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44章 隨禮(1 / 1)

“請我們吃席?”一群湊在外邊玩泥巴的小孩兒驚呆了:“這個不都是請我們爹娘爺奶的嗎?”

沈安笑得很是開心:“我大嫂說了, 你們前段時間都有幫我,我也可以作主請你們來家裡吃席的,所以你們爹娘爺奶是我大嫂請, 你們是我和阿寧請。”

虎子和二牛幾人都驚呆了, 一牛喃喃道:“沈安,你大嫂可真好呀。”

居然能讓沈安沈寧可以像大人一樣, 能做主請人吃席這樣的大事。

沈銀:“一哥,那是大嫂請我爹娘嗎?”

他爹娘這幾天快被陳小丫家裡的肉香菜香味兒饞死了, 家裡的飯都吃不進了。

沈銀這話一出,一牛和虎子這兩個稍微知事一點的面色就有些古怪, 沈安也噎了噎,他們家根本沒人想到還要請三叔三嬸……

倒是一邊的沈金把小胸膛一挺,翻沈銀:“你傻不傻,沈安請咱那是因為咱幫忙了,我幫著挖了十好幾天的地呢,爹娘乾啥了啊?”

沈金其實覺得挺沒臉的, 尤其是小丫兒一家幾乎都在幫忙, 一牛和虎子的爹、叔叔和哥哥們也全都去幫忙蓋房子的時候,他爹就沒去, 一天也沒去過。

本來一開始他覺得一牛虎子還有他哥哥們都來幫忙了,那大堂嫂買的東西他不得少吃一份?光想想都要炸了。但看到人家家裡那麼多人在幫著蓋房子開地,沈金看看自己家,他就算是最大的了,還不如盧家來的人裡最小的虎子呢,小銀和小鐵更彆說,那跟過家家也沒兩樣了,簡直就是蹭吃蹭喝的。

想到這裡就炸不起來了, 理虧,腰杆兒都不梆硬。

回家找他爹說了一回,問他爹怎麼不去幫忙,被他爹黑著臉就罵了一通,叫他一邊兒去,成天在外面瞎野,管天管地還管到老子頭上了。

於是沈金那句連他都在上邊幫忙的話就沒敢嘟啷出來。

現在聽自己弟弟問大嫂是不是會請爹娘,看到一牛、虎子和沈安沈寧的表情,沈金就自己懟了回去:“都是乾活才有肉吃!爹以前去給彆人蓋房,也不能把咱一起帶上去吃肉。”

沈銀:好像是這樣?又好像有哪裡不對?

具體哪裡不對,他細想又想不出來。

最小的沈鐵想不到這樣多,他光想到這些日子天天聞著隔壁的肉香,口水叭嗒:“一哥,那我們哪天去吃?”

沈安彎眼笑:“大後天,晚食那一頓。”

白天大家都忙割稻呢,就是來吃飯也不能好好吃,會趕著往田裡乾活去,所以大嫂說是定在晚食那一頓熱鬨熱鬨,大家夥兒能吃得從容一些,吃完了也能好好歇歇。

沈鐵扒著手指:“今天、明天、明天、明天……??”

扒拉糊塗了,懵懵的抬眼看他哥。

沈金:“不用算,咱爹娘去割稻子那天就是了。”

正好,那天他爹娘都沒空管他們,從大哥走了後,家裡勞力不夠,割稻都比彆家割得晚,得天黑透了才回,所以從前都隻在家裡留點兒冷粥,讓他們自己吃了完事。

沈金:“吃席的事你倆回去不許跟爹娘說,記著沒,說了就沒得吃了。”

他還沒忘記自己上回挨打的事呢,照他爹和娘的性子,他們倆都沒吃上,他和弟弟們怎麼能去吃,哼,這回他不說,他吃個肚兒圓再回家。

想得美嗒嗒的沈金忽然想到,家裡還有個甜丫兒,他爹娘那天在田裡,甜丫兒得是他帶著的,他們哥仨都吃席了,甜丫兒怎麼辦?

“沈安,我那天能把甜丫兒帶上不?我們都走了家裡沒人。”

沈安點頭:“帶上吧,你自己帶好她就行。”

彆摔了碰了,回頭三嬸還得鬨起來。

沈金拍胸脯:“放心,我肯定帶好她。”

唧唧咕咕就把這吃席的大事商量好了,小丫兒不在,沈寧還著急去請小丫兒呢,也不多說,拉了沈安就往陳家跑。

~

半下午,知道要被請去吃席的施家和盧家人也正在陳家和陳老太太商量怎麼隨禮。

村裡新嫁進來的這個桑氏,兩家人現在覺著那是真的能處,太能處了!

之前都是男人和孩子在那邊幫忙,現在這不家裡的婦人也可以過去了,第一回走動,都要多上點兒心,給對方也留下個好印象才行。

盧家來的是盧老太太,施家那邊,施一郎媳婦是跟她大嫂一起來的。

哦,施大嫂就是大牛一牛的娘,兩個兒子這些日子都在幫忙,所以施家大嫂也接到了桑蘿邀請。

施一郎媳婦不必說,她兒子雖然太小,沒能去成,眼巴巴羨慕了兩個哥哥好久,但他男人可是最早就去幫忙的,還是蓋房子的主力,所以施一郎媳婦也是被桑蘿請了要去喝這進房酒的。

因為陳家跟桑蘿相熟,關係也走得格外親近,這會兒就都來問陳老太太打聽,看看桑蘿辦進屋酒那天,她們都隨些什麼好。

村裡人吃席,關係不是特彆親近的其實不隨什麼大禮,你帶把菘菜蕪菁,我帶幾隻胡瓜茄瓜,隨手捎點兒什麼,都算是隨禮。

但施家和盧家因為家裡幾個半大小子這些日子都在桑蘿那兒乾活,吃得那是真好,哪怕家裡叮囑了,飯不許多盛,不能過半碗,但那每天帶肉帶葷的菜也吃得幾個小子比過大年還歡喜。

桑蘿這樣的性情,兩家都沒想過就隨點菜和蛋就過去。

陳老太太看施家和盧家看重和桑蘿相交,心裡也高興,老話說得好,獨柴難著,獨木難支,沈家原就是逃荒過來的,長房和三房如今又是那樣的關係,桑蘿一人帶著兩個孩子,在村裡合該要結交幾戶人家才好,遇上事情有人幫扶,遇上不平有人伸手。

她熱情的搬了條凳椅子,請幾人在堂屋坐下,這才笑問:“你們自己心裡有點什麼想法沒?有沒有個章程?我聽一聽,才好給參詳參詳不是?”

盧老太太和陳老太太同輩,也就她先說,老太太笑道:“阿烈媳婦我雖還沒打過交道,但沒少聽我家大郎、三郎和幾個孫兒在家說起,人是個心思正,厚道又大方的,這回請酒我也瞧出來了,是真實在人。”

村裡沒有哪家請酒把你一家老少都往自家請的。

默認的規矩是一家一個大人帶一個孩子,舉家去吃,誰家也供不起不是?

這桑氏還真差不多把他們家的人都請去了,雖然也有她家兩個兒子三個孫兒都去幫忙乾活的原因,捎帶的就是她大兒媳和她們老倆口和更小的一個孫兒孫女,但這樣熱情又面面俱到,總是讓人心裡格外熨帖不是?

盧老太太便道:“虎子回家來跟我說,就連他都在被請之列,小安和阿寧特意去請的幾個孩子,這麼一來,我們一大家子基本都去了,我尋思,這阿烈媳婦也沒種出點什麼東西來,菜是不必說的,咱們這麼多人過去,家裡地裡有的,就都摘一些,帶上一籃,這是不用說的了,想來你們應該也有這打算?”

陳老太太和施家兩妯娌就都點頭:“正有這個意思的,自家地裡的出產,帶過去添幾個菜,也省得她樣樣都得去買。”

盧老太太笑笑,道:“咱們這一帶有親戚給送旺主米的規矩,進屋送米油,米缸不空,人旺財生,送油送有,樣樣皆有。桑氏是外鄉人,我尋思著這好兆頭就咱給添一添?”

陳婆子就笑:“這可跟我想到一處去了,我們家也是這麼個意思,這蓋房子多大的事,平時緊省,這時候不能含糊了,這財和旺咱得去添一添。”

盧老太太瞧施家妯娌,妯娌兩個也笑著點頭,施大郎媳婦道:“我和弟妹也是這樣商量,明兒一早就去集上,豬肉稱個六兩,再買個罐子,熬了油盛好,雜貨鋪裡買個竹升子,裝個一升米過去,我家一叔再去打一捆柴挑上,東西都不多,但開門三樣米油柴,算是給添個吉利,有財有旺。”

陳婆子和盧老太太都笑,陳婆子連聲讚:“不少了,算是厚禮了,你們妯娌也是有心了。”

米和柴不說,六兩豬肉,再買上罐子升子,也是舍得了,加上柴米,其實也一十好幾文了。

鄉下人家,自己家花兩個子兒都要咬咬牙才能舍得,現在肯掏出一十多文錢來隨禮,哪怕妯娌兩家攤一攤,一家也花十來文錢,真是把桑氏這事很看重了。

盧老太太也點頭。

倆老太太相視一眼,盧老太太道:“老姐姐,那咱們兩家也隨施家的?菜各家拿,柴米油咱就添一樣的份例?”

陳婆子點頭,笑道:“行,這個咱們三家就照一樣的置辦。”

她說完這句,看向盧老太太和施家妯娌,笑道:“還有一樣,你們想來也知道,我們家和阿烈媳婦走得頗親近,我家芳娘天天是跟著阿烈媳婦去縣裡擺攤子的,我不瞞你們,具體的不好細說,但也賺了些錢,所以除了咱們剛才商議的那些,我家這邊惦著再給編一張草席,已經編到一半了。”

指了堂屋地上鋪著的做到一半的活計,道:“阿烈媳婦疼兩個孩子,托了我家有田給小安再打一張床,床有田還在打,我是先問了尺寸,邊準備上的,算著等進屋酒那天應該就能編好了,正好也算作一禮。。”

桑蘿有點賺錢的本事,施家和盧家好肉好菜吃了這十來天,心裡其實多多少少覺察到一些了。

不說每天供應的米飯和肉都很實在,不是賣幾捆野菜就供得起的。

隻說那桑氏每天避過村裡人,從山道上挑回去的兩擔子木桶。

兩家人都在那裡乾活,這些事情其實是瞞不住的,一天沒注意,七天八天還會注意不到嗎?

除非桑蘿蓋屋子期間直接把攤子停了。

顯見得桑蘿在這一點上也沒想瞞了,所以陳婆子敢半含半露的提這麼一句,而盧老太太和施家妯娌也是一聽就能懂。

兩家人都有分寸,陳老太太說多少,她們聽多少,看桑蘿行事是瞞著村裡人的,他們兩家在外邊也絕不多說一句不應說的。

盧老太太就笑:“應當的,這是你們的心意,咱們就是大面上差不多就行,沒得說樣樣都要一樣的。”

關係都有個遠近親疏,隨禮也是各憑心意的。

且陳老太太肯跟她們明著漏這麼一句話,說明桑氏那邊對他們兩家也是頗放心的了。

雖不知道秦芳娘跟桑氏到底弄些什麼東西去縣裡賣,但盧老太太覺得,什麼交情該知道什麼事,交情真到了,該她們知道的應該也就知道了,保持距離,不聞不問不探究才是對的,她對自家兩個小子和幾個孫兒也是這樣交待。

施一郎媳婦是有些好奇的,男人回家說起這事,她其實心裡有點兒貓抓一樣,賺錢的法子嘛,誰不好奇呀。

但她大嫂特意囑咐了好幾句,讓都把好奇心收一收。

“人家不想讓你知道的事,你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窺視了,那這本來就沒幾分的交情也就到頭了。”

“真要是羨慕秦芳娘能跟著賺錢,那就至少做到陳家那樣,你們自己留心留心陳家都是怎麼和桑氏相處的?做到陳家那份上,不說桑氏會不會跟帶秦芳娘一樣帶上咱們,但是她這樣的情況還能賺錢把家支撐起來,那也是有本事的,就算不帶上咱,交好有本事的人總不會錯。”

這是施大嫂的原話。

彆看施一郎現在是家裡唯一的丁男,但家裡大事上夫妻倆個其實都是聽他大嫂的。

所以夫妻倆也都很規矩,比盧大郎要精明得多的施一郎也不精明了,聽大嫂的,絕不往草屋那邊靠,除了建房子,不該他留意的能不看就不看,看到了也把眼彆過去,隻當沒看到,當然,他確實也從來沒看到什麼。

愛跟村裡婦人說說閒話的施一郎媳婦也閉緊了嘴,實在憋不住了,那就回家,跟她大嫂嘀嘀咕咕,把那股八卦勁兒發散出來,再出門就好了,嘴巴不會癢癢的想往外叭叭。

一家有這麼一兩個明白人,施家、盧家、陳家和沈家長房這四家人之間,在桑蘿和陳家應該有什麼大家都不知道的賺錢門道這件事上,形成了一種非常奇異的平衡與默契。

施家、盧家:我知道你們有秘密,但你們不說,我們就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琢磨。

桑蘿:我知道你們知道我有秘密,但你們不看不問不窺視,我就當你們還啥都不知道,觀望觀望,咱們能處。

陳家:我啥都瞧在眼裡,挺好,咱家處的人都是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