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提本次事件明確的參與者中原中也,港口黑手黨這次派出太宰治也不僅僅是因為魏爾倫事件發生時他在場。
更重要的是,他們需要少年操心師用自己的聰明才智牽製住Y國的調查團,或者轉移調查團的注意力。
這樣,他們就能在調查團的眼皮子底下藏匿一些東西。
——就比如,某個本該死去的人。
在安置好以雪萊博士為首的技術顧問小組後,太宰治離開了他們住宿的地方,解散了陪同在他身邊的港口黑手黨人員,避開人群與眼線。
然後,朝著港口黑手黨的地下走去。
像雪萊博士那樣的技術顧問小組,以及之後會到來的英國調查團可能都不會知道,在港口黑手黨的地下審訊室下面,還有一個極其隱蔽的空間。
那就是深層隔離室,而某人,正被藏匿於此。
昏暗的地牢中,隻有一盞提燈微微地發出亮光。
之所以說是地牢,是因為這個地方沒有任何隱私性,連門的位置也由豎著的黑色鐵欄杆製成。
在鐵欄杆之後,它所禁錮的地方,也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以及作為照明的提燈這幾個家具。
作為地牢中唯二的活物,紮著淡金色辮子的男人依靠在床邊,正靜靜地著手中的書籍。
這種書在他旁邊的桌子上還有很多,都是蘭堂在恢複後沒再用來燒著取暖的舊書。
因為怕在這座地牢中太過無聊,於是就把它們搬運了過來。
橘色毛皮,白色肚子的橘貓趴在書的最頂層,在這安靜的氛圍中打了個哈欠。
貓咪的尾巴吊在空中,悠閒地一甩一甩,仿佛這就是它目前所有的娛樂項目了。
而隻要英國調查團的人過來,就會發現,正在讀書的這個男人正是早已死去的那個人。
——魏爾倫。
時間回到“魏爾倫事件”結束前。
當時,中原中也打開了“門”,並且擊敗了魔獸維維爾。
當時,周邊的道路已經不成樣子,到處都是魔獸行走時留下的痕跡,被破壞的樹木與建築。
而魏爾倫,正靠在痕跡消失的地方的大石頭上,呆滯地望著天,感受著體內生命的流失。
就這麼結束了嗎?
他漫無目的地想著。
就這麼結束了啊。
不過,他倒並沒有什麼好遺憾的,從愛倫坡的書中回來之後,他和蘭堂就說開了,也十分可笑地哭了一場。
隻不過他不是那種哭過後會反應到臉上的人,因此,除了蘭堂之外,誰也不知道這件事。
當時的他對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向蘭堂道歉。
那頂帽子——那頂原本一直戴在他頭上的帽子是蘭堂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可是那時他卻並未向他道謝。
明明一直都知道蘭堂關心著他,卻對著他的友誼視而不見。
這些一切
的一切,他都非常抱歉。
所以,在與蘭堂談過之後,他哭了。
而現在……
魏爾倫的指尖一顫,冷意開始彌漫至他全身。
他閉上了眼睛,很平靜地,不打算再掙紮。
因為這是他的罪,他的終結。
他給太多人添過麻煩了,中也,武裝偵探社,港口黑手黨,還有橫濱的人們。
不僅添了麻煩,到最後還什麼都沒做到。
也許他的死亡,也不會有人在意吧。
魏爾倫的心臟停止了跳動。
但在下一秒,突然,一個聲音在他的身邊響起。
“都給我讓開!【請君勿死】!”
本該死去的男人再次睜開眼,他詫異地看過去,就見一個頭上戴著蝴蝶發卡的女人蹲在他面前,在她的身後,還站著蘭堂。
他的搭檔,或者應該說是前搭檔,正用一種悲傷的眼神注視著他。
“喵嗷!”
橘色毛茸茸突然擠進了魏爾倫的視野,名為“花子”的貓用那雙薄荷色的眼睛看著他。
[魏爾倫,貓知道你能聽懂貓在說什麼,因為根據貓的判斷,像你這種不是‘人’的人都可以和貓進行交流。所以,接下來的話,給吾輩聽好了。]
而被叫到名字的男人視線下移,死死地盯住它。
他這個舉動,也正好佐證了翠花心裡的猜想。
他的確還能聽懂貓在說什麼,或者說從書裡出來之後他就發現了,在書裡時能聽懂貓在說什麼的其他人,在出來之後就隻能聽到貓叫聲,而他則不是。
橘貓再次“喵嗷”了一聲,然後讓開了身子,方便與謝野晶子檢查魏爾倫的身體,但是它的聲音卻沒有停下來。
[說到底,吾輩也隻是一隻貓而已,超級討厭要因為你們這些生物進行深刻的思考,也總是不明白你們這些生物為什麼總是想這麼多複雜的事情。
不過幸好貓和太宰一起看過電視劇,知道這種情況該怎麼辦。]
[聽好了,魏爾倫,現在的你還不能死。]
[吾輩需要你繼續活著。]
與謝野晶子檢查沒有問題後就挪開了位置,馬上,蘭堂就湊了過來,他也上下打量了魏爾倫一番,然後擔憂地問道:“保羅,你還好嗎?”
魏爾倫抬手,安撫地拍了拍蘭堂的肩膀,無聲地朝他搖頭。
耳邊的聲音還在繼續。
[因為你,吾輩的崽崽這幾天肯定又要加班!而你這個混蛋,現在就用死亡來逃避責任,想要一死百了,把爛攤子丟給吾輩的崽崽,你真是太過分了!]
[所以,吾輩需要你活著,需要你贖罪!]
魏爾倫原本正接著蘭堂伸過來的手站起來,聞言,鈷藍色的眼睛馬上看向了翠花。
貓咪已經被它的主人,那個擁有鳶色眸子的少年抱回了懷裡,太宰治正撇嘴抱怨著“花子你為什麼要把與謝野醫生叫過來啊,乾脆讓他死掉算啦
”,感受到魏爾倫莫名其妙看向貓咪的目光後,馬上探究地看向他。
[蘭堂自從恢複記憶後對於港口黑手黨的工作越來越不上心了,還經常罷工,森鷗外就直接把他的一部分工作給了太宰,所以吾輩需要你把蘭堂的工作都做了,彆再讓屬於他的工作出現在太宰的行程裡。]
[除此之外,還有。]
面對魏爾倫的目光,翠花沒有看他,窩在少年懷裡的身子蛄蛹蛄蛹,背對著他,把頭埋進了太宰治的懷裡,蹭了蹭。
頓時,太宰治的目光就被轉移了。
身上的衣服已經沾上些許灰塵的少年在此時也依舊看不出狼狽,他無聲地笑了一下,一隻手抱著貓,一隻手揉搓起貓的耳朵。
[在吾輩和太宰,中也一起解決那次荒霸吐事件時,蘭堂提起你,表情就有些不對勁。]
[他應該對你很好吧,是你很重要的好朋友嗎?]
是,魏爾倫垂眸,無聲地回答。
[在這之後,你們見面之後的反應,也證實了這一點吧。]
[既然如此,就不要讓朋友傷心,吾輩曾經也欺騙過崽崽,自然也知道重要的人死去時另一個人有多痛苦。]
[所以,吾輩決不允許身邊的人也做這種事,這簡直是恥辱,如果你死了,豈不是要時刻提醒著吾輩那次的錯誤。]
[所以,給吾輩好好活著啊闊拉!]
[即使你覺得自己不是人,也給吾輩作為一個人類過完餘生。剛才你已經死過一次了吧?那麼現在,就將自己當做新生的“人類”魏爾倫,而不是什麼殺人的機器。作為人類去看,去感受,去學習。]
[小子,你要學的還多著呢!]
……
“是,花子老師。”
回想著當時的場景,魏爾倫低聲道。
他的思緒收回,再次回到了此時的地牢內。
從再次見到蘭堂開始,他就發現,蘭堂似乎對這隻戰鬥方面非常厲害的,超出常規的貓咪青睞有加。
他其實一直都搞不明白,直到那次,他終於知道了,原來這隻貓強大的地方不僅僅是武力。
身為一隻貓,卻更像教導他的老師。
有著人形的他,卻沒一隻貓懂人類。
“喵~”
聽到原本安靜的魏爾倫突然出聲,趴在書頂上無聊得閉目養神的翠花扒拉著書往下拉看向他。
[彆叫吾輩老師,吾輩不是你的老師,你也不是吾輩的學生。]
[吾輩從來沒教過你什麼,你這家夥,該說不愧是蘭堂的朋友嗎?和他一樣的厚臉皮!]
“可是您的確教會了我一些東西,也給了我新生。”魏爾倫合上書,誠懇地看向貓。
翠花:……
貓咪無語。
[吾輩隻是在闡述事實,沒有進行教學。而且,給了你新生的是與謝野,她之所以能過來,不僅僅有吾輩的功勞,首先是要經過江戶川亂步的同意。]
[以及,江戶川亂步救你,是因為我們也需要你遵守隱瞞吾輩能力這件事,以及成為武裝偵探社在港口黑手黨的半個臥底。]
[用你們人類的說法,這是一場公平的交易,就和吾輩會用老鼠和魚和其它地盤的貓做交易一樣。]
“可是,您還是幫了我不是嗎?”魏爾倫說道,“他們本來是不想救我的,因為我做的那些事,以及對中也的所作所為。”
翠花打了個哈欠。
[好吧,你要這麼倔的話,隨便你怎麼想吧。]
已經開始想它的崽了。
像是在回應貓咪的思念,樓梯處突然響起了聲音。
貓咪耳朵一豎,因為這是熟悉的腳步聲。
果然,下一秒,太宰治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這片空間當中。
“咪嗚~”
[太宰——!]
貓咪看著太宰治冷淡的面容,一下子就從書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