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茂徳是怎麼都沒想到, 皇帝會說讓他去的話，他內心已經是瘋狂的罵街了，誰不知道那瘟疫去了之後幾乎沒有活下來的可能, 他這些年本來就因為吃丹藥的事情, 給弄的身體極為的不好，眼看著就是沒幾年的活頭了。

現在說是讓他去, 不就是不給他活路嗎？

當然，賀茂徳也不傻，他知道皇帝是不滿意他讓江啟去。

但賀茂徳心裡也很委屈，江啟本身就在那邊，不讓江啟去, 還能讓誰去？江啟的官位、名聲等等, 都是剛剛好，隻有江啟在那邊出了事, 百姓們才不會覺得朝廷冷酷無情, 不重視百姓。

再說了, 他在皇帝身邊已經陪伴了這麼多年了，江啟都已經離開三年多了，在這三年裡，自己儘力的討好著皇帝，難道在皇帝的心中，自己還比不過江啟的重要性嗎？

這一刻, 賀茂徳感覺到極為的心寒, 他渾身都有些發冷。

上首，皇帝可不知道賀茂徳的這些心理，就算是知道，他可能也並不會在乎, 見賀茂徳一直沒有說話，他不由得出聲道：“怎麼，賀卿可是不願意到那邊去？”

賀茂徳張了張嘴，他能說不願意？

賀茂徳手下的那些官員也沒料到會有這麼一遭，聽到皇帝的問話之後，連忙替賀茂徳說話，“啟稟皇上，賀大人年事已高，身體一貫不好，這一路上舟車勞頓，怕是不好？”

“嗯。”皇帝點頭，然後道：“那你去？”

那官員當即啞了，他去，他怎麼去？

想要讓這瘟疫之事不鬨出大的風波，不是隨便一個官員去就夠格的，這不單單是一場瘟疫，還有皇帝自上位以來，所發生的多次洪災還有乾旱等，不給出一個滿意的答卷，怕是各地想要反叛的隊伍不會少。

民心，也就會散了。

當然，他自己也不想去就是了，誰想去一個必死局啊。

朝堂上一時安靜下來，沒人再敢說什麼，生怕皇帝就把自己也送過去湊數了。

壓力再次給到了賀茂徳身上。

賀茂徳內心發苦，知道自己是躲不掉了，他聲音發澀的說道：“臣……願為皇上分憂。”

皇上臉上這才露出一個笑容來，“行，你是戶部尚書，該怎麼賑災你應該更加清楚，你年紀大，為官這麼多年，到了之後，有什麼事你多指點一下江卿。”

“臣明白。”雖然皇帝話裡話外是把他放在首位，但賀茂徳完全高興不起來，在這種時候成為權利最大的官員，可不是一件好事。

這意味著疫情的事情要是沒有處理好，最大的責任都要擔在他身上，至於江啟，他還真不能直接把江啟送到有瘟疫的城裡去，江啟要去的話，他就絕對要跟上，否則的話，看皇帝現在這個架勢，他得不到什麼好。

相反，有他這個內閣大臣在前，江啟就算是有什麼不妥帖，也都有他頂在前頭，不用擔責。

想的再多也沒用，災情刻不容緩，當朝討論好了之後，第二天賀茂徳就啟程快速往那邊去了。

而在賀茂徳到達之前，皇帝的聖旨到的比賀茂徳還早。

聖旨上，先是封了江啟和賀茂徳為欽差大臣，一起統領災區的事情。

等領完旨，江啟自己的小廝給公公奉上了一個紅包，公公並不太敢收江啟的紅包，和江啟這個離開了三年，依舊被皇帝放在心中的紅人相比，那就不該是江啟討好他們這些太監，而是該他們恭恭敬敬的對江啟。

不過這個時候推辭這些也沒意思，這公公直接收下了。

而後走到江啟的跟前低聲說道：“江大人，皇上私下吩咐了，讓江大人到時候可以多向賀大人討教，賀大人畢竟要更位高權重，還有瘟疫的事，要是沒有把握，就處理好其他災民也就行了。”

光是修好河道，避免了今年那邊的洪災，江啟就已經是立下了大功了，用不著再費儘心力做其他的事情了。

江啟聽後內心愕然，他有些古怪的想著，如果他沒猜錯的話，皇帝這話的意思是讓他把賀茂徳當做擋箭牌？

他其實能夠理解皇帝不想讓他死，畢竟他在調養皇帝身體這上面，真的是相當有用。

從這三年皇帝沒有讓他回去繼續調理就能夠看出，三年間皇帝的身體狀況應該依舊是很不錯。

當然，這三年江啟也沒有真的就完全不問世事，他也有給皇帝送養生的藥丸子，不時的寫一些信回去跟皇帝聯絡感情。

畢竟在當官上面，為百姓做實事重要，但讓皇帝喜歡也同樣重要。

要是換個真正的明君，他倒就不用這麼費事了，可是像當今皇帝這樣的，如果對方就是明目張膽的偏向於你，江啟覺得，費這麼點事完全算不上什麼。

真的很爽。

真要換了明君，他也不能一年就從從六品到正三品，而且這次的事情如果能完美解決，想也知道，皇帝絕對不會虧待他，指不定又要升官了。

簡單的寒暄幾句，讓這朝廷來使不至於覺得他敷衍，而後江啟就說道：“公公見諒，目前實在是太忙了，就先不招待公公了。”

來宣旨的太監忙道：“江大人客氣了，您自去忙就是了，雜家用不著什麼招待。”

江啟點點頭，吩咐身邊的人帶這些來使下去休息，照顧好對方就離開了。

這時候的江啟自然也是聽說了有城市有瘟疫發生的事情，他本來也是打算去的，隻不過相比於朝廷，他的消息是要落後了一些，這才等到傳旨的太監來了之後，他還並未到那邊去。

而且這邊的百姓，還有一些屍身的處理，同樣也是重中之重，不然恐怕他剛走沒多久，說不定這邊也就出現瘟疫了。

等把這邊的大體工作，主要是糧草這些安排好之後，江啟就帶著人往發生瘟疫的地方趕去了。

在他剛到的時候，恰好就和一起到達的賀茂徳碰頭了。

“賀大人。”他打了招呼。

時隔三年，江啟的變化很大，身形高大了起來，隻不過那張臉還是能夠輕易的認出來，三年不見，賀茂徳對再次看到江啟並沒有什麼好高興的，他一路上趕過來，風塵仆仆，整個人看上去狼狽不少，隻沉著臉看不出什麼表情的點了點頭，應和道：“嗯，江大人。”

他問了下，“現在城中的情況怎麼樣了？”

江啟道：“我也是剛到，尚不清楚。”他把目光放在了來迎接他們的官員身上。

這邊到底如何，當地的官員肯定是清楚的。

當地知府抹了抹額頭：“這次的瘟疫來勢洶洶，相當嚴重，原本我們是想把兩方人馬隔離開來，但是其中不間斷的就發現有新的人被感染上，根本就防不住，為了防止把這瘟疫傳染到其他地方去，現在城門都已經全部封鎖了，不允許任何人隨意進出。”

江啟點了點頭，剛想說什麼，看到一旁的賀茂徳之後，又緩了緩，皇帝都讓他凡事多聽聽賀茂徳的安排，他自然也得先聽一下才行。

當然了，江啟絕對不會說自己是潛藏著一定的壞心思的。

正如賀茂徳對他有一定的了解，江啟對賀茂徳同樣也是如此，他也想看看賀茂徳會怎麼安排。

城中的百姓要救，但不能是讓賀茂徳直接蹭著他的功勞，什麼都不做就能夠獲得嘉獎了。

賀茂徳不知江啟所想，不過最基礎的東西他還是知道的，當即就揪著知府問了一同相關的事情安排，等問完基礎的那些，自然就輪到了最重要的了，“城中的瘟疫有什麼進展嗎？”

知府搖搖頭，“下官先前就派了人去救治，隻不過都沒有辦法，這東西的感染性很強，那些接觸的大夫也全都被感染了，那些人都高燒不止，上吐下瀉，時間久了身上還會出現潰爛。”

像是想起了城中那些人的慘狀，知府說著就打了一個哆嗦。

幸虧他跑得快，剛聽到風聲就立刻帶著人封閉城門跑路了，如今在外面才會是安全的，否則的話，怕是他今天也是其中的一員了。

江啟看向賀茂徳，“賀大人打算如何？”

賀茂徳說道：“皇上命我帶了禦醫前來，先讓他們進城去看看吧。”賀茂徳不覺得自己的安排有什麼問題，他自己又不會醫術，進去了也沒什麼用。

至於江啟，他倒是想讓江啟也跟著一起進去，隻不過礙於皇帝，到底還是不敢。

太醫在來這裡之前，就已經知道自己是躲不過的，所以一個個倒也沒什麼彆的情緒。

正在江啟想要說話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嘈雜的聲音，“大人，城中又發生了動亂。”

江啟心中一凜，光是從這句話中就能夠聽得出，這種事情應該不是第一次了。

大家都走了出去，知府訓斥著：“發生動亂就讓他們直接攔回去也不會嗎？鬨得厲害，煽動人心的那種人，就殺雞儆猴，見了血了這些人自然也就安靜了。”

知府口中的輕蔑之意，聽得江啟眉頭皺起。

他看向賀茂徳，發現賀茂徳對知府所言並無覺得半分不妥。

江啟想想，除了知府在態度上並不把百姓當成一回事，這樣的說法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問題，畢竟瘟疫的事情並不是一件小事，古代的醫術水平也比較低，真要是鬨大了，危害的可就不是一個兩個的生命了。

大範圍傳播開來，造成的影響極大。

不過見那來通報的人要離開，江啟還是皺著眉頭叫住了他，措施對還是不對，也不能光聽一面之詞，江啟也不是那種彆人說什麼就聽什麼的主，自然是知道，有些官員嘴上說的大義凜然，實際上背後一套又一套做儘了壞事，若是那些百姓就這樣無辜失去了性命，也未免有些太可惜了。

當然，並不排除知府確實是好官，這樣為了其他人的安危著想是很正確的舉動。

隻不過其他普通人也就算了，江啟自己縱然是不一定能夠研製出解藥，但至少是可以保證自己是不被感染的。

面對老百姓們走投無路之舉，他不能不做出任何反應。

“我們一起過去看看吧。”江啟說道。

知府勸解道：“江大人，那些刁民實在刁鑽，未免衝撞了大人，大人還是不要去了吧，下官自己去處理就行了。”

“不用了。”江啟說道：“既然都來到這裡了，這些事情就得解決，正好也可以聽聽他們想要的是什麼。”

知府又勸了幾句，見江啟都有些不耐煩了，隻能作罷，一行人往城門口那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