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虛子在門外站的不久, 但是屋裡說了什麼，他還是都聽到了的。
他知道殿內這個年輕輕輕，長相俊秀的小少年是誰, 畢竟他也是在京城裡待過幾天的人, 想要來京城騙吃騙喝，順道再騙一筆豐厚的報酬, 不提前了解京城的情況可是不行，而恰好, 江啟的名聲在京城裡還是比較廣的。
尤其是他小小年紀就得到了皇帝的重用，是皇帝身邊的紅人, 他都知道。
他到了賀府之後, 賀茂徳也提起過江啟，他知道江啟在調養皇帝的身體, 並且還每天陪著皇帝鍛煉，要是按無虛子自己的看法，他是覺得人家江啟的做法就非常的好, 他之所以一把年紀還看起來這麼年輕有力，就是因為他一直不停的在練武。
反正多動動，好處多得是。
聽到江啟說的那句話，他反而覺得人家確實是有真本事的, 能夠看得出他煉製的金丹的問題在哪，他本就心虛，自然沒想過在這上面和皇帝的紅人對上, 俗話說, 冤家宜解不宜結, 萬一對方和他杠上, 就死咬著他不放, 真的把他的破綻給找出來了怎麼辦。
所以無虛子覺得，還是先猥瑣發育，保命要緊。
他走到皇帝前面，跪下行禮道:“老道無虛子，見過皇上。”
“不必多禮，起吧。”皇帝說道。
“道長，你所煉製的金丹這段時間賀卿都吃了。”皇帝說話間看了賀茂徳一眼。
無虛子內心震驚，他煉製的那些玩意兒讓賀茂徳這個癟犢子吃了？
他先是一驚，然後就是歡喜了，畢竟皇帝的身體先前打眼一看就不太行，要是皇帝自己吃他的丹藥，指不定過不了多久身體就承受不住，而賀茂徳這肥頭大耳的模樣，能撐的時間會更長久一些，他也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想辦法跑路。
再說了，賀茂徳知道他的真面目，他們兩個實際上是一體的，賀茂徳就算是身體真出了什麼問題，在沒有到達目的之前，應該也不敢把他給暴露出來。
這麼一想，無虛子就更加淡定了。
他雲淡風輕的看了賀茂徳一眼，沒露出什麼彆的神色來:“皇上龍體尊貴，這些入口的東西讓彆人多試試是理所應當的。”
皇帝當然沒想考慮無虛子的想法，不過聽到無虛子這假道士這麼上道，他心裡到底還是舒服的。
他說道:“服下這丹藥之後，我讓太醫院的掌院看過，說是賀卿體內生機活躍，隻不過這種激發人體潛力的藥吃的久了，不會造成什麼壞的影響吧？”
無虛子淡定的問道:“現在可是還沒有造成什麼不好？”
“現在是沒有。”皇帝道。
“那就對了。”無虛子端著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這藥是我早年間出海尋仙時所得，效果極好，並未有什麼不好的作用，人乃萬物之靈長，本來就鐘天地之靈氣，隻不過在凡俗中久了，體內充滿了雜質，實際上用丹藥，就能將人體靈府上的靈氣給逼出來，反過來蘊養身體，對人是很有好處的。”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無虛子就是一個半吊子，這些話都是他看過一些亂七八糟的話本之類的哦，結合起來，形成的一套理論。
但他這話一說，賀茂徳姑且還不知道長生不老行不行，但對於無虛子早年真的得到了一副頂尖的養生方子的事情還是比較確定的。
無虛子知道丹藥吃多了是要中毒的，他現在給的這幅丹藥也不過就是表現的時間晚了一些，為了防止到時候出問題的時候，他還沒有逃走，他尋思得提前打個預防針。
於是他看了一眼賀茂徳。
賀茂徳被他給看的心驚肉跳。
無虛子說道:“皇上，這看病用藥上面，有以毒攻毒的說法，實際上，在煉丹上也有這個說話，這種方法雖然看似驚險，但其實有驚無險，對人的好處會更大。”
“我原本想著皇上的身體不好太過激進，得先養一段時間，不過既然是賀大人在吃這個藥，那麼也方便我進行後面的驗證了。”
賀茂徳瞪著無虛子，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他內心慌張無比。
這該死的江湖騙子想要乾什麼？
還有剛剛這騙子說了什麼，驗證？什麼驗證？
這說明這道士自己心裡都沒有數？
這麼想，賀茂徳趕緊就這麼問了出來。
無虛子頷首:“賀大人果然聰慧，那些丹藥確實還在完善的過程中，先前不好給皇上用，現在給賀大人倒是無妨，賀大人不必憂心，雖然還在完善，但老道心中有萬全的把握。”
如果眼神能夠殺人的話，那麼無虛子在賀茂徳的眼神之下，此時怕是已經被千刀萬剮了。
你有個屁的萬全把握！
賀茂徳心裡罵街，那些丹藥，他每天可是要在皇上和這麼多大臣的眼皮子底下服用的，根本就沒有耍詐的空間，這該死的騙子不會是想拉他一起死吧。
江啟險些就要笑出聲了，他對著賀茂徳氣得要冒煙的眼睛說道:“賀大人，你這麼一直盯著人家道長做什麼？心花怒放、受寵若驚了？”
賀茂徳怨氣滿滿的看了江啟一眼，但看見皇帝也看向他，他絲毫不敢露出不滿來，強行擠出了一個笑容，“道長這驗藥的事，能不能換一個人來做？”
說完他怕被誤會自己不情願給皇帝試藥，忙道:“我當然願意為了皇上付出一切，但這以毒攻毒什麼的，聽起來確實有些危險，萬一我死了不足惜，但一想到以後不能再陪伴在皇上的身邊，我這心裡就難受。”
說著，他已經嗚嗚的抹起了眼淚。
江啟:……
好家夥，你還真哭啊。
好歹賀茂徳也陪了皇帝這麼多年，替皇帝斂財，背黑鍋背了這麼多年，看賀茂徳這嚶嚶切切的樣子，他皺了皺眉，心中有些猶豫。
然後就聽見了無虛子冷淡的嗓音:“哦，不能。”
賀茂徳啼哭的聲音一頓，眼神唰的殺向無虛子。
無虛子老神在在的解釋道:“這人和人之間也是不同的，賀大人身為朝廷重臣，在朝中乃是數一數二的人物，能夠走到這一步，冥冥之中，你的血脈自然也就跟旁人不同，一般人可做不到成為真龍天子信重的人。”
“這世上常說有福之人，還有說克夫之人，這就是對方壓不住這邊的福氣，這丹藥要是隨便換成彆人，一般人可是壓不住的，所以還是得賀大人親自來最好。”
還彆說，無虛子雖然滿嘴的歪門邪道，但聽起來確實很有道理的樣子。
其他人聽了這話，心思也動了起來，賀茂徳雖然在朝堂上是重臣，但重臣又不止他一個，彆的不說，六部尚書，那可是有六個人呢。
雖然大家也對這個丹藥比較好奇，但架不住剛才無虛子也說了，後面是要搞實驗，誰知道那實驗結果是好是壞啊。
他們還不如再等等，等賀茂徳這邊出結果了，再請求皇上降下恩典也就是了。
反正雖然也想飛升，但更重要的是還不想早死！
所以，這會兒大家紛紛開口說道:“賀大人，你之前不是還說願意為皇上試藥，怎麼這會兒就找借口了？”
“這無虛子道長可是賀大人你親自找來的，你該不會自己都不信對方，卻還是把人推薦給皇上吧？”
“你難道想讓皇上親自試藥？簡直是狼子野心。”
“你也就平時說話好聽，真到用你的時候，就推三阻四，不情願了。”
“……”
賀茂徳簡直欲哭無淚，他現在說什麼都不行，這六部尚書，得罪了哪一個，對方之後都會找他拚命，至於說找皇上，那就更不可能了。
最後，明知道不可能，但他還是指著江啟要哭了一般的說道:“道長，你看他成不成？幾百年來唯一的一個六元及第的狀元，從小就是有名的神童，深得皇上的喜愛，他命格肯定比我貴重多了。”
江啟都還沒說話，實在看不下去的刑部尚書郭閎已經一臉鄙夷的看著賀茂徳說道:“賀大人，你做個人吧，人家江大人才十四歲呢。”
你都是一個糟老頭子了，道長是你弄過來的，你愛死不死，但你也彆拖彆人下水啊。
“行了。”皇上有些不悅的終止了這場鬨劇，他深沉的眼神看向賀茂徳:“賀大人這是不願意為朕試藥？”
賀茂徳噗通一聲跪下:“臣不敢，臣相當願意，臣隻怕自己的命格不夠貴重，耽誤了皇上。”
“那就好。”皇帝神色稍緩，又安撫道:“你也不用擔心，賀卿先前不是說過，無虛子道長能通鬼神，神通廣大，要是真出事了，大不了讓道長去閻王那裡把你要回來也就是了。”
賀茂徳:你****，我****
賀茂徳內心實名辱罵。
不管賀茂徳內心如何，總之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無虛子討了皇上的歡心，對他的監視也就沒有那麼嚴了，出了大殿之後，他說想在附近逛逛，也沒人阻攔他。
而不出無虛子所料，賀茂徳很快就找過來了。
眼神在四周打量著，見沒有人發現，賀茂徳一下就竄到了無虛子的跟前，帶著些急切的問道:“你剛才都在胡亂說些什麼？”
“你以為我死了，你難不成還能好好的活著？”
無虛子也不怕了，直接道:“賀大人死了我是不能活，但我要是死了，能拉著賀大人一起，也是不枉此生。”
反正不管怎麼的，得把人也給一並帶走，不能就他一個人死。
賀茂徳當然知道無虛子就是因為進了宮，早晚要死，所以才破罐子破摔，他應承道:“隻要你好好的做事，我自然會把你救出去。”
無虛子不相信:“那得是多久？”
賀茂徳道:“等二皇子登上了皇位，自然可以放你出來，而且到時候榮華富貴都少不了你的。”
無虛子嗤笑一聲，“那行，隻要賀大人的身體吃丹藥能夠挺到那個時候，老道也能等得起。”
賀茂徳也不傻，自然聽得出人家是在威脅他，沒聽到剛才皇上面前，人家都說了要實驗其他的方子。
賀茂徳咬著牙，不得不答應道:“隻要你能讓二皇子被立為太子……”
無虛子扭頭就走，他可沒那個本事。
“行行。”賀茂徳隻能將人叫住:“你隻要能讓皇上放二皇子出來，那我就想辦法讓你出宮，出了宮之後能不能跑得掉就看你自己的了。”
“但是，這段時間你給的那個丹藥，不許弄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進去，就用先前的那個就行了。”
賀茂徳也怕自己還沒來得及享受最後的成功就提前人沒了。
無虛子答應下來:“行。”
“對了。”賀茂徳有些不放心的問道:“這個方子是好的吧？”
“好的好的。”無虛子說道:“就是一個養生的方子。”
“那就好。”賀茂徳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