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著眼睛重複道:“你說那個人族是什麼模樣?金發藍眸?”
光頭點頭, 表情有些意味不明:“對啊,一看就是慣常養尊處優的大貴族。看著溫溫柔柔好相處的樣子,指不定心比我還壞呢!”
道上混的, 誰不說一句光頭哥仗義地道?
拉斯維諾這一大塊的雇傭兵, 就屬他消息最靈通!
就算是總教廷發生的事,他也能打聽一二。
這全都是因為他為人厚道仗義, 不像那些笑裡藏刀的虛偽大貴族!光頭想。
這次跟著獸人一起來的那個人族身上就藏著很重的貴族“臭味兒”。
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其他的不敢多說, 但是單就看人這方面, 光頭敢說自己是有幾分獨門心得的。
那金發藍眸的貴族雖然乍一看沒什麼問題,但他出現在這裡就已經可以說明很多事了。
光是看著他笑,他後脖子的皮都莫名繃緊了。
肯定在心裡想著什麼惡毒的念頭!
“而且彆以為我認不出來,那個人族鬥篷底下穿的還是教廷的衣服……難道這件事教廷也摻和進來了?”
佐恩的重點下意識地在光頭最開始說的話上。
溫溫柔柔好相處的樣子?
那就不是陸易了。
佐恩鬆了一口氣,心裡升起的幾分緊張擔心也隨之散去。
但是為了防止意外,他還是追問道:“你看清那個人族的頭發了嗎?是彎曲的還是長直的?”
光頭回想了一下,肯定道:“卷頭發吧, 他有點掉毛,我走之前還看見幾根彎曲的短發絲了。”
不是陸易。
不是陸易就好,佐恩想。
“怎麼了, Z?這不會是你認識的人吧?”光頭挑眉。
他記得老Z很久之前告訴過他們他是被一位貴族收養了,會和其他貴族產生交集也很合理。
就像這次的獸人交易,不也是Z帶出來的消息嗎?
佐恩沉默片刻。
光頭問的時候沒想太多,可眼見佐恩沉默下來便也反應過自己似乎是問了什麼敏感話題。
“那個什麼,Z哥, 你要是不方便說也可以不說的哈!你也知道兄弟就是管不住自己這張嘴哈哈哈。”
佐恩白了他一眼,面上滿不在乎心裡的猶豫卻更甚。
“沒什麼不方便說的。”
他最信任的人不是可靠的兄長阿斯特,更不是克萊因公爵。
而是他眼前的光頭,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雇傭兵小隊的兄弟姐妹們。
可哪怕再信任, 他也始終沒有將自己的身份全盤托出。
雇傭兵小隊裡每個人都知道彼此的底細過往,唯有佐恩的背景在眾人面前一直是模糊不清的。
沒有人逼問他,佐恩就一直沉默保持著現狀。
他將所有的光明面都留在了克萊因家族,剩下的灰發紅瞳則過載著自己全部的陰暗面。
他們容納他的卑劣癲狂,可他卻始終無法像他們一樣坦誠。
他不能說出自己與克萊因家族的關係。
至少現在還不能。
佐恩深呼吸,將腦海裡亂七八糟的想法儘數拋之腦後。
他恢複平靜看向光頭,緩緩道:“我確實認識他,在新勝利主城的洗禮廣場,他是神眷者,隱藏的教皇門徒。”
光頭倒吸一口涼氣,被西亞的大有來頭震驚到。
“後台這麼硬的嗎?教皇門徒,這是個大名鼎鼎的神眷者啊?是不是之前那個誰……叫什麼來著……什麼陸易的?”
“陸易·克萊因。”佐恩接道。
“對對對!那個引發神跡的陸易·克萊因對不對?!是不是他??”光頭激動道,“聽說他還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全元素高度親和覺醒者,好想和他打一架啊啊!”
“不是。”佐恩乾脆道,“不是陸易,是他的私生子弟弟,西亞·克萊因。”
光頭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腦殼,思考片刻道:“西亞·克萊因……嗯,好像是有點印象,克萊因家接回來的私生子,確實也是個神眷者……”
“等一下!他居然是教皇門徒嗎??他怎麼配?!”光頭驚愕道。
如果陸易是教皇門徒,他會覺得很合理。
雖然之前也傳過陸易·克萊因囂張跋扈,但是貴族裡面有哪個不是眼高於頂的?
總傳人家囂張跋扈,但是真正十惡不赦的事光頭是一件也沒聽到過。
但偏偏教皇門徒是西亞,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子!
基本從出生就被釘在了恥辱柱上的私生子!
私生子可是原罪,如何能成為教皇卡利斯托的門徒?
“果然是肮臟混亂的惡心貴族們!愛一個人隻愛一個人有那麼難嗎?!我呸!!
“難怪克萊因家族會突然接一個私生子回來,我就說嘛,一個神眷者而已,還不至於,原來是和教皇搭上了線,難怪難怪……”
佐恩瞥他,“所以知道這件事的人屈指可數,你小心點不要漏出去。”
他可不想白白給西亞造勢。
“懂的,老Z!我做事你還不放心嗎?”光頭嘿嘿道,手臂一甩直接搭在了佐恩的肩上。
他塊頭大,肌肉將衣服撐得鼓鼓囊囊,環住佐恩動作就像是母雞抱著小雞仔。
“我要是放下心來,心就不用再跳了。”佐恩道,“等下次再和獸人對接,我跟你一起去。”
不管是不是西亞,他都得去看看。
“好嘞,不過你剛剛這麼一說,我也好奇了,教皇的門徒還摻和進來了,嘖嘖……”
獸人這塊餅,難道教廷也想染指了嗎?
光頭拍拍他的肩背,手就要得寸進尺地往佐恩臉上揉搓。
佐恩反應迅速地捏住他的手。
“你在乾嘛?”他皺眉道。
“沒乾什麼……”光頭訕訕抽回手,重新搭在佐恩的肩頭。
“就是看你一直板著臉,估計臉上的肌肉都緊張了,我幫你放鬆放鬆。”
佐恩忍無可忍,反手直接將壓在自己的肩頭的手輕飄飄一擺。
“啊——”光頭誇張地喊叫起來,“我手又斷了!”
“得寸進尺,該!”佐恩面不改色地繼續往前走去。
光頭落後他三兩步,看他眉眼不自覺地鬆了些才放心下來。
他瞅了瞅自己被卸下的胳膊,另一隻手按著胳膊一扭便利索地給自己接好骨頭。
唉,大兒叛逆傷他心。
為父則剛。
他真的為這個家付出太多太多了!光頭悲壯地想到。
“等等我啊!ZZ棒!”
他快走兩步,追上佐恩。
“都說了不要叫我ZZ棒,這是什麼稀奇古怪的稱呼……”
“蛤?可是你不覺得ZZ棒真的很有意思嗎?我們可是超棒的雇傭兵小隊,ZZ棒,光頭棒,眼鏡棒,大蟲棒,妹妹子棒,獨眼棒,狐狸棒……”
皮靴交疊碾壓摩擦的聲音傳來。
“啊——”光頭表情扭曲地哀嚎道,“我的jio————”
……
一輪小組賽耗時五天,每人共七場。
這五天裡,隻有當日早晨抽簽抽中的一場對賽是必須完成的。
在這場對賽之外,新生們可以隨時進行自己剩餘的兩場比賽。
這兩場自由賽的對戰方不定,全由新生們自行進行對戰人選的組合配對。如果因為新生自己的拖延消極導致總場數不滿七場,將不會進行補賽加場。
獲勝方積兩分,打平積一分,輸則不加不減。
最後總積分在該組前十位的新生就可以順利進入下一輪的比賽。
陸易在第一天贏下召喚師後,當天又迅速進行了第二場自由賽。
他在另一邊同樣獲得了初賽勝利的新生中,挑了一個看上去最為遊刃有餘的人選發起自由賽約戰。
那人看著應該是非常輕鬆地贏下了初賽,周身的魔力幾乎沒有消耗什麼。
當時陸易看著自己係統後台還剩一半的魔力,想著應該也夠用。
結果那人上場三分鐘就被陸易打下去了。
還不如召喚師呢!
陸易站在台上傻了眼,心想難怪他剛才約戰的時候那人表情怪異,糾結了好一會才應下他的約戰。
感情他這是心知自己對於陸易而言就是送分的炮灰。
三分鐘就被打下去,雖然有陸易實力強勁的原因,但也和對方心存棄賽保存體力的想法脫不了乾係。
那順水推舟自己摔下擂台的炮灰灰頭土臉地重新爬上擂台。
就在陸易以為他要再次發難時。
那炮灰掛在擂台邊舉著手忸怩道:“我親愛的對手,能給我簽個名咩?”
陸易強忍自己捂臉的衝動,不斷催眠自己聽不見觀眾席傳來的“無恥!”“太可惡了!”“他就是故意想和陸易貼貼的!他下賤!”之類的怒吼。
在第一朵紅玫瑰飄下之時,陸易眼疾手快地飛出擂台。
那掛在擂台邊的炮灰還在茫然不知陸易如此舉動的用意,大聲道:“克萊因!克萊因!簽名啊!能給我個簽名嗎——”
在花瓣飛舞之際,陸易飛下擂台時抽空給了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炮灰琢磨著陸易那個眼神,閃躲不及被刹那席卷而來的鮮花花瓣迎頭埋住,半個身體都陷在了花瓣中。
他終於讀懂了陸易臨走時的那個目光,可再抬頭時周圍已經沒有陸易的身影了。
……
小組賽的第二天。
陸易抽中了一個木係魔法師。
但他今天帶的偏偏是水係元素。
水生木,在攻擊對方時竟然還會對對方產生一定幅度的增益。
這實在使得陸易有些啞口無言。
對面那木係魔法師也樂了,她紮著高馬尾笑起來吭哧吭哧的。
陸易被她笑得有些羞惱,第一次主動向裁判提出了開始。
可誰知道那裁判沒有立馬宣布開始,而是神神叨叨地在偌大的角鬥場上升起了舉行的結界法陣。
——是的,因為觀眾數量始終居高不下,角鬥場已經成為了陸易的固定擂台。
“裁判,為什麼要起法陣?”陸易疑惑道。
他明明記得小組賽根本就沒有起法陣的規則。
在這麼大的角鬥場上啟用法陣可是一股不小的魔力消耗,不過是使用魔石還是人為升起,都是一筆得不償失無甚必要的開銷。
這場的裁判給自己身上也生起個小結界,簡短精練地回答陸易道:“你,用水係,不想淋濕。”
昨天陸易初戰的事已經傳遍了布蕾賽德,他們裁判老師團也在議論這件事。
誰也沒想到陸易的魔力迸發範圍居然如此廣大,那麼大的一個鬥角場裡都能全方位覆蓋地滴落水珠。
好在這還隻是沒有什麼傷害性的水滴,如果是其他什麼諸如火團,金屬片,礫石之類具有傷害性的東西,那可就不得了了。沒有防備的觀眾們全都得掛彩。
而且萬一陸易魔力不穩定,直接在擂台之上暴動了呢?
提前防備總比事發之後救場來得輕鬆。
裁判團經過激烈的討論,最後還是決定針對陸易提出了備選方案。
主持陸易·克萊因當場比賽的裁判老師,有權根據每場的具體情況決定要不要升起覆蓋結界。
而這場比賽的裁判在聽見陸易今天準備使用水係元素應戰時,當即就決定了這個覆蓋結界一定要升起。
不僅要給角鬥場升結界,他自己身上也要加一層小結界。
絕不能讓克萊因的雨淋到他身上!潔癖的火係魔法師裁判如此想到。
陸易默然,老老實實接受了這個回答。
等法陣升好了,那裁判才慢吞吞地宣布開始。
陸易伸出手,先發製人拋出一堆水彈襲向那木係魔法師。
水彈威力不大,頂多算是陸易對那木係魔法師實力的試探。
有了昨天召喚師的例子在先,陸易不免有些瞻前顧後,猶豫自己一時沒拿捏好分寸會傷了對方,便想著先試試面前這個木係魔法師的深淺。
水彈眨眼間飛至那木係魔法師的面前。
木係魔法師雙手一揚,身後猛然生出密密麻麻的藤蔓叢。
無數條藤蔓在她身後環繞交織成林,不斷向上伸展著形成一面巨大的藤蔓圍牆,硬生生遮住了半個角鬥場的日光。
陸易甩出的水彈在這滔天的藤蔓牆的襯托下,顯得格外迷你弱小。
隻是藤蔓枝丫飛舞的短短幾瞬間,那些張牙舞爪的小水彈都被藤蔓儘數吞下。
藤蔓彎曲舒展的幅度更大了,似乎水彈非但沒有對其造成傷害,反而令它活力更甚。
一擊不中,陸易有些惋惜。
雖然他一開始就料到了小水彈可能造成不了什麼傷害,但是真正瞅見自家的小水彈成了白送的魔力,還是不免令他有些心梗。
他要是還帶著火係元素就好了,陸易扼腕歎息地想到。
什麼亂七八糟花裡胡哨的藤蔓,他直接一把火全給她燒了。
可惜啊可惜!
陸易再次彙聚起水係魔力,他下意識想使用魔力自己往上托舉。
可這一動他才發現腳下不知何時悄然生出了幾根彎曲的藤蔓。
應該是他剛剛放水彈的時候,木係魔法師就在暗戳戳給他埋坑。
陸易拔腳。
陸易居然沒拔動。
陸易使用魔力朝著腳下那團藤蔓擊去。
藤蔓直接被水刃切斷,緩緩流出了墨綠色的汁水。
汁水沾在他裸露在外的小段肌膚上。
陸易立馬暗道不好。
但為時已晚,那汁水蘊含的麻痹狀態已然在他身上生效。
就這麼片刻之間,對面的攻勢已經再次襲來。
那數條藤蔓眨眼便朝陸易卷來,藤蔓粗糙的表皮上還覆蓋著細密的尖刺。
粗壯的藤蔓將陸易牢牢捆住,碗口大的綠長條在他身上遊走著。
那藤蔓之上密布的尖刺將陸易的衣服劃開道道破口,但又因為陸易在麻痹之初立馬為自己覆蓋上的防禦而無法真正傷及他本身。
尖刺隻能不甘心地在陸易的肌膚下留下黏膩的墨綠色黏液,留下深深淺淺的紅痕。
沒有造成什麼具體的傷害,可卻令陸易有些惱怒了。
不,應該說是新生賽開始以來,最惱怒的時刻。
他被這醜陋的藤蔓捆住,狼狽簡直無需言表。
觀眾席靜默著,隻有道道吸氣聲暴露了他們此時內心的震動。
“這個女法師,有前途啊我超……”
“好家夥,我真的直呼好家夥,她真的是來打架不是來玩什麼不可言說的play嗎?”
有人小聲交談著。
陸易聽不見觀眾席的交談,但也能通過此時場上異常安靜的氛圍覺出幾分尷尬。
他白皙的臉龐漲紅,一路紅到衣服遮擋的肌膚之下。
那木係魔法師還想乘勝追擊,可麻意已經在陸易的抗擊之下提前失效了。
木係魔法師閃現到陸易眼前,想乘機將陸易拖下擂台。
她的手繞著藤蔓朝陸易伸出。
下一秒,木係魔法師的眼睛睜大。
陸易竟然是瞬間掙脫了她的藤蔓!
粗壯的藤蔓在這一刻齊刷刷撕裂,段段藤蔓的屍體飛落至擂台。
不,這不合理!她的藤蔓附帶的麻痹能力她再清楚不過,哪怕是學徒巔峰,中了她的麻痹也得至少僵直十秒!
可陸易這才僵硬了多久?
最多最多三秒鐘!甚至不到三秒?!
木係魔法師慌了,可她伸出的手已經被陸易抓住。
陸易的手裹著濃烈的魔力,她根本掙脫不得。
不——
她被陸易強行抓著手向半空升去。
隨後她就被陸易的魔力裹挾著朝擂台之外重重摔去。
木係魔法師想要掙紮,可是那包裹著她的魔力仿佛最古老的禁咒,在這股魔力之中她甚至無法催動體內的絲毫魔力。
不!
飛速降落令她心中升起一陣難以抑製的恐懼。
無法催動魔力帶來的恐懼在超速失重的狀態下被無限放大。
在這一刻,她好像變回了過去那個沒有魔法,可以被任何人傷害的脆弱普通人族。
不——
木係魔法師重重地摔倒在那擂台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