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現在變得有些尷尬。
在比利的左邊是這個世界的夜翼和蝙蝠俠,即使隔著面具他也能感覺到兩人複雜的情緒波動。
而比利的右邊是布魯斯和阿卡姆騎士，阿卡姆騎士的臉上一片空白，顯然他沒有料到現在的這種情況,布魯斯臉上並沒有太大的感情波動,畢竟他對現在這一幕早有預料。
被夾在最中間的比利撓了撓頭，他來回看了看，作為外來者，他感覺他應該保持沉默並悄無聲息地離開這裡，讓蝙蝠俠和阿卡姆騎士好好聊聊，但作為這一切的見證人,勉強有點關係的參與者,以及傑森的家人他又感覺他應該開口說點什麼。
現在這混亂的場景反而讓比利本來有些發熱的大腦逐漸冷靜了下來。
被暴徒和民兵占據的哥譚，曾經被關在阿卡姆折磨的羅賓,傑森的死亡報告單……以及滿腔苦楚與憤怒，發誓要將哥譚給夷為平地的阿卡姆騎士真實身份居然是已經確定了死亡的傑森。
比利沒有料到這個。
在布魯斯告訴他‘要和阿卡姆騎士談談’時,他並沒有想太多，蝙蝠俠的敵人實在是太多了，布魯斯能從記憶角落找到人對上號這在正常不過了。
而傑森呢？
他是蝙蝠俠的養子、弟子、曾經親密無間的搭檔，是……早早被蓋上了死亡印章的亡靈。
即使在這個世界複活並非空想，但在絕大多數人的認知裡,死者都會被排除在懷疑名單之外，比利也不例外。
或許是先入為主的原因，因為在曾經世界經曆過二代羅賓的死亡,以至於比利並沒有像布魯斯一樣對蝙蝠電腦中的資料提出質疑。
所以比利從沒想過,有朝一日傑森會站在蝙蝠俠的對面，並且要毀掉蝙蝠俠保護了一輩子的城市。
整件事情發展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比利想,他了解傑森，他知道傑森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知道傑森有多麼喜歡布魯斯，同樣也知道傑森有多麼重視家人……
到底發生了什麼？
是什麼將傑森變成了現在這副痛苦的模樣？
比利試著將他掌握的線索一點點地給穿起來。
傑森的死亡時間是兩年前，在那之前傑森都經曆了什麼？阿卡姆瘋人院被布魯斯發現的密室中的血腥場景在比利腦海中一閃而過。
如果這些就是全部真相，那麼對傑森而言也太過絕望了。
……
在一片寂靜中，蝙蝠俠逐漸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站在那裡死死地看著阿卡姆騎士，聲音沙啞地說，“我……但是你已經死了。”
他開始在腦子裡迅速地思考，到底是什麼原因，才會讓早已死亡的傑森重新站在他的面前。
拉撒路池早已被毀，其餘的複生辦法條件一個比一個繁瑣，蝙蝠俠想不到有誰會去排除萬難，不惜一切也要複活傑森，他……曾經有想過這樣做，但他甚至連傑森的屍體也沒有見到。
等下，他沒有見到傑森的屍體。
當年，在蝙蝠俠收到小醜寄來的錄像帶時他的理智就已經瀕臨崩潰了，他將那份錄像帶反複觀看過了無數次，但不論怎麼分析，他的結論始終都隻有一個，那就是——傑森從那個角度中彈後應該是必死無疑的……
最開始蝙蝠俠還有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想法，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絕望和無力一點點地包圍了他。
隻有小醜見證了傑森的死亡，想要知道傑森的屍體在哪裡就隻能去一遍遍地逼問小醜，和觀察小醜的動向。
但蝙蝠俠的所有期待和幻想都在小醜與之前並無差彆的行動軌跡給擊碎了。
看著不遠處的阿卡姆騎士，兩年前曾經短暫有過的一個想法又重新從他的大腦深處跳了出來。
也許……傑森當年並沒有死。
……
恨意。
一種驚人的恨意在阿卡姆騎士聽到蝙蝠俠的話後爆發了出來。
“我死了？”
阿卡姆騎士瞬間收回之前在布魯斯身上的所有注意力，他恨恨地看著蝙蝠俠，“是你，是你把我丟在那裡等死！”
“什麼？”面對阿卡姆騎士的指責蝙蝠俠一愣，他低聲解釋著事情的緣由，“我收到了小醜的錄像帶……”
小醜的錄像帶，這個關鍵性的道具讓布魯斯頓了一下。
“直到現在你還是不願承認這一切。”阿卡姆騎士對著蝙蝠俠舉起了手裡握著的槍，“你真的不明白嗎？布魯斯，我曾經是那麼的信任你。”
一切都串起來了。
布魯斯想，這個世界的傑森在兩年期被小醜抓走，關在阿卡姆的囚禁了很久，小醜利用錄像帶欺騙了這個世界的蝙蝠俠，讓這個世界的蝙蝠俠誤以為傑森已經死亡。
恐懼突然從布魯斯的心底湧了上來，如果不是因為比利，那麼他的傑森是不是也會走向類似的結局？
……
比利感覺有些不安。
阿卡姆騎士的經曆遠比他想象當中的要更痛苦。
儘管在此之前比利和去阿卡姆騎士沒有任何瓜葛，但是比利知道他需要幫助。
但阿卡姆騎士想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家人的關心？蝙蝠俠的懺悔？哥譚的燃燒？
不，不是這些，比利想，阿卡姆騎士真正想要的東西不是這些。
還是那句話，他了解這間屋子裡的所有人，也了解超級英雄們的交流方式。
不出所料的話阿卡姆騎士和蝙蝠俠很快就會打起來，到時候事情就會變得更加棘手。
思考了片刻後，比利看向了布魯斯。
……
阿卡姆騎士和蝙蝠俠的爭吵還在繼續。
“你知道小醜把我關在哪裡嗎？”看著啞口無言的蝙蝠俠，阿卡姆騎士冷笑了一聲。
“就在他病房的隔壁，你知道嗎，布魯斯，我每天都能聽見你路過小醜病房時發出的腳步聲。”
“但你、”阿卡姆騎士狠狠地吸了
一口氣，
“但你從來沒有向我看過來一眼！”
阿卡姆騎士撇了一眼蝙蝠俠穿著的鞋子，
“盧修斯特質的戰術靴，全哥譚除了蝙蝠裝甲我再也沒聽到過類似的聲音。”
也正是這份第一無二的聲音每時每刻地都在提醒著他，蝙蝠俠從他的牢房之外走了過去。
“天啊。”夜翼被這隱藏在混亂之下的真相所震到說不出來話，他忍不住地朝著阿卡姆騎士走進了兩步，“很抱歉，傑森，這……這一切全都是我們的錯。”
夜翼閉了閉眼睛，被小醜囚禁虐打，而能救下他的人每天都會路過那扇門卻對此渾然不覺，這太殘忍了。
隻是稍微聯想一下，夜翼就感覺到了一陣窒息，他無法想象傑森到底是怎麼在那樣的絕望環境下活到現在的。
“是，這些全都是你們的錯。”
阿卡姆騎士生硬地扯了一下嘴角，他握在手中的槍穩穩地指著蝙蝠俠，“這也正是我回到哥譚的理由，布魯斯，你曾說過，隻要我下定決定，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你知道我現在想要什麼嗎？”阿卡姆騎士走近蝙蝠俠，“我要你去死！”
阿卡姆騎士話音落下的瞬間，他一直沒有扣動扳機的手指動了。
這場變故來的並不算突然，比利和布魯斯早就已經預料到了這一步，所以在槍聲響起來的那一刻，一直在這場爭執中保持安靜的兩人動了起來。
布魯斯去攔阿卡姆騎士，而比利則是站在了蝙蝠俠和夜翼面前。
“呃，bat，這個世界的bat，我感覺我們可以稍微地冷靜一下，坐在一起聊聊。”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比利知道布魯斯是一個在這種情況下總能把天給聊死的人。
被比利攔住的蝙蝠俠眯起眼睛，他打量著這個穿著老版羅賓製服的陌生少年，儘管心裡已經有了猜測，但蝙蝠俠還是問了出口，“你是誰？”
“ummm……哥譚熱心市民？蝙蝠俠的臨時小助手？”蝙蝠俠的質問讓比利卡了一下。
不管是從嚴格意義上來講，還是非嚴格意義上來講，他都不是羅賓，之所以會穿成這樣完全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真實身份。
比利說，“最重要的還是，傑森的兄弟。”
比利的回答讓蝙蝠俠和夜翼一愣。
夜翼打量了一下比利的外貌，隨後發現比利的長相真的很符合布魯斯收養小孩的一貫審美。
“……”這個發現讓夜翼沉默了一瞬。
好多時候，夜翼是真的分不清楚，養子們全都是黑發藍眼，到底是偶然還是蝙蝠俠的審美在作祟。
“ummmm……”還不知道自己在被養子暗自吐槽的蝙蝠俠說，“不需要，回到你們的世界去。”
隻有自己才是最了解自己的，在蝙蝠俠和布魯斯對上目光的那一瞬間，他就明白了對方的來曆。
平行世界。
但即使對方是平行世界的同位體，也不是他們來到自己世界，並阻攔住他的理由。
“蝙蝠俠你冷靜一下，我不信你看不出來，傑森現在需要的到底是什麼。”
比利說，“他需要的是幫助……”
“我能幫助他，”蝙蝠俠語氣堅定地說。
蝙蝠俠這股強硬讓比利哽住，他看向已經解決了阿卡姆騎士的布魯斯，選擇把問題丟給本人。
布魯斯站在蝙蝠俠的面前，兩個宛如照鏡子一般的兩人對視著。
布魯斯說，“我們談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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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森。”
比利走到了阿卡姆騎士的旁邊，隨便找了一個還算乾淨的地方就坐了下來，他看著臉上寫滿了陰鬱的傑森，沒有絲毫遲疑就抬起手摘下了自己臉上的多米諾面具。
“比利·巴特森，你可以叫我比利。”
被比利的這波操作給打的措手不及的阿卡姆騎士愣住，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比利那張毫無遮擋的臉，他惡狠狠地說，“小鬼，我以為你的蝙蝠dad會告訴你，不要對敵人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你真的是敵人嗎？”比利看著阿卡姆騎士那張熟悉的臉反問道。
“我和稻草人合作將哥譚所有人都驅趕了出去，現在哥譚市內的民兵、坦克以及無人機全都是我的手下，等到天一亮，我就會把全哥譚給炸上天。”
阿卡姆騎士注視著比利清澈見底的藍色眼睛，緊接著他嗤笑了一聲，他在哥譚做的這些事，無論那一條單論出來就足夠蝙蝠俠把他塞進黑門監獄的。
哦，也可能是阿卡姆，畢竟看起來他明顯有些不正常。
阿卡姆騎士說的這些事情聽上去就十分反派。
然而比利沒有順著阿卡姆騎士的話說下去，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張開雙臂輕輕地抱住了阿卡姆騎士。
“……已經沒事了，傑森，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他能感覺到阿卡姆騎士的那份痛苦與掙紮。
被比利猛地抱住的阿卡姆騎士大腦宕機了一瞬間，他呆呆地看著抱住他的陌生少年，他沒想到他會得到一個擁抱，一個溫熱又柔軟地擁抱。
比利低聲說，“很抱歉，傑森，我知道你所經曆的這些事情一定很痛苦。”
但那些經曆又怎麼能是一句痛苦能概括的？
阿卡姆騎士沒有說話，他垂下的黑色發絲遮蓋住了眼睛，讓人看不出具體情緒來，他胸腔中異常酸澀的情緒在翻滾著。
“雖然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但傑森，我想幫你，不是為了我所認識的傑森而產生的移情，就隻是為了你。”
“幫我？”聽到比利的話阿卡姆騎士笑了一下，他的嗓子啞的厲害，“已經太晚了，沒有人能幫得了我，聽著，小鬼，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你最好趕緊離開這裡，然後……”回到自己的世界。
“不！”比利抬高聲音反駁著阿卡姆騎士的話，“傑森，永遠不會晚！”
“我知道那些不幸改變了你，但是，傑森，現在這樣真的是你想成為的存在嗎？”
比利鬆開了傑森，他看著傑森的眼睛說，“不要被那些強加在你身上的東西給蒙蔽了雙眼，你能變得更好。”
想成為的存在以及變得很好。
他已經很久沒有想過這些了，三年前的傑森·陶德還有可能會做出這樣的幻想，但如今他的內心早已經被憤怒和複仇給填滿了。
但次刻他卻感覺自己的手中的槍變得沉重。
“……”阿卡姆騎士的嘴唇蠕動了一下。
他的目光越過比利，看向了站在數米之外的蝙蝠俠、夜翼和布魯斯，他們三人不知道聊到了什麼，蝙蝠俠的情緒看起來異常地激動，正在激烈的在說著什麼。
阿卡姆騎士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
“嘿，拜托，傑森彆這樣苦著臉。”比利拍了拍阿卡姆騎士的肩膀，他說，“你已經回家了，那些苦難已經結束了。”
苦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