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將宋也淹沒,他不會水,仰頭栽下入水時,像被隔絕到了另一個世界,聽覺視覺都隔了一層薄膜,眼前是湧動的透明湖水,他伸出手仿佛就能戳破,可惜他怎麼用力去夠,也夠不到邊界。
宮人在入水後就放開了宋也,明顯是早有準備,往另一邊遊去。
宋也嗆水,掙紮,湖水因為他的動作而翻湧,岸上喊叫的聲音越來越小。
555緊急給宋也兌換了特殊道具,用來水下呼吸,隻是宋也入水時嗆了幾l口水,這會兒即使有道具,人也暈乎乎的難受。
胸腔內的呼吸被擠乾淨,慢慢恢複,或許是知道自己不會死,宋也平靜又迷糊地想,原來嗆水是這種感覺。
所以當有人朝他遊來,宋也毫無波瀾地看去,沒想到看見了一張驚慌失措的臉。
——是魏屏。
魏屏的頭發幾l乎全散了,外袍脫掉,迅速遊向宋也,他自己動作本身也不嫻熟,宋也被抱住時,感覺到他的手十分用力,太用力了,反而用在遊動上的力氣就少了。
宋也看著魏屏嗆了幾l口水,臉憋得發紅,卻依舊一手牢牢抓住他的腰。
不會鳧水,卻還是要來救他嗎?
鬼使神差,宋也的手輕輕擦了一下魏屏像是在落淚的眼角。
輕微的觸碰,甚至比不上水面流過帶來的阻礙感,可魏屏還是回過頭。
含著複雜又痛苦的雙眸,與其對視,宋也感受到了一種無措。
一切是毫無準備毫無頭緒的,魏屏回身擁住他,垂眸靠近。
當唇被撬開,不多的空氣被渡到口中時,宋也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
魏屏吻了他。
像水底纏繞的水草,宋也與魏屏沉沒在這無人發現的水底。
“撲——”
水面破開。
宋也被魏屏抬起,呼吸到了新鮮空氣。他一直閉著的嘴下意識張開,555兌換的道具隻能讓他不會因為憋氣嗆水而死亡,卻不保證他完全不會受到溺水的傷害。
他大口喘息著,濕漉漉的眼睫看向魏屏,“你……”
話到嘴邊,又難以啟齒。
魏屏依舊摟著他的腰,一言不發地往岸邊遊去,事情發生得太快太突然,宮婢的喊叫已經把其他官夫人引來,宋也一上岸,就被宋母緊緊摟進懷裡。
“囡囡,你嚇死娘了……你要是出事,娘就不活了……”
宋母顫抖著。
宋也安撫地拍拍她的後背,目光投向撿起自己外袍的魏屏。
魏屏上了岸,反而沒有露出在水裡出現過的情緒,他平靜又溫順……
屁。
他要氣死了。
魏屏冷著臉給宋也披上自己的外袍,跟宋母說:“先讓小姐換衣衫吧。”
宋母想起宋也的真實性彆,趕忙點頭,而後為難地看了看附近,落水的貴女們也救回來了,宮婢們要帶她們集體去換衣服,可是
宋也……
“宋小姐去我的殿裡換衣衫,穿我的。”公主愧疚開口。
要不是為了救她,宋也不可能會落水。
公主紅著眼眶,“不過我不能跟著你們去,你……”她對魏屏說,“你拿著我的玉牌去吧。”
魏屏剛回來就衝進水裡,玉牌丟在岸邊,此時聽了,便點頭應下,態度冷淡,“多謝公主。”
公主還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閉上嘴,看著他們離開。
而不遠處,聞正真斜靠在亭上的欄杆上收回目光,轉而看向自己面前跪著的小太監。
小太監滿嘴鮮血,他被暴怒之下的高公公打掉了牙,臉頰高高腫起,頭磕在地上,瑟瑟發抖,嘴裡含糊喊著饒命。
就在宋也和宮人落水後,公主尖銳的哭聲響起,守在亭外的一名小太監便急匆匆趕來,稟報此事,那時聞正真坐在桌前閉目養神,不知怎的他有些發困,本能讓他已經警惕起來,於是在聽到小太監的話時也沒動身,直到聽到“宋小姐”二個字。
聞正真不受控製地站起身,掀開帳紗往外看,目光觸及到水面泛起的波瀾,蹙眉要叫人,那一直低著頭的小太監忽然走到他身邊,湊過來似乎是想說什麼。
香味愈發濃重了。
太監因為生理原因,身上總是帶了些味道,年輕的小太監更甚,所以平日裡他們都會在身上撲點香粉,等級越低的小太監,身上的香味和騷味就越重。
聞正真身邊伺候的人,身上基本不會有太大的味道。
可此時,香味重得讓他感到眩暈。
“陛下。”
小太監聲音輕輕的,聞正真手抓住亭邊欄杆,手背青筋繃緊鼓起,身子搖搖欲墜。
他目光冷然。
小太監縮著腦袋,像是退卻,可在下一秒,又猛地抬手推向聞正真。
“陛下——”高公公睚皉目裂。
電光火石間,小太監以為自己要得手,他的手已經碰到了聞正真的肩膀,隻要用力,眨眼間,這位病弱的陛下就會掉進水裡,發出驚叫。
但痛苦的叫聲怎麼在他嘴裡發出了?
劇烈的疼痛從小太監的脖子蔓延,他瞪大眼睛,嗬呲嗬呲地張嘴大口喘息,微薄的空氣卻無法從口鼻中吸入,他兩隻手死死掰著掐住他脖子的手,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帝王。
聞正真輕而易舉地掐著他的脖子把他提起來。
明明還在咳嗽,手卻又穩又狠。
“哈?”聞正真笑,“讓我看看,孤的好母後,究竟想要哦做什麼。”
他對高公公說:“找個人,把孤的外袍給他披上,扔進水裡。”
高公公心還在狂跳,聞言立即點頭,拿起放在一旁的聞正真外袍,去外面拉了個身高差不多的侍衛進來,披到對方身上,便指著湖水厲聲道:“下去!”
一切發生不過數短短幾l十秒,侍衛落水,聞正真甩開小太監,撐著欄杆捂住口鼻咳嗽,眼睛緊緊盯著水面,在看見宋也破
水時,提起的神經鬆懈。
他放下衣袖,垂眸看見上面的一攤血。
“陛下!這香囊和熏香有鬼!”高公公一腳踢翻了香爐,又奪過小太監身上的香囊,對比香囊和熏香靠近時散發的氣味,咬牙切齒道,“好歹毒的心思!”
竟然是利用了香料來鑽漏子!
公主跑來哭喊,見此場景,大驚,聞正真卻看見她腰間的香囊。
目光一瞥,高公公便趕忙過去,扯下公主腰間的香囊與手中的對比,香味一模一樣!
且同時,水下宮人攀抱著披著聞正真外袍的侍衛破水而出。
一切了然。
“哈哈哈哈哈哈!”聞正真控製不住地彎腰笑出淚水,眼中是狠覺和淒冷,“真是好母後!好娘親!好個劉氏女!”
不惜叫來所有的貴女,讓眾人以為要給他挑選妃子,實際上卻是精心策劃一場“英雄救美”,英雄的還是一個身份卑賤的宮人!
在太後看來,他隻配得上一個宮人嗎?
不,她隻是想羞辱他。
即使會失敗,即使那些宮人宮婢會死掉,這萬分之一的可能,已經讓作為皇帝的聞正真在各官妻面前喪失威嚴。
“皇兄……”公主被嚇到,驚慌地喊著。
她沒有得到回應,而聞正真卻抬起頭,越過她,看到了緩步來到湖邊,搭著宮婢手臂的太後。
一場鬨劇將散未散,此刻是最好的看結局的時候。
太後似乎是有些歎息,臉上依舊帶著從容不迫的笑。
她隔著湖面與在亭中的聞正真對視,第一次表達了這段時間以來,她的憎恨。
“你不該好好活著,不孝不悌的東西。”太後緩慢張口,無聲地說,“你不配擁有任何愛。”
殺死舅兄,殺死外家的惡鬼。
聞正真哈哈大笑,他沒有露出絲毫痛處,手死死抓著欄杆,欄杆迸裂,碎屑紮進皮肉。
高公公驚嚇不已,“陛下!”
聞正真收回手,他閉上眼睛,聲音冰冷:“太後,病了。”
高公公怔愣,旋即低聲應道:“是,早些年明慶親王在外有座若得山莊,冬暖夏涼,正適合人養病。”
公主聽懂對話,驚駭道:“……皇兄,母後她!她……”
聞正真沒有理她。
他挺直脊背,垂著流血的手,離開了湖中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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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宋也在另一邊公主宮殿換好衣衫,宋母在外拉著魏屏不知道在說什麼。
宋也心裡直打警鈴。
他急得找555,語無倫次:[555,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
555沒回複,門先一步打開回複了他。
魏屏逆著光走進來,身上還是濕漉漉的。
門又掩上。
宋也還穿著白色的單衣,頭發散著,濕潤地披散在肩頭背後。
魏屏走到他面前,他不由自主地縮到了角落,一步步後退,直到背抵住衣櫃。
“宋小姐。”魏屏像一隻水鬼,俊秀的臉上布滿了壓抑過後爆發的怒火和冷意。
“不對,或許,我該叫,宋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