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面包車在黑水縣赤地村村委會門口停下來。
趙崗拿著工作證，告訴村支書他們是環保局人，對各個村莊環境情況進行例行檢查，並詢問村支書，有沒有河流田地汙染情況。
村支書先沒回答問題，而是試探性問檢查需不需要村莊付錢，要不要管飯。
趙崗笑道：“不用，我們晚上會回縣城裡住。晚上有視頻會議，回去早還能吃碗熱湯面，回去晚了估計就隻能一邊吃盒飯一邊開會了。”
村支書心中鬆了口氣。看來這幾人是真有工作，不是來吃拿卡要。
“我們這地這水都沒事，市裡環保卡得嚴，那些汙染重小工廠早都關了。現在咱們假期做農家樂，平時就在網上賣農產品。誰敢汙染咱們水和地，就是撅了全村人命|根子。”村支書介紹道，“不過最近感冒人有點多，縣裡說會讓縣醫院專家來咱們村會診。這個應該和汙染沒關係？”
“沒關係。我們隨便提取點土地和植物樣本，村支書你跟村裡人說說，彆圍觀咱們，特彆是小孩子，彆耽誤我們工作。”趙崗給村支書遞了一根煙，“車幫我們看一下。”
村支書笑道：“放心，娃娃們都上學呢。車就停村委會裡，我現在就拿大喇叭吼一嗓子。”
趙崗和村支書交流完回來，車裡幾人從面包車裡拿出一堆機器。
易小軒這個編外人員手裡沒拿東西，至於仲夢晨，他並未變成人類，而是趴在了易小軒頭頂。
“你彆在我頭頂磨爪子。”附近沒有村民，易小軒壓低聲音道。
小狐狸舒展身體，在易小軒頭頂趴成一長條，兩前爪爪自然垂下，遮住易小軒眼睛。
易小軒：“……彆鬨。”
朱隱道：“彆太寵他，把他丟下地，讓他自己走。”
陳洪雲笑道：“來，小晨，我抱你走。”
小狐狸打了個大大哈欠：“我不，你臭。”
陳洪雲笑容裂開。
劉複方拍了拍陳洪雲肩膀：“老陳，不愛洗澡彆抱狐狸，你臭。”
“你就香了？”陳洪雲低頭聞了聞自己衣服，“不臭啊，我五天前才洗了澡。”
這下子連朱隱都往旁邊挪動了兩步。
“車停好了，我們出發。”趙崗道，“你們笑什麼？”
“他五天沒洗澡。”小狐狸抬起爪爪指著陳洪雲。
趙崗：“……秋天五天不洗澡不是很正常嗎？”
小狐狸兩爪爪捂住鼻子。
“開玩笑，彆一臉嫌棄。老陳剛從艱苦地方出差回來，還沒來得及回家。”趙崗伸手彈了一下小狐狸耳朵，“走，去看看源頭。”
易小軒看著他們說笑，心裡有些疑惑。
之前聽仲夢晨和朱隱在學生會辦公室針鋒相對，他還以為仲夢晨和玄學會關係不好。現在看來，他們關係似乎很融洽。
……
幾人拿著機器走走停停，最後進入了一座大山。
村裡人越來越少，剩下人都在河穀兩旁平坦地裡建房子，山裡早就沒了人。
他們進了山林之後，說話自在許多。
“小晨，這次又是什麼東西吸引了汙穢，怎麼突然冒出這麼多？”趙崗問道。
小狐狸揣著爪爪道：“估計又是哪隻可憐神獸靈獸殘魂被複蘇靈氣刺激了。”
神獸靈獸？易小軒腳步一頓。
“害怕什麼？你頭頂上是本國最後一隻大妖。死了殘魂能和活著大妖比？”小狐狸用大尾巴拍打了一下易小軒後腦勺，“靈氣漸漸複蘇，這些家夥殘魂一個一個冒出來，不肯好好重歸天地，麻煩。”
“其實也不是很麻煩，隻要進入殘魂精神核心，告訴殘魂天地大變，神仙鬼怪都已經不存在於世上，大部分殘魂自己就會消亡。”趙崗介紹。
陳洪雲補充道：“小部分不肯消亡就被小晨一口吞了。”
小狐狸抱怨：“什麼吞？那是滅了！消滅了！我沒有吃！我才不會吃奇奇怪怪東西！”
“我知道你肯定想問，為什麼不直接讓仲夢晨把這些殘魂全一頭吞了。”朱隱笑道。
易小軒在心裡道，不，我不想問。
小狐狸在易小軒頭頂齜牙咧嘴：“我說了我沒吞！沒有吞！”
朱隱假裝沒聽見小狐狸反駁，繼續道：“殘魂重歸天地，待靈氣複蘇後，這些生靈有可能會重新出生，說不定還能記起前塵往事。我們助他們輪回，結了個善緣，待幾百上千年後他們重新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後，如果這片土地、這個國家需要他們，他們一定會伸出援手。”
劉複方點頭道：“對，咱們得為子孫後代做打算。”
易小軒嘴張了張，又茫然閉上。
幾百上千年後華國，和現在我們有關係嗎？
易小軒不理解這種感情。
除了爺爺，和爺爺給他“造火箭願望”，他就算表面上在笑，實際上心裡總是沒有多強烈感情。
何況是這種無關自身所產生感情。
不過，最近他感情波動好似比以前劇烈不少。
朱隱等四人繼續在聊著現在，展望未來，想象著幾百上千年後靈氣複蘇，各種神話生物重歸天地有趣又危險景象。
易小軒沉默著走在這幾個熱鬨人中間，好似與周圍隔了一層薄薄紗。
紗雖然薄，卻隔開了兩個世界。
易小軒原本以為，見到一個和自己一樣，也能看到非人類同類，他會很激動很開心，會有說不完話抱不完怨。
現在他見到了，卻仍舊沒什麼感覺。
我可能壞掉了。易小軒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唰。”不知道是不是易小軒步速變慢了，趴在他頭頂小狐狸像液體一樣從他臉上“流”了下來。
易小軒一驚，忙伸手把小狐狸接住：“怎麼了？”
在他開口那一刹那，兩個世界隔膜轟然倒塌。
仲秋瑟瑟風夾雜著枯葉和泥土味道迎面襲來，易小軒打了個寒顫。
小狐狸從易小軒手掌跳到地上，變回了一個穿著對襟廣袖人。
他從虛空裡拖出一件毛呢大衣罩易小軒頭上：“出門不帶大衣，是等著我用漂亮大尾巴給你取暖嗎？癡心妄想！”
易小軒把罩著腦袋衣服扯下來，他頓了頓，道：“我沒窺伺你大尾巴。”
仲夢晨雙手抱住自己甩身前大尾巴，把大尾巴遞易小軒面前：“真？”
晃晃，再晃晃。
易小軒手跟不是自己似，被仲夢晨毛絨絨大尾巴吸了過去。
綿柔觸感，比易小軒記憶中新彈曬了太陽棉花還要軟。
“好摸嗎？”仲夢晨問。
易小軒跟觸電似，立刻把手收回來，使勁搖頭：“不好摸！”
說完之後，他臉上溫度猛地升高。
仲夢晨鬆開自己大尾巴，大尾巴在身後慢吞吞搖晃：“嗬。”
易小軒感覺自己臉上熱度已經升到了一個可怕數值。
他從來沒有如此窘迫過。
這雙手，怎麼就不受控製呢！
腦袋：你不喜歡毛絨絨。
雙手：放P！
“怎麼了怎麼了？”朱隱湊上來，“小軒，你臉怎麼全紅了？”
易小軒捂臉，大衣從他肩膀上滑落。
仲夢晨立刻把大衣接住，又罩易小軒頭上：“弄臟了我衣服，清洗費你賠得起嗎？”
朱隱：“……狐狸大哥，你這是從哪看到腦殘霸總宣言？”
“小軒是不是感冒了？這山上風夠涼。”思想純潔又憨厚趙崗關切道，“小軒啊，等會兒下山，我給你去縣裡買點感冒藥。”
“我沒有……阿嚏。”易小軒話沒說完，就打了個噴嚏。
仲夢晨立刻變戲法似拿出一包紙巾懟易小軒鼻子上。
易小軒先穿好仲夢晨大衣，然後接過紙巾，默默揩鼻涕。
居然真感冒了？
“汙穢濃度突然急劇升高。”仲夢晨表情陡然嚴肅，右手屈指，就像是仙俠片裡演似，似乎正在掐算什麼。
他一頭烏黑頭發變成了灰黑色，雙眸變回了漆黑泛紅豎瞳，丹鳳眼微翹眼角泛著淡淡紅暈，紅暈逐漸暈染，就像是未乾血跡。
易小軒心裡一突，十分疑惑自己居然會把狐狸精眼影比作血跡。
“衝著我們來了。”仲夢晨手一招，寬大衣袖一裹，將易小軒護在懷裡，“我就知道，他和你有關係，衝著你來。”
易小軒腳步不穩，踉踉蹌蹌撞到了仲夢晨前胸，側臉貼著仲夢晨耳朵擦過。
他正想站直身體，腦袋卻“嗡”一響，眼前景象轟然破碎，仿佛被黑色旋渦吸了進去。
他意識也在這一刻，悄然消失。
……
“滴答。”
怎麼了？
“滴答。”
什麼聲音？
“滴答。”
易小軒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喘氣。
映入他眼簾，是大塊大塊灰白色牆壁，還有穿著白大褂來來往往護士醫生。
怎麼回事？這是哪裡？我怎麼了？
易小軒茫然四顧，然後看到了一個熟悉人。
一個他隻在照片上看到人。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