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女 口無遮攔的六皇女(1 / 1)

沈舒坐在袁充的車中,看著閉目養神的袁充好奇地問道:“阿翁,今日不不參與集議嗎?”

真正穿越後,沈舒官員也不是每日都要上朝。電視劇中演的那種官員半夜就要爬起來上朝的事情隻存在於封建王朝的末期。

大朝會又稱朝朔望。在秦漢之時,大朝會完全是禮節性的,根本不討論政務,漢和帝之後連一個月一次的大朝會都取消了,這一停滯就是幾百年,一直到了南雍也就是這位新上任的雍帝才恢複了大朝會。。

這一點也是眾人認為雍帝是明君的重要佐證。

大朝會依舊是禮節性的,真正的政務從不在大朝會上商討。真正商討政務的是每日由尚書、中書與門下省的宰相們商議,被稱為集議,商議的結果再報雍帝禦批。

當然雍帝也可直接召宰相集議。

集議基本上每日都會有,時間不定,袁充身為上述左仆射從不會缺席。她不覺得自己重要到袁充為了自己撇下集議不顧。

袁充輕哼,並不回答。

沈舒挑眉:“我聽說如今太子主持集議。”雍帝佞佛,雖然依舊勤政,但也開始向太子放權。

見袁充點頭,沈舒又道:“我聽說太子打算在盂蘭盆會跪經兩個時辰為從母祈福,建康城中無不傳頌太子殿下大孝。”她總覺得袁充這步棋走得不太好。

她很想知道袁充到底做了什麼,但袁充似乎並不打算告訴她。

“您不去集議,應當是避嫌吧。”沈舒肯定道,“太子要給您升遷了?”既然太子要當孝子,和袁皇後修複關係,就不會隻跪經,太子能拿出的最大誠意就是給袁充升官。

給自己商議升遷,袁充又不是厚臉皮,自然不能參與。

見孫女猜中,袁充真的有些驚訝,這才短短幾日就進步如此快了,便是他幼時也不及。

這孩子似乎是為政治而生!

若是男子,袁氏能出第二個王丞相。

女子生得如此玲瓏心,不入宮才是埋沒了!

袁充不覺得將孫女嫁入皇家是進入泥潭,相反他認為沈舒在後宮會如魚得水。

“尚書令。”袁充也不隱瞞,直接道。

尚書,百官之元本,庶績之樞機。

尚書令即為百官之根本,領尚書省各部。自古以來朝廷重臣秉權者,以錄尚書事為名。到了後世,因尚書令太過位高權重,所以尚書令如丞相一職一樣逐漸成為虛職,最後被廢棄。

沈舒也沒想到會是尚書令一職,她還以為會是中書監。

這下沈舒是真的好奇袁充對太子做了什麼,能讓太子願意將如此重要的權柄相讓。

許是沈舒的目光太過好奇,袁充笑著為孫女解惑道:“尚書令並不能決定尚書省所有政務,如太子和三公都有錄尚書事之權。”

換句話說袁充依舊要被分權。

可這不是重點,沈舒覺得尚書令權力太大,不可能不被分權。

“阿翁如何讓太子同意進您為尚書令的?”沈舒心中實在好奇。

“非太子想要進我官位,而是陛下和你父親。”袁充道,“陛下最為信任的陸稷、徐淼都先後被陛下派去教導太子,如今已經是東宮屬官。這兩人一人是尚書令,一人是中書監,你覺得陛下會想讓誰當尚書令?”

“更何況北伐在即,陛下和太子都不想讓你父親心存怨氣。”袁充道。

不想讓沈靖心存怨氣,就給沈靖升官啊!

沈舒看了眼袁充,瞬間明白雍帝並不想給沈靖升遷。想想也是,一個文官做得位置再高也比武將容易控製。

可同時又遇到了一個問題,沈舒對袁充問道:“陛下不是很信任太子嗎?”雍帝可是給太子延請名師,親自教導,太子更是得朝野讚譽。

不是說父子感情很深嗎?

“太子大了。”袁充慢悠悠地道,“陛下卻老了。”

沈舒懂了,老皇帝都忌憚年輕力壯的兒子,再好的感情都白搭!

可她覺得袁充不止做了這些:“太子為從母跪經,您不覺得和臥冰求鯉之故事頗有相似,將從母置於火爐之上嗎?”她總覺得袁皇後會被罵。

“太子要做天下孝子表率,這也是陛下的意思,我們都無法阻止。”袁充道。

沈舒道:“難道我們就什麼都不做嗎?”

“你想如何做?”袁充看向孫女。

“太子要做孝子,姨母自然也要做慈母,不是嗎?”沈舒皺眉,這麼簡單的問題袁充會不明白嗎?

“你覺得你姨母要如何做慈母?”袁充又問。

沈舒想了想,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做這種面子工程。晚輩能給長輩跪經,那長輩能做什麼呢?

“讓從母親自將太子從佛前扶起?”沈舒想了想,表演一場母慈子孝?

主要是太子年齡有些大,袁皇後不可能像對幼子一樣噓寒問暖,親手照料,所以操作的空間不大?

甚至連做衣這些都要避諱。

沈舒有些頭痛。

袁充看孫女絞儘腦汁的樣子,揉了揉孫女的腦袋:“彆想太多,你從母還不至於連這點都應付不過來。”

聽到這話,沈舒就知道自己多慮了。

袁充既然敢把太子逼到這份上,就自然有應對的法子。袁皇後能在宮中穩坐中宮之位,自有手段。

她發現自己這些天在氐奴、卞錦等人身上無往不利的算計,在真正的朝堂爭鬥上就明顯心有餘而力不足。

她,還是要多學。

她相信入宮會讓她學會很多。

依舊是高聳的宮牆和森然的宮道,沈舒沒有了上次的忐忑。

雙足踏在這宮道上,夏日的烈陽都照不進這高大的宮牆,沈舒不僅沒覺得熱,反而還有點涼意。

這次袁充在通往內宮的神清門前就不再走了,這裡是台城內宮與前朝的分界線。

沈舒有些疑惑。

袁充卻對著為他們領路的內侍道:“內官,勞煩了。”

“不敢。”內侍連忙道不敢。

一旁的沈舒沒有問袁充為何不同自己一起去顯陽宮,這顯然是個蠢問題。

看來上一次袁充能入內宮是雍帝特許的。

“阿翁,保重身體。”沈舒對著袁充拜彆,“兒定會謹遵從母之命,禮敬貴主,潛心讀書。”時下稱公主為貴主。

“去吧。”見孫女做足了禮數,袁充很滿意。

和袁充惜彆後,沈舒深吸一口氣,然後臉上露出了笑意,和袁充在外表現地一樣,嘴角永遠帶著笑,讓人如沐春風。

沈舒對內侍問道:“還未請教內官名諱?”

“奴長秋寺內謁者張忠讓。”內侍趕緊道。

漢代皇後居長秋宮,所以掌長秋宮宮務的內侍被稱為大長秋,後來大長秋就成了官職。南雍皇後不再居長秋宮而居顯陽宮,但依舊設長秋寺來替皇後掌管宮務,長秋寺設監、少監、內給事等諸多官職,而內謁者屬於其中較低一級,掌內外命婦名帳、出入引導等事。

所以張忠讓來引領她是在職責之內。

“勞煩張內謁了。”沈舒說完後,李妙華立刻將一個荷包遞上前去,這也是她入宮帶的唯一一個婢仆,這還是她縣君的體面。普通的臣女入宮是無此權利的。

張忠讓收過荷包後,原本就恭謙的態度更加諂媚。

這讓沈舒對後世欺淩權貴、臭名昭著的宦官一次有了不同的認識。內侍這種封建王朝下畸形的產物,隻能依賴於皇權。

皇權越集中,內侍越能跋扈;相反皇權低落,士族強大,宦官也隻能夾著尾巴做人,諂媚士族。

她不厭惡這種諂媚和討好,都是為了生存,她不也是汲汲營營嗎?誰又比誰高貴?隻要不過底線,沈舒對這種行為甚至是讚賞的。

許是看出了沈舒好說話,張忠讓路上一直再給沈舒逗趣,介紹著宮中的趣事。

“前面便是玉壽殿。”張忠讓指著一個前面一座宮殿說道。

遠遠看上去,上面有金光閃爍,四面綺繡。

“這是前廢帝所建的玉壽殿?”沈舒輕聲問道,前廢帝大興土木,建玉壽、神仙、永壽三典,其中以玉壽殿最為華麗,殿中鑿金銀為書字,用靈獸、神禽、風雲、華炬為飾,窗間畫儘神仙。

她知道這些還是袁充把此事當寓言故事講給她聽的,告誡她不要奢靡荒廢。

“正是,現今是孫貴嬪的居所。”張忠讓答道。

沈舒看了張忠讓一眼:“張內謁,此處並非是通往顯陽宮的路吧。”

“非是奴繞路,隻是上次縣君走的那條路這幾日在重新鋪磚,無法行人,隻能繞路。”張忠讓趕緊道。

然後似乎生怕沈舒懷疑什麼,張忠讓解釋道:“縣君放心,此時孫貴嬪還在皇後處問安,六皇女正抱病……”六皇女是孫貴嬪唯一的女兒,也是太子唯一一個一母同胞的妹妹。

可還不待張忠讓說完,一道驕縱的女聲從遠處傳來。

“你就是欺我阿娘的賤奴?”

賤奴?

這個稱呼讓沈舒一愣,隨後反應過來應該是說自己。

她嘴角的笑意不變,看著氣勢洶洶朝自己走來的女童,大約有七八歲左右的年紀。一身茜色襦裙,雙環髻上插滿了各色發釵,下巴抬得高高的,充分詮釋了什麼叫目中無人。

能在宮中說這番話的,隻有可能是孫貴嬪所出的六皇女了。

沈舒隻是一揖,並未行大禮:“六娘認錯了人,兒彭城縣君。皇後是我從母,兒如何會欺辱皇後?”皇女需冊封才能稱公主,未冊封時,臣下可尊稱一句貴主,但也可隻按照排行稱呼一聲六娘。

“你胡說!你明明知道我阿娘是貴嬪……”

還未等六皇女說完,她身後跟來的宮人聽到這話直接嚇得跪倒在地。

沈舒則不緊不慢地笑道:“您又錯了,孫貴嬪是您阿姨,皇後殿下才是您阿娘。”這孩子顯然智商不高,而且又被孫貴嬪洗腦到了口無遮攔的地步。

再想想孫貴嬪的智商,她覺得大概是遺傳。

所以太子是歹竹出好筍,還是遺傳了雍帝?

還有雍帝喜歡孫貴嬪什麼?能生還是沒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