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了, 我不喜歡珊瑚。”
聽到酈嫵這句毫不婉轉的回答,吳小姐似是愣了一下,抬起一雙美目朝酈嫵看過來。
面前的少女雪膚花容, 姿色過人。加之眼含春水, 面若桃花,是天生的嬌, 天然的媚, 比那些刻意培養和調.教出來的豔姬更加魅惑動人。
午後微風徐徐吹來,粉白的花瓣簌簌落下。
少女坐在燦若雲霞的桃花樹下,雪白的小臉上還帶著不諳世事的天真。
她應該是出身較好,一路被家人寵護長大,所以行事說話,隨性而為。喜就是喜,惡就是惡, 無需委婉,懶得逢迎。
真是讓人羨慕和……嫉妒。
吳小姐目光幽幽地盯著酈嫵的明媚嬌顏,心裡暗忖:這張皮囊可生得實在是太好了, 真叫人手癢癢啊。
察覺到吳小姐凝視的眼神,酈嫵睜著一雙清澈的眼, 歪了歪腦袋,看著她,忽然問:“你感覺累了嗎?”
“我還好。”吳小姐搖頭笑道。“你呢?”
“我有些累了, 想回去歇息。”酈嫵垂下眼皮,神情有些懨懨地。
雖然出來沒一會兒。紙鳶是買來的, 也是太子幫她放上天的,她拽著繩線其實都沒走幾步路,但她今日確實有點累了。
吳小姐見她突然失了興致, 也有些詫異,不過還是端著笑臉,客套地道:“那景姑娘先回去歇息吧,咱們下回有空再約。”
酈嫵沒有應她的話,起身朝遠處拽著紙鳶的蕭衍走去。
蕭衍偏過頭,見酈嫵像是被太陽曬蔫了一點的花骨朵兒,原本明媚的小臉,此刻也是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淡然問道:“怎麼了?”
“我想回去了。”酈嫵拽了拽他的袖子。
“嗯,那就回去。”蕭衍沒追問原因,收了紙鳶,然後朝吳公子和吳小姐拱了拱手,就徑直帶酈嫵走向不遠處停著的馬車。
回到馬車上,出了桃林,蕭衍也沒問酈嫵什麼。
事實上他耳力太好,周圍的動靜,還有她們的談話,他都聽得分明,沒察覺到有什麼問題。
蕭衍朝坐在自己對面的酈嫵招了招手,示意她坐過來。見酈嫵沒動,他就自己主動挪過去,跟她坐在同一側,還伸長手臂將她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怎麼忽然不開心?”蕭衍抬手,輕輕撥弄了一下酈嫵耳垂上的玉石耳璫。碧綠的耳墜,在她白嫩的耳垂襯托下,漂亮極了。好像一盞碧盈盈的美酒,讓人想抿上一口。“是因為累了?”
“沒有不開心。”酈嫵搖了搖頭,耳璫不斷地晃蕩。她忽然慢慢地道:“我不會再開玩笑讓殿下納她了。”
蕭衍有些訝異,垂眸看了她一眼,問:“為何?”
酈嫵直言道:“我不喜歡她。”
她這話說得似乎帶點孩子氣,蕭衍啞然失笑,但又順著她的話點了點頭:“嗯,不喜歡的話,那今後就不要理她的邀約了。”
酈嫵仰頭看他,“可殿下是不是因為有什麼事才接近他們?”
否則他堂堂皇太子,著實沒有必要理會那些無官無職,也並非所求賢才之人的邀請。
“嗯,不過是順著他們的試探,將計就計來看看罷了。”蕭衍道,“你不喜歡那位吳小姐,也很正常。她那張臉,本來就不是她的本來面目……”
“不是本來面目?”酈嫵驚訝地直起身,“殿下的意思是……她的臉,易容了嗎?”
“嗯。”
*
吳小姐吳月和吳公子吳曦回到了吳府。
走進屋內之後,吳月一把扯下了自己面上覆著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張全然陌生但也算精致的臉。她坐在桌邊,手裡捏著那張人.皮面具,低頭端詳了一番,感歎道:“這張皮,還是不夠美啊。”
她眼眸微眯,似是在思量著什麼,然後又道:“……身邊伴著那麼個尤物妹妹,也難怪景公子對我若有似無的撩撥,完全無動於衷。”
“也不一定是妹妹。”吳曦倒了杯茶水,一口喝乾。手指捏緊茶杯,目光陰冷。“那位景公子氣度不凡,又來自京都,身邊還有暗衛,隻怕是什麼權貴大人物。也不知他到嶽州,是為了來遊玩,還是為了其他目的……”
“管他呢。”吳月捏了捏手中薄薄的人.皮面具,唇邊帶著陰冷與不屑,“反正若是不能為我們所用,便除掉唄。”
說罷又笑了起來,“那個小美人兒殺了有點可惜,倒是可以留著。要麼送去‘不思歸’,要麼奉獻給教主。”
“沒那麼簡單。”吳曦放下杯子,冷冷地道。“上回教主派去他們府邸探路的兩個人都沒有回來,多半是沒了。”
吳月點頭:“昨日去雁回山探尋情況的人,也下落不明。”
兩人討論完畢,對視一眼,各自面色都有些陰鬱。
“再想點其他辦法。”
*
馬車內。
聽了蕭衍的話,酈嫵滿臉驚詫又恍然大悟:“怪不得,我總覺得那位吳小姐笑起來臉有些不自然,還以為是她皮膚問題……而且,今天……我覺得她看我的眼神,讓我有點不舒服。”
蕭衍笑了笑,抬手揉了揉酈嫵的腦袋。
這個姑娘因為出身以及所接觸的環境有限的原因,看起來天真單純,但身上卻有著小動物般的直覺與敏.感。
想到敏.感,他覆在她腦袋上的大掌微微一頓,修長的手指緩緩收緊。
忽然覺得喉嚨發乾。
他都尚未進去,隻是在外頭磨磨罷了,她也能一塌糊塗……確實太敏.感了。
憶起昨夜的一切,蕭衍曆來清醒理智的頭腦,微微有些鬆懈渙散。
酈嫵渾然不覺,隻繼續道:“如果殿下需要我配合,我還是可以繼續接受吳小姐的邀約的……”
“若是殿下沒空的時候,我可以帶上洛離一起。”
“……殿下?”
察覺太子一直沒有吭聲,酈嫵微微仰起纖細的脖頸,發現蕭衍正垂著眼皮,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她。隨著她仰頭,他的視線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她的唇上,黑眸幽深暗沉,眼神晦暗不明。
酈嫵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唇,忐忑地道:“我這回可沒有亂說話哦。我隻是想幫殿下出一份力而已……”
“嗯。”蕭衍開口,嗓音微啞。少有地這般反應慢了半拍,聽到酈嫵的話,再看著她捂住唇的動作,有些啼笑皆非。
她似乎將親吻當成了一種懲罰,沒有一點旖.旎的心思。
對比起來,他好像一個不擇手段的登徒子。
蕭衍垂眸,看著面前姑娘清澈的眼睛。
他的人生中,許多事情都是順風順水,遊刃有餘、勝券在握,無需過多費心。唯有在取得一個姑娘的歡心和情意上,有點束手無策。
有時候覺得她很簡單,心思一看就分明。有時候卻又有點捉摸不透她的真實想法。
她像一片捉不住的雲,一捧握不住的水。可他偏就想捉在手中,握在掌心……
蕭衍將坐在自己腿上的酈嫵稍稍挪了個位置,然後淡淡開口:“不需要你出力。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去。隻需要開開心心地,安全無憂地就好。”
“哦。”酈嫵點頭。“那吳小姐若是再約我,我就不去了。我還是找顧依依和顧神醫他們玩吧。”
蕭衍眉心微蹙,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
時辰還早,酈嫵回到府中後,帶著琉璃和洛離又去了隔壁的“永春堂”。
先是找顧依依定購了一批驅蚊驅蟲的香袋香囊和香餅。然後又趁顧無涯得空時,跟他密聊了一些事情。
蕭衍忙完自己的事,過來接酈嫵的時候,便看到她又跟那位白衣翩翩的顧公子湊得極近。
她嘀嘀咕咕地說著話,那位顧公子的目光靜靜地落在她身上。
不知為何,看著顧無涯的眼神,蕭衍莫名地想到了容謹。
過去容謹也總是這樣淡淡地仿佛不含任何曖.昧心思地靜靜看著酈嫵,可那眼底的東西,同為男人的他,卻是看得分明。
這世間哪有那麼多的聖人。
再是高潔雅正,清風朗月的男子,對著自己喜歡的女人,也一樣會有欲.望,會生起貪妄或掠奪的心思。
蕭衍不動聲色地走過去,腳步聲如之前一樣,驚動了低聲交談的兩人。
顧無涯和酈嫵一起起身,面帶微笑,朝蕭衍點點頭,然後神情自若地送酈嫵和蕭衍出門。
帶著酈嫵往府邸走去時,蕭衍問她:“你怎麼跟那個顧無涯走得如此近?對他沒有一點提防之心?”
“沒有呀。”酈嫵訝異地仰頭看他,“沒有走得很近啊?再說了,顧神醫是好人……跟殿下一樣,都是好人。不需要提防啊……”
蕭衍看了她一眼,輕哼一聲:“是嗎?”
她似乎對她的直覺非常自信。
也不知這自信是來自於認為自己的直覺很準,還是因為對方身上有著跟容謹一樣清雅的氣質,讓她覺得放心。
回到府邸中,用過晚膳,酈嫵和蕭衍如往常一樣,各自沐浴。
進了內室,走向那張拔步床時,酈嫵陡然腳步一頓。
白日裡倒是不覺得什麼。夜間朦朧的燈火一照,那些被她壓在心底,仿佛已經忘記的、有關於昨夜的一幕幕,忽地又翻滾在腦海裡。
氤氳的燈火,熾熱得讓人難以招架的吻,縈繞在耳畔的喘.息,滾燙和力度,晃動的帳帷……酈嫵不由地面目漲紅,腳步踟躕起來。
“過來。”蕭衍靠在床頭,朝她招了招手。
“既然孤是個好人……”他抬眼朝酈嫵望來,黑眸緊緊鎖住她,淡淡地道:“所以……你還有什麼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