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36章 春夜喜雨(1 / 1)

已是二更時分, 亥時末。

夜色濃稠深沉。

燈火已稀。今夜無星亦無月,偌大皇城陷入靜謐與暗黑之中,偶爾一簇細小的閃電從漆黑的天幕上劃過。

東宮正殿的寢宮內, 還留著一豆燈火。

帳幔早已放下, 裡頭的人卻一個都未睡著。

床笫之間,施展不開。酈嫵回憶著在傾城坊看到的舞姬的姿勢,加入自己的改動, 跳得興致正高,被蕭衍突然按在被褥上,還有些懵然。抬眸時, 看著太子此刻的模樣和眼神, 本能地有些畏懼。

懸在她上方的男子, 早已沒有了平日裡冷淡嚴肅的樣子。

因為就寢,蕭衍穿的是鬆散的寢袍,頭發也是披散的,看起來散漫無羈,可他冷硬的面容輪廓, 挺直的鼻峰和暗沉的黑眸,卻透出強勢的侵略感, 讓人放鬆不起來。

尤其此刻, 那黑眸深處還有著隱隱的暗火在跳躍湧出, 像是即將噴發的火山,帶著極度危險的氣息。

酈嫵被他按著一邊肩頭, 就像被釘在地上的獵物,用力掙了掙,也紋絲不動。

“殿下……”酈嫵慌亂地伸手去推,手指隔著單薄的寢衣, 碰到男子滾燙又堅硬的胸膛。陌生的觸感頓時令她微微一顫,膽怯地收回了手。

而蕭衍被她這樣隔衣一碰,眼神又幽暗了一些。

春末的夜,本就不算寒冷。此刻帳帷四周更是仿佛著了火一樣,溫度越深越高。

一顆汗珠順著蕭衍的臉頰滾落,在他的下頜處停留了一息,“啪嗒”滴了下來,恰巧落在酈嫵的鎖骨凸起處,又沿著那白皙的肌膚,一路滾動,直至洇入她的寢袍領口,沒入那溝壑之中。

蕭衍抬起手,長指伸向那滴汗珠消失的地方。

酈嫵頓時一陣顫栗,整個人像是蝦米一樣蜷縮了起來,水盈盈的眸子裡有迷蒙,有愕然:“殿、殿下……你……”

蕭衍收回手,手指轉而撫向她的唇角,指腹輕揉著她柔嫩飽滿的唇瓣,黑眸緊鎖著她,用微啞的嗓音,淡淡陳述:“酈央央,我們拜過天地,行過大禮,飲過合巹酒……”

指腹在她顫抖的唇瓣上微微使力,重重一揉,“……我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

他眼底的欲毫不掩飾,深濃駭人……想做什麼,不言而喻。

酈嫵顫著聲音,又抬起手臂去推他,不忘提醒:“可……可是你說過、說過不會碰我……”

她瀲灩的眸子裡,是明顯的害怕與恐懼。

是那般不情不願。

蕭衍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勉強拉回幾絲理智。

可他不想就這麼輕易放開她。

誰讓她這樣不聽話。

叫她防備他,她不上心;叫她彆喝酒,她不聽;叫她不要在今夜跳舞,她還是跳了……

她在他面前從來都是這樣肆無忌憚,一喝醉就來撩撥,撩撥了卻又不讓碰……全然不顧他有多難受。

蕭衍一手按住酈嫵,一手伸向她的腰間。

夜間入睡的衣袍,質地柔軟輕薄,酈嫵衣袍上係著是三指寬的絲質腰帶。

蕭衍長指勾起她的腰帶,緩緩解開。

“你……”酈嫵剛要掙紮,又被他使力一按,依然無法動彈。

“放心,不會碰你。”蕭衍神情看起來很冷靜,氣息卻無端透著一股危險。他黑眸淡淡瞥了酈嫵一眼,慢慢道:“……但你可以碰孤。”

酈嫵酒意未散,頭腦混沌,睜著迷懵的眸子看他:“……什麼?”

蕭衍沒有回答她。隻將那解開的腰帶輕輕抽.出來,然後覆在酈嫵的眼上,再將那帶子在她腦後係了個結。

他不希望她看見他此刻的樣子,不希望現在就嚇到她。

酈嫵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到了,本能地伸手去扯那絲帶。蕭衍卻扣住她的手腕,“不要動,你乖乖地聽話,孤保證不會碰你。”

他說完又補充一句:“……你若是不聽,孤就什麼都沒法保證。”

酈嫵嚇得收回了手,果然沒敢再動。

東宮寢殿外,一束粗紫的閃電忽地劃破了夜空。

“轟隆——”

滾滾春雷忽然而至,震耳欲聾。

酈嫵什麼都看不見,被這突然的驚雷嚇得一個顫抖,然後就被撈入了一個滾燙又寬闊的懷抱裡。

她靠在他懷中,感受著那一陣重過一陣的心跳,瑟瑟發抖,也不知是害怕外面的驚雷,還是害怕其他什麼。

接著她的手腕就被一隻滾燙的手掌握住,慢慢往下引領。

“好燙……”酈嫵瑟縮著想收回手,“殿下……你身上放了什麼東西啊?”竟然比他的掌心還燙。

蕭衍氣息急促,按著她的手,不讓她縮回。

他力道有些失控,酈嫵的手腕被他攥得極疼,嘟囔道:“好啦好啦,我幫你拿著,你彆再捏我手了……手好疼。”

蕭衍這才鬆開手。

酈嫵乖乖地幫他拿著,一隻手圈握不住,甚至還主動地伸出兩隻手一起。

屋外,粗紫的閃電一道道劈開漆黑夜幕。

“轟隆隆——轟隆隆——”

一陣又一陣的雷聲,震耳欲聾,掩蓋了所有聲息。

不知過了多久。

“……鬆手!”蕭衍忽地急.喘一聲,聲音啞得可怕。

酈嫵根本就沒反應過來,甚至因為他突然的聲音,驚得雙手下意識地攥緊。

視線被遮,隻覺得周圍一片黑暗,接著就聽到太子壓抑不住沉悶地哼了一聲。

酈嫵面上一燙,猶如被熱水澆臉,整個人都茫然了。

蕭衍閉著眼睛悶聲喘了幾口氣,睜開眼時,狹長的丹鳳眼半張半闔,裡面一片幽暗。

隔著帳帷朦朧的燈火,他看清酈嫵此刻的模樣,漆黑的曈仁微微一縮。

可酈嫵雙眼被覆,還一臉懵懂茫然。呆滯了一瞬後,她粉.嫩的舌尖甚至還在唇角卷了卷,就像過去她嘬著杏仁酥酪那般,抿入唇中。

蕭衍心頭一震。

感覺才消解一些的渴求,又更洶湧澎湃了些。

可酈嫵卻不再願意了,輕聲抱怨:“……手好疼。”

這一夜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太累太困了。手又酸又疼,雙眼被覆,困意更深,堅持到現在早已精疲力儘,嘟囔了幾聲,直接就側躺著睡過去了。

蕭衍沉默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後直起身,簡單收拾了一下,掀開帳帷,下榻。

屋內有暖水釜,是為了晚間渴了可以倒些熱水兌涼水喝。

蕭衍倒了熱水和涼水,在銅盆裡兌成適宜的溫水,然後將一條乾淨的棉帕浸濕擰乾,走過來給熟睡的酈嫵擦乾淨了手和臉。

最後才給自己簡單擦了擦。

滅了燭火,重新放下帳帷。

屋外,閃電驚雷之後,一場春夜喜雨終於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轉瞬便如瓢潑。

*

因為三更天才睡,酈嫵睡到很晚才起。

醒來時,太子自然早就不見了。

候在外面的琉璃聽見裡頭的動靜,連忙進來伺候酈嫵起床梳洗。

酈嫵手掌撐著被褥欲要起來,忽地手臂一軟,輕呼一聲,整個人又趴了下去。

琉璃嚇了一跳,連忙彎腰將她扶了起來,關切問道:“太子妃,怎麼了?可是身體有所不適?”

酈嫵搖頭,“沒有。”

身體沒有不適,隻是手掌心有著異樣。

她翻開手掌,才發現自己掌心的皮膚紅通通一片,像被什麼東西磨了許久,又紅又亮。

琉璃也瞥見了,“呀”了一聲,“太子妃的手怎麼了?是被什麼擦傷了嗎?”

酈嫵蹙著眉頭,也有些不解這是怎麼來的。搖了搖頭:“不知是怎麼弄的,大概昨晚喝醉了,不小心在哪裡擦傷了。”

酈嫵皮膚嬌嫩,稍微一點碰觸便會起紅痕。雖然雙掌都紅成這樣,這種情況以前從未有過,但她喝醉了做過什麼,自己也是糊裡糊塗的。所幸沒有破皮出血,琉璃也並未過多猜測,隻道:“一會兒洗漱完,奴婢給太子妃擦點藥膏。”

酈嫵點點頭:“嗯。”

起來得太晚,早膳酈嫵是一個人用的。

下了一夜雨,庭院裡雨打花落,海棠花瓣掉了一地,零落成泥。

酈嫵站在庭院下,看宮人灑掃庭院中的落花,小白貓湯圓趴在她的臂彎裡,她手掌拂過柔軟的貓毛,又覺得掌心一片刺刺的。

她又翻開掌心,盯著那還未完全消退的紅腫,腦海裡模模糊糊地閃過一絲什麼。

可是轉瞬間便被一陣驚雷給震了過去。

於是腦海中的印象隻餘昨夜的春雷滾滾,其中隱約夾雜的男子的喘.息聲,被她忽略了過去。

中午蕭衍從書房回來,陪酈嫵用膳。

酈嫵手還酸疼著,用膳握著筷箸和湯匙時,微微發顫。這般異樣,蕭衍自然是注意到了,正欲開口問,轉瞬又意識到什麼,表情微滯。

沉默了兩息,最後他將椅子挪過來,接過酈嫵的碗筷,親自喂她吃。

旁邊布菜的琉璃和德福都是一愣,接著個個抿唇而笑,悄悄退了下去。

*

一結束新婚休沐期,太子便開始忙碌了起來。

這日一大早,蕭衍上朝回來,回到東宮,對酈嫵道:“孤要去嶽州兩月,你要去麼?”

他既是已經答應過今後自己出宮都帶上她,便要履行諾言,每回出去都問一下她。

酈嫵很開心:“我也可以去嗎?”

“可以。”蕭衍看了她一眼,又道:“不過你這個樣子……不太方便。”

“嗯?”酈嫵不解。“那要怎樣才方便?”

“換成男子妝扮吧。”蕭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說道。

“可我沒有男子衣裳啊。”酈嫵道。雖然以前未出閣時,覺得好玩,也曾給自己備過一兩套男裝。但是出嫁之後,並沒有帶來。

時間緊迫,一時也來不及臨時給酈嫵準備合身的新的男子衣物。

蕭衍想了想,讓德福開了東宮庫房,將自己年少時的衣袍找了幾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