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問問江啟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好心裡有個數。

江啟聽到皇帝的話也不意外, 他的那些計劃, 本身也是要告訴皇帝才能夠實施，隻不過礙於皇帝對褚家的忌憚，還有就是以褚家兩兄弟當前的戰果來看, 說這些還有點為時尚早，所以他才沒有和皇帝說。

目標定得太遠的話，難免會被人認為是妄想。

此時既然皇帝問了，那他自然也就要說了：“回稟皇上，臣確實是想要繼續打下去。”

皇帝不解：“這又是為何？”難道他猜的是真的？

就和朝堂上的其他臣子一樣, 皇帝從未想過要要把陳國直接給滅國, 這個想法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尤其，滅國的功臣還是褚家。

江啟道：“陳國在以前一直都是我大乾的威脅, 他們那邊的環境注定了陳國的將士兵強馬壯, 要是把他們留下來的話, 遲早會危害大乾。”

“現在他們看起來那麼不堪一擊，固然是因為咱們大乾的將士也並不差，但更多的還是因為褚家兩兄弟領兵如神。”

真要是把將領換了，那邊的情況到底會如何就不一定了。

而皇帝是容不下褚家兩兄弟的。

所以在聽了江啟的這番話之後，他的臉色也跟著沉了起來，“你應該知道，陳國不像是尹丹那樣的小國, 褚家要是把陳國滅了, 他手下還有那麼多的將士，那到時候這大乾是朕的大乾，還是褚家的大乾, 可就不一定了。”

有能耐的人，多有傲骨。

更何況褚家兩兄弟這般的人物，又怎麼可能不高傲呢。

皇帝自上位以來，就算不得是一個多好的皇帝，年輕那會兒還收斂些，後來就隨遇而安了。他不喜歡處理政務，把事情交給內閣的人去討論處理，有不少人對他有微詞，而後更是捧出了一個賀茂徳。

可以說，在一些人的眼中，皇帝和昏君是沒什麼區彆了。

褚家自然就是如此。

隻不過褚老將軍老謀深算，年紀大、心思細膩，並不會在表面上表現出什麼，總是一副對皇帝忠心耿耿的樣子，實質上褚老將軍確實也對大乾很是忠心。但褚老將軍的大兒子就不一樣了，他雖然也儘力掩飾了，但內心是瞧不太上皇帝的。

他這模樣，自然也瞞不過人精似得皇帝。

要是放在一般人身上，他瞧不上也就算了，皇帝自己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個什麼貨色，知道私下裡多少人有意見，但問題就出在褚家大兒子很優秀，且手下有那麼多兵力上，褚家軍幾乎可以算作是褚家的一言堂。

這麼多年來，皇帝不是沒有暗中安插人在褚家軍裡，但用處不大。

褚家的威望太高了。

這些江啟也全都清楚，他沒怕皇帝陰沉的臉色，而是道：“臣是想著這回多消耗一些陳國的兵力，至於滅國之事，可以慢慢謀劃。”褚家確實是有些棘手。

他轉了話題，“皇上，臣想要為陳家大公子治腿。”

皇帝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這個陳家大公子是誰，“你怎麼想起要給他治腿了？”

他可是知道陸辰安和自家愛卿關係有多好，而且陸辰安此人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在查案上面簡直是非同一般的敏銳，極為出色。

所以對於曾經毀了陸辰安前程的陳韋平，皇帝也並不執著他的腿能治好了。

江啟道：“陳韋平在帶兵打仗上很有天分，如果能把他治好的話，說不定以後也會給皇上帶來驚喜。”

皇帝好奇的問道：“那陸辰安也願意？”

江啟搖搖頭：“他並不願意原諒陳韋平，但陳韋平的腿也斷了幾年了，差不多也夠了。先前陳韋平來找過微臣，微臣想著，若是他能好，以後為皇上在戰場上出力，也是一件好事。”

皇帝沉吟，又說道：“既然如此，那天山雪蓮你便拿去用吧。”他沒有忘記當初江啟說過，治腿是需要用天山雪蓮的。

雖然江啟也說了，那天山雪蓮要留著給他調養身體，但既然江啟如此說了，自然是有彆的方法幫他調養身體，更何況他感覺自己現在的身體情況還不錯，天山雪蓮的話，繼續再找也就是了，他有那個時間。

而陳韋平要是得用的話，對於他牽製褚家也有一定的幫助。

在權力上面，皇帝天生就知道如何計算得失。

江啟沒想到自己還沒開口，皇帝便直接說了，這樣倒也省得他開口了，不過他還是解釋了一下，“給陳韋平治腿的藥用不到所有的天山雪蓮，剩下的那部分，臣最近琢磨出來一個養身的方子，正要製成丸子給皇上調理身體。”

能把天山雪蓮這等寶物用在自己的身體之上，更加的健康，皇帝自然更高興，“江卿自己也要多保重身體才是。”

江啟笑道：“謝皇上關心，臣會注意的。”

下午把事情處理完了之後，江啟就帶著天山雪蓮回去了，先是和陸辰安再交代了一聲自己要救陳韋平了，雖然以前陸辰安就說過，他要是想救的話，就隨他的意，但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了，馬上就要動手了，江啟覺得還是再招呼一下比較好。

陸辰安自然是對江啟的這個決定沒有彆的看法，依舊是保持著先前的態度，不原諒，但也不阻止了。

江啟便又去侯府跟陳韋平說了此事，讓他最近保養好身體。

陳韋平喜形於色，“江大人願意救我的腿了？那……那陸辰安那邊……”是原諒了他嗎？

江啟搖搖頭，把陸辰安的態度跟他說了，又道：“如果可以的話，若是陳公子日後能贏得滿身榮耀，在他面前……算了。”

江啟本想讓陳韋平以後就算立功得賞了，也在陸辰安面前低調一點，畢竟當初看到陳韋平立功歸來，陸辰安對著陳韋平可是深恨不已，誰想看到自己的仇人搖身一變，滿身榮耀呢？

但是說到一半又覺得沒意思，還是算了。

現在的陸辰安已經不是以前的陸辰安了，陸辰安在查案上很有能力，日後的貢獻不會比陳韋平小，讓陳韋平去謙讓陸辰安未免有些小瞧了人家。

他不說，陳韋平卻是聽懂了江啟的意思，沉默了一瞬，他說道：“若是我真能重新回到戰場，那在四十歲之前，我會儘量不回京城來。”說是儘量，主要是回京述職這些是避免不了的。

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對於陸辰安來說就是礙眼。

對於一個武將來說，腿是多重要的部位，那對於一個天資卓絕的讀書人而言，手就是多重要的地方。

以前他對於陸辰安心如死灰的狀態感到心驚、懊悔，但等到自己在最意氣風發的時候斷了腿，不能再上戰場之後，他才能深刻的體會到，陸辰安當初到底有多痛。

他隻能慶幸的是，幸好，陸辰安有江啟治好了手。

江啟對於陳韋平所說的話不置可否，固然陸辰安不一定需要，但陳韋平一直待在邊疆，比起在京城風風光光的，應該更讓陸辰安滿意一些，所以他也就沒有反對：“你先調養一下自己的身體吧，等藥膏製成了之後，我再來給你治腿。”

提到藥膏，陳韋平就想起一事，他有些為難的道：“那天山雪蓮怕是還需要家父去問皇上是否能行。”這些年以來，侯府也在找天山雪蓮的蹤跡，但都無功而返，目前僅知皇宮還有一朵，但是那是皇帝自己要用的。

侯府這些年在皇帝身邊沒那麼受寵了，陳韋平並沒有把握能讓父親從皇帝手中得到那天山雪蓮。

江啟聞言道：“不用了，來之前皇上便已經把天山雪蓮給我，拿來給你治腿。”

陳韋平有些震動，沒想到皇帝竟然答應了，不過他轉瞬一想，“多謝江大人幫我說情了。”若不是江啟的話，皇帝肯定不會輕易答應，畢竟他的價值不大。

皇帝面前的紅人，果真是名不虛傳啊。

江啟直言道：“你打仗的本事不錯，我也隻是為了大乾罷了。”他很想讓全天下的百姓都能過上好日子，讓大乾海晏河清，人人安居樂業，讓皇帝的位置也穩一點，至於陳韋平，他並沒有想要讓對方為自己所用的意思。

說到底，他想要擁有權力，站到高位，但他可不想謀反。

兵權上面，他不想沾染太多。

到了家裡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家裡也都吃過了晚飯回各自的院子了。

薑螢手中捧著書，在燭光下看著，聽到江啟回來的動靜，忙起身過來，嘴角噙著溫柔的笑容，“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晚，晚飯吃過了嗎？”

“還沒有。”江啟說著，下午從宮裡出來的時候本來時間就早了，陸辰安和陳韋平住的地方不在一塊，所耗費的時間也就多了些，“去了陸辰安那邊說了一下給陳韋平治腿的是。”

薑螢吩咐丫鬟去廚房給江啟端些飯食來，又問道：“能治好嗎？”

陸辰安與陳韋平，還有江啟之間的關係，她很早的時候就知道了，也沒什麼好問的。

江啟回答道：“八九不離十吧，成功的概率很大。”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一邊和往常一樣，正常的上朝，處理公事，聽聽和邊關陳國的戰爭，一邊把要煉製的藥給弄好了。

好了之後，自然就是該給陳韋平治腿了。

多年沒有動手術了，江啟還是在以前係統獎勵的模型上面練習了很久，找回了手感，確認不會有誤之後，才開始給陳韋平治腿。

這個難度並不高，像當初給他爹治腿那樣，給陳韋平喝了昏迷的藥之後，他才動手。

一切弄好之後，陳韋平還在昏睡當中。

陳侯爺倒是很關心自己的兒子，一直守在門外，見江啟出來了，便迫不及待的上前問道：“江大人，我兒的腿傷勢如何？”

江啟道：“治療很成功，他喝了藥現在還在昏迷當中，過上半個時辰應該就會醒了，之後切忌不要讓他的傷腿受到碰撞。”還有其他的注意事項，他一並也就說了。

陳侯爺記不太住，忙讓人取了紙筆來，江啟便等了下，慢慢說完。

“他的傷口處暫時不要動，換藥之事我過些天會過來，如果期間有什麼情況，你們也可以來找我。”

陳侯爺很想看看自己的兒子，但也知道這個時候對江啟這個稱得上是救命恩人的人可怠慢不得，於是穩穩的站著和江啟表示著感謝，“這次多虧了江大人了，江大人若是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向陳某開口就是了。”

“嗯。”江啟應了一聲，沒有放在心上，他不需要人幫忙，陳家也幫不了他什麼。

和陳侯爺寒暄過後，他就走了。

等他一離開，陳侯爺就讓管家把庫房裡先前準備的東西給江啟都送過去，這是他先前在知道江啟會為自己兒子治腿的時候，專門準備的。

江啟身為皇帝身邊第一人，又是戶部尚書，可以說是權勢滔天，以前多少人想要江啟出手都沒能成功，人家這樣的身份給他兒子治腿，他們要是沒點表示可說不過去。

而且也不能光是給個禮就抵消了人家的幫忙，隻不過江啟不需要他們做什麼，才隻能先送重禮了。

江啟回去之後，那些謝禮也跟著隨之而來，聽到薑螢來的問話，他說道：“都收下吧，這是他們該給的。”

薑螢便出去處理這件事了。

不得不說，陳家送的東西確實多，而且個個價值不菲，江家的庫房又多了一些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