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木雕花開富貴屏風後, 立著一面大理石底座紫檀木邊的巨大銅鏡,可以照及人的全身。
往日裡酈嫵總是在穿戴妝扮完畢之後,來這裡觀賞一番。
此刻, 她透過打磨得極為光亮的鏡面, 看到了鏡中衣衫半解的自己, 以及站在自己身後的太子。
蕭衍才從外頭回來, 身上穿著墨色繡雲紋常服, 頭戴鏤金樽型發冠,眉目疏朗, 神情正經。隻是搭在酈嫵肩頭的那隻大手就不怎麼正經了,修長食指還勾著她的一條細細的肩帶。
兩人身形本來就相差許多,蕭衍此刻又穿著袍服, 被寬肩長腿襯得越發高大。酈嫵僅著小衣和中褲, 沒有了衣袍的遮掩, 站在他身前, 更加顯得嬌小得很。
雖然平日裡外面穿的衣裙繡花繁複, 華麗奪目。但酈嫵裡面穿的衣衫卻是素色的,無任何繡花。這是呂嬤嬤怕那些刺繡刮傷她細嫩的肌膚,因而讓琉璃給酈嫵做小衣時, 不繡任何花紋。
藕荷色的小衣,越發襯得酈嫵的皮膚白若新雪, 柔滑如凝脂。輕軟的布料, 沿著那曼妙身形, 裹出誘.人的弧度。
這樣半遮半掩的一點衣著, 將那高起山巒,纖纖細腰以及筆直長腿,徹底顯露無遺。
蕭衍透過銅鏡將這一幕迷人風光儘收眼底。腦海裡瞬間就掠過那些繾.綣銷.魂的時光, 勾著衣帶的長指不由自主地繃緊。
本來是要給她更衣試穿新衣裳,但此刻他卻隻想將她剩餘的最後一點遮掩全都給扯掉。
蕭衍的手指習慣性地摩挲著酈嫵左肩上的那粒小小的,顏色漸漸淡了下去的紅痣。
酈嫵幾乎是瞬間就察覺到了他的意圖,緩緩轉身,將他的手拿開,嗔道:“殿下才從外頭回來,風塵仆仆,先去沐浴吧。”
來日方長。蕭衍隻得暫時打消了某個念頭,“嗯”了一聲,終究是略帶惋惜地鬆開了手。
但很快他又將酈嫵一把攬過來,“你陪孤一起洗。”
“我不要……我身上乾淨得很,又不需要洗。”酈嫵伸手推他,“我還要試穿衣裳呢。”
“等會兒再試。”蕭衍雙臂圈住酈嫵的腿。他臂力驚人,直接輕輕鬆鬆地將酈嫵扛了起來。
太子殿下身材極為高大,酈嫵被突然抱得這樣高,整個人被他扛在肩上。這樣突兀又孟浪的姿態,把酈嫵嚇壞了,怕自己掉下去,又不敢過度掙紮,隻能伸手緊緊揪住蕭衍的衣袍,輕呼道:“殿下,你放我下來——”
蕭衍沒理會,徑直將她扛到旁邊的浴殿,拉著她又在浴池裡胡鬨了一番。
到最後酈嫵軟綿綿地被他抱出來,躺進拔步床裡時,已經困倦得要命,哪裡還有力氣去試新衣。
酈嫵費力地撐著眼皮,微惱地看了一眼側躺在自己身邊的蕭衍,說道:“殿下,我們要不要去嶽州請一下顧神醫。他醫術高明,說不定能很快讓我孕育子嗣。”
她覺得再這樣下去,再不快點懷上子嗣,她都要吃不消了。這才多久時間,她感覺自己已經難以招架了。這個人從前也看不出來他如此重欲啊。
“為顯誠意,我們親自去請吧……”酈嫵又接著說。
“不急。”蕭衍面對她側躺,一手支頤,一手伸過去給她掖了掖被子,“天氣漸涼,我們先不出遠門了,等明年開春再說。”
酈嫵:“……”
一邊說要為了子嗣多努力一下,一邊卻又說著不急……果然都是借口!
蕭衍收到來自酈嫵的埋怨眼神,忍不住笑了笑,抬手隔著被褥輕輕拍了拍她,“雖然不能去嶽州,但是等重陽節後,參加完沈慕風和林小姐的婚宴,孤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酈嫵好奇地問。
“離京都不遠。”蕭衍道。“帶你去見一見孤的師父。”
“師父……是教殿下武功的師父嗎?”酈嫵問。傳言太子自小師從隱世高人,武功高深莫測。
“是的。”蕭衍點頭。
“啊……”酈嫵立即支起身,從被窩裡冒出來,兩眼晶亮,“殿下的師父,就是傳說中的武林高手麼?”
蕭衍笑道:“算是吧。”
酈嫵對這種傳說中的隱世高人,實在太感興趣了,連忙點頭:“好。那殿下就帶我去吧。”
“行。”蕭衍笑了笑。
大婚前,他曾去見師父他老人家,師父讓他下次來要帶媳婦兒一起去,否則一個人就彆去了……現在這個時機就差不多了。
*
一轉眼間,重陽佳節就到了。
依舊是在皇城東面最高的九華樓設宴,皇親國戚,文武百官紛紛攜家眷赴宴。
酈嫵這回沒有跟著容皇後,而是被蕭衍牽著,一步一步登上了九華樓。容皇後早已被宮女攙扶著登上高台,看到蕭衍牽著酈嫵上來,頓時滿臉笑容地看著他們。
周圍百官與家眷也紛紛將視線朝這邊投過來。
眼見太子牽著太子妃,與她寸步不離。雖然太子神色肅靜,但看向太子妃時,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深情,如今大家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
再看一身華服的太子妃,美豔嫵媚,風情萬種。不僅年輕兒郎們瞥一眼都要臉紅,連一些上了年紀的老臣都不敢多看。
有如此佳人在側,太子眼裡哪裡還能看得見彆的女子?
許多原本還想將自己女兒孫女塞往東宮的大臣們,也各自暗暗地暫時歇了念頭。
人群中,容謹也隨著眾人的視線,悄然地打量酈嫵。
已經嫁了人且過完十八歲生辰的姑娘,早已脫胎換骨般,美得更加動人心魄。她望向蕭衍的眼神,也不再如從前的惶然敬畏,而是脈脈含情,愛意綿綿。
隻見酈嫵唇口微張,不知說了句什麼,蕭衍彎腰傾身細聽,唇邊浮起一抹淡淡笑意。
容謹靜靜地看著這一幕,接著微微撇開眼,抬眸望向九重樓下綿延至遠方黑沉沉天幕的重重殿宇,還有那隱在期間,星星點點、晃花人眼的燈火。
他想起從前,酈嫵偶然間跟他提了一句:“子瑜哥哥,我覺得太子殿下好像很不喜歡我,他是不是很嫌棄我?”
多天真多遲鈍的姑娘啊,一點也看不懂彆人的感情。
更是察覺不到彆人平靜面色下強烈的占有和掠奪之心。
偏偏是他察覺到了。
這讓他本來就有些猶豫的抉擇,變得更加舉棋不定。
如今,太子終究是如願得到她了。
不僅是得到了她的人,還得到了她的心。
形單影隻站在九重樓欄杆邊的男子,一身白衣沐浴著稀薄的月色,身影寂寥。
到底是命運陰差陽錯的捉弄,還是他和她之間本就緣淺?
*
因為桑瑜剛剛誕下孩子不久,尚在月子期間,酈殊在家陪她。因而這次隻有酈崇和明月郡主過來赴宴。趁著太子出去應酬的時候,酈嫵在父親母親面前賴了一會兒,然後便去尋林婉柔與唐燕如。
“你說謝雲棠已經嫁人了?”酈嫵微微驚愕,“這才幾天啊?怎麼嫁得這麼迅速?”
“是呢。”唐燕如一臉解氣的表情,“據說還是嫁給了一個屠夫。”
“屠夫?”酈嫵這下已經不是驚愕,而是大吃一驚了,“這怎麼可能?”
謝雲棠好歹也是個國公府的貴女,怎麼可能會嫁給一個屠夫,還嫁得那麼倉促。
“據傳言說是她得罪了太子,韓國公怕她連累國公府,所以要將她快點嫁出去,但是無人敢娶她,最終隻能嫁個屠夫……”
“得罪太子?”酈嫵微微一愣。
“是啊,有說是得罪太子的,也有說是得罪了阿嫵你……”唐燕如快言快語。“就像當初有傳言說你不易受孕,又有說你不能生育……傳言向來就是如此,模棱兩可,各種亂七八糟,誰知道真相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林婉柔一手拉住酈嫵,一手拉住唐燕如,轉移話題,“彆管什麼傳言了。阿如你整天關心那麼多,不如多關心關心自己的婚事。再熬下去,也要成為一個老姑娘了。”
“對對。”酈嫵也看向唐燕如,“你怎麼回事?聽說你也拒絕了幾次求親,該不會也是暗暗喜歡上了什麼人吧?”
“我才沒有呢。”唐燕如耳根驀地一紅,撇開了眼。“我隻是暫時還不想嫁人。”
酈嫵和林婉柔對視一眼。
唐燕如又迅速抬起頭,揚聲道:“你們先彆管我的親事了,現在馬上就到了林姐姐和沈將軍的婚期,咱們先聊聊這個。”
“這有什麼好聊的,反正就是按照正常規矩走……”林婉柔也紅了臉。
酈嫵見她秀美的面龐上布滿紅暈,頓時眨了眨眼,促狹地笑問:“婚前教導,嬤嬤都跟你講了麼?還有那些畫冊,你都看了嗎?”
聞言,林婉柔面色更紅,垂著腦袋,聲音小得猶如蚊呐:“教了……也都看了的。”
“教什麼?看什麼?”唐燕如好奇地問。
“不想嫁人的姑娘,少問這些。”酈嫵笑著將她推開到一旁。
“好哇,你們現在都來排擠我。”唐燕如撲上前跟酈嫵鬨起來,林婉柔連忙在旁邊拉。三個姑娘鬨作一團,直到宴會開始時方止。
*
又一轉眼間,到了九月二十,沈慕風與林婉柔的婚期如約而至。
沈老將軍夫婦早已過世,由沈慕風的大哥大嫂幫其操持婚禮,太子和太子妃親自給他們坐鎮。因而雖然婚禮時間倉促,但婚宴卻辦得極為隆重熱鬨。
賓客盈門,百官祝賀。
拜完天地,吃完筵席,到了鬨洞房時刻。酈嫵想跟唐燕如去湊個熱鬨,被蕭衍給拽住。“沈慕風一把年紀,好不容易續娶了妻,彆去鬨他們了。”
酈嫵想起林婉柔害羞的性格,也確實不想再鬨他們,於是點點頭,“好吧。”
蕭衍拉著酈嫵跟主家告辭,然後上了馬車。“天色有些晚,剛剛孤與嶽父大人說了,今夜去國公府叨擾一下。恰好後日便是小公子的滿月宴,咱們乾脆在那裡住上兩日。”
“好啊。”畢竟是自己從小到大的家,酈嫵也甚是懷念,多住兩日更好。
兩人於是去了安國公府,當夜就歇在了酈嫵的聽雨苑。
雖然琉璃一直隨行在側,國公府也有不少伺候的丫鬟,但太子殿下依舊堅持親自伺候酈嫵沐浴沐發。
因天氣漸寒,怕酈嫵著涼,蕭衍倒也沒有趁機鬨她。快速給她洗完,擦乾水漬穿好衣裙,便將她抱了出來。
琉璃送來放了熏香和銀絲碳的鎏金球,蕭衍一邊用鎏金球給酈嫵烘發,一邊問道:“你今日老盯著沈慕風的腰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