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陸易深吸一口氣,推開了書房門。
一道樸實無華的木門,隔開了兩個世界。
門的這一邊陸易面露驚愕。
門的另一邊厄瑞斯表情淡淡。
占據整面牆的書櫃空了四分之三,本該被妥善安置於書櫃的書籍此刻雜亂地攤倒鋪有毛毯的地上,原本整潔有序的書房亂得讓人一時間無處下腳。
陸易看著地面上堆滿的書籍,頓時反應過來這估計就是昨夜那聲巨大響聲的來源。
書房裡鋪著厚厚的地毯,一兩本書落下來也隻會發出悶悶的輕響。但若是近乎整面牆的書都倒了下來,那造成巨大響聲也是情有可原的了。
就是不知道厄瑞斯到底是怎麼讓這麼多本書同時倒下的。
要知道他的書櫃可是嵌在牆壁裡的,而室內明顯隻有書籍落下的痕跡。
難道是魔力失控了?
陸易略過書籍,視線落在書堆中的厄瑞斯。
厄瑞斯枕著書,也不嫌棄身下方方正正的書籍硌人,安然躺在交疊的書堆中。
他睜著眼睛,注視著空曠的天花板,臉上沒什麼表情。
直到聽見門口傳來的響聲,直到聽見另一道呼吸聲傳來。
像是一台年久失修的僵硬機器,厄瑞斯緩緩扭過頭,朝陸易露出一個浮在臉上的笑。
“陸易,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好久好久了。”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許久沒有開口。
陸易走到厄瑞斯身邊,半蹲下來拉近了同他的距離。
厄瑞斯的眼裡有很明顯的紅血絲,在慘白臉頰的襯托下顯得有些執拗可怖。
“你昨晚沒睡嗎?小沙發上有毯子的。”陸易道。
陸易在某些方面稱得上是懶惰的。
他看書的時候,喜歡端端正正地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也喜歡裹著毯子窩在書房裡那張長沙發上。
偶爾困倦了,哪怕書房距離臥室隻有幾步的距離,他也懶得挪動,隻將那柔軟的毯子蓋好,在沙發上或在椅子上都能睡著。
陸易昨晚會把厄瑞斯鎖在書房也是想著書房裡有長沙發有毛毯子,湊合睡一晚上並不是什麼問題。
可現在看厄瑞斯的模樣,顯然是睜著眼睛到天明,一宿都沒睡。
果然,厄瑞斯點點頭回答道:“沒有睡,我睡不著,陸易。”
深淵洞穴沒有時間的概念,那兒對他而言就是永久漆黑的長夜。
一朝出逃,厄瑞斯看什麼都覺得新鮮有趣。
他沒有合上書房的窗簾,於是天光時間的流轉得以完整呈現在他眼前。
他看見漆黑的夜,看見零零散散的閃爍星點。
他看見晨曦是怎樣灑進來的,看見朝霞暈開了絢爛的天際,日光猶如潮水從地平線的另一頭開始迅速蔓延,吞噬了夜晚最後的蒙蒙暗。
等到日頭高高懸掛在正
上空,門外終於傳來了一點動靜。
隻是那動靜隻響了一瞬就停歇了,倘若不是厄瑞斯從始至終分心關注著,是決發現不了那一點輕微動靜的。
不過發現了也沒有任何作用,門外那人在片刻的停頓後還是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了。
他說話時烏黑的眼眸望著陸易,有股說不出的乖巧親昵。
陸易被他的目光看得愈發心虛歉疚。
“抱歉,昨晚有點突發情況,委屈你在書房待了一夜。”陸易歉疚道,“隔壁有客房,你現在是想去休息一會兒還是直接去吃飯?”
因著心虛,陸易說話時無意識多了幾分關心與縱容。
厄瑞斯沒有問陸易昨天到底去乾嘛了。
因為他是知道的。
厄瑞斯和阿瑞斯本就屬於同一本源,兩人都對彼此的存在心知肚明。
隻不過是在陸易的希望下,維持著勉強的和平罷了。
仿佛隻要一天不真正面對面,就可以繼續將對方忽視掉。
誰也不知道這種平衡能維持多久,但此時此刻沒有人選擇去主動打破平衡。
厄瑞斯直勾勾地望著陸易。
“呃,或許你想先去吃頓飯再睡覺也是可以的……”
厄瑞斯舔了舔上顎的血,得寸進尺道:“是陸易親手做的飯嗎?”
他並不知道陸易到底會不會做飯,但還是這樣問了。
對於向來用鮮血果腹的厄瑞斯來說,就算陸易做出一頓黑炭毒藥來,他也能欣喜滿足地吃完。
陸易聞言面露猶豫。
他原本是打算讓人送些飯來的,但是看厄瑞斯這副“不是他做就不吃”的模樣,陸易還是妥協了。
“是我親手做的。”陸易道。
厄瑞斯眼前一亮,立馬朝陸易伸出手:“要陸易拉我起來!”
陸易站起身,如厄瑞斯所願把他拉了起來。
他讓厄瑞斯先在客廳的沙發等著,自己則是轉身進了廚房。
廚房裡剩的食材不多了,陸易探出個腦袋詢問厄瑞斯道:“煎個牛排,再加個蔬菜沙拉可以嗎?”
厄瑞斯當然不可能說不。
煎牛排和蔬菜沙拉都不怎麼耗費時間,陸易很快就把兩樣東西做好了。
厄瑞斯已經從沙發坐到了餐桌邊,正滿臉期待地廚房。
見陸易走出來,厄瑞斯連忙上前接過了他手上的盤子。
長餐桌足以供給八人同時用餐,但厄瑞斯貼在陸易右手邊的位置坐下,兩人之間的距離非常近。
“陸易不吃飯嗎?”厄瑞斯明知故問。
陸易訕笑,“我已經吃過了,你吃吧。”
“好吧。”
厄瑞斯沒有再追問,隻是垂眸時顯得有些落寞。
陸易雖然有所察覺他可能是在裝可憐,但仍是不免心軟。
他轉身給厄瑞斯端來杯溫牛奶,無聲放到他手邊。
“你接下來想做
什麼?既然已經代替了他的身份,要留在布蕾賽德好好學習嗎?”陸易輕聲問。
留在布蕾賽德=留在陸易身邊≈“要留在我身邊嗎?”
厄瑞斯自動過濾陸易的話,欣然道:“要!我要留在陸易身邊!”
陸易瞅他,糾正道:“是留在布蕾賽德,而不是留在我身邊。雖然昨晚你待在了我的寢室,但是今天你就得回你自己的寢室去。”
厄瑞斯假裝什麼也沒聽見,專心吃起了盤子裡的牛排。
“牛排好好吃,我明天還能吃到陸易親手做的牛排嗎?”
厄瑞斯期待地問道。
“彆給我裝傻,你今晚就得回自己寢室,明天可以去食堂吃飯,聽見了嗎?”陸易重複道。
厄瑞斯被陸易毫不留情地望著,當下眉眼低垂,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可憐巴巴的氣質。
陸易給厄瑞斯親手做了一頓飯,自覺足夠抵過昨晚對他的忽視,於是根本不吃他的賣慘。
“你不用這樣看著我,沒有用的,該往哪兒去就往哪兒去。”
還想著登堂入室呢?
想也不要想。
見陸易堅決拒絕毫無商量可能的模樣,厄瑞斯隻能失望地收回目光。
“果然,我對陸易什麼也不是……”
陸易瞥他一眼,也沒有順著他哄他幾句的意思。
陸易把厄瑞斯手邊還沒喝的牛奶拿回,自己喝了起來。
“恭喜你,終於清楚自己的定位了!”
很多事陸易可以去做,可他不喜歡被彆人逼迫著去做。
叛逆的勁上來了,越是要他如何他便越是不如何。
主打的就是一個對著乾。
阿瑞斯和厄瑞斯都有點重要。
但不多。
“快吃吧,我下午還有點事,我想你應該也有計劃?”
厄瑞斯注視著他嘴角沾上的奶白的牛奶漬,眸光微暗。
……
年級試煉賽結束後。
一切都開始步入正軌。
這裡的步入正軌特指一年級學生會。
空蕩蕩的一二樓層,終於在陸易之後迎來了一批又一批的常駐人員。
副級長的人選在陸易謹慎的考量後,選定了弗蘿和菲爾丁。
弗蘿作為陸易後援會的會長,擁有極其豐富的管理協調的能力,在之前的新生賽中也取得了令人眼前一亮的優異成績,毫無疑問是實力與能力並存的最優選之一。
她唯一值得詬病的可能就是她那毫不起眼,甚至是叫人輕慢的平民背景了。
陸易選擇弗蘿作為副級長時,十二席會議有不小的反對聲音。
但是好在支持的聲音同樣不小。
貴族出身與平民出身的席長唇舌相譏,你說不行我就偏要說行。
陸易再次深刻意識到所謂的十二席會議隻是表面上聽起來高大上而已。
其實本質上就是各個利益集團各自為
營,聚集在一個房間裡吵架罷了。
一時半會吵不出結果就等二會三會,最終總會吵出結果的。
而這次會議吵到最後,大家爭論的已經不再是副級長的人選問題了。
還有升入十二席的候補人選,各個學院乃至年級年度資源的分配,甚至是兩年後的學院總選參賽小隊的劃分問題等等。
因為資曆尚淺,對布蕾賽德也遠沒有其他十二席席長了解,後面這些話題陸易大都發表不了什麼意見,隻能安靜聽著。
至於最開始引起爭吵的副級長人選問題,反而是最不起眼的小事了。
當然,副級長這件事能被順利揭過有極大因素來源於陸易的另一位副級長人選。
菲爾丁·博格。
博格家族的菲爾丁勳爵,毫無疑問的大貴族之後。
陸易會選擇菲爾丁倒不是因為他的身份,或者說不全是因為他的身份。
從小接受著貴族繼承人教育的菲爾丁,雖然偶爾看起來中二沒心眼,但是陸易可以肯定他的能力是被人低估了的。
人家平日裡接觸的可都是偌大家族的繁雜事宜,一個小小的年級事務絕對不在話下。既然他遞了簡曆,說明他也是有心加入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出色的身世帶來的長處,恰好可以彌補弗蘿因為身份經曆不足的短板。
這兩人搭配著乾活,絕對能發揮出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陸易規劃的十分完美,全然沒有預想到這兩人不按他的預料出牌,後續給他鬨出了不少哭笑不得的小麻煩。
這些都暫且不表。
而一年級十二席的候補人選在一番爭論之後最後落到了菲爾丁的身上。
陸易有心讓弗蘿頂上,但貴族黨派的姿態格外果決,甚至大有如果陸易不讓菲爾丁上的話,就聯合學院強製頂上另一位一年級貴族。
就像薩曼一年級時一樣。
陸易雖然有些不爽,但還是順著他們的意思推選了菲爾丁。
畢竟如果非要選的話,菲爾丁怎麼也比起一個完全不可控的陌生貴族靠譜。
搞定副級長和候選席長人選的陸易無事一身輕,樂得看起了接下來的笑話。
包括但不僅限於:《驚!二年級的首席級長與席長關係惡劣!到底是內鬥還是表演?!》,《三年級級長攜副級長再次重拳出擊,請主席長回答平民十二問!!!》,《四年級的落幕,剩餘的輝煌究竟該何去何從?》《風雨飄搖的布蕾賽德!十二席的未來或成最大笑話!》……
會議之上,沒有一個席長是吃素的。
語言的藝術在這裡發揮到了極致,稍不留神就可能踏進了對方的坑裡。
陸易聚精會神地聽著,時不時感歎一句精彩。
彆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都忍不住一邊聽著,一邊指揮著857記起筆記來。
最後的最後。
是三年級級長依耶塔的離席結束了混亂的會
議。
“如果還是這樣混亂沒有意義的爭吵,今天的會議停在這裡就夠了,我沒有那麼多時間拿來浪費。”
面容冷豔的高挑女子冷冷拋下這段話,率先轉身走出了會議室。
十二席的會議大部分時間都是這樣草率地結束,正式宣告“會議結束”的次數少之又少。
坐在首座的克倫威爾表情有些不善,放在桌面下的拳頭捏緊了又鬆開。
緊接著薩曼和陸易一並離席。
薩曼的腳步有些急切,像是在追趕前方的依耶塔和伊卡洛。
陸易雖然略為疑惑,但還是沉默地跟上了他的速度。
他們沒趕上依耶塔搭乘的那趟電機樓梯,便往普通樓梯趕去。
等他們出了學生會議大樓,兩位女士已經走到了他們前方一兩百米處。
依耶塔察覺到急促的腳步聲,回頭望向身後。
她的目光同陸易對視上。
陸易朝他眨了眨眼睛。
於是兩人停在原地。
“有什麼事嗎?”依耶塔問。
她是看著陸易問的,然而回答的卻是薩曼。
“依耶塔學姐,你是不是很快就要趕回羅賽樵邊境執行鎮守任務?”薩曼表情有些凝重。
依耶塔的目光從陸易身上移向他,眼底藏了幾分細微的深意道:“是,你有什麼想說的嗎?還是你知道了些什麼事?”
陸易聞言,心裡的疑惑更甚了,不動聲色打量起身旁的薩曼。
薩曼臉上的凝重之意卻消失了,表情複雜道:“也許我是知曉了一些事,也有可能隻是我荒謬的猜測……”
依耶塔不置可否,挑了挑眉道:“猜測而已,哪有什麼荒謬不荒謬的。”
現實本就是一場荒謬怪誕的戲劇,她們都是被裹挾著前進的木偶罷了。
薩曼點了點頭,露出一個像是苦笑般的笑容。
“學姐你說的對。”
“你找我隻是為了問這一句話嗎?”依耶塔道。
薩曼點頭緊接著又搖了搖頭,他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依耶塔,“我有些東西想要給依耶塔學姐,希望依耶塔學姐不要拒絕我。”
依耶塔看著那緊閉的木盒,一時間沒有立刻伸手去接。
薩曼的表情露出一些哀求——這還是陸易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看見這樣的表情,叫陸易暗暗有些吃驚。
“這隻是我作為學弟的一點小心意,無關任何人或事物。”
“也無關阿芙洛家族嗎?”依耶塔緊緊追問道。
“無關。”薩曼毫不猶豫道,“這隻是薩曼的禮物,僅此而已。”
“謝謝你。”依耶塔頷首道謝,最後還是收下了木盒。
陸易以為他們的交流本該到這裡為止,可依耶塔頭一轉,繼而對他開口道:“年級試煉賽的事很抱歉,我也是試煉賽開始之後才知道竟然還有三年級生湊合進去了。”
陸易沒想到她說的是這件事,不太
在意地搖搖頭道:“學姐不用向我道歉,我知道這件事背後是誰在搗鬼,我們都是受害者罷了。”
怎麼不算一石二鳥呢?
既能給陸易的年級試煉賽添堵,又能讓他對三年級心生不滿,甚至是對三年級的級長依耶塔心生不滿。
隻是恐怕克倫威爾也沒想到百密一疏,最後還是讓陸易知曉了事情的真相。
“克倫威爾……”依耶塔微微頓住,最後還是歎了一口氣道,“雖然我也很想揍克倫威爾學長一頓,但更多時候我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麼事情會走到現在這個地步。”
陸易面露疑惑。
“不,沒什麼,你就當我是在說胡話吧。”
一個兩個都是謎語人,陸易無奈地看向她。
依耶塔卻不再多言,轉而便要同他們道彆。
“學姐。”薩曼表情叫住她,“保重。”
依耶塔朝他們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聲音輕柔卻帶著如同她本人一樣的力量。
“好,我會的,你也保重。”
……
告彆了依耶塔兩人,陸易和薩曼並肩而行。
陸易想問薩曼依耶塔是怎麼一回事,但是見他表情不算好看還是什麼也沒問。
他不問,薩曼卻主動開起口。
“你是不是現在有很多疑問?”
陸易實誠地點點頭,“很多,非常多。”
就剛剛這麼一會兒,看似好像什麼也沒有提及,但陸易敏銳地察覺這寥寥幾語背後爆炸的信息量。
像是一團亂麻,無數線頭糾纏在一起,讓他一時間想要詢問都不知道應該從哪裡著手。
“那你就繼續疑惑吧!”薩曼笑道。
陸易撇嘴,“不說就不說唄,你和依耶塔學姐有怎樣的過往我有什麼好好奇的。”
“啪”——
薩曼拍了一下陸易的腦袋瓜,瞥著他道:“沒大沒小,你現在很狂了哦,學長學姐都敢瞎想。”
陸易故作痛苦誇張地捂著腦袋,“這不是你什麼都不告訴我嗎?那我隻能根據我看見的來大膽猜測啊!”
薩曼雖然知道他這是在故意誇大,但還是下意識伸手揉了揉自己剛才拍的位置。
他臉上依舊掛著笑,但是聲音卻低沉了下來。
“依耶塔學姐幫過我很多,她是個面冷心熱的好人。”
不像他薩曼,面熱心冷,完全就是兩個極端。
“一般好人卡都不是什麼好的形容詞。”陸易道。
“好人……卡?”薩曼重複道。
他還是第一次聽見這樣新鮮的詞,倒也勉強還能理解。
“是的,但是你知道的,如果好人沒有與之匹配的力量,多多少少都是會遭欺負的。”陸易發散道,“不過好在依耶塔學姐是個很強的法師。”
薩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強?強又如何?弱又如何?除非成為站在所有人之上的頂尖強者,討論強與弱沒有任何意義。”
“……依耶塔學姐會有危險嗎?”陸易問。
薩曼沒有回答。
陸易的心沉了沉,轉而問道:“我怎麼感覺依耶塔學姐好像不是很討厭克倫威爾?這裡面還有什麼隱情嗎?”
“討厭?”薩曼重複道,“不好說,我也沒辦法形容。我隻能說他有個好哥哥。”
“啊?”陸易疑惑道,“克倫威爾不是第一繼承人嗎?他還有個哥哥?”
薩曼點頭,“有,他哥是前兩屆畢業的四年級級長。”
能從布蕾賽德畢業,說明是具有一定實力的。
那為什麼繼承人反而會落到更加年幼的克倫威爾身上呢?
陸易疑惑追問道。
薩曼表情不變,輕飄飄拋下一顆炸/彈,“因為他哥已經死了。”
“在從布蕾賽德畢業的一年後。”
陸易頓住。
……
自從那天的會議之後,陸易有意識開始收集起這位首席的信息。
但是出乎意料的,布蕾賽德竟然沒有多少相關的信息。
明明作為級長,他被收錄的信息絕不會少。
可陸易確確實實沒有收集到多少信息。
暫且都不論有用與否,他是壓根連信息都沒收集到多少。
這有些過於不合理了。
陸易後面又詢問過薩曼,但薩曼作為隻比他早一年進入布蕾賽德的學生,對這位早早畢業的學長也是知之甚少,提供不了什麼消息。
“你為什麼這麼好奇他的事?”薩曼當時這樣問。
“我想知道他是怎樣失敗的,難道學長你就不好奇嗎?”陸易如是回答。
“好吧,其實我也很好奇,隻是我實在是什麼有用的消息也沒找到,依耶塔學姐也總是閉口不談。如果你發現了什麼,請務必告知我。”
“好的。”陸易低聲回答。
如果他們的目的是一致的,那陸易不得不在意起他的失敗。
布蕾賽德尋找無果,陸易隻能把目光移向自己的消息渠道。
——克萊因家族。
在與阿斯特每周一次的通話中,陸易特意提及了這位級長。
阿斯特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陸易的請求。
作為一個弟控兄長,阿斯特幾乎沒有拒絕過陸易的任何請求,更彆提隻是這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兩人照常通著話,大部分時間都是陸易在說,阿斯特安靜地聽著。
克萊因家族的繼承者阿斯特·克萊因,更多時間都被困在那看似繁華莊重的克萊因莊園,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陸易每周一通的電話開始成為他窺探另一種可能的窗口。
“父親昨天跟我抱怨你最近翅膀硬了,連他的話都愛聽不聽了。”陸易幸災樂禍道。
他打電話的時間並不固定,但基本都是一天打給克萊因夫婦,一天打給阿斯特和佐恩兩位兄長。
另一邊的
阿斯特似乎是有些無語,沉默了一會道:“我猜可能是因為前天他被王後訓斥了,所以才通過這樣的方式發泄自己的不爽,順便尋求你的關心。”
陸易聞言微愣,關切道:“怎麼了?好端端的姑姑為什麼要訓斥父親啊?”
⒆想看香蔥小餅乾寫的《此刻,我即為王[西幻]》第 103 章 桂花嗎?請記住.的域名[]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因為路爾頓。”
路爾頓·維克托,王室唯二的孩子之一,維克托王室唯一的王子,也是陸易的表弟。
路爾頓與陸易同齡,按理來說作為表兄弟,他們的關係理應非常親密。
可實際上,因為路爾頓天生體弱,大部分時間都在宮殿內靜養。
陸易和他的交集並不算特彆多,年幼時還算親密,長大後就有幾分生疏了,現在隻維持在熟悉有餘親近不足的關係。
這個身體虛弱的小表弟在陸易心裡還算有些地位,陸易聞言立馬關心地追問道:“路爾頓怎麼了?是父親又擅自帶他出去玩了嗎?”
阿斯特搖頭,隨後意識到陸易看不見便開口回答道:“不,更複雜。”
“路爾頓鬨著要去魔法學院。”
洗禮儀式三年一度,但是因為各種各樣的情況,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在覺醒當年就進入高等學院進修。
是以各大魔法學院雖然每三年大批量招收一次學生,可在這三年的其他期間內也會不斷招收合適的新學生。
而路爾頓在去年覺醒了一定等級的水木天賦,但因為身體依舊虛弱,被國王王後強壓著留在了新勝利王都。
“他怎麼會突然想去魔法學院?”陸易疑惑道,“是有人同他說了些什麼嗎?”
和厄瑞斯白切黑不同,陸易記得路爾頓是個徹頭徹尾的乖巧小天使。
陸易離開新勝利前還特意去王宮內同他告了彆,同樣金發藍眸的路爾頓朝他笑得超甜,臨走時還給他的小金庫添磚加瓦了不少好東西。
“也許吧,父親可能也隻是被遷怒。”
“那他想去哪兒?突然想去魔法學院總也有個心儀的學院吧?”陸易問。
那頭的阿斯特又是一陣沉默,“……他要去布蕾賽德。”
陸易眼前一黑,生出些不祥的預兆,“他該不會是聽見什麼關於我的事了吧?”
“也許吧,你知道的,他從小就很崇拜你。”
是,乖巧的路爾頓是囂張的陸易的跟屁蟲,他在王宮爬樹他會幫忙扶著梯子的那種。
“感情父親這是被我牽連了。”陸易道,“那現在怎麼說?姑姑答應他了嗎?”
“沒有。”阿斯特回答得簡潔。
“現在還在僵持,王後有心讓我去勸勸他,但是你也知道,那個孩子和我根本就不親近,連寢宮也不讓我進。”
陸易琢磨出味來了,問:“哥你是不是想提醒我姑姑可能會找我?”
“對。”阿斯特的聲音帶上了些笑意,“雖然還不確定什麼時候,但我提前告訴你,你也好心裡有個準備。”
“這個心理準備太有必要了。”陸易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好了,沒什麼事我就先掛了。”阿斯特道。
“嗯嗯。”
“對了,我給你寄了幾瓶桂花酒,是母親釀的,你記得收到給她打個電話。”
“好哦,桂花酒是吧……”
陸易頓住,猛然記起來自己似乎是忘記了什麼事。
【“馬上秋至,或許你什麼時候有空想去卡蒂梵看看教廷的那片桂花林?”
“花開的時候真的很美很美。”】
【“陸易,不著急,桂花的花期還有好一陣子,等你想好隨時都可以來卡蒂梵。”】
一幅幅場景浮現在陸易眼前,陸易如遭雷擊。
完—蛋—了——!
他居然放了教皇卡利斯托的鴿子!!
“哥,桂、桂花還開著嗎?”陸易顫顫巍巍問道。
那頭的阿斯特聲音有些疑惑,“桂花?桂花半個月前就謝了啊?馬上就要冬至了吧,天冷了你記得要加衣服……”
陸易卻沒辦法聚焦在阿斯特的關心上。
此時此刻,他滿腦子都是桂花謝了。
桂花謝了。
花謝了。
謝了。
了。
天要亡我!
……
雖然內心淒涼,但第二天陸易還是主動聯係上了聖殿騎士,試圖彌補自己放下的鴿子。
卡利斯托的消息來的比他預想的還要快,幾乎是他的消息傳到凱特利拉小聖殿沒多久後,卡蒂梵那邊的總教廷聖殿就有了回應。
這樣迅速的回信卻讓陸易內心的淒涼更甚。
完了,卡利斯托該不會是生氣了吧?
他該不會得罪教皇了吧?
雖然卡利斯托看著不像是會因為這麼一點小事而生氣的模樣,但是換位思考一下,假如有人信誓旦旦答應了自己的邀約,自己還一而再地相邀,結果最後那個人還是失約了,陸易肯定是會生氣的!
更彆提久居高位的教皇冕下了!
陸易捏著聖殿騎士遞給他的卡紙,表情懨懨內心戚戚,顫顫巍巍地打開了折起的卡紙。
【如君將至,隨時相候。
——你的卡利斯托】
陸易瞪大了眼睛。
這看起來似乎是沒有生氣??
他是不是還能再搶救一下?
陸易立馬抬眸,眼睛閃閃地望向安靜地站在他身旁的聖殿騎士道:“冕下還有說什麼嗎?如果我現在就過去會不會打擾?”
聖殿騎士沒有立馬回答,在陸易疑惑的注視下,他藏在頭盔下的臉頰猛然爆紅,緊接著回過神來,磕磕巴巴回答他的話。
“不,不會的,總教廷那邊傳訊的聖殿騎士說的很清楚,如果您願意的話,任何時候都可以前往卡蒂梵,冕下此刻正好還在總教廷,非常歡迎您的拜訪。”
“那就好。”陸易鬆了一口氣,笑道,“那我想現在就前往卡蒂梵,勞駕你為我安排一下了。”
“沒關係!”那聖殿騎士大聲道,“能為您效勞,這是我的榮幸!”
教廷的效率感人,陸易前腳剛剛決定要前往卡蒂梵,後腳被安排來接他的馬車和聖殿騎士就等在外面了。
是的,等在外面。
因為陸易再次被提供了教廷特供的衣物。
客隨主便,陸易隻能順著騎士的話拿著衣物進入殿中換好。
這次的衣物還是上一次提供過的同款聖子候選服裝。
彼時的陸易沒有掉坑裡,現在的陸易更不會。
他一邊在心裡暗暗吐槽這個教廷的鍥而不舍,一邊熟練地給自己穿著教廷潔白的袍子。
這袍子看似簡單,穿起來卻層層疊疊細節繁瑣。
陸易上一次穿了半天,這次有了經驗倒是很快就穿好了。
和上次一樣,他把那細細的鏈子留在衣架上,隻身著潔白的袍子就走出了殿中。
那一開始接待他的聖殿騎士又開始看著他發木,這下不僅僅臉頰通紅,連耳朵帶著脖頸都紅了一大片。
“陸陸陸易閣下,您穿教廷的白袍真好看,哪怕是最簡單的白袍都被您穿出了聖潔的感覺,光明神會偏愛您也是理所應當的!”騎士讚美道。
白色實在是太過適合他。
潔白的袍子更加襯托得他膚白勝雪,他修長的脖頸以及清晰可見的鎖骨都大方地暴露在空氣中,行動中白皙的大腿在衣擺的開叉處若隱若現,令人忍不住用目光去追隨。
他的明豔中,卻不帶有絲毫的色/情,甚至讓人覺得如果生出些什麼不該有的想法,都是對他的褻瀆與不尊重。
聖殿騎士突然就能理解為什麼見過陸易閣下的人都會一口咬定他就是聖子的最佳人選了。
確實,在他看見他後,聖子這個稱呼突然就有了清晰的形象。
聖子就應該是陸易·克萊因,這是毫無疑問的,就像光明神會偏愛他一樣,聖子也理所應當應該是他的。
陸易扯了扯寬鬆的衣擺,抬眸朝他微微一笑,“謝謝你的誇獎。”
聖殿騎士剛剛開始冷卻下來的臉頰又開始爆紅了。
“不、不不不客氣……”
……
附著著加速法陣的教廷專用馬車很快就抵達了卡蒂梵。
到達總教廷時,馬車卻依舊沒有停,帶著陸易朝著教廷更深處的宮殿行駛而去。
陸易坐在銀製的馬車上,撩起白色的馬車簾布觀察著外面。
總教廷的光明聖殿內有許多人,大多是修女和主教們,越到深處的宮殿,走動的人就越少。
陸易還是頭一次這麼深入總教廷的光明聖殿,不免好奇地觀察起了眼前目之所及的一切。
他坐著的教廷馬車出現得雖然有些怪異,卻也並不突兀。
但這足以引起往過人們的注意了。
在陸易撩開馬車簾布之後,那望向馬車的人們視線毫無防備地落在他的臉上,一時間齊齊失了
聲。
人群愣愣地注視著那馬車離去,直到什麼也看不見了才後知後覺小聲討論起來。
“光明神在上,他擁有一張令人呼吸停住的臉!”
“那位大人是誰?你們見過那位大人嗎?”
“……我好像知道他,金發藍眸,是西亞大人嗎?”
“不!”立馬就有人不顧教廷的禮儀大聲反駁道,“你不要侮辱那位大人,他才不是什麼西亞南亞的,那是陸易大人!陸易·克萊因,真正被神明眷顧的人,連教皇冕下也偏愛他……”
陸易對這些擦肩而過的人群的討論一無所知,依舊興致勃勃地觀察著教廷宮殿。
【“我突然發現不管是哪裡的聖殿,其實都是在仿造總教廷的宮殿吧?”】陸易感慨道。
都說大貴族們窮奢極欲,但是他這看著教廷也是絲毫不逞多讓啊?
這總教廷建得金碧輝煌恢宏氣派,彩透的玻璃花窗隨處可見,複雜精致的尖頂高塔錯落有致,最角落的地方也沒有沾染上絲毫灰塵,就連以富饒著稱的新勝利王城王宮也是無法與之相較一二的。
馬車越往後行駛,宮殿便越少,園林景致開始取代宮殿出現。
再往後,就是大片大片窮極絢爛的桂花林出現在陸易眼前。
馬車停下了。
駕車的聖殿騎士為他拉開車門,輕聲道:“陸易閣下,我們已經到了,教皇冕下就在裡面靜候您。”
他微微彎著腰伸出手,像是要扶陸易出來。
陸易白皙的手禮貌性地在他手背處的盔甲上落了一下,很快就在地面站穩。
陸易站在那片桂花林之外,有些茫然。
奇怪,桂花不應該半個月之前就謝了嗎?
難道不是一個品種?
陸易按下心裡的疑惑,緩緩朝著桂花林的深處走去。
聖殿騎士隻告訴了他卡利斯托在桂花林裡等他,卻沒有指明教皇其人具體在哪個位置。
陸易隻好蒙頭走進桂花林中。
剛才遠遠看著桂花林時,陸易就聞到了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味。
而現在真正走進桂花林,那香味便愈發濃鬱。
不是那種叫人齁得慌的甜膩花香,而是充盈著鼻腔卻依舊淡淡的冷香。
甜蜜的冷香,像是含了三兩朵桂花在口腔中,整個人都被這沁人的香味包裹住,忍不住貪婪地深呼吸,好細細品味這馥鬱的桂花香。
陸易在桂花林中穿梭,時不時就有幾朵飄落的桂花落在他的發間。
有些被他拂去了,但還有些不被注意到,得以幸運地藏身在他的發間。
偶有陣溫柔風襲過,小小的桂花紛揚而下,下起一場金燦燦的香雨來。
鬼使神差的,陸易微微仰起頭,撞進了一片淺淺紫羅蘭中,同坐在那粗壯的桂花樹枝上卡利斯托眼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