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白城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不是怎麼還追出來了?他那位老鄰居知道了不會有意見吧?到時候不會追出來找他要狗嗎?
係統戲謔的聲音在腦海深處響起解釋道:[不會, 我不是和你說過嗎,那隻狗實力很不錯, 事實上它經常在家的時候欺負你那位老鄰居。]
[你的鄰居早就厭煩了被狗欺負的日子,不僅要天天找狗,給狗鏟屎,在家狗還會沒事就給它兩巴掌。]
[現在狗跑了,它很開心。]
黎白城:……?
係統安靜了一會兒,荒野上突然出現了一抹盎然的綠意。
黎白城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面前的景色,這是一種荒蕪又充滿生機的景色。
荒蕪的城市被一棵巨大的榕樹所包裹, 順著樹枝的藤蔓根係紮根在地面上,就好像是一顆小一點的樹一樣,一棵樹構建出一整座的森林, 而這座森林則包裹著這座荒蕪寂寥的城市。
車子駛入城市內,綠色的枝葉摩擦透明的玻璃窗, 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榕城。
看著面前的景色,黎白城默默的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座城市的名字。
因為看過相關的資料,黎白城對這座城市有一點了解。
在舊世界毀滅之初, 人類所面臨的是一個接著一個的災難, 一個接著一個的困難, 一個接著一個的至暗時刻, 那時候這裡不叫榕城,隻是一個普通的無名小城。
當這棵樹出現後,這座不算有名的城市被人們親切地稱作榕城,以此紀念這顆由人類異能者死後形成的這棵巨型榕樹, 即便榕城內已經沒有人居住,但在中心城完全建立起之前,很多人生存在這裡。
這裡是異能者死後形成的深淵, 同樣是人類當時僅存的綠洲。
是代號為“榕樹”的異能者死後精神意誌描述。
在那個絕望的年代,他用生命包裹死亡,將生的希望留給了所有人。
因為他的死亡,這裡才有了水源;因為他的死亡,這棵樹才能結出生命所需的果實,同樣因為他的死亡,被稱作亡天使的汙染物被他所包裹,在他死後形成的深淵內沉睡。
大概兩個月前,一支異能者小隊路過了這裡,並且和之前一樣進入綠洲休息,本來一切如常,直到一名異能者因為想要祭拜一下“榕樹”走進城市的深處。
榕樹原本長滿果子的藤蔓上長出了古怪的人頭果實,並且那些人頭果實還在說話。
那名異能者看見這一幕,匆匆逃離,回到了城市邊緣,將消息告知小隊後,那支異能者小隊匆匆返回第二中心城,並把所見所聞上報到了防汙染中心。
[他的名字叫榮成,和商遙一樣是最早的一批異能者,燭龍也曾和他一起並肩戰鬥過。]
[早期很多異能者都接受過他的治療,雖然他常常因為自己是個輔助係不能到前線戰鬥而感到遺憾,但當亡天使出現的時候,他成為了真正的戰士,以生命為代價,讓亡天使沉睡在充滿生命的綠洲深淵之內,拯救了所有人。]
係統的聲音兀自響起,冰冷的機械音透著淡淡的冷感,黎白城聽著係統的話,臉上沒什麼表情地看著窗外的世界。
就在這時候,一隻汙染物出現在他的眼簾內,黎白城愣了愣。
那是一隻綠色的人形汙染物,身體上長滿了木質的紋路和綠色的苔蘚,它的頭頂上長著兩根宛若樹木枝椏一樣的東西,上面長滿了各種各樣的花,有白色的小雛菊,黃色的向日葵,淡粉色的桔梗……
它不像是汙染物,更像童話故事裡的才會出現的幻想生物,一切美好的形容詞都可以用在它的身上。
[好看吧?嘿嘿,它頭上的花是永生花哦,把它摘下來放花瓶裡,就算放個幾年也不會枯萎哦。]
黎白城盯著看了一會兒,用手摩挲下巴:確實好看,比花腦袋好看多了。
係統:[?]
等等,你想乾什麼?好端端的提花腦袋乾什麼?
幾分鐘後——
幾隻頭頂光禿禿隻剩下一節木樁子的汙染物默默地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腦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它們的角呢?怎麼就沒了呢?
係統看著車窗外面還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汙染物們:是我多嘴,害了你們。
“你讓燭龍割掉它們頭頂的花枝乾什麼?”陳最看了一眼黎白城手裡的花,忍不住開口問道。
將手裡的花整理好,黎白城頭也沒抬地回答道:“當然是送歌手啊。”
“人家都兢兢業業的在荒野上幫助中心城的人了,我這個當粉絲的送束花不過分吧?而且這個是永生花,比花腦袋好,不會腐爛,等歌手收到了,以後它隻要看見這束花就會想起我這個小粉絲,想起答應我的事情。”
陳最聞言看了眼黎白城手裡的花,又看看外面還一臉懵逼的汙染物,想到傅雪發給自己的報告,沉默了一會兒,認真開口道:
“要不我們再多弄點花,包個大的送它?你這裡才六枝,是不是太少了?”
陳最話音一落,眾人轉過頭,看陳最的眼神都變了。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陳主任——來自本異能的精準翻譯。]
“是有點少,”黎白城無視掉眾人的眼神,低頭看了一眼懷裡的花,想了想開口道,“等下再看看,還有沒有頭上長樹枝的汙染物吧。”
“這裡我熟,我知道哪裡有這類似的汙染物!”陳最拍了拍胸口認真道。
談寧:“……”
陸蒼:“……”
總覺得陳主任的什麼東西在這一瞬碎掉了呢!
車子一直開,開到城市廢墟內的一角。
燭龍後勤小隊架設通訊設備的同時,談寧被陳最拉上,利用天賦序列天引控製周圍的汙染物,將汙染物們頭上長滿花的枝椏給全部摘了下來。
在重力消失的瞬間,一群長相漂亮的汙染物幾乎是轉身就跑,像受了驚的小鹿一樣離開了這片區域。
路邊的小蘑菇歪著腦袋,看向逃也似跑來的汙染物,有些迷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這並不妨礙離開的動作。
顏色絢麗到幾乎七彩透明的蘑菇抽出紮根在黑色土壤內的腳,邁著步子跟著一起跑了。
小蘑菇們直接跳到後跑來的汙染物身體上,一隻小蘑菇掛在那隻汙染物光禿禿的木樁上,指了指後面,似乎在問‘你們跑什麼?那邊有什麼東西?’。
幾隻驚恐的汙染物發出古怪的叫聲,指了指自己頭頂的木樁,滿臉都寫著驚恐和不理解。
‘有變態砍汙染物的樹丫!你看看我的頭!’
‘快跑吧!那些變態比森林深處的那些外來的汙染物還要變態!’
……
許沉在原地等待,看著一人抱著一大束花回來的談寧和陳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嚴重懷疑,整個城市內長有漂亮花枝的汙染物都被這兩人給禍害了一遍。
“你弄這麼多花乾什麼?”
陳最摸了把額頭上的汗水,一張彌勒佛一樣的臉上露出個笑,“等帶回中心城,給它包個大的!用最好的包裝紙,最好的插花師,給它弄一束最漂亮的花,讓它永生難忘。”
許沉沉默了一會兒,原本想說什麼的,最後變成了一句,“唉,你也不容易啊。”
眾人在原地休息了一會兒,黎白城坐在椅子上,同時聽許沉說最後的注意事項。
“按照那支異能者小隊的說法,他們發現人頭果的位置是在這裡。”
許沉指著電子屏幕上的一個地點說道,“所以我們這次的調查也是從這裡開始,綠洲深淵內部肯定發生了變化,但我們現在還不確定是什麼,所以需要你們進去調查。”
“第一,能不使用武力的情況下,儘量不要使用武力,劇烈爆炸很有可能會讓亡天使醒過來。”
“第二,進入汙染區域後,想辦法弄清楚人頭果出現的原因,確定是否有彆的汙染源進入了綠洲內,導致了人頭果的出現。
“第三,如果是因為有新的汙染源出現,導致榕樹上長出人頭果,那就想辦法解決那隻汙染源。”
“第四,如果不是……”
許沉說話的聲音微頓了一下,片刻後才接著說道,“那就立即進入綠洲深淵的核心區域,也就是——榕城公園,確認亡天使是否已經蘇醒。”
陳最:“好。”
燭龍則是點著頭,神情嚴肅起來。
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黎白城收回視線,兩人這一次進入裡面,並沒有帶上他,榕城本身並不危險,危險的是被困在這裡的亡天使。
根據資料來看,亡天使是一種十分特彆的汙染物,又或者說是——神話生物。
按照亡天使的特性,黎白城想不出除了神話生物這一個詞語,還有什麼能形容這個特殊的汙染物。
腦袋裡係統的聲音響起——
[亡天使,S級汙染物,汙染序列S-04:死亡領域。一隻可以帶來死亡的汙染物,死亡與它如影隨形。它是亡天使,也是告死鳥,它醒來之時,預示著世界的終末。]
[備注,亡天使無法被死亡殺死,但會被吞噬。]
[你也不用太擔心了,綠洲內的變化和它沒關係,它還在睡大覺,我的建議是暫時不要驚醒它。]
[你等我寫個計劃書,想得到它的序列,咱們得一步一個腳印慢慢來,雖然不想承認,但它的排名的確在我前面,不是咱們現在的武力能對付得了的,而且這玩意還是不死的,挺麻煩的。]
聽著係統的話,黎白城下意識用手揉了揉眉心,彆說,他這異能還挺有上進心的,奪取彆人異能的計劃書,少說也寫了四五次了。
黎白城閉目養神,靠著一旁柔軟的沙發上,在腦子裡問係統:人頭果和亡天使沒關係,那就是說綠洲的核心區域出現了新的汙染源?
[嚴格來說,並不是什麼新的汙染源,隻是農場主對榕樹進行了基因汙染,在榕樹內注入了多頭汙染物和人類的合成基因。]
黎白城忍不住皺眉:它為什麼要給榕樹注入汙染物和人類的基因?
[它打算把榕城弄成自己的養殖場,用榕樹上的果子投喂它的妻子和孩子。]
[農場主的這種種植汙染物的技術已經十分成熟,它用這種方法培育了大量的汙染物,就像果農種樹一樣,隻不過之前它種的是汙染物,而這次種的是人頭果。]
[至於為什麼在榕樹內注入多頭汙染物和人類的基因,這是它研發的一種新技術,主要是為了讓榕樹上的果子全部變成人頭果,去掉多餘不需要用的部分。]
[因為比起汙染物的腦花,它的妻子和兒子更喜歡吃人的腦花。]
[摘下來的人頭果可以保存很長時間,並且還會說話,把腦袋敲開,裡面就是新鮮的腦花,很適合它的妻兒當零食食用。]
[備注:它用汙染物向研究所換取克隆人機器,就是為了製作克隆人開腦花給它的妻兒吃。]
黎白城一時沉默,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他轉眸看向一旁的談寧,之前他一直沒機會提起農場主的話題,現在有了。
……
“我們正在前往發現人頭果的位置,距離目的地還有五百米。”
“距離目的地兩百米。”
陳最的聲音在通訊中響起,黎白城半眯著眼睛,抱著懷裡的狗,默默打了個哈欠。
“一百米……”
伴隨著陳最的說話聲,通訊中傳出了密密麻麻的說話聲。
“嘻嘻,居然有兩個人,你們說等他們發現我們,會不會被嚇死啊?嘻嘻。”
“聽見說話聲了?我們就在你們頭上哦,嘻嘻,你抬頭啊。”
“嘻嘻。”
“嘻嘻。”
“嘻嘻。”
古怪的笑聲透過通訊傳出,密密麻麻的笑聲彙聚成一片笑聲的海洋,不斷刺激著人的感官。
黎白城揉了揉眉心,被笑聲弄得有點暴躁,什麼陰間笑聲啊?真想撕了這玩意的嘴!
……
茂密的綠林內,本應該灰暗的地方,明亮如白晝,伴隨著陰森的笑意,穿著作戰服的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城市密林之內。
燭龍默默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位置,榕樹上掛著一顆顆圓滾滾的人頭果,它們長相各異,它們笑著,眼神幽森地盯著他們看。
進入這片區域後,榕樹上原本正常的果子全都變成了人頭,像一顆顆果子一樣掛在樹上。
在一片古怪的笑聲中兩人繼續前進。
“你們發現了什麼?”許沉輕聲問道。
“人頭果……嗯,它們在笑,而且會說話。”燭龍語氣淡淡的說道,就好像在說什麼尋常的小事一樣。
接著燭龍舉起了手裡的攝像儀,將攝像儀對準了樹上,出現在屏幕內的是一顆顆長相古怪的人頭。
雖然早有準備,但是當看見攝像頭傳回來的畫面時,看見頭頂上一個個人頭果的時候。
馮於洲還是忍不住覺得頭皮發麻,媽的,這什麼陰間畫面啊!
隔著屏幕都覺得恐怖!
更不要說讓他們身臨其境了,還好這些任務沒讓他們跟著一起進去,不然真的會被嚇死。
醜。
這是黎白城看見這些人頭真實模樣後的第一個想法。
“這都是什麼醜東西!長得太磕磣了吧?”
聽見他的話,臉色慘白的眾人幾乎同時看向他,眼神裡帶著些許迷茫。
那眼神仿佛在說:這是重點嗎?雖然是挺醜的。
黎白城又看了一眼燭龍用攝像頭傳回來的畫面,樹上掛滿人頭這種畫面的確很恐怖,但這些人頭醜也是真的啊!
“真的很醜……”
黎白城指了指畫面中的人頭果,一個個長得歪瓜裂棗的,就像是抽象藝術家筆下的人物一樣,誰看了不說一句醜東西啊?
森林內,通訊頻道裡的聲音傳出,回蕩。
“這都是什麼醜東西!”
“長得太磕磣了!”
“真的很醜……”
燭龍發出一聲低笑,抬頭看了一眼頭頂上的人頭果,附和道:“我也覺得,挺醜的。”
衡也的聲音響起,一時間之前還在怪笑的人頭果們突然陷入了一片沉默中,整個人頭果森林內,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直到衡也和陳最一起離開,掛在樹上的人頭果才再次有了聲音。
“剛才那個說話的人肯定罵的是你。”站在左邊的人頭果撞了在自己右邊的人頭果嘲笑道。
“呸,我長得明明就比你好看。”右邊的人頭果氣呼呼地說道,它用眼神看了一眼對面的人頭果,“說不定罵的是那個傻逼呢,你看它,肥頭大耳的,看起來就很不聰明的樣子,肯定是罵它的。”
被罵的人頭果一臉茫然,一雙對對眼甚至難以聚焦,“誰,誰罵我?”
“嘻嘻。”
“嘻嘻。”
聽見對對眼人頭果的聲音,一群人頭果笑了,發出嘻嘻的古怪欠揍的聲音,達成了共識,剛才說話的人一定是在罵它。
……
十分鐘後。
“你們走到哪裡了?”
“快到公園了。”陳最的聲音響起,解釋道,“等等……我們看見了其他汙染物。”
黎白城看向監控畫面,長相古怪的汙染物很高,手裡拿著用巨大的籮筐,正在采摘人頭果,那些人頭果發出尖叫聲。
[這是農場主的果農,它們唯一的任務就是為農場主摘取果實。]
“不要摘我,不要摘我!”
“下面有人,有人!你們看啊!快去摘了他們的腦袋!”
“他們比我好吃!”
即將被摘下來的人頭果哭著喊著說道。
“果農”聞言,低頭看去,看見燭龍和陳最的瞬間,伸出手了,似乎是打算摘掉兩人的頭。
它的手還沒靠近,下一秒段成了幾節,而它的腦袋也在同一時間和身體分離開。
重物落地的瞬間,伴隨著人頭果們笑吟吟說著“死了,死了,活該”的聲音,視頻畫面突然劇烈的搖晃起來!
緊接著是他們所處房間的地面!
黎白城還沒來得及反應,本來就搖搖欲墜的天花板就已經開始往地下掉了。
地面開裂,同時無數粗壯的樹根從地底衝破水泥地面,大量植物的根係出現,黎白城躲在一根樹冠下,死死抱著往上升的樹冠。
黎白城不確定過了多久,可能是三分鐘,又或者是五分鐘。
等地震完全停止的時候,他發現已經看不見一個人了,除了腳邊的一條狗之外,周圍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他記得最後的時候……陸蒼和談寧都衝向了許教授,許教授應該沒事。
黎白城鬆開手,微微垂眸,看了一眼腳邊死死抱著自己腳的狗。
不可定義默默地鬆開了自己的小爪子,還乖巧的拍了拍黎白城有些皺了的褲子腿。
[真是條能屈能伸的狗。]
[你可以順著樹根往下走,小心一點,剛才榕樹根係的震動,導致榕城的地貌發生了很大變化,所以原本的汙染區域也發生了變化。]
黎白城拍了拍身上的灰,順著樹乾往下走,剛走兩步,一道聲音響起。
“咦,這裡還有個人!”
“嘻嘻,你說他要是發現我們,會不會被嚇死啊?”
“抬頭啊,抬頭,嘻嘻,我們在你上面!”
黎白城沒有理會說話的人頭果,那群人頭果卻越說越起勁。
“嘖,這個人類好膽小,連抬頭看我們的勇氣都沒有,還不如過剛才那兩個呢。”
“你看他走得多快啊,說不定已經被嚇尿了,害怕是藏不住的,就算能藏住,也會從褲子尿出來,就像之前誤入這裡的那些人一樣,嘻嘻。”
黎白城:?
怎麼還罵人呢?
黎白城抬頭看向說話的人頭果,眯了眯眼睛,露出一個燦爛到極點的笑容。
幾個人頭果都是一愣,扭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一點點茫然。
不可定義沉默著看向幾顆茫然的人頭果,默默搖了搖狗頭,雖然不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但是有一點它是確定的,這幾個人頭果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