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陸易睡得正熟,857一陣鳴鈴將他吵醒。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問：【“……怎麼了？”】
【蘭特那邊有情況！卡卡來了！陸易你要現在立刻切換馬甲嗎？】857迅速回答道。
陸易聞言清醒過來，立馬切了視角。
自從蘭特收到那一紙鳶尾花信後，陸易便叮囑857時時關注馬甲那邊,有任何情況都要及時告知他。
他沒辦法時刻把握另一個視角，可這對身為係統的高等生命857卻並非難事。
陸易睜開淺琥珀色的眼眸，在蘭特的體內醒來。
卡利斯托站在他的床前,一頭鉑金色的長發在月色下斂儘三千月華。
他表情淡淡的，沒有明顯的情緒波動,無聲站在昏暗的床前就像一隻吸食人族精血的妖精鬼魔。
饒是陸易心裡有所準備,可突然一睜開眼看見這樣一幅畫面,心跳還是漏了一拍。
他迅速回過神，疑惑開口道：“……教皇冕下？”
蘭特的聲音落地,卡利斯托仿佛重新被注入了靈魂,露出淺淺的微笑,表情也生動起來。
“是我，蘭特。”他說。
【神經病卡哦。】857一開始也被卡利斯托嚇了一跳,立馬吐槽道,【哪個好人家的教皇大半夜站人家床頭！】
【“也許卡利斯托覺得這樣會顯得比較有神秘感吧……”】陸易也跟著隨口附和道。
刨除最開始他被卡利斯托嚇了一下,這會兒L陸易鎮定下來了再去看,月色裡確實顯得卡利斯托優雅又神秘。
那種久居上位強者特有的孤高和遊離感與月色相融得十分相得益彰，甚至顯得卡利斯托那淺紫羅蘭色的眼眸純粹而不染纖塵。
陸易掀開被子，坐起身來，頗為拘謹忐忑地望向卡利斯托，將一個慌張的背叛者二五仔扮演得活靈活現。
“不知道冕下深夜到臨是有什麼旨意呢？”陸易謹小慎微試探道。
卡利斯托嘴角的笑意不減反增,問：“你有看見我給你的那封信嗎？”
陸易抬頭與他對視一眼，撞進一片深邃的眸光中。
他無法確定卡利斯托的站位，也看不懂他眼底深藏的情緒,便顯得頗為慌亂地垂下眸，鴉黑的眼睫扇動，動作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
然後陸易就聽見卡利斯托的笑聲。
是兩聲短促卻含了些愉悅的笑聲，在寂夜中有種說不出的莫名性感。
昏暗的月光涼如水，慈悲仁愛的教皇卡利斯托好似脫下了一層假面，在兩人放輕了的呼吸聲中，露出了一兩分世人不得見的灰色地帶。
可你仍不知曉這灰色地帶之下是否仍有另一層更深邃的黑。
“好孩子。”卡利斯托含著笑意道，“你給了我一個巨大的驚喜。”
陸易也跟著笑。
但他隻是笑，並不說話，看似手足無措實則靜觀其變。
卡利斯托似乎也不在意他的沉默，饒有興致道：“聖子。”
“聖子蘭特。”他加上蘭特的名字?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卻故意略去了聖子前的前綴。
蘭特像是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腹中的說辭改了又改，口型一變再變，最後憋紅了臉磕巴道：“冕下，您、您有什麼指示直接說吧。”
“我是一個非常愚笨的人，但不論你說什麼，我都會全力去做的。”
“愚笨的人？”卡利斯托微微挑眉，“我看蘭特分明是所有候選者中最聰明的那個人。”
“從某些方面來說，或許你比我更聰明。”
陸易露出靦腆的笑容，臉上的紅暈一路蜿蜒到耳根。
“冕下，您謬讚了，整個艾賽亞大陸誰人不知您是最聰慧最強大的人族。”
卡利斯托，人族之光，人人稱讚的完美教皇。
誰都不知道他竟然暗中與黑暗神祇勾連。
卡利斯托臉上的笑容淡了些，略過他的話倒回上一句道：“你剛才說不論我希望你做什麼，你都會全力去做，是嗎？”
“當然。”陸易鄭重道，“光明神在上，冕下是我一直以來的偶像。無論冕下希望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的。”
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著，淺琥珀色的眼眸卻真誠得不像話，半點虛假的痕跡都找不到。
卡利斯托不置可否，似乎是被他問候光明神的敬語提醒了什麼，微微歪著頭重複道：“光明神在上？”
“聖子殿下，錯了。”
陸易呼吸一滯，卡利斯托巨大的威壓淺嘗輒止，可那一瞬的壓抑也叫他開始心跳加速。
“……鳶尾大人。”他緩緩道，“原諒我還是有點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你當然明白。”卡利斯托道。
“你知道我要你做什麼，你也不必在我的面前藏拙。”
“什麼意思？”
陸易微微眯起雙眸，向來溫暖明媚的淺琥珀色眼眸折射出危險與攻擊性十足的光芒。
卡利斯托伸出手按在他的肩頭，溫熱的魔力順著他的手掌流到陸易體內。
“不用緊張，我是抱著善意前來的。”
陸易抿了抿嘴，輕聲道：“……可是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感受到您的善意。”
“我隻是，有點害怕。”
他蘭特正大光明的，藏什麼拙了？
“抱歉，是我的錯。”卡利斯托迅速認錯，順著他的話說道，“但我確實是抱著十足的誠意與善意前來同你說話的，或許是我們彼此的經曆與過往不同，導致思維的不同，才造成了眼下誤解與感受的差異。”
卡利斯托態度這麼好，陸易也順著杆子下，連聲道：“其實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他再次真誠道：“我隻是，有點害怕……”
言外之意就是你卡利斯托太凶太不夠善解人意了！
“但我還是剛才那個說法，不管是教皇冕下，還是鳶尾大人，卡利斯托都是蘭特
的偶像，無論您希望我做什麼，我都一定會去做的。”陸易再次強調道。
表明心跡的話，陸易說了三遍，誓要坐穩卡利斯托第一小迷弟的身份。
而卡利斯托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但至少拉扯半天，終於切入了正題。
“我來其實也隻是想確定一件事。”卡利斯托道。
陸易提起心，來了！
“您說。”
“許多年前，在我還沒有成為教皇的時候。我也曾經遇上過一次黑死病大爆發，那個時候比現在的情況還要嚴重。”
卡利斯托緩緩道，目光望向窗外的遠方，像是陷入了一陣久遠的回憶之中。
“我曾經在書中看過那段曆史。”陸易道，“是冕下您將淪陷的城邦重新帶回光明之下。”
卡利斯托搖頭，聲音近乎冷漠道：“有些死亡，原本是可以避免的，但彼時的我尚且還不夠強大。”
陸易心下一震，當即將幾十年前的那場黑死病與現在的黑死病聯係在了一起。
他剛剛得知黑死病是彌歐斯搞的鬼時，也曾將兩件事放在一起，發散聯想過一些揣測。
陸易不願承認，但他心底確實不願意看見這件事是同卡利斯托有關的。
君子論跡不論心。
就算知曉卡利斯托是“鳶尾”時，他也從來沒有質疑過卡利斯托教皇冕下的身份。
原因很簡單，教皇卡利斯托自上任以來，一直在為教廷、乃至艾賽亞大陸上的其他人族做出貢獻。
上到出手協調部分帝國過重的稅收，下到收成少時施粥布道，他的功績樁樁件件，皆是不可否定。不容輕易抹去的。
而此時聽見卡利斯托親口承認，自己曾經的猜想成了真，陸易心情無比複雜。
在所有人中，他是最沒有立場指責卡利斯托的。
因為他也做下了類似的事情。
哪怕陸易先前並不知情，哪怕他被惡劣的神明自顧地安排了一切劇情，哪怕他在知曉事情後極力及時補救……
可說到底，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甚至還被冠上了“神祇的禮物”。
“……您當初已經儘力了。”陸易低聲道，“這本來就不應該怪您。”
“謝謝你的安慰，蘭特。”
“我原本以為我早已經釋懷了。”卡利斯托道，“但是當曆史重演的時候，我才發現從始至終我都無法忘記那些事。”
卡利斯托格外平靜地述說著自己的無法釋懷，他注視著蘭特，又好似在注視著曾經的自己。
“你做的可比我當年好多了。”
“……可就像您所說的那樣，有些死亡原本是可以避免的。”陸易低聲道。
“不，我知道的，蘭特。”卡利斯托聲音柔和，“你提前出手了不是嗎？你已經救下許多人了，你扛著怎樣的壓力，我是知道的。”
因為他也曾有過相同的過往，所以陸易無法說出口的壓力與掙紮，他統統
能感同身受。
“你已經做得非常好了，及時阻止了黑死病的蔓延，勇敢地挺身而出，救下更多受難者，那些讚美本就是你理所應得的，不必為此愧疚或是感到壓力與難受。”
“冕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蘭特淺琥珀色的眼眸裡閃爍著些晶亮的水光，抬著頭深深地望著卡利斯托。
他的委屈在這一刻猶如泄閘的洪水噴湧而出，像是找到了值得依靠的對象與同路人，前行的道路也不用再孤身一人，於是內裡的柔軟便猶如珍珠蚌的白肉小心翼翼地露出。
卡利斯托紫羅蘭色的眼眸裡帶暈開心疼的情緒。
【陸易……】857擔憂道。【你沒事吧？】
【“彆吵，我在醞釀。”】
857瞬間冷漠道：【哦。】
卡利斯托走近兩步，來到他的身前，伸出手輕柔地撫摸著蘭特的頭顱。
陸易順著他的動作將頭靠進他的懷中，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沾濕了卡利斯托的衣襟。
“沒關係的。”卡利斯托低聲道，“一切都會過去。”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向你保證。”
……
……
翌日。
白一大早便興致勃勃地要帶他們去看可可樹。
“快起來啊！如果我們動作夠快的話，早上摘好果子，傍晚就能吃到新鮮出爐的美味可可甜品了！”
薩曼頗為熱情站在他的身旁，而陸易則是頗為無精打采地跟在兩人身後。
見陸易沒有及時跟上，白放慢腳步，關心道：“陸易，你怎麼了？看著精神不太好的樣子，昨晚沒有休息好嗎？”
臉色看著挺紅潤的，可精神卻怎麼也說不上好，真奇怪，難道這是人族的弊病嗎？白不解地想到。
陸易搖了搖頭，隨口應付道：“沒事兒L，可能是第一次來精靈族，昨晚太激動了吧……”
肉//體是休息好了，但是他心累啊。
昨晚半夜被857臨時叫起來加班，跟卡利斯托糾纏了大半夜，結果這人最後硬是什麼關鍵的信息也沒告訴他。
也不知道是該說卡利斯托太過謹慎了，還是說他太過膽小了。
卡利斯托不主動說，他也不好追著問，隻能面甜心苦差點咬碎一口牙。
陸易心想，假如他也有惡意值或者好感值的話，那昨晚卡利斯托的數值肯定是在坐過山車。
打擾他的睡眠還不出點血，敢情好處全讓卡利斯托自個占了。
他就白白配合表演了。
“這樣啊哈哈！你不說我都沒看出來！原來陸易你還會激動得沒睡好……”白也沒多想，順著他的話笑道。
而另一邊的薩曼則是挑了挑眉，對著陸易做著口型道：你就扯吧。
他陸易要是會因為這種事睡不好，凱特利拉的太陽都要打西邊出來！
布蕾賽德誰不知道一年級的首席陸易·克萊因可是公認的大心臟選手。
緊張？笑話。
對陸易·克萊因來說，緊張是絕對不可能的，他隻會遇強更強。
這樣的鬼話，也就哄哄對陸易了解還不夠深的小白精靈了。
陸易直接忽略薩曼暗戳戳的調侃，對著白道：“走吧走吧，還有多久才到可可樹？”
白望了望前方，回答道：“快了，最多十分鐘！”
三人很快便抵達白口中種滿可可樹的地帶。
艾賽亞大陸上各種各樣的可可樹大多在四到七米，可他們面前的這些可可樹卻仿佛施加了變大魔法，足足有十多米高，抬頭一眼望去都看不見頂。
薩曼繞著最近的可可樹不停打量著，口中還發出了“嘖嘖嘖”的讚歎聲。
就連原本對此並不感興趣的陸易也不由得生起了些興趣。
“這個要怎麼摘？能用魔力嗎？”薩曼問。
白回答：“不行的，精靈森林的樹都是有生命的，想要獲得他們結出的花果，必須得在事前獲得他們的允許，不然果子根本摘不下來。有時候一整天可能也隻能摘下一衣兜的果子，所以我才這麼早就叫你們出來。”
“原來如此。”薩曼聞言，興致愈發高漲，“那這些樹還真有意思，我可以試試摘果子嗎？我要怎麼做？”
“很簡單的，你隻要把一隻手貼在樹乾上，心裡念著想要同樹說的話，樹就會給你果子了。”
“當然，並不是請求了就一定會獲得果子的哈。”白解釋道。
“沒關係，我試試。”薩曼不甚在意道。
“陸易你要也試一下嗎？”白問。
“讓薩曼先試試吧，我不急。”陸易回答。
“那好，我先給你們做個示範吧！”白道。
“就像我這樣……”
他緩緩走到距離可可樹一臂的距離，深呼吸一口氣閉上眼睛，伸出手落在那可可樹的樹乾上。
白的嘴唇沒有動，心裡卻瘋狂念道：求求了我的樹神，你是我的神，我唯一的樹神，陸易在看著呢，看著我往常精心照料您的份上，最新鮮的飼料，最頂層的露水，我都給你準備，拜托你給我些可可果，多給一些。
感受到兩人期待的目光，白收回手，故作鎮定地睜開眼睛。
下一秒，一顆飽滿的可可果從白的正上方墜落，恰好砸在了他的頭頂，在把白砸得發出一聲痛呼後，便孤零零地滾落到了地面上。
白表情呆滯地望著那顆可憐兮兮的可可果。
哦，不對。
可憐兮兮的不是可可果，而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