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軒,聽說你腸胃炎住院，這麼快就回來上課了？”自認為和易小軒已經很熟的路野勾肩搭背道，“不多休息幾天嗎？”
易小軒瞟了一眼前桌的抽屜，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已經沒事了。”
腸胃炎？仲夢晨給我編的病？
前桌放書的抽屜裡,裹著小被子,戴著針織睡帽的小狐狸翻了個身,一截銀白色的尾巴尖尖從小被子的縫隙中漏了出來。
“你上次早自習讓咱們會長背去醫療室的時候,是不是就是腸胃炎犯了？”班長王子玉朝著易小軒桌子上丟了一包蔥油餅乾,“餓了就吃東西,被老師罰站難道比腸胃炎更難受？”
路野嘴角微抽：“你還記得你是班長嗎？彆教壞小孩子。”
小孩子易小軒：“？？？”
“謝謝。”易小軒拿起餅乾，不知道是不是該還給班長。
普通的高中生應該不會還吧？他是不是該買點零食，下次請回來？
他正想著,路野直接從他手中拿過餅乾,撕開包裝塞了一塊進嘴裡，然後把拆掉的餅乾遞給易小軒：“愣著乾什麼？不喜歡吃這種餅乾？”
“不喜歡嗎？蔥油味的挺好吃啊。”王子玉身體探過來,也拿了一塊餅乾,“你嘗嘗看，我強烈推薦。”
“嗯……”易小軒十分不自在的在兩人的注視下拿起一塊餅乾,輕輕咬了一口，“謝謝,很好吃。”
“彆這麼客氣。”王子玉笑道，“對吧？我就說好吃。”
“蔥油味的有什麼好吃的,還是奶鹽味的最好吃。”坐易小軒右邊,從來沒和易小軒搭過話的男生突然湊過來道，“嘗嘗。”
易小軒硬著頭皮拿起一塊奶鹽餅乾：“也很好吃,謝謝。”
“好吃嗎？”那男生沒有邀請路野,路野卻直接拎了一塊餅乾塞嘴裡,“還成。”
王子玉也拿了一塊餅乾：“不，我還是認為蔥油味的最好吃。”
“吃什麼蘇打餅乾，看！能量炸彈奧利奧！來，快嘗嘗！”
“吃奧利奧不如直接吃巧克力，給你……哇，這奶鹽味的餅乾真的好好吃，你從哪買的？學校小賣部？”
“零食之王當然是辣條。”
“彆給易小軒吃辣條，他剛腸胃炎住院呢。”
“開零食會嗎？海苔吃不吃？”
“這麼多零食？等等，我把牛肉乾拿過來。我從老家帶來的！”
……
易小軒茫然的看著認識的不認識的同學都湊了過來，零食嘩啦嘩啦堆了一桌子。
“高中生就這麼無聊，隻要有人起了個頭，立刻就有一堆人湊過來。”小狐狸不知道什麼時候爬到了易小軒的大腿上蹲著，“那個板寸頭的男的叫路野對吧？他居然對著我放屁！我要派手下在他睡覺的時候爬他肚皮上蹦迪！”
易小軒嘴角不由上鉤，差點被憤憤的小狐狸逗得笑出聲。
他就想怎麼睡了半上午的小狐狸突然醒了，原來是路野對著小狐狸睡覺的抽屜放了個屁。
“你笑起來真好看，多笑笑，班草的候選名額給你一個！”自稱顏控的王子玉對著易小軒樹起大拇指，“你如果能好好注意一下穿著，班草的頭銜直接給你！”
路野好奇道：“班草給小軒，那仲夢晨呢？”
王子玉鄙視道：“會長怎麼能參與凡夫俗子的評比？會長獨一檔！”
在易小軒大腿上像貓一樣伸懶腰的小狐狸點點頭：“對，因為我是盛世美顏狐狸精。”
易小軒忙用手捂住嘴，差點笑出聲。
“很好笑嗎很好笑嗎？”王子玉叉腰，“你居然笑話我，我宣布你得罪我了！我決定，校慶出去攬客的工作交給你了！”
易小軒傻傻道：“啊？攬客？”
“老班不是說，學生會把你退回來，讓你好好參加班級活動嗎？我看攬客的事很適合你。”王子玉壞笑道，“我們班要開辦華國古裝西式甜品店。到時候，操場上會給每個班一個小台子打廣告，你就給我上台表演拉客去。”
“華國古裝……西式甜品店？”易小軒有點不理解這風貌牛不相及的兩個詞是怎麼湊一起的。
“對。穿著古裝賣西式甜品，是不是非常有想象力？”王子玉得意道，“烘焙部的同學會借給我們設備和原材料，還會幫我們培訓。你生病的那幾天，我們班已經選出了廚藝不錯的同學跟著烘焙部學習做甜點。”
“我就是大廚之一！”路野做出了一個比肌肉的姿勢，“我家開甜品店的，我小學的時候就會做甜品了，厲害不？”
“厲害個頭，也沒見你從家裡帶點好吃的甜品給班裡的同學嘗嘗。”王子玉吐槽道，“這次你好好表現，我代表全班同學原諒你的過錯。”
路野揉了揉鼻子：“是是是，謹遵偉大的班長的教導。”
“我們班分工已經定下來了，你是班裡除了會長之外最帥的小夥子，去操場上拉客的工作就交給你了！”王子玉拍著易小軒的肩膀道，“如果你害羞，就坐站台上舉牌子，或者給顧客們帶路。放心，我不會為難你。”
“當然，如果你會一些才藝就更好了。”路野補充道，“我們班組了個民樂團，你會民樂嗎？”
“民樂團？”易小軒問道，“貴族生這次不是要跟著社團活動嗎？”
“誰說隻有貴族生會民樂了。”王子玉笑道，“民樂而已，會的人很多，我就學過古箏。雖然敵不過民樂部裡那群職業級的貴族生，業餘十級的證書還是夠我上個台彈個小曲。小軒你會什麼？什麼都不會也沒關係，你那張臉就足夠有廣告效果了。”
易小軒摸了摸自己的臉。有嗎？以前從來沒有人說他長得好看。
“我……”易小軒剛想說自己什麼都不會，但當他看到王子玉眼中期盼的神情時，話到嘴邊改了口，“我會吹竹笛。”
爺爺教過他吹笛子。
“哇！太好了！你就住學校後門對面對吧？下午上完課你回家把笛子拿來，晚上我們一起練習。”王子玉開心道。
“好。”易小軒有些緊張，他還是第一次參加班級活動。
……
一時腦熱決定和同班同學一起去吹笛子，易小軒一回到家就抱頭蹲下唉聲歎氣。
他頭頂的小狐狸嘰裡呱啦嘲笑道：“你不敢登台演出，現在就發短信和班長說啊。”
易小軒把頭頂的小狐狸摘下來：“你怎麼一整天都在偷懶？就算你不想去學生會，也可以變回人類的模樣來上課。”
小狐狸眯著眼睛道：“我要蹭你的功德金光恢複妖力，這幾天靠近你的時間需要延長。但變回人類的樣子來上課，就不能睡覺了，我蠢
嗎？”
易小軒想起小狐狸為他做的事，抱怨的話停了下來。
其實仲夢晨並沒有打擾他學習，是他自己看到有隻小狐狸在前桌的抽屜裡睡覺，會時不時的走神。
但或許是最近睡眠質量太好的緣故，即使他上課偶爾走神，學習效率也比之前高許多。
“你不是回來找笛子嗎？還不快去找？”小狐狸一回家就在沙發上癱成一整條，“我就不陪你去了，我要睡覺。”
你都睡了一整天了！易小軒腹誹的同時，又有點擔心仲夢晨的身體。
他本想發短信詢問朱隱，仲夢晨這每日昏睡的情況是否正常。但他想起仲夢晨在醫院對他說的“立場不同”，不由有些猶豫。
或許玄學會看似和仲夢晨關係很好，但畢竟人類和妖怪是兩個不同的種族。仲夢晨作為唯一活著的妖怪，即使他自己沒有說，或許他並不想讓玄學會的人知道他虛弱的事。
易小軒沒有意識到，他心中的天平已經朝著妖怪一邊傾斜。
“要吃點什麼？我給你帶回來？”易小軒問道。
小狐狸懶洋洋道：“滿漢全席。”
易小軒：“……我給你帶土耳其烤肉夾饃。我記得你喜歡吃這個。”仲夢晨能不能好好說一次話？
小狐狸抬起一隻爪子，表示讚同。易小軒抓起很久沒有吹過的笛子，朝著教室跑去。
……
秋分之後，天黑的越來越早。下午六點多，太陽就已經在地平線上伸出腳尖試探。
學校後門附近的路燈還沒完全修好，隻有零星幾個亮著。但那棵據說已經有幾百年樹齡，還掛著一個古木保護牌子的槐花樹，已經儘職儘責的閃爍著微光，照亮了易小軒常走的黑暗的小路。
易小軒能看到妖怪的事，似乎已經傳遍了整個校園。
以前“欺負”易小軒的小妖怪們從此繞著易小軒走，易小軒已經很久沒看到他們出現在自己面前。
而槐樹的“精靈”卻會在易小軒路過他的時候，專門從樹枝上冒出來，揮手對易小軒打招呼。
槐樹的“精靈”是一個看上去和易小軒差不多大的男孩。男孩穿著一身樣式古老但經久不衰的藍白校服，如果不是身形半透明，看上去和普通高中生沒區彆。
對了，這個槐樹“精靈”叫仲夢晨“老大”，仲夢晨也曾經用很熟稔的口氣提起“那個路燈男”，他們關係似乎不錯。那麼，槐樹“精靈”是不是知道仲夢晨的“昏睡症”？
當易小軒結束了第一次班級排練，帶著已經涼掉的土耳其烤肉夾饃回家時，突然想起這個問題，腳步不由一頓。
易小軒：“好。”
仲夢晨又抓了兩把耳朵：“我還沒說原因，你好什麼好，先聽我說完！”
“你看到的記憶碎片，既是妖鬼的執念，也是他們的弱點。掌控住他們的執念，就等於完全把他們捏在了手心。”
“對於人類而言，掌控住這種有可能威脅到他們的‘生物’，是趨利避害的本能。”
“但我身為妖怪，不希望新生的妖鬼失去自由。”
“我知道你作為人類，理應站在人類的一方。所以我可以和你簽訂契約，我會竭儘全力解決妖鬼的事，不會讓妖鬼影響到人類社會。”
“無論是妖鬼，鬼魂殘念，還是新生的靈物，我都會好好管束他們。等我多收攏幾個妖鬼，讓鬼域連成一片，鬼域與鬼域之間的通道，會成為新的冥界和靈界，非人類不會再出現在人類社會，所有非人類製造的麻煩都能徹底解決。”
“在新的冥界和靈界出現之前，我會協助人類處理好這些事。如果有非人類傷害到人類，我也會親手處罰他們。”
“這也是我對玄學會的承諾。”仲夢晨難得如此認真和正經，“我可以對你發下心魔誓。我有能力處理這些事……”
易小軒：“好，我相信你。”
還想繼續解釋的仲夢晨話被噎住了。
他又煩惱的抓了抓耳朵：“你不覺得你的態度有點不對嗎？”
易小軒疑惑：“哪裡不對？”
仲夢晨放過了自己可憐的大耳朵。他走到易小軒面前，把易小軒的頭發揉成了自己同款亂雞窩：“我去接英語老師了，你快吃飯。”
易小軒目送仲夢晨離開，抬手理了理自己的頭發。
他很奇怪嗎？
肯定很奇怪吧。
以前街坊鄰居，同學老師，都說他是個沒有感情的怪人。
易小軒已經習慣了彆人這樣的評價。但一想到仲夢晨也如此看待他，他心裡居然出現了悶痛的感覺。
易小軒沒有用洗碗機。他親手用海綿仔仔細細擦拭著碗筷盤子每一處汙漬。
他擔心不會用洗碗機，碗洗不乾淨，仲夢晨會不高興。
“他經常不高興。”易小軒自嘲的笑了笑，然後他從噌亮的玻璃門上看到了自己的表情。
易小軒抹了抹自己的臉，難以相信自己居然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你對著玻璃門摸什麼臉？雖然我承認你的長相隻比我差一點，但至於這麼自戀嗎？你是水仙花嗎？”仲夢晨有氣無力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易小軒忙回頭，然後被仲夢晨彈了額頭：“我讓你用洗碗機，你怎麼非要用手洗？”
易小軒道：“我用了。”
仲夢晨斜眼瞟：“哦，你真厲害，插頭都沒插，用意念驅使洗碗機嗎？”
易小軒：“……”失策。
他隻好實話實說道：“我不會用洗碗機，怕洗不乾淨。”
“那就丟在那等我來洗。洗碗槽沒熱水，你不嫌冰嗎？”仲夢晨將易小軒的雙手握住，易小軒冰涼的手感到一陣熱意，好似貼了兩暖寶寶似的。
“去上課。”仲夢晨替易小軒暖完手後，拉著易小軒往樓下走。
易小軒手上的熱度好似傳到了臉上，他感覺自己耳根很燙，難道是感冒了？
……
樓下，老師已經準備好了課件，正一臉期待的等著易小軒。
英語老師是一個漂亮的女性，音樂老師是個禿頂的老頭子。他們的長相比在辦公室時更像活人。
“我特意分給了他們點妖力，免得你用被嚇到作為借口不好好學習。”仲夢晨變成了小狐狸，從虛空中摸出一個NS，趴在沙發上開始打遊戲，“我會帶耳機，你好好學習，不用在意我。”
兩位老師看著小狐狸的表情|欲言又止。
易小軒猜測，如果小狐狸不是兩位老師的“老大”，估計這個膽敢在課堂上打遊戲的毛絨團子已經被丟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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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如果您不放心小軒和我們獨處，您可以一起學習。”英語老師溫柔勸道。
小狐狸打哈欠：“你和外賓嘮過磕嗎？你出國參加過比賽嗎？我英語比你溜，不學。”
英語老師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差點沒蹦住活人的模樣。
音樂老師摸了摸自己的禿頂：“彆理大人了，大人在現實中也不好好上學。”
英語老師看向小狐狸眼神很是恨鐵不成鋼。
易小軒臉上不由浮現笑意。有仲夢晨在，氣氛總是這麼活潑。
“你如果不是大妖，就你那張嘴，早被人揍死了。”易小軒摸了一把狐狸腦袋。
小狐狸翻了個身，把NS放在下巴處，用自己的長嘴筒子當NS的架子：“我大妖我無敵，我毛絨絨我超萌，我狐狸精我美顏盛世，誰敢揍我，誰舍得揍我，嗬。”
英語老師憋不住笑了：“好好好，你可愛你說得對。小軒，彆理睬他了，我們好好上課。”
“是，老師。”易小軒點了點小狐狸的鼻子，開始認真聽課。
英語老師沒有按照課本內容教導易小軒，她就像是教導第一次學習英語的小學生初中生一樣，開始從音標教起。
“你現在才高一，還來得及。一次兩次的考試成績不重要，現在你應該把基礎打牢實了。高中的課本內容，你上課好好聽，作業好好做就成。隻要基礎紮實了，你的學習進度自己就跟上來了。”英語老師道。
“英語和其他科目不一樣，它是一門語言。隻要你理解了它的構成和來曆，再增加一定的量，不用題海戰術，都能取得很好的成績。”
易小軒像是第一次學習拚音的孩子一樣，跟著英語老師，對著鏡子，不斷練習和糾正每個音標的發音口型。
在練習發音的時候，英語老師穿插講解每一個音標在單詞中的運用。
同一個字母，在什麼樣的情況下，發什麼樣的音。名詞動詞形容詞，過去現在未來式，字母和音標相輔相成，當熟悉了他們的構成之後，遇到不認識的單詞，也能自然而然讀出它的音，猜出它的含義。
易小軒通過死記硬背，詞彙量不算太少。英語老師也有意識用易小軒已經學過的高考常用詞彙舉例。易小軒在學習音標的過程中，腦海中的那些熟記的單詞一個一個的冒出來，印證著他現在學習的內容。
那些單詞原先在易小軒記憶中，雖然被迫住了下來，卻一個個蒙著面紗帶著面具，偶爾出來一次總是不情不願，仿佛最不友好的陌生人。
現在他們剝去了面紗，取下了面具，露出了真容，易小軒這才看清楚他們的鼻子眼睛嘴巴。
易小軒就像是一個面盲症患者，第一次認出了周圍人的長相。而周圍人也終於對易小軒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你都不了解我，怎麼能說是我的朋友？”
“現在你終於認出了我，我願意向你交付我的友誼。”
“朋友，如果有需要的話，你可以隨時呼喚我。”
完形填空，理解，翻譯作文，隻要你希望，我們都會來幫助你。
易小軒越學眼睛越亮，表情越活潑，越發像這個年紀的少年郎該有的樣子。
小狐狸NS中的海拉魯老流氓剛掃蕩了一個可憐的豬鼻子人營地，他休息爪子的間隙，睜開眯眯眼，瞥了一眼表情仿佛帶著光的易小軒。
雖然“造火箭”的願望，是老妖鬼為了逼迫易小軒活下去，強塞給易小軒的執念，但易小軒在學習時所感覺到的快樂是真實的。
小狐狸翻了個身，趴在沙發上繼續玩遊戲。
塞爾達公主不想救了，去救桃桃公主吧。
……
七天之後，易小軒感覺自己改頭換面。
“下次英語，我一定能考上一百二十分。”易小軒難得說出了屬於少年人的豪言壯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