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好吵。

雙手自然下垂，指節緩慢扭曲，注視著這擠滿了瘋狂賭徒和酒鬼的賭場，艾莉卡面無表情地評價道。

她的念能力名為【塞壬】，強化係，簡單來說就是可以強化軀體、增大由自己製造出來的聲音。

她能夠將聲音瞬間增強到足矣震碎人耳鼓膜的150分貝，甚至如果隻針對單體，耗費大部分念力也能夠做到將200分貝的聲音灌入人耳，引起人體爆炸，可謂是殺人利器。

“噠！”宛如某種重物從高空墜地的聲音突兀響起，賭場裡所有的人都被這聲音驚到，茫然地抬起頭來。

“噠！”比剛剛更高的聲響又一次出現，緊隨而來的，是如潮水一般不知道從哪裡為源頭湧出來的強大壓迫感。

那淡淡的壓迫感若有若無地輕撫每一個人的額頂，像是有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平靜而輕蔑地說了一句：“滾。”

任何生物都有著趨利避害的本能。

在哥譚生活的人尤其如此。

不去在意莫名出現在街邊的神秘包裹，不去靠近行跡詭異癲狂的人，不去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熱鬨……

於是，整個賭場寂靜片刻，大部分人都順從地從賭場大門離開。

他們是來找樂子的，可不是來成為樂子的。

短短半分鐘，偌大的賭場就隻剩下一些已經喝得爛醉如泥的酒鬼和氣定神閒地坐在中間的牌桌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擺弄紙牌的中年男子。

“嘩啦啦——”推幣機還在不知停歇地落下硬幣。

“滴哩哩——”老虎機的滾筒還在滾動。

“軲轆轆——”圓珠在規律旋轉的圓盤中滾動。

艾莉卡抬眼，湧動著些許笑意和無儘殺意的眼眸看向牌桌邊的中年男子。

【好久不見。】她做出口型，【金姆。】

中年男子擺弄紙牌的動作一頓，轉頭看向她，遍布溝壑的蒼白面容上擠出一個猙獰的笑容：“好久不見，小啞巴。”

空氣凝固了。

不，應該說，在這一刻，兩個人的念力比拚就已經開始了。

“吱呀——！”木質的牌桌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吊燈晃動，好像下一刻就要墜下來。

還留在賭場的醉鬼被這凝固的氣勢所壓，本就醉得通紅的臉立刻因為缺氧而漲成可怕的豬肝色，有人在這樣的重壓下醒來，艱難地想要向大門爬去，卻因為無力感而難以行動。

坐在最靠近門口的位置的壯漢胸口弓起，抓住了自己的頸脖，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

眼眸微動，艾莉卡驟然收回了念力。

【到外面去。】她冷笑道，看向金姆的目光透著某種悲憫，【你不會想在這裡經曆人生中的第二次死亡吧？】

金姆獰笑道：“小表子，你今天就給我留在這裡！”

話音未落，兩個人同時消失在原地，隻餘下賭場外牆的巨大破口昭示著兩個人離開的方向。

而在兩人離開後沒多久，蝙蝠俠和羅賓從破口進入賭場，一邊安排救護車過來救助這些在缺氧後昏迷的酒鬼，一邊通知在另外兩處蹲守的夜翼和紅羅賓艾莉卡出現在了這裡。

“蝙蝠俠，他們出現在了哥譚灣！”神諭的聲音從耳麥中傳來，蝙蝠俠和羅賓毫不停歇地離開。

……

夜晚的哥譚灣並不安靜，海浪的嘩嘩聲被海風卷起吹到岸上，帶著海水腥味的海風裹挾著晚間的寒涼吹過脊背，讓人的皮膚出現生理性的雞皮疙瘩。

一大一小的身影先後抵達了這裡。

金姆並不是一個壯碩的男人，中年接近老年的年齡階段讓他的鬢角儘數花白，穿著得體的西裝沉著臉時，臉上的溝壑裡裝滿了嚴肅，全然不像是一個流星街走出來的暴徒。

與四年前的他如出一轍。

長達兩米的巨型鐮刀在空中畫出一道銀月，黑色的皮鞋輕點刀面避開鋒芒，在由風刃編織的網中，艾莉卡靈巧地上下翻飛，躲開攻擊。

具現化係念能力【月鐮】就是金姆的能力，他所具現出的巨大鐮刀擁有極鋒利的刀刃，能夠揮出由風組成的刃氣，是可遠攻可近戰的能力。

而艾莉卡的增大聲音灌入人耳的能力也不是毫無限製的。

她對聲音的增大本質上是一種念力的放出，如果能夠有東西打散她加強聲音的念力，又或者能夠阻擋她的念力進入耳道，也能使得她的念能力失效。

要放大單個單位的聲音所需要的念力不多，但是精細操作到讓聲音準確地進入人耳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在自身處於絕對安全的情況下，艾莉卡當然能夠做到避開所有月弧將聲音灌進人耳，但在激烈的戰鬥中卻有些困難。

好在她從來不過度依賴自己的能力。

任何東西都有失控的概率，就連念能力都有失效的風險。

但是她的身體、她的本能、她的技藝不會背叛她。

深藍色的眼眸裡倒映著細密的刃光，某一刻驟然鋒利！艾莉卡猛地衝進看似嚴密的攻擊網，纖細的身形輕而易舉地穿過之中極小的空隙，襲至金姆身前。

金姆：！！！

女孩略微冰涼的指尖觸碰到了他的頸脖，青筋鼓起，圓潤的指甲伸長，刺進金姆的側頸。

“嘭！”灰塵四起。

抓著金姆的頸脖將人死死壓在地面上，艾莉卡的另一隻手伸進他的耳道，尖銳的指甲幾乎要直接懟到他的鼓膜。

【告訴我。】她的瞳孔縮小成針尖的大小，嘴角不自覺地翹起，【你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金姆略微掙紮了一下，耳朵裡的指頭便又往裡碾了碾。

他不敢動了。

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以那根指頭為媒介，艾莉卡隻需要在耳道裡輕輕轉動指尖，放大摩擦的聲音，就可以直接將音波灌進他的腦袋裡，然後他的大腦就會開始發熱、發燙，最後直接炸開。

那是他四年前就體

驗過的滋味。

“我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金姆略微嘲諷地重複這個問題，“這要問你啊，啞巴。”他的嘴角咧開，面容上滿溢出惡意，“是【神明】！【神明】賦予了我們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權利，讓我們將恐懼！將毀滅帶給這個世界！”

他癲狂地大笑起來，不顧還捅在耳朵裡的手指，以骨裂為代價將一隻手從艾莉卡的束縛中掙脫出來，從腰間抽出了一個圓筒，用力捏碎。

惡心的黃綠色氣體瞬間彌漫開來，以兩人為中心擴散。

刺鼻的、不知道混合了多少化學成分、無法形容的氣味湧入鼻腔，在艾莉卡的視線裡，身下屬於金姆的面孔逐漸模糊起來。

他的聲音驟然低沉：“將死亡帶給你！”

“嘭。”一聲輕響，指尖被耳道包裹的溫熱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黏膩的濕潤感。

海風不知疲憊的吹拂著，將這抹濕潤又變成跗骨的寒涼。

聒噪。

艾莉卡面無表情地站起身，無光的眼眸飄忽著投向身側的某個方向……

……

蝙蝠俠和羅賓抵達這裡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艾莉卡身下的人的腦袋驟然爆炸的一幕。

來晚了。

蝙蝠俠心下一沉，白日裡與艾莉卡短暫相處時所生出的那些許心軟儘數消失。

女孩柔軟的笑容、小心翼翼的話語、生澀的撒嬌在這一刻都被蒙上了一層血色，然後被面前面無表情地站直的艾莉卡取代。

提姆的判斷是正確的。

艾莉卡，這個從根本上而言就不是正常人的孩子是無法溝通合作的，至少跟蝙蝠家族不行。

蝙蝠俠並不是不能接受殺人行為，他的不殺原則從來都隻是針對自己，他知道自己心中湧動著怎樣晦澀的仇恨，他知道自己一旦跨過了那條線就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但是他也從來沒有要求過其他超級英雄也遵循不殺原則，正義聯盟中會殺死窮凶極惡的罪犯的人大有人在，這也是他在這段時間以來其實對艾莉卡的態度並不冷漠的主要原因，畢竟她實際上從沒有對無辜的人出手過。

蝙蝠俠的助手羅賓們也受了他的影響，信奉不殺原則。

而唯一打破這個原則的紅頭罩，當初蝙蝠俠之所以阻攔他，實際上也隻是不希望自己的弟子、自己的孩子迷失在仇恨與殺戮中。

每座城市都有屬於自己的義警，而這座城市的義警已經夠多了，隻要紅頭罩能夠保持自己的底線，不被哥譚的瘋狂所裹挾，那麼多他一個反英雄也不算什麼。

但是現在，直面戰鬥狀態下的蝙蝠俠還是終於下了一個定論——艾莉卡是不同的。

她是一面鏡子。

平等地將他人投注於自己身上的一切返還。

她不會是一個高尚的英雄，也不會是一個瘋狂的惡人。

她是複仇本身。

這些分析隻在蝙蝠俠的大腦裡占據了很小一部分，現在更需要思考的是，金姆從哪裡搞來的恐懼毒氣，吸入了恐懼毒氣的艾莉卡接下來會做什麼。

蝙蝠俠給羅賓打了個手勢，兩個人做好了被攻擊和需要迅速製服艾莉卡的準備。

艾莉卡看向了他們。

她的眼裡仿佛永遠沉澱著濃鬱的仇恨，像是被厚重的泥濘填滿，深沉無光。

她似乎有些茫然。

【父親……？】她遲疑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