下去的被褥,披在了肩上,她將下巴枕在了他的肩上,答非所問道:“天快亮了。”

等窗外的天真的蒙蒙亮時,雲黛終於一頭倒在了方枕上,她緩了好半天,才偏頭看向了身旁的少年。

他的眼瞼紅得厲害,眼底是掩不住的魘足之色,在雲黛肆無忌憚地打量下,他略顯局促地壓抑著自己起伏得過於失控的呼吸。

雲黛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傀儡......有生育能力嗎?”

謝映玄茫然地看著她,恍惚間他像是回想起了什麼,竟變得更加局促起來,他偏開視線不敢看她,隻輕輕搖了搖頭。

“怪不得,”雲黛道,“我還以為葉兮顏製作出的傀

儡真的和活人沒區彆呢。”

她坐起了身,開始一件件地將衣服穿上。

雲黛的頭發仍披散著,卻又恢複了平日那副冷淡的模樣。

謝映玄的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停留,他就見她伸手抓起了始終放在床頭的醉流鳶,掌心輕拂過遍布著龍鱗紋路的劍身,神情透出幾分柔和。

這時,謝映玄才想起那個樣貌綺麗的金眸少年,他低頭看向了自己的掌心,那處還纏著白色的紗布,昨夜雲黛或許是怕他的傷口裂開,一直用手掌壓著他的手腕,所以那道傷口其實已經不疼了。

雲黛很快推開屋門,走了出去。

現在時辰尚早,院子裡一片寂靜,隻偶爾傳來幾聲鳥叫,她低頭看著手中安靜的醉流鳶,突然有些猶豫。

按照雲黛前世對斬月的了解來看,他冷靜了一晚上,現在應該不生氣了才對。

但今生的斬月與前世相比,性情卻似乎出現一些變化,難道是因為她今生拔劍拔得太早了嗎......雲黛緩緩吐出了一口氣,終於握著劍柄,將劍拔了出來。

寒光閃過的同時,絲絲縷縷的風息之氣也溢了出來。

“斬月?”

雲黛喚了一聲,可並沒有人理她,她突然神色微動,轉回身去,精準地看向了身後的大榕樹。

隻見那棵榕樹的樹乾上,不知何時坐了位身著翠衫的少年,他那雙鎏金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額間的赤色紅紋似是給他的五官添了一份豔色,可他的神情卻是一如既往淡漠,令他看起來是那樣的冷峻。

兩人沉默了對視了許久,雲黛的心底竟隱約生出了幾分酸澀,那份強烈的酸澀幾乎壓迫上了她的眼眶,令她落下眼淚,但她隨後又意識到,那些情緒並不是她的,而是來自於斬月。

本命劍與主人心意相通,斬月能感受到她情緒的同時,她同樣也能感知到斬月的情緒。

“你還在生我的氣?”終於,雲黛開口了,“我昨晚不是在怪你......”

她話音還未落下,那坐於樹梢上的少年便突然消失了,隻是一個晃神間,雲黛就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因為斬月出現在了她面前。

他距離她很近,近到她幾乎以為自己要撞進他懷裡了。

雲黛仰頭看他,顯得有些不解,少年鬢角的發絲被風輕輕拂起,發尾擦過了她的臉頰。

這樣的距離下,雲黛清晰地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那是一股很淡的、屬於風的味道。

“我不生你的氣,”斬月垂眸望著她,“我怎麼可能生你的氣......”

少年的聲音很輕,輕到像是隨時會被風吹散。

雲黛有些茫然,她恍惚了一下,但很快她就反應了過來,她所感知到的那份屬於斬月的情緒,其實並不是憤怒,他的確不是在生氣,他是在......難過?

她昨日分明沒有責怪他的意思,他竟還會如此難過......

本命劍與主人的心意相通其實並沒有多靈敏,除

非足夠強烈,否則不會輕易影響到彼此。

雲黛有些難以想象,斬月到底難過到了什麼程度,才會令她都有所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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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再開口說些什麼之前,少年的手掌便扶上了她的後頸。

他的拇指壓上了她頸間的血管,反複摩挲著印在那寸皮膚上紅印,他的指尖輕壓下領口,於是更多的印記便帶著滾燙的溫度,落入了他的眸中,幾乎燙傷他的眼。

“雲黛......”他喚了一聲她的名字,才慢慢移動目光,對上了她的視線。

“你今日要頂著這個出門嗎?”

雲黛連忙又往後退了一步,她將領口往上拉了拉:“我戴著幃帽,看不到的。”

她隻是隨口回答他,可斬月卻緊抿住了唇,積蓄在眼底的情緒也變得更為濃烈。

“你既然有了他,為什麼還要......”他隻說了一半又及時停住了,尾音發顫,似是極力壓抑著什麼。

雲黛皺了下眉:“我是劍修,我需要本命劍,謝映玄隻是一具第九境的傀儡,你們是不同的。”

“你根本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雲黛的確不明白,她不懂斬月到底怎麼了。

她思索了片刻,突然伸手拉住了少年的手腕,語氣認真道:“斬月,你要相信我,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會責怪你的,你彆同謝映玄置氣。”

斬月沒說話,而是慢慢上前一步,逐漸逼近,雲黛這次沒退開,於是那少年便展開雙臂,突然將她困入了懷中。

雲黛驚了一下,她下意識想掙紮,可他實在抱得太緊了,緊到讓她幾乎覺得有些窒息。

“雲黛,不準推開我......彆推開我......”

他一句話說出了兩個語氣,前半段強硬,後半段卻是在祈求,於是雲黛便真的沒再掙紮。

清晨實在太安靜了,安靜到雲黛能清晰地聽到來自斬月的心跳聲。

懷中的少女對於斬月而言幾乎是陌生的,因為她的氣息太甜了,甜到發膩,充斥在他鼻尖,與他印象中的那個冷淡清苦完全不同。

長發懶散地垂至後腰,將此時的她襯得格外親人。

斬月閉上了眼睛,他知道雲黛身上的這些變化都來自於那具傀儡。

雲黛大概不知道,醉流鳶入鞘時,他並不會完全失去感官,雲黛將他放在床頭,他便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一次又一次地劇烈震動,他甚至聽到了她的聲音,他從未聽過她發出那樣的聲音......

她為了那具傀儡,關了他一整夜。

“雲黛,你就那麼喜歡他嗎?”

雲黛愣了一下,她突然就恍然大悟了,斬月作為她的本命劍,自然無法接受她這個劍主會在修煉上出什麼岔子,他會如此彆扭,必定是擔心她的無情道會被破。

“你放心吧,”她的語氣斬釘截鐵,“無情道我會修成的,我一定會帶著你,修至大道巔峰。”

她那樣認真地同他說著,斬月一時之間竟不知自

己到底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我不會生你的氣,我永遠不會生你的氣......”少年緩緩將額頭抵在了她的肩上,“但若是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就把我扔掉吧。”

“我怎麼可能不需要你,”雲黛被斬月的話嚇了一跳,她伸手抱住了他,“沒有劍修會扔掉自己的本命劍,你對我而言,比我的命還重要。”

她的話實在太過甜蜜,她以前也總對他說這樣的話,措辭深情到令他心動,他便裝作她是真的喜歡他,享受著那些甜蜜和溫情。

畢竟她身邊,除了他以外,本也不會再出現其他人。

無論她對他的喜歡,隻是是對劍的喜愛,還是他所期望的那樣,他都可以獨占她的感情。

可這一刻,斬月卻覺得從雲黛嘴裡吐出的每個字,都是淬了蜜糖的箭,令他覺得疼痛難忍,甚至比那千百年來在錐心崖的苦等都還要折磨。

他沒有哪一刻比此時更清醒,他明白她對他所說的話,向來都無關情愛。

許久之後,他終於鬆開了圈住她的胳膊,他就見雲黛如釋重負般地衝他輕輕笑了一下:“今日還要繼續趕路,你若一直生氣,我還不知該怎麼辦了。”

雲黛真的以為他是在惱她,而如今又消了氣,所以此時的她顯得極為輕鬆。

她在樹下的石凳上坐下,將醉流鳶捧在懷中,又掏出了一張軟帕,輕輕擦拭了起來。

那是一張琉雪蠶絲帕,質地極軟,用來擦拭武器的鋒刃便會令其更加光滑鋒利。

雲黛不是每日都會用醉流鳶砍東西,但自她拔出這把劍後,卻雷打不動地每日用琉雪蠶絲帕擦拭劍身,她真的很愛自己的劍,是個非常合格的劍修。

斬月慢慢在她面前坐下,安靜地看著她,在無數個彼此相伴的日夜裡,雲黛也總是坐在角落中擦拭著劍,那副愛惜珍視的模樣,很難讓人聯想到她是那位殺伐果斷、名震一方的劍主......

“雲黛。”他喚了她一聲,少女便抬眸向他看來。

斬月的神情突然變得很認真,他無比鄭重地對她道:“若你哪天不要我了,我一定會離開你。”

雲黛抓著琉雪蠶絲帕的手微微頓了一下,她也很認真地看著他:“不會有那一天的。”

前世的斬月從未對她說出過這樣的話,這番幾乎帶著某種固執與倔強的措辭,從他嘴中說出,雲黛卻並未聽出一絲一毫的威脅和驕傲。

他似乎隻是向她這般陳述著,帶著死寂與似有若無的悲哀,仿佛他所謂的“離開”並不是他主觀的選擇。

這種不確定感莫名讓雲黛覺得有些恐慌。

“斬月,你該知道的,對我而言,很少能有讓我動容的事,但你若真的離開我了,對我而言......大概比天塌了還可怕。”

雲黛說的是實話,那場景,她甚至有些不敢想象。

面前的少年眸光微微閃爍了一下,他不知怎麼想的,竟又反過來安慰起了她:“隻要你還要我,我就永遠不會離開。

說是安慰,卻又更像是一句承諾。

雲黛正想再說些什麼時,院子外面就突然變得很嘈雜,似是有很多人在不停走動著,鬨哄哄又亂糟糟的。

那些人聲她聽得不甚清晰,卻隱約捕捉到了一些關鍵的詞語。

“魔域......打起來了......”

雲黛突然便站了起來,她將劍刃回鞘,仍留出一截刃在外面,然後對斬月道:“我出去看看!”

她說罷也不等斬月反應,戴上黑色幃帽後便直接推開了院子的門,一腳跨了出去。

街上的人四處亂竄的人不少,忙忙碌碌地也不知要趕去哪來,穿著藍色門服的太歸門弟子們焦頭爛額地轉悠著,努力維持著秩序。

雲黛沒去搭訕路人,而是徑直朝著最近的一名第四境的太歸門女修走去。

那女修正滿臉的焦急,乍一被雲黛擋住視線後,顯出了一臉的不耐煩,她正想嗬斥一句,便注意到了雲黛第六境的修為。

雲黛也沒廢話,她掌心一翻,將萬仞閣的弟子令向那女修略作展示。

女修臉上的表情立即緩和了:“原來是萬仞閣的師姐。”

七宗之間關係向來緊密,似太歸門和萬仞閣這般尤為要好的,弟子們有時候也會互相以師兄妹稱呼。

雲黛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發生什麼了?”

魔皇滄曜如今人在雲洲,就算他真的想舍近求遠地繞開萬仞閣,去攻打其他城洲,也不該選擇實力與萬仞閣不相上下、甚至門內同樣有一位聖尊掌門的太歸門。

雲黛不覺得戰亂會直接在太歸門所在的齊洲爆發。

果然,她就聽那女修一臉愁容地道:“昨日夜裡,魔皇滄曜率領著魔域十六將,將雲中八洲最關鍵的聆風轉靈陣破壞掉了。”

雲黛稍怔了一下。

雲中八洲主要的通訊手段便是聆風玉符,這東西是鏡花島發明出來的,取代了使用起來有距離和修為限製的傳音符,讓雲中八洲的修士們可以輕易聯係到彼此。

但聆風玉符卻並不是可以隨意使用的,它需要在搭建有聆風轉靈陣的城洲才可以用。

所以聆風玉符在魔域其實是用不了的,那邊沒有聆風轉靈陣,他們用以傳達消息的術法也與雲中八洲不同。

每座城洲都搭建有一座聆風轉靈陣,隻是這些陣法又各自與最核心的樞紐陣法相互關聯,若那座樞紐遭遇了破壞,那整個雲中八洲的聆風玉符都會無法使用。

由於地理位置的原因,那座作為樞紐的聆風轉靈陣恰建在受到萬仞閣管轄的雲洲,而魔皇滄曜又非常巧地在昨日於雲洲現身,所以到底是什麼情況已經不言而喻了。

那名太歸門的女修繼續道:“昨日齊洲便湧入了不少外來避難的修士,街上這些就是發現聆風玉符無法使用後,聯係不上自己的同門親友所以急著跑出來詢問的。”

“雖然現在太歸門也無法聯係上萬仞閣,但雲洲和齊洲離得近,我們已經派弟子去看過

了,雲洲那邊暫時還沒打起來,不過估計也快了。”

的確快了,雲黛的表情變得極為嚴肅,畢竟前世魔域在偷襲萬仞閣之前,做的第一件事也是破壞掉了位於雲洲的聆風轉靈陣的樞紐。

隻是那時事發突然,消息又因此而閉塞,眾人皆沒反應過來此事為魔域所為,等所有人反應過來時,萬仞閣已經淪陷了。

那名太歸門的女修繼續道:“我們太歸門的長老已分出了幾位師兄師姐前往秀洲鏡花島,隻要將鏡花島的弟子帶回來,把聆風轉靈陣修複好,聆風玉符自然也可以使用了。”

雲黛思索了片刻,突然道:“不知那幾位前往鏡花島的師兄師姐是否已經出發了?若還沒有,我可否與之一同上路?”

她的話讓女修的眼睛立馬亮了,她連忙道:“還沒有!師姐想同去自然是沒問題的!”

她想了想,又連忙問道:“還不知師姐叫什麼名字,我這就通報給長老。”

雲黛沉吟了片刻,語氣鎮定地吐出了三個字:“芳久淩。”

“原來是芳師姐!”女修不疑有他,伸手便掏出了一張傳音符。

在聆風玉符出現之前,十四洲的修士都是使用傳音符來互相聯絡的,隻是這傳音符有頗多限製,比如說隻有第三境以上的修士可以使用;比如說傳音距離無法跨越城洲;再比如說,傳音的內容也非常優先,隻限於簡短地兩三句話......

那女修的傳音符飛出後,過了許久才又飛回來。

她展開傳音符後聽了片刻,就立馬笑著對雲黛道:“芳師姐,我們太歸門的長老已經同意了,隻是為了安全起見,需要芳師姐將你的萬仞閣弟子令拿與我們仔細查看一番。”

弟子令算是一件法寶,其內滴有精血,可以用以辨彆持有者是否為令牌的主人,以此來避免七宗弟子被他人冒充。

雲黛突然就有些慶幸,還好弟子令這種東西會自動隱去刻入其中的弟子信息,隻有本門長老才有權限查探其內信息,否則雲黛冒充芳久淩的事,可就被當場拆穿了。

她此舉倒不是彆有用心,隻是雲黛這個名字,恐怕在七宗世家之間已經小有名氣了。

她既是萬仞閣劍主,又於靈賜秘境中大展身手,更是被魔皇擄走還全身而退,甚至斬殺了南宮家的家主南宮明洋。

她若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恐怕會給她帶來不小的麻煩。

雲黛鎮定地再次將萬仞閣的弟子令掏了出來,放在了那名女修的手中:“師妹儘管拿去查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