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083·(1 / 1)

深淵蝴蝶 小涵仙 13912 字 6個月前

離開港島的那個下午,天是朦朧的水青色,下著毛毛雨,絲絲縷縷飄落,在車窗上留下煙花綻放的痕跡,極細極輕地斜下來,又被新的雨絲代替。

是很舒服的天氣,很適宜的溫度,雨絲拂面,帶來愜意。

到機場vip航站樓時,秦佳苒才知道孟修白的車就跟在後面,來為她送行,一同而來的還有秦佳茜。

秦佳茜從孟修白的那台賓利後座跳下來時,實在把秦佳苒驚了下,這兩人怎麼坐同一台車來的?

明明八竿子打不著一撇。

佳茜一如既往花枝招展,一身前短後長的拖地大擺連衣裙像一枝雨中的大花蕙蘭,露出兩條纖細的小腿,在雨中跑過來,紫粉色裙擺掃過一路灰,她毫不在意。

如今她的事業算是起步,拍了一部小成本的文藝電影,網上評價不錯,票房也超出了整個劇組的預期,粉絲有了,超話有了,人氣也有了,她是打定主意要在娛樂圈大展身手。

“二姐,你裙子臟了啊!”秦佳苒走過去,想把秦佳茜的裙擺牽起來。

秦佳茜往後一退,“我這可是造型,女明星出街,要時時刻刻保持美神降臨的狀態,你懂什麼啊!笨!”

秦佳苒癟癟嘴,抗議:“我才不.....明明是你.....”

“胡說!我比你聰明多了!”

“哦.......”

秦佳苒悄悄翻白眼,不與她討論誰更聰明,這跟和她討論誰更美一樣,是無解的,免得把她弄炸毛,自己還得哄。

不過秦佳茜強嘴歸強嘴,還是扭扭捏捏地跟秦佳苒說了一句謝謝。

“細妹,多謝你。”她眼中閃著真誠的微光。

“不用。二姐,家偉聰明又勤奮,這是他該得的。”

秦佳茜遲疑地點點頭,不知為何,眼圈居然紅了,“真好,你也有新的生活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秦公館過得那麼苦。”

她是從孟修白的口中才知道,秦佳彤對秦佳苒做過什麼。

“沒關係,這與你無關。二姐,你也被她欺負過。我們同病相憐。”秦佳苒反倒寬慰她起來。

秦佳茜眼淚唰唰地落,手掌掩住鼻子,仰著頭,“嗚——你好煩啊,我妝要花了!嗚嗚嗚嗚......”

秦佳苒瞪著大眼睛,搞不懂秦佳茜哭什麼,無奈地轉去車上拿紙,好一通哄,秦佳茜這才止住了抽泣。

謝琮月嫌秦佳茜聒噪,乾脆連車都不下,拿平板回複工作群,隻有孟修白走過來時,他才堪堪抬頭,往車外落了一眼。

孟修白後腳走過來,黑色的衝鋒衣罩著他冷硬的輪廓,寬闊的版型倒是將他那身虯結強壯的肌肉遮擋,人顯得修長又孤桀。

“哥哥。”

秦佳苒仰起頭,對孟修白笑,水潤的眼眸亮著,又彎成湖裡蕩漾的月鉤,“你怎麼和二姐一起來的啊?”

孟修白:“剛好撞上了,她要跟著來。”

秦佳茜嘴

角抽動,極小聲地哼了下,還紅著眼圈,甕聲甕氣道:“就路上碰到了啊,我想著順路來看看你,我和他其實不熟的。”

孟修白看了秦佳茜一眼,觸到她衍紅的眼尾,停了一秒,然後不動聲色收回目光,把手裡的袋子遞給秦佳苒。

拿著,路上吃。?_[(”

“吃的!”秦佳苒發出驚喜的嘖聲,她就是很好糊弄,注意力完全被吃的引誘,很快就把這事拋在腦後,

是一盒蛋撻,一份咖喱魚蛋和半隻切好的明爐燒鵝。

孟修白在過來的路上繞道去了油麻地買的。慶幸,他們小時候吃過的那幾家店都在,擠在日新月異的琳琅店鋪裡,並不算顯眼。走進去,老式的裝潢還是兒時的模樣,灰塵斑斑的鏡子上貼著老板和客人的合照,還有當年紅遍港島的女星寫真海報。

“在那邊好好的,不用擔心這邊的事,我會留在這裡配合警方做後續收尾工作,等忙完了就去京城登門拜訪,若不是你說他媽媽對你很好,你在那邊住,我真不放心.....你決定了和他在一起,肯定會遇到各種事,不要怕,小妹豬,你現在什麼都有了。”

孟修白一件事一件事地囑咐,眉頭微微蹙著,那模樣極其有耐心,又嚴肅,長兄如父倒是沒有說錯。

“倘若他對你提過分的要求,你也不必縱容他,直接拒絕,尤其是那種事,你懂我說什麼,女孩子,不要吃啞巴虧,自己的心情是最重要的。”

他語氣冷厲,態度嚴肅,提起這事都像是嚴厲的大學教授給學生上生物課,秦佳苒臉上暈開薄紅,眼也不敢抬,拇指緊緊摳著塑料袋的手提處,像挨訓的小學生。

低垂的視線裡忽然多了一雙和她一模一樣的複古德訓鞋,隻是這雙鞋比她的要乾淨很多,幾乎是纖塵不染,往上是質感高級挺括的休閒褲,將那兩條長腿裹得修長。

她反應過來,頓時抬起頭,越過孟修白的肩膀往後望去,不明就裡就被謝琮月幽暗又危險的目光吃了一通,臉上的紅暈迅速擴大,染深。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從車上下來。

孟修白還在繼續批評教育:“他對你不好,你就跟我說,我替你出氣,他若是還敢乾出拿我威脅你的畜牲事,你直接巴掌扇他,他還拿捏不住我。”

秦佳苒:“...........”

謝琮月明顯地皺了下眉,似乎冷笑了聲,眉眼很快舒展,沒事人一樣,邁著矜貴的步伐走過來,孟修白察覺到背後有人,停了聲,往後看去。

明明合作調查當年一事時,兩人齊心合力,珠聯璧合,如今合作關係一結束,又回到了互看不順眼的狀態。

謝琮月走到秦佳苒身邊,手從她背後繞過去,輕輕環住她細柔的腰肢,然後故意挑釁似的,用力把人一圈,秦佳苒肩頭撞上了他的胸膛。

謝琮月淡淡地瞥一眼孟修白,“孟先生,你話太多,飛機要晚點了。”

孟修白冷了眸色:“謝先生,我還是那句話,但凡你對她不好,我隨時把

她接走。”

兩人你來我往,一口一個孟先生謝先生的,秦佳苒在心裡連連叫苦,不知道該怎麼讓這兩人緩和些。

謝琮月毫不在意這種狠話,知曉一切的眼神在孟修白和秦佳茜身上走了一圈,平聲說:“孟先生,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彆一天到晚眼睛盯在妹妹身上。她也會煩。”

秦佳苒皺眉,撅嘴抗議:“你挑撥離間!”

謝琮月不置可否地笑了聲,深邃的目光看著秦佳苒,看著她因不滿而撅起的紅唇,忍住想吻她的衝動,最後給秦佳苒留了一分鐘說再見,然後強勢地結束這磨磨蹭蹭的送彆。

秦佳苒被謝琮月摟著,不知為何,心裡酸酸澀澀的,宛如這煙雨朦朧的天青色。

她忽然轉過頭,看見孟修白還站在原地,目送著她。

“我會很好很好的!”

寧靜的vip航站樓,她的聲音明亮而清脆。

孟修白笑了,對她擺擺手,籲出一口氣,那一顆懸了十五年的心,終於,終於,在這一刻徹底落回了實處。

他不再逗留,抄在口袋裡的手攥緊,轉身離開這裡,朝著青色的朦朧煙雨走去,留下一道孤桀挺拔的背影。

秦佳茜懶洋洋地靠在車邊自拍,見孟修白來了,她傲嬌地哼了一聲,踩著高跟鞋迎上去。

敢刪她,這賬沒完!

回京城後,秦佳苒第一件事就是老老實實跟易思齡道歉,然後親手把那份遲到的生日禮物送至她手上。

屋內關了燈,花燈燃起的那刻,絢爛光影映在易思齡的臉,秦佳苒看見她盈盈的笑容,看見她清澈的眼睛,帶著孩子氣的喜悅和天真。

“苒苒!這是我今年收到最好的禮物!”易思齡激動得熱淚盈眶,一把抱住秦佳苒。

秦佳苒聞著易思齡身上溫暖的馨香,不知為何,又想到了自己的媽媽,媽媽此刻是否在天上看著她?

看著她幸福地勇敢地走完這一生。

錦珠錦琦兩姐妹圍著這盞燈嘖嘖稱奇,眼中都透出羨慕的目光。謝錦珠更是連續兩天纏著秦佳苒,讓也給她做一盞。

秦佳苒沒辦法,隻能又做一盞,這次沒有熬夜,也花了五六天才完工,這是水磨的功夫,要格外細致才能做的精巧,自是頗費了一番功夫。

當這盞燈掛上謝錦珠床頭的那一刻,謝錦珠喜不自勝,拍下照片發給錦琦炫耀,隻是她並不知道,謝琮月為此扣光了她今年所有的零花錢。

又隔了幾日。

謝琮月罕見地沒在工作日準點準時出現在集團總部,那台庫裡南載著謝琮月和秦佳苒去了另一個地方。

秦佳苒沒有多想,隻當是去公司的路,她困倦地窩在後座,溫熱的日光曬著她半邊身子,把神思烘得越懶,就這樣一路昏昏欲睡。

到了終點,她依稀聽見耳邊有斷斷續續的聲音,那樣溫柔又低沉,叫她醒來。

秦佳苒茫然地睜開眼,人還伏在謝琮月的腿上,

她緩慢地支起身體,以為自己睡了好久好久,其實才二十分鐘而已。

像是穿越了一場夢。

往窗外望去,雙眼驀地一滯。青山幽幽,鬆林翠竹,一級一級石階不染塵灰,寧靜悠遠的寺廟在藍天下莊嚴肅穆,一切都像海市蜃樓。

“這是?”

謝琮月俯身,在她印著一道壓痕的側臉上輕輕吻了吻,“是南因寺,寶貝。陪我拿個東西。”

車一路開到南因寺側門,因他要來,閉寺一日,原本人山人海香火鼎盛的寺廟安安靜靜的,有幾隻散養的貓竄出來,在綠茵茵的草坪上肆無忌憚地玩耍。

偌大的廟宇空空蕩蕩,愈發靜謐,也愈發莊重。

庫裡南就停在朱牆下,謝琮月先下車,繞到另一側,打開車門,牽著秦佳苒走下來。

謝琮月仍是出入高樓大廈的精英打扮,西裝革履,溫雅貴重,頭發梳得整齊,溫莎結一絲不苟抵在那顆飽滿的喉結。灰色的暗格豎紋面料被陽光一照,裡面嵌著的極暗極精巧的銀絲,也清晰可見,像踱了一層微芒。

秦佳苒看著他,又看這台車,又看莊嚴的寺廟,隻覺得有幾分割裂,笑了笑,“你這樣來,顯得不虔誠。”

他整個人一如青鬆翠竹那般清雋挺拔,眉眼溫和如玉,依然平和坦然。可再這樣莊重的佛寺裡,平和不亞於一種漠視,並不虔誠。

“為什麼?”他饒有興趣地問。

“派頭好大。”

謝琮月笑出聲,不置可否。

邁上數級石階,跨進寺廟左側的門檻,秦佳苒聽見裡面傳來一聲遙遠的鐘鳴,沉沉地敲在她的心頭。

她下意識握緊謝琮月的手,對方則更緊地反握住她。

有穿著灰色長布衫的年輕僧人走來,鞠躬,行合十禮:“兩位施主,師傅讓我來帶你們過去。”

一行人從大雄寶殿的側面繞過,路過法堂,香堂,進了一道山門,到天王寶殿,繼續沿著回廊往深處走。

山上空氣沁涼,裹挾著焚香的味道,溪流潺潺,佛音隱隱,眼前是極幽美的景致,高大的古樹垂下枝條,俯身吻著碧綠湖水,湖心有一座亭,亭子中坐著一位身披袈裟的僧人,他身體微微佝僂,閉著雙眼,雙手合十。

謝琮月牽著秦佳苒的手,走上橋,來到湖心亭。

“師傅,他們來了。”

年邁的住持這才緩慢地睜開眼,起身,對謝琮月鞠躬行合十禮,又對秦佳苒鞠躬,行合十禮。

住持平靜地看了眼謝琮月,沒有說什麼,那目光隨即落在秦佳苒的臉上,足足停了好幾秒,這才收回。

目光中有一種勘破和釋然。

“你還是遇到了你的劫。”住持微笑,聲音蒼老而緩慢,不是從人世間發出來的,而是從遙遠的過去,另一處世界而來。

謝琮月平和的目光霍然一頓,與此同時,他感受到了手心中的跳動。

“慧星大師。”他聲音比往常要沉。

“彆急,孩子

。緣分是注定的,一串珠子怎麼擋得住。”慧星嗬嗬一笑,俯身從石桌上拿起一方托盤,掀開蓋在上面的錦布。

那串價值連城的珊瑚珠子就這樣靜靜躺著,也許在安睡,不肯醒來。濃鬱的紅色像火焰,也像將凝未凝的血。

秦佳苒有些恍惚。

慧星大師端著托盤走到秦佳苒的跟前,“孩子,拿著,這是你的東西了。”

“我的?”她臉上的恍惚之情更濃。

“你的。”慧星大師笑了笑,兩個字倒是說的篤定。

秦佳苒隻得拿起那串珠子,看了眼謝琮月。謝琮月隻是沉默靜立,目光低闔,平靜的神色中帶著一絲怔忪。

秦佳苒看著掌心的這串珊瑚珠,一時間心海翻湧,腦中浮現出無數的畫面,那些眼淚,掙紮,矛盾,痛苦,都逐漸在沉冷的焚香中都化成了破碎的幻影,歸於平靜。

她忽然將這串珊瑚珠子纏在手掌上,雙手合十,對這位大師行了虔誠的一禮,“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慧星大師笑而不語。

“您能不能告訴我,如何化這場劫?”秦佳苒不知為何,眼中有些許濕潤,“我不想......”

“我不想成為他的劫。我想永遠留在他身邊。”

謝琮月從怔然中醒來,看著秦佳苒的目光裡摻了無垠的溫柔和眷戀,心口泛起熱流,流遍了春天的每一個角落。

慧星大師還是那般從容笑著,“你是他的劫,亦是他的緣。就如同人生的善與惡,一念之差,一念之擇,便是兩種結局。孩子,聽從你內心的聲音,它會告訴你所有的答案。”

從寺廟出來後,秦佳苒這才獻寶似的把那串珠子遞給謝琮月看,期待又懵懂的睜著眼:“這真的是我的了嗎?”

謝琮月覺得她這樣太過可愛,心中軟的一塌糊塗,把人輕輕摟進懷裡,低頭親了下她的側額,“當然是你的。你想戴就戴,不想戴就放著,都聽你做主。”

“就一點,不準拿去賣掉。”

秦佳苒臉驀地一紅,嗔怪地瞪他一眼,就知道他動不動就要陰陽怪氣,都八百年前的事了,怎麼還老提。

“哼,我才不會賣掉!你送我的東西我都沒有賣掉好嘛.......”她眉頭蹙起,真是百口莫辯。

謝琮月輕笑一聲,把這小妹豬推推搡搡地請上了車,關上秦佳苒這邊的車門,他繞到另一邊上車,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南因寺。

斑駁的牌匾,灑金的大字,嫋嫋不熄的香火,蓮花幡迎風而飛。

他無端回憶起很久很久以前,他第一次跟隨爺爺來到這裡的場景。那日,慧星大師也是坐在那方亭中打坐,他當時不過十歲,小小的人,背脊卻挺得很直,他甚至不肯彎下膝蓋,跪一跪佛祖。

慧星大師親手將那串珠子纏在他清瘦而稚嫩的手腕,這個智慧的,有活佛之稱的老人不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所有。

他說:“孩子,不要讓任何人碰到它。除非,你已經做

好了選擇。”

謝琮月收回目光,心中充盈平靜??[,他上了車,闔上車門。

回程的路和來時相反,換謝琮月這邊曬著日光,淋著如織金綾羅的朝陽。秦佳苒靠在他的膝頭,手直直地舉著,那一截皓腕被珊瑚襯得越發凝白。

她還在欣賞著這串珠子,總是看不夠。

“這真的是我的了!瑞叔說這個超貴!”秦佳苒有一種孩童的天真,她表達喜愛的方式很簡單,目不轉睛,愛不釋手,念念叨叨。

謝琮月輕笑一聲,把人撈起來,迫不及待地吻上去,細細啄著她紅潤柔軟的唇瓣,一面吻一面低聲說:“這麼喜歡?難怪吃的時候,也吃的那麼高興......”

秦佳苒茫然地眨眨眼,不懂他口中的“吃”是指什麼,就這樣和他對視了幾秒,審讀出他眼中輕佻的曖昧,她頓時面紅耳赤,羞得連耳朵都紅了。

“你!謝琮月!山都還沒有下!菩薩還能聽見呢!”

她漂亮的眼睛帶著凶光瞪他。

謝琮月終於忍不住,沉沉的笑聲逸出來,把她摟過,複又吻她,在無聲說,既然不說,那就隻吻,菩薩總不能看得這麼遠。

也不對,不是菩薩看不了這麼遠,菩薩隻怕不看這些不堪入目的。

秦佳苒被他富有技巧的吻技弄暈乎,一點點鬆弛下去,任由他隨心所欲,手指隻是緊緊地握著那串珠子,寶貝得緊。

他從寺廟出來後,人就變得很不一樣。秦佳苒說不出來,隻覺得他像是釋懷了什麼似的,連笑聲和吻都是如此輕鬆,純粹,炙熱。

漸漸地,她在如溫泉般的吻中懶怠了下去,又開始犯困,枕著他的膝蓋,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謝琮月無奈至極,不懂她為什麼連接吻都能接睡過去,揉了揉眉心,吩咐司機改道,不去公司,直接回謝園。

就讓她回床上好好睡一覺吧。

庫裡南載著沉睡的公主,在金色的陽光中一路回到謝園,一個小時的車程,謝琮月沒有睡,偶而看著窗外的風景,偶而回複工作群,偶而去探煙盒,想到她還睡著,不願她聞煙味,又放下,偶而拿起那本英文版罪與罰翻幾頁,但不論做什麼,總是要分心去看她。

最後乾脆什麼也不做了,專心致誌看她。

從頭看到尾,從眼睛到唇,從耳朵到手指,盲無目的地看,隻看她。

一小時後,車停在謝園門口,睡著的女孩像是在夢中也能感應現實世界,沒等他叫醒,就這樣鈍鈍地睜開了眼,一行眼淚從眼角滑落,沿著太陽穴往兩鬢而去,打濕了一小簇頭發。

“怎麼哭了?做噩夢了?”謝琮月拇指擦過她眼角,感受著溫熱的濡濕。

秦佳苒抽泣了一聲,還沉浸在剛剛的夢境裡,她仿佛在夢中過了另一種人生。

夢醒,是謝園。

夢中,似乎也是謝園。

“我夢到了我在謝園長大......”秦佳苒聲線軟而沙啞,像吃了一口紅豆沙。

謝琮月看

著她的眼睛,很輕地抬了下眉尾,“那不是很好嗎?是美夢。”

秦佳苒眼中水霧彌漫,碎金灑在裡面,泛著波光,她又斷斷續續說:可我又夢見我們錯過了,蝴蝶的翅膀被人撕碎了.....我在馬來西亞,在那間公寓裡,收到了你的婚禮邀請函,我哭的好厲害,正準備打開,然後就醒來了。”

謝琮月的心莫名隱隱作痛,扣住她的手腕,連帶著那串曾經屬於他的珊瑚珠,一起緊緊握住。

“婚禮邀請函是我寄給你的,邀請你當我的新娘,是這樣嗎?”

秦佳苒被他哄笑了,眼睛亮晶晶的,聲音裡有種嬌憨:“我會成為你的新娘嗎?”

“會。”

“那我們會在一起多久?”

謝琮月幽深的目光攫住她,定了幾秒,才緩慢地開口,像極了某種承諾,或誓言:“我們會朝朝暮暮,歲歲年年。”

秦佳苒心口生出痛,痛得不講道理,又痛得讓人迷戀。

“我愛你。”

她閉上眼,忽然說了這樣一句,手指握著那串珠子。

話落,謝琮月顫了顫,居然有些手足無措,“你說什麼?”

“不是我說,是這裡說,我愛你。”她指著心臟。

聽心裡的聲音。

秦佳苒想起那場暴雨,想起她突然爆發的勇氣,去拽他的袖口,那樣堅定,堅決,抓住命運為她垂落的手。

命運其實沒有虧待她。

謝琮月抱著她,和她發顫的身體貼在一起。

在春光融融,青翠欲滴的謝園裡,兩人躲在這台車上,擁抱。

“我也愛你。”

他親吻她的耳廓,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不論是劫是緣。”

緣和劫,說不清。

他隻知道,他其實在故事的最開始就做好了選擇。

兩人十指相扣,一路沿著謝園的曲徑通幽,陽光從樹林的縫隙裡落下來,鵝卵石上開出斑斑點點的花,空氣中有青葉子的香。

謝琮月這一生沒有後悔的事,唯一一件,他此時此刻仍覺後悔——

沒有在那場暴雨裡將他翅膀受傷的小蝴蝶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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