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8 章(1 / 1)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尖銳的尖叫聲。

聲音來自路人。

彌什轉頭看去,隻看到趙先生的背影——他直挺挺站在咖啡廳中央,腳尖無措地來回打轉,雙腿微微顫抖。

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圈神色驚恐的路人,無一不是瞪大眼睛,滿臉警惕。

剛剛的尖叫聲也是從這群人中間發出來的。

“你們為什麼這樣看我?”

“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趙先生一邊問一邊慢慢轉過身,看向彌什這邊。

他如今的樣子猛然闖入視野…彌什倒吸一口冷氣。

隻見一隻拇指大的蟲子扒拉在趙先生要掉不掉的腦髓上,正在忘情地食用這塊灰白色質體…

——趙先生腦髓正在被啃食!可因為大腦沒有痛覺,他對此一無所知。

如果沒有人提醒,小蟲子就會一口一口啃食掉趙先生的腦髓,他到死都不會發現異樣。

有膽子大的服務員,從廚房裡拿出一把古老的抖塵撣子。

那是專門用來給無法使用清潔機器人的貴重機械清掃表面灰塵的東西,用來掃蟲子正好。

他輕輕一拍,腦髓上的蟲子立刻就飛走了。

眾人鬆了一口氣。

雖然不知道哪來的蟲子,但誰也不希望自己喝咖啡的時候,身旁站著一個腦髓有蟲子的男人。

服務員剛露出欣慰的笑容,安慰趙先生沒事了,結果下一秒,從趙先生破碎的腦殼裡又爬出了一隻黑褐色蟲子,有著成年蟑螂的大小。

不隻一隻,兩隻,三隻…

在咖啡廳所有賓客包括彌什的注視下,越來越多蟲子從裂開的前額爬出來,它們也不去哪裡,隻趴在趙先生的額頭上,一口一口啃食著他裸露出來的大腦。

那原本光滑的團狀物體,慢慢變成銳角分明的不規則形狀。

這個畫面太惡心了,趙先生裸露在外的大腦好像裝著一層褐色鎧甲,密密麻麻,逐漸變小。

偏偏他本人睜著一無所知的無辜表情,向身旁的路人求助:“怎麼了?我究竟是怎麼了?”

他一靠近,膽小的女客人拿起包落荒而逃。

“啊!”

尖叫聲此起彼伏。

彆說路人了,這個蟲子啃大腦的畫面,留給彌什的感官也很糟糕。如果精神值變動有提示音,此時咖啡廳裡此起彼伏隻有一個聲音,必定是“精神值-1,精神值-1,請人群儘快離開汙染地,以免引發集體幻覺。”

短短十幾秒的時間,趙先生裸露在外的大腦已經被吃完了。

咻。蟲子又鑽回大腦裡了。他伸手摸了摸,什麼都沒摸到,額頭一片滑滑沒有任何異樣。

可對於親眼目睹吃大腦過程的人來說,看到蟲子重新鑽回去,隻剩下一個想法,那就是:額,外面的部分吃完了,自然是開始吃裡面的大腦…

彌什被自己的聯想惡心到了。

可事實如此,趙先生忽然慘叫起來,身形不穩地跌倒在地上。他在地上不住打滾發出慘叫,大概是蟲子啃壞他小腦裡用來穩定平衡的功能,才會像現在這樣,站都站不起來。

蟲子正在他的大腦裡鑽來鑽去…不能再往下想了!

彌什立刻捏了一下大腿,用痛感轉移思緒。

好像不小心拍到腦髓發生解碼器開關,趙先生的遺言忽然不合時宜地從口袋裡穿出來,說:“那你去死吧。”,那你去死吧。?[(”,“那你去死吧。”

這句話伴隨著趙先生的慘叫,不停重複。

彌什聽著這句話,看著備受折磨的趙先生,她忽然意識到,這不知從何而來的啃食大腦蟲子,是真正的凶手留給趙先生的殺人手段。

這讓彌什想起了上一個案件,也就是韓先生的vr頭盔燒死工作人員的事情。

她忽然想到一個可能——如果韓先生沒有死,他終有一天會登陸賬號,重新打開模擬遊戲。因為他過慣這樣的生活,再想改變習慣,難之又難,所以凶手故意將自燃程序放在賬號裡面。

但如果他一輩子不登錄賬號,不打開遊戲,說不定就能從自燃中逃脫出來。

趙先生同理。

如果他一輩子不打開腦髓發生器,不重新瀏覽他和兒子的死亡對話,就不會有蟲子啃腦髓…這些都是真正凶手的手筆!

凶手究竟是誰?

一旁的服務員嚇得驚慌失措,對著餐廳天花板大喊:“瑞瑞,今天沒有打開除蟲模式嗎?”

天花板傳下來電子音:“除蟲模式已打開,掃描完畢,沒有需要請掃的蟲子。”

可明明趙先生的身體裡全都是蟲子,ai卻對此視而不見,是真的看不到,還是故意看不到?

彌什抬頭看向天花板,卻有一種無法盤問機器的無力感。

她隻能用羅凡德的通訊器給夭捺打電話,簡單複述他們找到第二十二起案件的引誘犯凶手,但還有真正凶手藏匿在深處,正在追殺受害家庭的幸存者,又或者是疑似凶手。

“有點意思。”夭捺的尾音上揚,她是真的覺得很有意思:“有點像自作自受,不是嗎?”

彌什沒有回答。

真正的凶手不可能在殺了無辜的人後,又做出這種懲惡揚善的事情,這樣的行為很矛盾。

夭捺也不在意,而是懶洋洋地說:“你先帶密斯離開吧,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這種事情還是交給當地人比較好。

彌什轉頭看向車禍司機,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他居然還安靜站在一旁,等著彌什和羅凡德,看來是打定主意要將她們帶回家裡了。

這個人的心理狀態也很讓人好奇啊。

最終,彌什在司機的盛情邀請下,帶著羅凡德一起前往司機的家裡。

出人意料的是,司機看起來平平無奇,住的地方竟然意外的大。甚至比羅凡德的家還要大。他自稱自己是大企業老板詹姆斯,在寸土寸金的聯邦市中心

裡,擁有一套四室二廳的平層,難怪家裡會有治療倉這種東西。

羅凡德的傷也不重,送進治療倉再出來的時候,生命體征已經穩定下來了。

折騰了那麼多,天色也暗了。

“你們好好休息。”

詹姆斯熱情好客,親自將兩人送進房間裡。

這間房間大部分采用粉色金屬,連被套都是兔子胡蘿卜的圖案,不難看出是女孩子的房間。彌什的目光在女性特質上的物品停留了許久,引起了詹姆斯的注意。

這是我女兒的房間。?[(”

詹姆斯樂嗬嗬解釋:“家裡隻有四個房間,一個是我的,一個是我妻子的,兩個分彆是兒女的。”

看來這是一個四口之家啊。

詹姆斯目前和妻子分居的事情,被彌什悄悄記住。

她又問:“我們住在你女兒的房間,會不會不太好?”

房間的物件告訴彌什,這個女兒正值青春期,正是逐漸成熟需要個人空間的年紀。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可不願意讓客人住在她房間裡。

“沒關係,沒關係。”詹姆斯擺擺手,樂嗬嗬道:“她很聽話的,而且你朋友的傷勢需要靜養,這裡是離馬路最遠的房間,最安靜…”

瞧這話說的,如果彌什的眼力勁不夠,可能真的會以為詹姆斯隻是一個熱情善良的本地人。可她還是注意到了:從剛剛開始,詹姆斯的視線不中斷地朝床上羅凡德瞥去。

——他對羅凡德充滿了好奇心。明明兩人是互不認識的關係。

真的好奇怪。

彌什目送詹姆斯離開。

房門關上不久,門縫裡忽然傳來屬於女生的吵架聲,尖銳帶著淚意:“爸爸,那是我的房間!你憑什麼把我的房間讓給我不認識的陌生人啊,那我住在哪裡啊?”

哦吼,果然被正主抓包了吧。

彌什和謝裔相處多了,最了解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心裡想什麼。

她躡手躡腳走向門口,剛把耳朵貼到門板上,卻聽到一聲響亮的耳光聲。

聲音很大,嚇人一跳。

緊接著是詹姆斯的聲音,卻冰冷得毫無音調起伏,總之他對女兒的態度比對客人絕情多了。

他說:“你睡客廳不就行了。而且什麼叫做你的房間,這裡是我買的房子,我想讓誰住都行,和你有什麼關係?”

女聲崩潰:“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女兒,你對客人比我對我還好。”

這次,詹姆斯沒有反駁女兒,而是直接揚長而去。

女兒站在門口流淚。

彌什見這對父女吵完架後,悄悄打開房門,安慰她說:“不好意思,我們一會兒就離開這裡。”

女孩看到彌什的臉後,表情明顯好了一些,隱約間似乎還鬆了一口氣。

她搖搖頭,說:“沒關係,你就用著我的房間吧,聽說你發生車禍受傷了。”

“受傷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朋友。”彌什悄悄讓開

一個空隙,好讓女孩看到床上的羅凡德。

誰想到,剛剛面對她還好聲好氣的女孩,看到羅凡德後,忽然冷下臉,姣好五官扭曲在一起。

她怒氣衝衝望著床上的羅凡德,嘴裡一刻不停地碎碎念:“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如果不是他,他壓根不會將你們帶回家。”

…她知道什麼?

第二個他?[(”指的是詹姆斯,第一個“他”又指的是誰?

彌什一頭霧水,女孩卻直接離開,往她今晚被遺落住下的客廳走去。

她走路的聲音很大,一下接著一下,經過羅凡德床位的牆壁時,還用皮鞋用力地踹了一腳,發出沉悶且巨大的“咚!”的響聲。

二樓立刻傳來詹姆斯的聲音:“安靜!不然就從我家滾去去…”

好奇怪的一家人。

彌什折返回到房間,卻發現床上本該好好躺著養傷的人,居然直接坐起來了。

“羅凡德!”彌什飛撲過去,雙手夾著他的頭左右看:“你沒事吧?本來就傻,彆給撞得更傻了。”

“我沒事…你先鬆手。”

羅凡德覺得彌什的手有勁得像蟹鉗。

真丟人,明明兩人一起發生車禍,他躺在床上,彌什卻跟沒事人一樣。

羅凡德開口,剛想勸彌什去考軍校,結果彌什就好像會預知未來一樣,提前一步說:“死心吧,我是不會去考軍校的,你到底要勸我幾次。”

羅凡德:…

認識那麼久,他也就提了一次吧…

羅凡德無奈,掰著彌什的手往前移,至少彆一直夾著他的太陽穴!結果他剛動了一下,彌什的兩隻手直接貼在他臉頰上。

他感覺自己原本的冰冷臉頰似乎變得滾燙起來了。

“你…”羅凡德不知所措。

從出生到現在,他還沒跟女孩子那麼親近過。

結果彌什抱著他的臉,卻是說:“羅凡德,我們好像住進了死過人的房子裡了。”

“…哈?”

這是面對車禍蘇醒後的病人,且孤男寡女該聊的話題嗎?

彌什才不管羅凡德在想什麼。

她指向房間一角,那兒貼著好幾張家庭合照,還有各種動態新聞紙,上面赫然寫著:震驚!第二十一起謀殺案再起,聯邦最大的營養劑供應商詹姆斯兒子被害,享年十八歲。

看到這則新聞,彌什終於知道詹姆斯看向羅凡德時,眼神中蘊含的迫切是什麼意思了。

他把羅凡德看作自己的兒子,並把他帶回家裡了。

而且看女兒的反應,這似乎已經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