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雙打, 立海大派上了桑原和柳生。
“你們兩個的話,最適合的當然是前後交叉的模式。”他慢慢說,“桑原在後, 柳生在前。”
桑原點頭:“我們也是這麼打算的......”
幸村卻說:“偶爾,也可以變一變。”
他眉目舒展, 笑得很平和:“我記得英美裡說, 你有私下練網前截擊?”
他看向柳生。
柳生嚇一跳。
倒不是為了幸村的注視,而是為了他話裡的意思。
他練截擊確實有一段時間了,但為了不擾亂英美裡和柳對大家的安排, 一直都是自己抽空私下練,從來沒有讓彆人知道過啊?
就連仁王都不知道, 德久卻......
柳生不由抬頭, 看向前面教練席上的英美裡。
立海大沒有教練位, 教練席上坐的一般是英美裡, 偶爾她想偷懶了就會換上幸村。
不過今天是幸村康複的首戰, 全心全意備戰都來不及, 當然不會坐鎮教練席了。
英美裡注意到了柳生的目光,心想他倆偷偷說啥呢?
該不會柳生同學, 居然緊張了吧?
說起來這也不是柳生第一次參加關東大會了, 而且他天生大心臟,跟丸井還不一樣,丸井是壓力越大越興奮, 他是壓力大小都沒影響。
有次訓練時間的練習賽, solo對上真田, 居然也面不改色發揮正常。
仁王站旁邊看,右腳打著拍子評論:“副部長還沒鬼屋嚇人!”
丸井很遺憾:“副部長‘堪比鬼神可止小兒夜啼’的人設,終究是被打破了!”
——所以, 英美裡搞不懂他有什麼好緊張的。
想了想,還是象征性地鼓勵一把,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柳生:......什麼意思?
大拇指......是說一切儘在她的掌握之中?‘彆說區區背著我練截擊了就連你在背地裡打個噴嚏我都一清二楚’......這樣?
柳生一個寒戰,挪開目光,跟桑原一起上場了。
*
天不遂人願,不知道是比賽前幸村一句話把他嚇到了還是怎樣,總之這場雙打,柳生和桑原打得並不怎麼順。
“他和桑原交換前後這一點倒是蠻有新意的。”英美裡評論,“不過怎麼想,也不該是為了交換而交換。”
等兩人下場,她也是這個觀點:“......至少在交換了之後,你們倆各自應該怎麼做,有什麼樣的戰術方針,自己要先想好才對吧?不能隻是說‘好像行得通’就能直接用,而是要徹底摸清楚這種陣型下的得分模式,才算有效的創新。”
她說起這些話,總是很嚴肅的,倒是幸村在一邊笑而不語,注視著他們。
柳生連視線都不敢往那邊轉一個角度的,站在英美裡面前,嚴肅反省:“是我們在調配上出了問題。”
英美裡也默認了這一點。
一般來說,如果有逢田學長、桑原這樣的穩健後場防守型選手上場,都會把他們安排在後場位,而不會調到前場進攻,也讓他們自己的前場經驗變得很少。
這場雙打的過程當中,她有限的幾次暫停也隻能縫縫補補,沒辦法力挽狂瀾。
當然,她沒那麼焦慮,也是因為接下來即將上場的單打。
第三單打,真田即將上場,對戰的是對面的一年級王牌越前龍馬。
真田看了對面半天,忽然問:“那小子是不是有點眼熟?”
英美裡提醒:“之前在加州......”
真田想起來了:“哦,那個囂張的鴨舌帽。”
他輕微地活動了一下右肩:“我會把他那頂帽子打飛的。”
英美裡:“不要面不改色地說出這種恐怖發言啊!而且你這和原作全國大賽26話裡,那個躍躍欲試要把阿村外套打下來的越前又有什麼區彆啊!”
真田並沒有聽懂她後半句話在說什麼,虎虎生風上場去了。
他這個人,一旦想要認真,是不存在加速期的。
有部分慢熱型選手,一般要花1-2局來適應比賽的節奏,和對手的速度。
譬如仁王就是這樣,但這也是根據選手自己的特性而變化的,對仁王而言,他最擅長通過眼力尋找對手的破綻,並且根據對手的狀態來調整自己模仿的姿態,所以需要一段時間的慢熱期。
這段時間內,也確實需要一個搭檔來替他守住分數,故而安排在雙打,是相對性價比高的選擇。
但對真田來說,他的特技就是四個字:暴·力·破·局。
你強任你強,我總比你強!這就是真田比賽的智慧!
所以一上場,立刻就是一通暴風雨一樣的猛擊。
風林火山,齊齊上陣,打得越前一時間暈頭轉向,竟然一口氣丟了三局。
青學的觀賽席吵吵嚷嚷,真田坐到英美裡身邊,氣息隻是微亂,慢慢說:“這才隻是開始。”
英美裡側頭看他,心裡嘖嘖嘖。
反派氣質太濃了大哥!
要不是本文女主角坐在你身邊,你必輸無疑好不好!
這家夥板著一張臉,聲音沉穩:“我不會給他留任何一絲機會的。”
英美裡想了想,現在的確沒她什麼發揮的餘地,要說比分,3-0領先著。
要說後手......越前這個階段最大的秘密武器,應該是[無我境界]。
不過嘛......
她瞥了一眼身後立海大的觀賽席,某人正興奮地對著場上指指點點。
哼,就讓他得意一會兒吧。
英美裡收回目光:“行了,上場去吧。”
再次上場,越前果然如眾人所料,積蓄力量發動了反攻,
先是一通他最拿手的外旋發球,緊接著就是各類抽擊球接連上陣。
一開始這些招都算新鮮,能從真田手裡拿到一分半分,但隻要用過第二次,立刻就不太奏效了。
“該死!”越前輕輕罵了一聲,“這家夥比不二學長還難纏!”
如果英美裡知道越前在想什麼,恐怕要搖頭歎息。
真正能跟你們家不二學長媲美的,還在後邊坐著呢。
但真田的難纏也讓越前束手束腳,每次給球加上強烈的旋轉,就要提防著對面用風林火山之林打短截擊;
每次無意識地給出高吊球,就要警惕風林火山之火,勢不可當地從頭頂扣下。
這家夥真是太難搞了!越前不由得想,有什麼辦法、有什麼招數?能夠應付他?
強旋轉?怎麼樣給球施加真田無法消解的強旋轉......?
他雖然在走神,手上的動作卻沒有變得笨拙,反而越發敏捷。
“越前好像有些......”不二緊密觀察著場上的情況,猶豫著判斷,“下意識?”
的確,越前的動作比起熟練,或者經驗,更像是一種下意識的反應。
就像是把如何回球這件事寫進DNA裡,每次都用上了最自然、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圍觀的所有人,都為他突如其來的驚豔表現而漸漸安靜下來。
忽然,有一個很有見識的人,驚叫一聲:“那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無我境界]?!”
耳朵很靈的英美裡:......
不是吧,還真來啊!!
在被人叫破的那一瞬間,就好像有一道世界觀的屏障被打破,英美裡再往場上看去,就能看見越前身邊鍍上一層燦爛的白光。
並不那麼耀眼,讓人還看得清他的面容,四周卻畫得很潦草。
大概是許斐剛偷懶的緣故吧,她冷漠地想,這個世界亂了套了。
而越前使用的招數,也正如[無我境界]的定義那樣,下意識地模仿出他所對打過的所有對手的絕招。
按說他的手下敗將哪有什麼可供他學習的呢?但事實上來講,卻並不是這樣。
即便是再如何天才的人,體育競技上也沒有捷徑可走,隻有日複一日的苦練。
所以即便是天賦異稟如越前,也不能說在各個領域都超過了所有人,也不能說他自己的絕招,就全方位勝過所有對手的絕招——尤其是,那些曾經也一次次將他逼入過絕境的絕招。
但無我境界,卻給他提供了這樣的一種可能,使他的身體狀態,能夠儘最大可能去模擬當下情景,最適宜用出的絕招。
一轉眼,越前已經飛快把比分追平。
與此同時,他的汗水也像天上一塊雲被手動擰乾一樣,沒儘頭地滴在場地上。
紅土場一見水就變成深色,乍一眼看過去,還以為哪塊烏雲不長眼,在我們青學太子頭頂上集中降雨。
英美裡想,至少在這場比賽結束之前,彆真的下雨。
否則疊一個【強敵經驗】buff和一個【雨後比賽】buff,那越小前可就真的無敵了。
好在這隻是汗,而不是真的雨。
對於越前來說,不管消耗再多的體力,能把比分追平,就是他最滿意的現狀。
但雙方交換場地時,卻看見對面那個立海大的黑臉副部長,好像在微笑?
他笑什麼?越前哼了一聲,從他旁邊走過。
經過英美裡時,卻鬼使神差地抬眼看向她。
這個總是把人當笨蛋耍的學姐,現在會是什麼表情呢?
——她也在笑。
學姐為什麼也在笑?
越前有些不滿,又有些微妙的不安。
德久學姐隻有勝券在握才會笑,這個特點隻要合宿一次都能弄明白,她雖然脾氣不好,但卻不是那種自大狂妄的類型。
越前想,他要更小心,更警惕,體力本就不足,更不能流露一絲一毫的破綻。
如此想著,右手給出一記外旋發球。
真田並沒有將這記發球的威脅看在眼裡——體力下降帶來力量的下降,旋轉的程度也不夠強烈。
與其說外旋發球,其實和普通的發球都相差不多了。
他輕鬆回擊,慢條斯理地刺激越前:“怎麼,不用你那個模仿漏洞百出的絕招了嗎?”
越前也很沉得住氣,並沒有立刻被他挑釁上頭,而是穩紮穩打,按照他自己的計劃一步一步咬下比分。
一路糾纏到了決勝局,他心中暗想,是時間了。
[無我境界]對體力的消耗太大,以他現在的狀態估計,一旦使用,時長不能超過五分鐘。
所以他才會把它留到最後。
而在那之前......
比較壞的預想,就是他被真田學長遠遠領先,即便有了五分鐘的無我也趕不上;
最好的預想也就不過是現在這樣,能夠跟他比分緊咬,一路打到決勝局......
——等等,這是不是太順利了?
等他意識到這一點,已經來不及,[無我境界]發動,他一記輕巧的發球,正是下意識模仿了真田的風式發球。
下一秒,一記勢大力沉的回球,重重砸在他的腳邊!
越前的體力不支持他立刻給出反應,左手握拍,甚至都沒能反過手去夠那落在他右腳邊的球,就聽見裁判宣布:“15-0!立海大真田得分!”
這家夥,該不會......!
他驀然抬頭。
“哎呀,區區一個無我境界。”
立海大的觀賽席上,仁王正洋洋得意:“哪有我的[仁王幻影]厲害~”
丸井嚼著口香糖,含糊不清地說:“是哦,副部長天天被你抓去陪練,每天面對你那個煩人的幻影,哪裡還會怕[無我境界]哩?”
要說整個網球部,誰被仁王霍霍得最厲害,那當然......還是柳生。
但要說誰跟他對打最多,其實是真田和柳。
要練幻影,必須是部內一等一的強手,因為仁王也隻會模仿比他更強的選手。
同樣,最好還能是給能給他一些意見的強手,那就得和這些優秀的對手交過手,有相當的心得,最好還能打得不可開交。
幾番排除下來,除了三巨頭,好像也沒有彆人了。
而三巨頭裡面,幸村嘛,不考慮在內。
雖說他的實力也能讓人鍛煉,但是跟他打比賽,實在沒什麼體驗感。
幸村最大的絕招就是四兩撥千斤,不管你是風是雨是雷是火,在他面前統統都能被百煉鋼化繞指柔,笑眯眯地打還回來給你。
仁王除非放棄幻影,否則才不會浪費時間找他練。
最後的指望,當然是真田和柳。
柳不用說,跟他是同班好友,又有收集數據的任務在身,從來不會拒絕他的單打邀請。
但真田副部長......也從來沒拒絕過。
仁王這樣想著,也正巧抬頭去看真田。
“切,彆扭的家夥。”他嘟噥。
英美裡聽了一耳朵,心裡很讚同。
確實是個彆扭到家的家夥沒錯啊!
仁王的幻影尚且不成熟,做他的陪練,對真田不能說百害而無一利,但至少沒有那麼多好處。
但即便如此,這人還是任勞任怨,嘴上毫不饒人,實際一次都沒有拒絕過。
......讓這家夥承認他想幫仁王一把,簡直跟要了他的命一樣。
不過好人有好報,曾經做了一把好人的真田,經受了[仁王幻影]的洗禮,對[無我境界]這樣的初級階段,儼然並沒有放在眼裡。
之所以陪越前打到最後,就是想看看他還能不能在[無我境界]最後的邊緣,迸發出更強的意誌力。
似乎有,但沒來得及展現。
裁判的哨音總是無情。
“7-5!立海大真田獲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