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若是能以你一人命救天下...)(1 / 1)

妖域通道一旦打開,妖潮便會噴湧而出,直至通道關閉。

如滄魁山這樣的地方,妖域通道的存在積年累月,是妖皇牽製人間的手段之一,無可關閉,隻能以大陣結界鎮壓。但這世上又哪裡有真正完全密不透風的陣,這般通道大陣中,通常都會有守陣人在,以防結界出什麼問題。

饒是如此,也偶爾會有一些妖獸從大陣中跑出來,需要守陣人進行追擊和斬殺。而大陣如此運轉,困一個滄魁山通道也是困,再多困一些墮妖也是困,因而大家也會將新捉住卻無從下手的墮妖放在這裡。

再後來,有些大的世家還會專門帶弟子在這裡曆練,沒有真正直面過妖獸,手上沒有染過妖血的修士,哪裡配被稱為修士?

除了這種近乎永恒存在的妖域通道之外,在大陸出現新形成的妖域通道時,隻要能夠及時切斷妖氣源流,是有很大的幾率能夠將通道徹底關閉的。

這也是各大宗門實時都在監控自己轄區範圍內妖氣異動的原因。

隻是這妖氣源流,又豈是一般境界的修士所能處理的,通常都需要九轉天乃至無極境的仙君出手。有些小宗門在遇見這種情況時,也隻能求助自己依附的大門派,否則難逃全宗在妖潮之下獨木難支,徹底被吞亡的命運。

凝禪回憶著自己此前看過的所有有關妖域漩渦的資料,掐著白斂的結界可能支撐的時間,在反複思量後,終於將目光重新投向了南溟幽泉的泉眼。

哪裡的妖氣越來越濃,空中黑氣遮天蔽日,濃雲滿布,層疊出可怖的黑影輪廓。

也不知附近的修士有沒有開始對凡人百姓的疏散。又或者說,虞畫瀾在此還有什麼後手?

無數思量在凝禪心頭一一閃過。

謝柏舟的金手指老爺爺目光炯炯有神,一瞬不瞬地盯著泉眼的方向:“你還愣著乾什麼?你忘了我給你畫的大餅……哦不,我給你說的機緣了嗎?我有預感,這一遭的機緣對你來說,是能奠定你此後道途根基的存在!”

凝禪恰好將他的話語全須全尾聽在耳中,微微一楞,看過去一眼。隻見謝柏舟表情平淡,似乎並未被老爺爺火急火燎的聲音所影響,甚至劍柄一翻,處理了逼近祝婉照身邊的一隻妖獸。

可謂冷靜至極,心智堅定,深沉而不魯莽,完全符合點家大男主的標準。

凝禪看了一會兒,心底忍不住開始認真回憶原書的劇情。

妖潮,男主,道途根基,機緣。

她想了一會兒,倒還真的想起來了點兒零散劇情。

符合這三個元素的,是謝柏舟隻身去封住妖域通道,神魂都被撕碎,幸而有老爺爺所說的機緣寶物出世,硬是將他的神魂斂在一起,又重塑了肉.體,這才重獲新生。他天資本並不多高,是在這一次後,才開啟了他的登天之路的。

可謂是真正意義上的九死一生。

——死了一次,卻也更強了。

這劇情,很點。

話說回來,能在這種情勢下,舍身封妖域通道,還能忍下重塑肉身之痛,無論謝柏舟有沒有這次的機緣,他這一生,都絕不會僅僅是碌碌之輩。

凝禪看向謝柏舟的目光多少帶了點兒敬佩,果然,不被剝掉幾層皮,挫幾次骨揚幾次灰,哪裡坐得穩點家龍傲天男主的位置。

莫名就很期待謝柏舟為了祝婉照舔後槽牙的那一天。

她在那兒嘖嘖感慨,在想起這段劇情後,反而放鬆了一些。畢竟方才她都已經想過,如果虞畫瀾真的一直拖延後續的支援,若是他們完全支撐不住的話,她要不要強行突破去以身封妖域通道的事情。

但既然這事兒有謝柏舟代勞,她對於這種神魂磨滅的機緣也什麼興趣,自然樂得輕鬆。

她這麼想著,目光便一直都沒有從謝柏舟的方向收回來。

自然也沒有發現,虞彆夜在殺妖的同時,其實目光從未離開過她。

虞彆夜的眼底漸深。

他順著凝禪的視線看去,在謝柏舟的身上淺淺一落,又移開。

有什麼值得她看這麼久的嗎。

他以為自己已經將自己眼底的厭惡與探究遮掩得很好。

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面前的許多妖獸都已經被他手中的劍風攪碎。

他手裡拿的,其實也並非是劍,而是一柄儀刀,可方才那個短暫的恍神之間,他卻依然以刀帶出了劍意。

妖屍遍地,死狀實在算不上體面,虞彆夜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壓下心頭難名的不悅,卻在下一個瞬間,恰與段重明擦身而過。

紅衣師兄刀鋒一轉,目光在虞彆夜手上一落:“刀是好刀,就是你這刀法。嘖嘖。”

又看了眼虞彆夜周圍與此前截然不同的妖屍死狀,眼神一轉,心底已經多了幾分了然。

但段大師兄唯恐天下不亂,哪可能寬慰虞彆夜半句,他眼珠一轉,打量謝柏舟兩眼,故意笑道:“喲,沒想到我師妹口味還挺多姿多彩的嘛。”

虞彆夜果然手下動作又是一頓,下一刀落得更狠絕,連段重明都看得心頭一抖。

段重明正要再接再厲,一道卷成了小紙團的符紙已經輕飄飄砸在了他的頭頂。

然後封住了他的嘴。

段重明驚懼地抬頭,就見凝禪剛剛收回手,居高臨下地看向他:“讓你胡說八道,送你一道禁言符,保你接下來兩炷香時間裡,都隻能老老實實殺妖。”

段重明:“……”

他沒事乾乾嘛來逗虞彆夜!

段重明露出悲憤的神色,想要向凝禪比劃什麼,身側卻露出一個破綻,眼看有妖獸的利爪就要落下,卻被一柄儀刀攪碎。

虞彆夜慢條斯理收刀,在凝禪看不見的角度,對著段大師兄輕輕勾了勾唇:“段大師兄,當心。”

身上此前的陰霾已經全然不見。

段重明心下一曬。

早就知道這小子有兩幅面孔,如今真的被凝禪撈出了少和之淵,還比之前更肆無忌憚了許多。

遠處遙遙有妖嘯聲乍起, 泉眼之上, 有大妖的身影接連露頭,凝禪一眼看去,面色也變得凝重了起來。

……這妖潮是捅了羅刹鳥的鳥窩了嗎?!

怎麼剛剛殺了一隻,又出來了三隻啊!

金手指老爺爺已經開始振臂高呼:“小舟!就是現在!上!”

謝柏舟沉默片刻。

謝柏舟忍不住道:“……不是,你認真的嗎?一隻六眼羅刹鳥不是我機緣,三隻一起出來就是了?”

金手指老爺爺:“……我隻能感應到是不是機緣,又不知道到底是什麼!”

謝柏舟:“我看你是想讓我死。”

老爺爺一口否定:“你我二人如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怎麼可能想讓你死!”

謝柏舟歎了口氣:“所以說,你口口聲聲說是我的機緣,也是信口開河。”

老爺爺難得降低音量,低頭心虛:“機緣這東西……誰緣分到了誰就得唄,誰見過什麼機緣上面還帶名帶姓帶生辰八字的啊。我要不這麼說,我尋思你也不會來的。再說了,富貴險中求!懂嗎!不險哪有機緣!哪有富貴!”

謝柏舟久久沒了回應。

老爺爺再抬頭的時候,就見謝柏舟面無表情地後退半步:“所以,你是要我以身去填妖域通道。”

老爺爺也愣了愣:“且不論什麼機緣,妖域通道在前,若是能以你一人命救天下蒼生……又有何不可?”

凝禪神色微動。

她的手指輕輕一縮,便連她操控的三隻戰鬥傀的動作,也都滯了一瞬。

虞彆夜敏銳地感覺到了什麼,抬頭看她。

便聽謝柏舟忽而開口:“世人以痛待我,棄我,厭我,我卻要去救世人。老頭子,你這是要我成聖啊。”

他這話沒頭沒尾,也隻有凝禪能聽懂,大家都是一愣,便見下一刻,謝柏舟竟然真的禦靈而起,直直向著妖域通道的方向如離弦的箭般瞬息而去!

段重明驚呼一聲“臥槽”,忙不迭起刀。

一道刀意銳不可擋,自他刀鋒而起,頃刻便衝天筆直,為謝柏舟掃蕩開了一條前行無虞的路。

他雖不知他到底什麼打算,但卻大致好似聽懂了他的話語。

一道雲間流火箭在謝柏舟身後與身側落下,混著段重明的刀意,竟然硬是以火色為前去的謝柏舟鋪了一道筆直。

謝柏舟神色微動,眉宇間的些許鬱色便也在這些刀光箭意中儘數散去,變成了人生從未有過的舒展和些許意外。

意外之後,又覺得理所當然。

他早就看到了,這些人願意走這一遭妖潮,與功利聲名全無關係,純粹是覺得想來,該來,所以便高高興興跟在了凝望舒身後。

這樣的一群人,雖然不明前因後果,也不知他這一去也並不純粹,卻依然願意在看到他之所舉時,舉刀箭助他一程,實在再正常不過。

這世間的人心千萬,有狹隘肮臟不可言說,自然也會有這般灑然坦蕩。

謝柏舟唇角微彎, 下一瞬, 他已經險之又險地在老頭子的大笑之中,穿梭過了三隻六眼羅刹鳥的間隙,一頭衝入了南溟幽泉已經變得墨黑的泉眼之中!

隨著他的身影被徹底吞噬,奔騰的妖潮也終於隨之一滯,就連那三隻六眼羅刹也嘶吼一聲,竟是折身不管不顧般重新向著泉眼的方向衝了下去。

凝硯的雲間流火箭不停,再次將妖潮逼退困在了火線之中,段重明也已經將白斂結界之外的妖獸清理乾淨。

局面暫時得到了一些控製。

殷雪冉半張臉都是血,回頭誌得意滿地看向白斂:“白師兄,我說不會讓妖獸過去,就一定做到了吧?”

白斂瞥她一眼:“快去找師姐給你點醒靈吧,你右腿的血窟窿當我看不到?”

殷雪冉似是這才感覺到疼,大喊著“啊啊啊好疼——”,向著凝禪的方向衝去。

段重明則是看謝柏舟的舉動看得目瞪口呆:“不是吧這大兄弟,就這麼進去了?他這是求生還是送死啊?”

凝禪抬手,給殷雪冉點了一個醒靈,再看向稍遠處臉色微白地走過來的祝婉照。

後者抬頭,衝著凝禪露出了一個有些虛弱的笑:“大師姐,我是不是拖後腿了。”

凝禪看向她的眼眸,順手也給了她一個醒靈:“什麼叫拖後腿?難不成你也想進南溟幽泉?”

祝婉照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她收了劍,竟是直白道:“南溟幽泉裡,有一處小世界封印,妖潮是為了衝破那一層封印,謝柏舟應該也是為了封印去的。”

祝婉照的目光遙遙落向陷入短暫寧寂的泉眼:“我本來想要阻止他,但他去的太突然,我沒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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