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忙碌了一天的第一中心城, 終於進入了真正的夜色。
城市路邊的街燈灑下冷色的光，空隙中浮塵上下翻湧。
城市內，車輛飛速駛過的聲音, 此時被無限放大，還沒睡的人們推開窗，好奇地看向窗外的龐然大物。
巨型裝甲車，仿佛鋼甲猛獸一樣行駛在街道中間門, 裝甲車在兩側開道。
“媽媽, 我以後是不是就不用上學啦？”
車內, 小姑娘趴在母親的懷裡, 仰著小腦袋, 一臉認真地問道。
聽見女兒的問題, 女人沉默著沒有說話, 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自己女兒的問題。
車內，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通過燭龍的二次汙染, 他們的汙染指數和意識都已經穩定下來，但想要和以前一樣正常生活顯然是不可能的，就算中心城同意讓他們回到過去的日常生活中，周圍人也不會同意。
“學還是要上的，知道第二中心城的核平哥嗎？”
蒼白的燈光下, 裝甲車內的廣播係統內，響起一道低沉而有力的聲音, 似乎是在回答女孩的問題。
“我知道！我知道！”小女孩聽見廣播裡的聲音, 激動說道, “核平哥就是陳教授！老師說他小時候就被陳教授救過！陳教授在成為異能者之前是一名物理學博士！他的天賦序列A-100：知識就是力量！”
聽見小姑娘如數家珍地說出陳最的身份，廣播那頭的男人低低笑了一聲，“對, 知識就是力量，所以不管發生了什麼，還是要好好學習。很多年以前，有個人和我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小姑娘抱著母親的手，看向廣播的方向，臉上表情甜甜地問道。
“這個世界，所有遠古神話的事跡都隻為表明一個事實。那就是如果有一天，無數災厄重現人間門，現世的偉力將通過勇氣與遠古神話重疊，那時，災厄會再一次為人類的勇氣所放逐。*”梁霆說到這裡，聲音微頓，“你知道現世的偉力是什麼嗎？”
“是……”小姑娘猶豫了一下，試探地回答道，“知識？”
“沒錯，人類所擁有現世偉力就是——知識。”梁霆低笑一聲，“……能拯救人類的不是隻有異能者，還有科學。”
梁霆在耳麥中說完這句話，笑了笑，“所以好好讀書哦，說不定拯救人類未來的希望，就在你的身上！”
聽見梁霆的話，小姑娘一臉驚恐地擺手道：“可是……可是我讀書很笨誒！”
車廂內，眾人見小姑娘焦急揮舞手的模樣，實在是可愛，有人甚至笑出了聲。
車廂內的氣氛很快就變得輕鬆起來，原本安靜的車廂裡，慢慢有人開始聊天，說起今天發生的事情，又或者是抱怨一下上司，感歎一下以後再也不用被老板折磨了。
梁霆深深吸了口氣，為這些被汙染者建立一個可供生活娛樂工作的特區，是他唯一能為他們做的事了。
裝甲車一路開到城外，等了一會兒，城門打開，穿過第二道城牆後，裝甲車轉彎，向另一邊行事，等了一會兒，在牆體內的一座軍事基地前停了下來。
眾人被帶下車，看著眾人驚恐的表情，梁霆帶著黑色皮手套的手微微向下壓，示意眾人安靜。
“安靜一點，大家都安靜一點，這裡是城防軍用於新兵培訓的一個訓練基地。未來的一個月內，你們將在這裡生活。”
“一方面是特區的建設需要一定時間門，另一方面是我們還不能確定二次汙染是否可以穩定住汙染以及你們的意識狀態。”
“這需要很長一段時間門，在你們住在這裡的這段時間門內，莫塔爾將全面監控這裡，然後做出相應的評估報告，等評估結束後，我們將開車將你們送到特區……”梁霆聲音頓了頓道，“這一點……希望你們能夠理解。”
梁霆安撫完眾人，準備離開的時候，看見一名失去了一雙手的年輕軍人站得筆直。正焦急墊腳看著新兵營大門的方向。
年輕軍人穿著刀鋒特種部隊的製服，顯然年輕軍人是一個被汙染者，或許還是最早的那一批被汙染者。
“你在這裡乾什麼？”梁霆疑惑問道。
年輕軍人抬起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撓撓頭，抬起手就看見空蕩蕩的手腕，吐了吐舌頭道，“等隊長幫我找手，手找不到了。”
梁霆看著年輕軍人空蕩蕩的手腕，有些懵，正想組織語言說點什麼，聶長峰帶著人回來了。
聶長峰先是對梁霆敬了一個軍禮，然後對年輕軍人搖了搖頭。
“沒有？”
聶長峰點頭，有些無奈地說道，“整個刀鋒軍營我們都找遍了，沒有找到你的手。”
年輕軍人眉頭微皺，一旁同樣被汙染的士兵揚起手道，“不會是和我的手一樣，被炸斷了吧？”
年輕軍人搖頭，“不可能，我是在清醒後被那名異能者砍斷手的，我的手沒有被炸斷。”
“你的手不會是被誰給偷了吧？”被炸斷手的士兵用另一隻完好的手，撓了撓頭道。
“偷手？”年輕軍人沉默了一下，“不……至於吧？”
梁霆：“……？”
第一中心城外，某建築內，黑色的蟲子如同潮水一樣拖著一雙明顯有著老繭的手進入黑暗深處，一隻白皙的手伸出，有些嫌棄地將兩隻手撿了起來，遞給一旁背著一副巨大棺材兩鬢斑白的中年男人手裡。
“老趙，你要這個乾什麼？”隨著少年的一個響指，蟲子們四散開，消失在黑暗當中，仿佛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背著棺材的中年男人沒有回答少年的話，隨手將偷來的木偶雙手放到銀色的金屬箱內，鎖上箱子後，表情冷漠道：“不該問的，彆問。”
“走吧。”老趙戴上兜帽，遮擋住臉和身形，在建築體內穿行的同時，抬頭，深深看了一眼樓道內早已經廢棄不知道多少年的監控設備。
“我們就不能休息一晚上再走嗎？”少年穿上鬥篷，戴上兜帽的同時問道。
老趙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瞼上的疤痕讓他的眼神看起來有些凶，少年立馬捂嘴，對著嘴巴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
下了三樓，少年再次忍不住再次開口，“我們現在去哪裡？”
“第二中心城。”
“去哪裡乾什麼？”
“你不是說天命沒了，想過正常人的生活嗎？我們去第二中心城，過正常人的生活。”
聽見老趙的話，少年在原地愣了幾秒，然後才後知後覺地快步跟上老趙，“你說真的？可是我們不是都在通緝名單上嗎？我們一進城就會被莫塔爾發現啊！”
“又沒說讓你在第二中心城生活，寰宇製藥知道嗎？”
“知道，人類最大的藥瓶供應商，除了普通藥品外，寰宇製藥是除了研究所外唯一一個能生產防汙染藥劑的公司，而且他們生產的防汙染藥和研究所生產的藥劑不同，他們生產的藥劑隻提供給那些有錢人。”
老趙點了下頭，“我以前在天命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寰宇製藥裡的高層，那個人就在第二中心城，他跟我說過，寰宇製藥在中心城外有自己獨立的製藥基地，你可以理解為是一個小型中心城，中心城我們是不能去了，去寰宇製藥的製藥基地還是可以的。”
“想求人幫忙，當然要帶點禮物。”老趙用手拍了下手提箱，道。
少年又驚又喜，他一蹦一跳，興奮得像個孩子，“真的？”
老趙嗤笑一聲，點了下頭：“嗯。”
“老趙，要不我給你當兒子吧，我給你養老，我看他們那些普通家庭都是這樣的！”少年嘰嘰喳喳地說道，“你說好不好？”
夜風中，老趙看向嘰嘰喳喳的少年，眯了眯眼睛，笑了下。
“走吧。”
“不是，老趙，到底行不行啊？你給句話啊！”
“臭小子，走不走？”
……
第一中心城，新軍營，此時梁霆還沒有離開。
“組建特殊作戰小隊？”梁霆眉頭緊皺地看向面前的這群被汙染過的士兵，他沉默片刻，一隻手落在為首的年輕人肩上，輕輕拍了拍，“你們已經完成了你們當初入伍時的誓言了，等過了觀察期，好好享受生活……”
“但這不是我們想要的生活……”為首的年輕人搖頭，“而且我們都變成汙染物了，不怕死，也沒有痛覺，由我們這些人來組建一隻特殊小隊，再合適不過了。”
“這是我們所有人商量後做出的決定，梁指揮，麻煩你幫我們申請上報吧！”
梁霆：“等過了觀察期，我會幫你們爭取。”
注意到梁霆用的是爭取兩個字，刀鋒軍營被汙染的一群士兵臉上頓時露出喜色，連忙對梁霆道謝。
“謝謝梁指揮！”
梁霆搖搖頭，看著一群年輕人興奮的樣子，梁霆驀地想起很多年前，他那時候剛當兵沒多久，和面前的這些年輕人差不多。
黑色陰影出現後，他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搜救科研人員，確保他們的安全。
他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裴離的。
和他不同，裴離在世界毀滅之前，就是非常有名的天才科學家，改良發明了好幾種抗癌的特效藥。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名年輕科學家的模樣，在人類最黑暗的年代，所有人都絕望的時候。
年輕科學家見到他是，笑著跟他說的第一句話：“看著吧，我一定會用科學拯救這個不科學的世界！”
年輕的科學家是那麼的堅定，語氣中透著不容置喙的篤定。
梁霆邁步，走進黑暗的陰影中，抬頭看向滿天的繁星，臉上不覺露出一個苦笑。
璀璨的星河幕布掛在夜空中。
荒野，廢墟，某廢棄城市內。
穿著純白法袍的年輕男人站在巨大的十字架前，閉著雙眸，虔誠地祈禱著什麼。
裴離雙眼微闔，目光沉沉地落在十字架上隻有胸口以上部分的純白生物。
白色的血液順著純白生物身體上的傷口留流淌，滴落在水池內，純白生物身體背後，是用無數肉瘤構成的詭異翅膀。
就在這時候，純白生物的額頭上長出一隻金色的眼球，眼球迅速轉動，最終落在裴離的身上。
裴離恭敬問道，“我主，您看見了什麼？”
“未來。”
一道仿佛穿透了亙古時間門長河的聲音在這片純白的空間門內響起：“黎白城……殺了他，奪回……時間門亂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