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母住的是首都數一數二的私立醫院醫院,據說最普通的雙人病房住院費就高達五千一天。
聞青成不是已經落到賣房賣車賣首飾賠償的地步了嗎?為什麼聞家的彆墅及住院條件與聞青成的“落魄”給人以那麼強的割裂感?
他有疑問,也問出了疑問。
主要陳末和許璟樂所講述的聞家是一個和睦的家庭,聞青成已經淪落到賣已故妻子首飾賠償的地步,聞父聞母難道就沒考慮過資助一些?又或者,那棟彆墅若是售出,保底也能上億了,用來讓聞青成賠償綽綽有餘。
關於這點自然有解釋,陳末道:“聞青成父母是白手起家,夫妻二人打拚半生才買下那套心儀的彆墅,聞青成是個孝子,知道那棟彆墅對於夫妻二人的意義,阻止他們變賣。這間私立醫院有一科科長是聞青成的朋友,所以聞母被送入這間醫院接受治療。”
解釋是合理的,但塗山遇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有人要跳樓!!!”四人剛到聞母病房樓層,就聽有人尖聲喊道。
塗山遇眼皮一跳,加快步伐朝醫生護士趕往的病房走去,白追雲三人也一起。
809病房門口,一個穿著病號服的中年女人正被護士從地上扶起,視線卻一直望著病房內的窗戶,與其說她是在看窗戶,不如說是在看坐在窗框上的人。
那是一個的背影消瘦頭發淩亂的女人,她坐在被打破玻璃的窗框上,兩隻腳搭在窗外,雙手按在留有碎玻璃的金屬框上鮮血淋漓,可她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仰著頭望著天,嘴裡哼著不成曲調的歌。
“她被附身了。”塗山遇一眼就看出了女人身上的異常,低聲與白追雲說道。
白追雲頷首,繼而轉向陳末和許璟樂,吩咐道:“去樓下病房。”
兩人聞言略有遲疑,但也僅僅遲疑兩秒,便毫不猶豫離開,他們知道白追雲一定會想辦法拖延時間,在此期間,他們還要做好救人的準備。
醫生一直在勸說,並不敢靠近,被打破的窗戶僅有一人寬,即便他是專業人士,也難趁其不備將人拉回。
“Estrela。”白追雲微微蹙眉說。
“什麼?”塗山遇沒聽清楚。
白追雲:“她哼的這首曲子是石榴國歌曲《Estrela》,中譯為‘星星’。”
“這首曲子有什麼特彆的嗎?”塗山遇驚訝白追雲知識淵博的同時也疑惑為什麼要哼這首歌曲,陳末他們調查的資料中似乎並沒有顏玉扇愛好唱歌。
白追雲沉吟片刻,道:“這是一首搖籃曲,在石榴國很多母親這首歌曲來哄孩子睡覺。”
“搖籃曲?”塗山遇訝異,視線不覺轉向病房內,被附身的是聞母,附身的是顏玉扇,顏玉扇無子無女,她怎麼會哼搖籃曲?
還是說,上聞母身的不是顏玉扇?
不,一定是顏玉扇,她身上的血煞之氣與白玉梳上如出一轍,他不可能看錯。
正疑惑著,歌聲停了,包括勸解醫生在內,所有人都下意識收了聲,屏息凝神,生怕一個錯眼,人就下去了。
“聞母”轉過頭,露出一張溝壑縱橫流著血淚的恐怖臉龐,當下就有護士尖叫著跑開,醫生一個大男人也被嚇得腿軟,險些無法站立。
“丁美玲欠我的,用她的命來還。”沙啞的聲音響起,仿佛自帶立體環繞音,而僅僅這一句之後,她雙手一撐,整個人如一片葉子一樣落下。
塗山遇瞳孔驟縮,暗恨肉-身不給力之餘餘光卻是看見一抹白影一閃而過,定睛一看,卻是白追雲已到窗口,半個身體探出,一手拽住了“聞母”手臂。
塗山遇心下微鬆一口氣,也沒停歇,迅速到了窗口,但還是那個問題,窗口太小,不容他給白追雲當助力。
在旁邊窗上開個口呢?
正當他打量旁邊窗戶時,被白追雲抓著手腕往上提的“聞母”忽而抬頭朝他看來,接觸到那雙渾濁雙目時,他心中閃過一絲異樣——太平靜了。
平靜到不似一個擁有深仇大恨的厲鬼的眼神。
“我見過你。”“聞母”突然說。
塗山遇立刻想到了白玉梳上的殘魂,他沒說話,“聞母”卻彎了彎唇角,但這並不是一個陰森可怖的笑容,而是一個很普通的笑,甚至透著點兒溫柔,連帶著讓這張溝壑難填的臉都看起來和藹可親了不少。
“謝謝你當時沒有將我打散,還有,”“聞母”緩緩開口,“請幫我給周先生和小周先生帶句‘對不起’。”她說著,氣息漸漸弱了下去,至最後一字字音落下時,一陣陰風吹過,聞母身上鬼氣消失。
塗山遇想攔沒攔住,而後同白追雲一樣神色一凝,顏玉扇走了,同時,他們也看到了聞母腹部的血口,長約十公分的傷口處,隱約可見玻璃。
白追雲迅速給她檢查,檢查結果是一塊長玻璃片插-入了她的腹部,幾乎貫穿她的身體。
“救、救我……”聞母驚恐地睜大眼,神情因恐懼變得扭曲,她害怕死亡。
白追雲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周身妖氣也不受控製溢出,塗山遇不由看了他好幾眼,見他依然沒有收斂的意思,不由揚聲道:“醫生,醫生,快來救人!”
白追雲似是才回過神,緩緩收斂妖氣,表情也漸漸恢複漠然。
醫生護士雖看似手忙腳亂,但身體早在過去無數次的救護中形成條件反射,故而他們雖慌,將聞母抬走的動作卻也沒出差錯。
病房裡隻剩白追雲和塗山遇二人,塗山遇看了一眼白追雲,視線又移到破損的窗戶上,看見窗框和玻璃窗上的斑駁血跡,不由想到白追雲去拽聞母時手也按在了上面。
“你……有沒有受傷?”猶豫片刻,塗山遇還是問了出來。
“嗯?”白追雲看向他。
他眼皮微垂,視線落在白追雲手上,沒有冒失地去檢查,而是指了指:“你的手,有沒有受傷?”
見他又一副保持距離的模樣,白追雲有點不爽,逗弄心起,懶洋洋道:“我手就在這兒,想看我有無受傷,自己看。”沒等他開口,又補充:“方才救人可能拉傷了肩膀,手舉不起來。”
塗山遇:“……你救人和按在窗框上的不是同一條胳膊的。”
白追雲迅速改口:“我暈血,不敢看手心,但是現在很疼。”
塗山遇:“……”
咱就是說,小妖怪你編能不能編得再走心一些?忘記我們是從滿室血腥的聞家彆墅過來的了嗎?
“男朋友?”白追雲放緩語速,曖昧又清晰地喊出那三個字。
塗山遇現在對“男朋友”遠沒到免疫的地步,遂深吸一口氣,強壓下被調-戲的羞澀,飛快抓起白追雲的左手,好麼,小妖怪長相精致是精致,但皮糙肉厚也是真皮糙肉厚,區區玻璃,如何能傷他?所以他到底乾嘛嘴賤問白追雲有沒有受傷?
“沒流血,沒受傷。”塗山遇一板一眼陳述完事實就欲放開他,然而白追雲能這麼輕易放過他?
用一個詞形容被反握住手並且來了個親密十指相扣的塗山遇心情,那就是“羊入虎口”,而他這隻羊是乖乖把自己送進虎口的小綿羊。
城裡妖的套路,太深了!
“白前輩……”急匆匆上來的許璟樂看到的就是面前“恩愛”的畫面,表情短暫空白後又變得扭曲,他從齒縫中擠出一句:“白前輩,希望您不要忘記我們的任務,任務期間,請您先克製私人感情。”說罷,還惡狠狠瞪了塗山遇一眼。
塗山遇無辜躺槍。
白追雲並未回應許璟樂針對他的感情問題,隻說:“女鬼狡猾,聞青成的母親活不下來。”
此言一出,許璟樂臉上不免覆上寒霜,說話不禁帶上幾分責怪:“白前輩,我們不是來救人的嗎?”
白追雲:“救人?我記得我們來是為了解更多聞家信息,守株待兔。”
許璟樂一噎,強詞奪理道:“兔子一直都在,可她仍把人害死了,這個責任誰來負?”
白追雲眼神微沉,正欲開口,忽聽他身旁塗山遇先一步質問:“昨天你和陳末守在聞家彆墅,女鬼在你們眼皮底下將人殺死,你們要為聞青成父子的死負責嗎?”
許璟樂心口中了一箭。
“此外,我們來時女鬼已附身在聞母身上,窗戶限製救助者的行動,白追雲仍抓住了她,換成你或陳末,能做到嗎?”塗山遇眸光冷冷看著他,繼續道:“至於你問責任誰來負,顯而易見,你該去找女鬼,女鬼狡詐,一心想將聞母殺死,根本沒給她留後路,你不能因為白追雲沒有三頭六臂阻止女鬼自殘就將責任丟到他頭上。”
總而言之一句話,彆來甩鍋給白追雲,這鍋白追雲不背。
許璟樂聽他話聽得臉色如調色盤,精彩紛呈,有心想反駁,卻又無從反駁起。
與許璟樂情緒截然相反的當屬白追雲,雖然塗山遇近來是真的很“嫌棄”他,可隻要他堅持,塗山遇也依然會順從,他看不懂面前的塗山遇,可此時時刻塗山遇對他的維護他能切身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