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軒手指頭點了點小狐狸亂翹的尾巴尖。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觸碰小狐狸。
“哼。”小狐狸甩動尾巴,打了一下易小軒的手背。
“怎麼以前不來找我，上周突然豎尾巴騷擾我？”易小軒又點了一下小狐狸的尾巴，然後又被小狐狸的尾巴打了手。
毛絨絨的大尾巴打在手背上的觸感極好。
“每個月一次的妖怪集市,他們都會派人混進來監視。你撞到我後演技太差，他們可能會懷疑你。”小狐狸終於老老實實說了實話，“我不趕緊跟你簽訂契約,沒幾天你就會被他們騙走,跟他們一起去搞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以後彆想好好上學。”
易小軒心頭微動。他誤會仲夢晨了。
不過，仲夢晨的言行就擺明讓人誤會。他就不能好好說話，把事情說清楚嗎？
“謝謝你。”易小軒道,“以後不用給我房租了，冰箱裡牛奶和面包的錢我會還……哎喲！”
小狐狸大尾巴飛速抽打易小軒的手背,這次終於把易小軒的手背給抽疼了。
“收收你那過剩的自尊心。我租住你的房子,借用你的功德金光，本就該給你租金。”小狐狸扔掉破舊的抱枕,跳易小軒腿上蹲著，“我們這是等價交換，你不能壞了規矩。好了,今天聊天結束，晚飯去哪吃？”
晚飯？易小軒才想起來,他和小狐狸翹課回家,還沒有吃晚飯。
“去食堂？”易小軒隻知道這一個選項。
“都翹課了，還吃什麼食堂，走,我帶你去吃燒烤。”小狐狸跳地上,變回了仲夢晨,“讓朱隱請客！”
“哈？”易小軒滿頭霧水的被仲夢晨拉著出了門。
現在還沒放學，他們來到據仲夢晨說，這條街最好吃的燒烤小店時，店裡還空蕩蕩的。
仲夢晨拉著易小軒隨便找了處角落坐下，拿著菜單熟練的報了一連串菜名，然後把菜單遞給易小軒：“隨便點，朱隱有的是錢。”
易小軒茫然的看著菜單。他還是第一次吃燒烤，不知道吃什麼好。
最終，他點了一碗蛋炒飯。
點這個應該不會出錯。
仲夢晨掃了一眼菜單，拿筆劃掉了蛋炒飯，然後把菜單遞給了店老板：“再來三聽冰可樂。”
易小軒：“……”雖然仲夢晨什麼都沒說，但他有一種被嫌棄了的感覺。
老板笑眯眯道：“好嘞，還是老規矩，少辣多孜然？”
仲夢晨點頭：“對。小軒，你吃辣椒嗎？折耳根、香菜、蔥，哪樣不吃？”
易小軒道：“我沒忌口。”
老板聽仲夢晨的話，就知道易小軒估計第一次來他家吃燒烤，忙把店裡的佐料報了一遍，詳細詢問了易小軒喜歡和討厭的味道之後才離開。
當服務員端著個包了錫紙的炭盆上來當盛放燒烤的盤子時，朱隱才喘著氣姍姍來遲。
“翹課來吃燒烤，虧你想得出。”朱隱現在的語氣和之前在學生會辦公室時完全不一樣。
之前他像個老於世故的成年人，現在他的表情和語氣都活潑不少，多了些少年感。
“這裡翹課的那麼多，不缺我一個。”仲夢晨和朱隱說話的語氣，也和在學生會時不一樣。
他現在對待朱隱，好似對待普通朋友似的。
朱隱掃了一眼店裡的學生，幸災樂禍道：“翹吧翹吧，等社團考核不過，有他們哭的。咱們學校可和普通的有錢就能過的貴族學校不一樣。你幫我點了烤腦花沒？”
“當然點了，你每次來都是腦花腦花。”仲夢晨吐槽道，“不過至少比易小軒好，他居然點蛋炒飯。”
朱隱金絲眼鏡後的雙眸猛地瞪圓：“你居然點蛋炒飯？！”
易小軒：“……”點蛋炒飯怎麼了？在燒烤店點蛋炒飯是什麼奇怪的行為嗎？為什麼你們會這麼驚訝？
“下次你帶他去吃自助，我看他會不會直接去吃炒飯或者面包。”朱隱笑道。
仲夢晨道：“如果他敢拿，我就把他栓餐廳門口。”
易小軒：“……”去吃自助不是直接拿最容易飽的米飯或者面包嗎？吃飽了就可以走了啊？
從未吃過自助的易小軒陷入沉思。
朱隱和仲夢晨損了易小軒幾句之後，就開始胡侃。
易小軒插不上嘴，隻默默喝著冰可樂。
“彆喝了，先吃東西，燒烤來了。”仲夢晨遞給易小軒一串牛肉。
易小軒剛咬了一口牛肉，就狂喊“辣辣辣”。
“你不能吃辣？”仲夢晨表情嫌棄，立刻放下手中的烤串，扯了一張紙巾給易小軒揩鼻涕眼淚，“不早說。要用開水洗一洗再吃嗎？”
易小軒心道，我又沒吃過燒烤，怎麼知道辣不辣。
他猛喝了一口冰可樂，緩解了嘴裡的疼痛：“不用，還能忍受。”
“忍不了就說，我給你接一杯開水，你洗掉了表面的辣椒再吃。”仲夢晨道。
朱隱笑道：“這口氣，你怎麼跟他親哥似的。我是你法律上的親弟弟，都沒見你這麼照顧我。”
易小軒嗆到了。
辣椒入氣管，易小軒咳得驚天動地，涕泗橫流，連服務員都被驚動了，忙給他端來一杯溫水。
“你至於嗎？我們倆不像嗎？”朱隱開玩笑道。
“像個P。”仲夢晨一邊給易小軒遞紙巾，一邊罵人，“你有我漂亮的大尾巴嗎？不是一個物種彆碰瓷。”
朱隱歎氣：“以前你還肯讓我抱著你的尾巴睡覺，現在居然嫌棄我沒尾巴。”
“你TM尿床尿我尾巴上，還好意思說以前？”仲夢晨怒了。
朱隱和仲夢晨你一言我一語，把事情解釋清楚了。
仲夢晨雖然是大妖怪，但過得和普通人一樣，會經曆生死輪回，壽命百年。
不過他一“出生”，就會有傳承記憶和成年人的智商，不過沒有上輩子的記憶。
“等我成年之後，可以恢複上輩子的記憶，但也可以懶得恢複。”仲夢晨道，“這輩子我被玄學界找回去，給我安排了監護人，我跟著我養母姓。”
易小軒猛灌了一杯溫水，終於不咳了。
不知怎麼著，他話不過腦袋道：“你們……相愛相殺？”
這下輪到朱隱和仲夢晨辣椒入氣管了。
“神TM相愛相殺，你這種濫用成語的水平，語文成績是怎麼考到年級前三的？”朱隱罵人的話和仲夢晨如出一轍，看得出來，他們倆的確是一起長大的“兄弟”。
“相愛也可以指兄弟情，你們思想真齷齪。”易小軒淡定的咬了一口花菜。
朱隱被嗆得奄奄一息。他對易小軒豎起大拇指。
“沒想到你這麼能說。”仲夢晨作為狐狸精，很快就恢複了正常，他丟了一串烤蝦進易小軒碗裡，語氣冷漠道，“吃蝦，閉嘴。”
易小軒吃完花菜之後默默吃蝦。他也沒想到自己這麼能說，他還是第一次和彆人開這種玩笑。
“你也閉嘴，好好吃你的腦花。”仲夢晨問服務員多要了兩杯溫水放朱隱面前，讓他慢慢喝。
到燒烤快吃完的時候，仲夢晨說起讓易小軒回班級幫忙的事。
朱隱道：“還是你想的周到。那麼晚上就拜托你監督我那懶死了的狐狸大哥好好工作了。”
易小軒點頭，開始從錢包裡摸錢。
結果朱隱直接掃碼支付，根本沒給他AA製的機會。
“這年頭居然有人帶現金？”朱隱好奇道。
易小軒：“……”他就是不信任網絡支付綁定銀行卡，總覺得一個網絡故障，他的銀行卡裡可憐的餘額就會被盜光。
“你給他換個手機，他就不帶現金了。”仲夢晨開始趕人，“滾回你的宿舍繼續找你的什麼玄學界開會吧，再見！”
朱隱揮揮手：“小軒，你什麼時候不想造火箭，想走玄學路線的時候記得隨時給我發短信。”
易小軒低頭看著剛存的朱隱的手機號碼，敷衍的“嗯”了一聲。
玄學是不可能的，隻有造火箭是我唯一的夢想。
“滾吧你。”仲夢晨手又揣袖子裡，眼睛都耷拉了下來。
朱隱笑了笑，雙手揣酷兜裡，耍著酷離開。
他的背影配上瀟瀟的秋風和颯颯的落葉，頗有點高手寂寞的意味，就是剛走幾步就不小心踹上路上凸起的地磚，一個踉蹌差點摔地上，破壞了所有的意境。
“平地摔是他的絕活。”待朱隱走遠之後，仲夢晨才開始吐槽他，“他估計小腦不發達，到現在都沒學會騎自行車。”
易小軒嘴唇動了動，不知道是該吐槽朱隱平地摔和學不會騎自行車，還是吐槽仲夢晨背後說人壞話的行為。
“我要去教室裡拿點書回家看。”易小軒道，“你先回家。”
他說出“回家”這兩個字的時候，差點咬住舌頭。
總覺得這麼說好彆扭。易小軒在心裡道。
兩種學生並非涇渭分明。他們會在同一個教室上課，參加同一場考試，隻是“貴族”學生的考試成績不會公布。
在這種校情下，負責協助各種社團活動和課外活動的帝台國際高中的學生會長，就有了一點國外私立學校學生會長的架勢，擁有不小的權力。
仲夢晨這個剛上高一，就榮登學生會長的“奇人”，自然也就非常引人注目。
教室裡的學生們竊竊私語，對仲夢晨十分好奇，卻不敢貿然去打招呼。他們見仲夢晨居然主動和易小軒打招呼，灼熱的眼神快把易小軒盯出無數個洞來。
易小軒心裡很煩躁。他不喜歡引人注目。
何況，讓他引人注目的這家夥，還有耳朵和尾巴。
麻煩，大麻煩。
雖然感覺是個大麻煩，但為了不更引人注目，易小軒硬著頭皮和仲夢晨問了聲好，幾口吸光豆漿，打開英語書開始背單詞。
仲夢晨看出易小軒不想理睬他，耳朵耷拉了下來。不過一會兒，他的耳朵又支棱了起來，還上下扇動了兩下，好似有了什麼鬼主意，連尾巴都左右搖晃了兩下。
他裝模作樣的打開英語書，也開始背單詞。
當早自習開始的時候，易小軒就沒空煩躁了。
因為英語老師開始分發上周周考的試卷了。
即使隻是高一，班裡也開始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
每周的周考，單科和全科成績都會全年級排名；期中和期末成績公布後，會有獎學金發放。
獎學金是易小軒大部分的生活費來源，對易小軒至關重要。
易小軒初中在縣中學上的學。那個縣中學的英語老師自己英語都不怎麼樣，上課就是讀課文，易小軒英語全靠自學。所以上了高中之後，他的英語偏科得特彆嚴重。
這次周考也不例外，英語老師看著他的眼神很是失望：“一百零一分，作文一如既往的亂寫一通。我讓你多背點範文，你真的就沒空做到嗎？！”
易小軒低頭乖乖被訓，沒辯解自己真的每天都有努力背單詞背範文。
學習就是唯結果論，就算他天天努力，努力沒有結果，就不算真正努力。
英語老師跟趕蒼蠅似的把易小軒趕回座位，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易小軒這次周考英語成績並不是最差的，但偏偏他其他科目成績都十分優秀，唯獨英語怎麼也學不好。
其他老師不相信這麼聰明又刻苦的孩子故意學不好英語，那麼唯一的原因，就隻有英語老師水平太差或者故意針對了。
這位年輕的英語老師剛入職不久，同事和前輩明裡暗裡質疑的眼神，壓得她喘不過氣，讓她不自覺對易小軒生出了幾絲不滿。
更令她憋屈的是，她不滿易小軒，還不敢明顯表現出來。
這不就坐實了她針對易小軒？
剛上班就遇上這麼巨大職場壓力的年輕英語老師，氣得都快飆眼淚了，連油性筆懟在白板上的力度都不自覺的加大了幾分。
“嗖”的一聲，油性筆芯被她懟進了筆筒裡。
她默默把廢掉的油性筆扔進了垃圾簍裡，從抽屜裡取出一隻新的筆，繼續書寫板書。
在背對著學生的時候，英語老師吸了吸鼻子，倔強的把眼淚憋了回去。
講台下，易小軒同樣非常生氣。
他的前桌，正豎起毛絨絨的大尾巴，遮住了他全部視線。他完全看不見老師的板書！
易小軒深深吸了一口氣，身體一點一點往旁邊挪動。
仲夢晨就像是後腦勺長著眼睛似的，毛絨絨的大尾巴十分準確的捕捉著易小軒的動態位置，非常精準的持續遮住易小軒的視線。
易小軒：“……”我想拔光這根尾巴上的毛。
深呼吸，深呼吸，易小軒冷靜下來。
前桌妖怪做的事，以前其他妖怪為了試探他是否能看見的時候也做過。但不知道為何，妖怪對正在上課的教室敬而遠之，從來不會乾擾他學習。被妖怪打擾學習，易小軒還是第一次遇到。
易小軒冷靜下來。不就是板書嗎？等下課之後，他找其他同學抄。等下了課，他就去找老師換座位。
理由易小軒都想好了。仲夢晨大會長的暗戀者太多，不斷騷擾他讓他煩不勝煩，隻好申請換座位。
易小軒除了英語成績差之外，其他單科成績都能穩定在年紀前五。成績好的學生，在涉及到學習的事上有特權。班主任會同意他的申請。
易小軒想明白之後，心情平靜下來。
他的情緒很難起伏。除了爺爺去世那次之外，他隻會在涉及學習的事情上會怒氣上頭。好久沒有感覺到生氣和煩躁的情緒，讓易小軒的腦袋有點缺氧的症狀，太陽穴突突突的疼。
易小軒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然後打開英語書，開始背單詞。
早自習的時候老師不準講課，頂多隻能抽查背誦和默寫。英語老師隻是把第一堂課要講解的內容提前寫在白板上，等下課之後抄也一樣。
希望前桌在早自習之後立刻滾蛋。易小軒在心裡想。
他正想著，一團毛毛移動到了他的書本上。
前桌的大尾巴十分自然的垂了下來，鋪滿了他整張桌子。
這尾巴的毛量是不是過分了？！
易小軒猛地抬頭，鋪滿他桌子的大尾巴“唰”的豎了起來，繼續擋住了他的視線。
這家夥腦袋後面長著眼睛嗎？！
易小軒努力調整呼吸，把英語書拿起來。
我不把書放桌子上，這樣行了吧？！
“啪。”
毛絨絨的大尾巴從天而降，打在了易小軒拿起的英語書上。雖然毛絨絨大尾巴似乎像全息投影一樣，可以從書上穿過。但就算是真正的全息投影，也能將書上的文字牢牢遮住。
這時候，仲夢晨突然回頭，頭頂的毛絨絨的大耳朵動了動。
他的臉上雖然還是那一副沒表情的表情，但易小軒總覺得自己從那雙平靜無波的雙眼中，看出了森森的惡意。
仲夢晨頭頂上的毛絨絨大耳朵又抖了抖，然後尾巴一甩，尾巴毛糊了易小軒一臉。
易小軒：“！！！”這尾巴的觸感居然是真實的！居然沒有從他身體中穿過去？怎麼可能？
難道……這尾巴是假的？不是妖怪的尾巴？
易小軒腦袋空白了一瞬，然後強製冷靜下來。
不，這尾巴肯定是妖怪尾巴。如果仲夢晨真的裝了個假尾巴來上學，老師和同學們肯定早尖叫了。
冷靜下來之後，易小軒感覺出這個尾巴和真實物體觸感不同的地方。
他臉上雖然有絨毛拂過的感覺，但並沒有吸入毛毛的窒息感。這個尾巴仍舊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仲夢晨可能用其他手段，模擬了尾巴毛拂過皮膚的觸感。
奸詐的狐狸！
但易小軒即使識破了奸詐狐狸的手段，現在他的處境仍舊一點都沒有轉好。
現在大尾巴就牢牢的“貼”他臉上，這個早自習，他什麼都彆想做了。
按照早自習慣例，等會兒英語老師一定會抽背課文或者讓集體默寫單詞。他這次考差了，英語老師本就對他很有意見，如果他默寫單詞交白卷，簡直不敢想象英語老師會有怎樣的表情。
易小軒想了許久，隻想出一個裝病的法子，暫時逃過這次早自習，然後立刻找班主任調換座位。
但從未裝過病的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裝病。
捂住肚子？捂住腦袋？聲音裝得有氣無力？
英語老師會信嗎？如果被揭穿了怎麼辦？
易小軒正猶豫著的時候，大尾巴從他的臉上離開，仲夢晨又轉過頭來，頭上的大耳朵左右呼哧呼哧的轉動，就像是兩個雷達似的。
這次，仲夢晨的面癱臉終於露出一絲較為明顯的表情。
這表情，名為得意。
這時候，一張小紙條從狐狸毛絨絨的大尾巴中掉了出來。
易小軒盯著那張紙條，仿佛要把紙條盯出個洞來。
仲夢晨眨了眨眼睛，催促易小軒打開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