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槽!
鬼啊!!!
阪口安吾簡直想大叫出來。
可是他不能,就算他旁邊的這個還不知道是什麼的生物率先出聲了,他也不能。
不對,這應該是人,青年冷靜了一點,因為鬼是沒有呼吸的。
於是,他保持著一手捂臉,一手摸眼的滑稽姿勢,僵硬著脖子,緩緩向旁邊轉頭。
這個地下水道的確很黑,但是在適應黑暗後,他這雙平時必須戴上眼鏡的眼睛也能勉強看清楚一些東西。
然後,他看清了,黑暗勾勒出一個少年瘦弱的輪廓。
他除了剛才那一聲後就安靜了下來,悄無聲息,如同一個真正的幽靈。
他雖然站在那裡,卻並不突兀,好像他天生就是與黑暗融為一體的。
在這個來自黑夜的少年的臉上,還隱隱看出了一副眼鏡。
“……你是誰?”頓了頓,阪口安吾用氣音警惕地問道。
少年笑了起來,聲音悶悶的,像是在嘲笑他的警惕,又像是在嘲笑他問的這個蠢問題。
“你覺得我是誰?”
他輕輕地,如同覺得好玩一般配合著他問道。
咕嘟。
阪口安吾抿著乾裂的唇咽下口水。
“港口……黑手黨?”
少年沒有馬上回答,他似乎轉了一下頭,繞過阪口安吾,看向他的另一側。
“花子,過來。”他用一種截然不同的語氣喚道。
阪口安吾沒有轉頭,但他聽到了一陣輕微的噠噠聲,這聲音離他越來越近。
然後,少年的輪廓變矮了些,他似乎俯下了身,緊接著,一個小身影順著他的身形竄了上去,最終窩到了少年的懷裡。
在少年懷裡的位置,出現了一雙眼睛。
黃綠色的,極其清澈,像是清爽卻不刺激的那種薄荷糖。
就是他剛才看到的那雙,屬於貓咪的眼睛。
等貓到了懷裡,少年才答道:“這不是很能乾嘛,阪口安吾君,猜對了哦~”
他不給阪口安吾說話的機會,繼續說道:“不得不說,你真的很能藏,平常那種挑釁了大組織後心高氣傲的人可不會想要躲在這裡。”
這麼說著,他yue了一聲:“不過這也確實能證明你是個能屈能伸的人,隻不過似乎被金錢衝暈——”
“太宰治。”阪口安吾打斷了他的話。
到現在,他已經推斷出來人的身份了。
一個自稱港口黑手黨的少年,十分聰明,又讓人懼怕。
那就是太宰治,他的名聲是從港口黑手黨換代開始傳出的,隨後,更是逐漸擴大,因為他已經帶領著港口黑手黨成員擊潰了數個組織,每一場他都呆在現場親自指揮,所有被擊潰的組織成員都見過他的臉。
這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就像是披著人皮的惡魔。
森鷗外猜的不錯,阪口安吾的確在收集情報
上有很強的能力,所以,他認出了他。
被點出身份的太宰治不慌不忙。
“你又答對了,”他說道,“恭喜。”
他的身形再次一動,阪口安吾隱約看到他的手慢慢撫摸上貓咪的皮毛。
一下,兩下……
“阪口安吾,你的情報能力的確很強,但是,不管你對這裡的環境再怎麼了如指掌,你也不可能比得上那些身子靈活,常年行走於隱蔽角落的存在。”
聽懂了他的話,阪口安吾視線下移,再次對上了貓咪的眼睛。
是貓?
阪口安吾如此下了結論。
是貓。
貓咪眯起眼睛,似乎打了個哈欠,而太宰治還沒說完。
“如果你下次還要躲的話,麻煩找個好地方,要不是我和花子都戴了鞋套,我的這雙鞋,還有花子的這雙爪子就都不能要了。”
少年開玩笑道。
而阪口安吾僵著脖子,沒有說話。
“你為什麼不笑呢?而且保持這個姿勢不累嗎?”太宰治無辜又好奇地問道。
對阪口安吾來說,這當然不能算是什麼笑話,如果要算,頂多算是地獄笑話。
不過,他也的確很累,不僅僅是他這兩隻舉起的胳膊,他全身,包括內心都很累。
畢竟是三個月不敢停下思考,不敢完全休息的逃亡啊。
事到如今,被發現後,他反而放鬆了,放下酸痛的胳膊,還甩了甩。
他極其疲倦地歎了口氣:“你是來殺我的吧,那就快點動手吧。”
“嗯?”太宰治好像沒有搞明白,歪了一下頭。
“你們當時應該已經查清楚了吧,偷盜港口黑手黨管理的那家公司的股票的犯罪團夥中,我就是主謀,抓到我,然後殺了我,這不就是你們這些黑手黨的目的嗎?”
“你說的不錯,”太宰治似乎很讚同他的話,“畢竟你溜了組織內的乾部大佐管理的追蹤部隊三個月,逼得他臉面掃地,也讓旁觀港口黑手黨的敵對組織看了笑話。”
他聲音陰冷,如同惡鬼在陳述他的罪刑:“就這件事情而言,你罪不可恕,我該現在就殺了你,任由你的屍體永遠與這片肮臟惡臭的地下水道永遠待在一起。”
阪口安吾屏住了呼吸,因為就在太宰治這麼說著時,冰冷的棍狀物體抵住了他的太陽穴。
兩人都知道那是什麼,也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似乎又有新的汗從他的額頭滑落,似乎不隻一滴,阪口安吾無法判斷,因為他已經將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了控製呼吸,集中在了太陽穴上那不屬於他的東西。
這一次,他沒再有抬手擦汗的機會。
……
真的嗎?
“但老大似乎有彆的想法,他想給你一條生路。”太宰治這麼說著,卻沒把槍挪開。
老大,首領,boss,或是彆的什麼,反正指的都是一個人。
“所以,你現在有
兩條路可以選了。”
“一條是加入我們,為港口黑手黨做事,另一條,就是我現在扣動扳機。”
他的聲音變得很,又輕又冷,好像回到了剛才他們初次見面時的狀態。
“這樣你就可以死了。
這可是我一直在追求的東西,死亡是多麼美妙的一件事啊,不會再感受痛苦,也不用再毫無尊嚴的逃亡,而現在,你可以先替我感受一下。”
感受什麼?
試試就逝世嗎?
這種情況下難道他還有的選嗎,這不就是隻給了他一條路選嗎?
如果太宰治聽到阪口安吾地心裡話,他一定會馬上反駁,因為這的確是兩條路,隻不過是對太宰治自己而言,而阪口安吾深深地、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我知道了,我選擇為你們做事。”他說。
而太宰治則遺憾道:“真可惜。”
這有什麼好可惜的!!!
阪口安吾吐槽的聲音被他薄薄的嘴唇堵在了嘴裡。
他把吐槽咽回肚子裡,然後說道:“所以我們現在要出去嗎?”
“當然啦,安吾~”少年對他的稱呼變得很快,好像在他同意的那一瞬間就把他視作了同一陣營的人,“不出去的話,難道你要在這個地下水道為組織做事嗎?”
阪口安吾深吸一口氣:“那你為什麼還不動?”
太宰治笑了一聲:“當然是在等你動了。
喏,離你不遠處不是就有通往上方的梯子嗎?順著梯子往上,打開上面的蓋子就可以出去了。”
“開什麼玩笑!”阪口安吾低吼道,“我跟你是談好了,但是你的那些屬下還不知道吧?”
“我要是先出去了,恐怕就會被你的那群屬下射成馬蜂窩啊?!”
“噗。”太宰治被馬蜂窩這個比喻逗笑了。
他慢條斯理,但又充滿危險地道:“你要是現在不出去,馬上就會被射成馬蜂窩,畢竟我們的聲音這麼大,聽到的人已經往這邊趕了吧?”
“好了,加快腳步吧,你說呢安吾?”
安吾不想說話,安吾死了。
名為太宰治的少年,他的威脅很有效,阪口安吾開始邁動腳步。
地下水道當然有光亮的地方,那就是和太宰治剛才說的一樣的,通往地下水道的蓋子。
現在正是晚上,月光與星光一同穿過蓋子的縫隙照進地下水道,為它開辟出一片光道。
而阪口安吾則走到了光亮處,按照太宰治說的,扒著爬梯扶手向上爬,爬到最頂上後,抬手向上掀開了蓋子。
掀開的下一秒,看著外面的場景,阪口安吾就想反悔的鑽回去。
因為,在他掀開的蓋子而產生的洞口旁邊,圍了一圈黑手黨成員。
他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而且看起來已經來了很久了。
所以,他們剛才在下面的對話,恐怕也被聽了個徹徹底底。
……
守株待兔,阪口安吾地腦內閃過這個詞。
太宰治、那個人早就料到了這件事,他也料到了他會從這裡出來。
所以,根本就沒什麼通過貓找到他這件事這麼簡單!
但是,事情已經如此,他也隻能硬著頭皮爬出來,任由周圍的黑手黨們將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
他們站的太近了,阪口安吾一開始都害怕會踩到某一個人的皮鞋,但是在他整個身子都出來後,人群順著他出來的方向向後退出了一個大空隙。
訓練整齊,保證絕對不會踩到後方同僚的腳。
這就是港口黑手黨。
在他出來後,馬上聽到有人叫了一聲:“太宰大人。”
對啊,太宰治在他後面。
隻聽嗒的一聲,蓬頭垢面的青年轉頭,恰巧看到太宰治跳出來後落地的樣子。
少年站定,然後接過一個人遞過來的西裝外套,披在了肩上。
而他肩上,即使是翻身出地下水道也依然穩穩當當的貓咪則在他披上衣服前提前抓在了他胳膊的布料上,在他空出手後又跑到了他懷裡。
橘色的,看起來溫暖又柔軟,來自光明世界的貓咪與代表著黑夜的貓咪,多麼強烈的對比啊。
將貓抱穩,少年看向阪口安吾。
他一直戴在臉上的眼睛終於被看清了,那是一副夜視鏡,這就不難解釋他為什麼在黑暗中也可以從另一邊摸到他身邊了。
因為戴著夜視鏡的他,有著和貓一樣能夠看清黑夜中隱藏生物樣子的能力。
一個港口黑手黨成員遞給了阪口安吾一副眼鏡,戴上之後,度數正正好好,阪口安吾猜想,那應該是因為他們撿到了他丟了的那副,然後根據那個配的。
太宰治將夜視鏡摘下,隨便扔給了一個屬下,露出他那張十分不凡的臉,以及一雙眼睛。
明明不是黑色的,卻又是黑色的。
注視著那雙眼睛,你就會發現,*他眼底的黑暗比這擂缽街的黑夜更加深不可測。
就算他現在好心情地屈尊勾起了一抹淺得不能再淺得笑也不會改變。
突然想到了什麼,阪口安吾從少年的臉上移開視線,順著少年已經生長得修長的身軀下滑,滑至他懷中的貓,頓了頓,又滑至太宰治的鞋上。
那裡乾乾淨淨。
?
不合時宜的問題出現在了青年的腦海裡。
不是說穿了鞋套嗎?
鞋套呢,難道剛才上來之前就被他們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