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081·劫(1 / 1)

深淵蝴蝶 小涵仙 15643 字 6個月前

秦佳苒以為自己早已探索到了這裡的底線,殊不知底線二字從來都不存在於秦公館。

這棟華麗卻死氣沉沉的房子,充斥著數不儘的肮臟,封建,無恥和利己主義。

隻是她的情緒比想象中要好,她在和謝琮月的相處中汲取了他賦予的能量和安全感,好似有一根釘,打進她的靈魂深處,讓她能在這樣汙糟的泥淖中站穩。

“您要把我關起來?”

秦達榮否認這個措辭,“孩子,怎會是關你,隻是讓你有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想清楚。你一個女孩,平時又對公司的事不感興趣,這股份對你來說壓根就沒有用,拿著不動產和現金傍身才是最實在的。苒苒,家裡是為你好。”

秦佳苒發出一聲笑,眼睛宛如蒙著一層沉灰,冷冷地看著秦達榮,然後掃過秦世輝,最後落在李夢嵐身上,“秦佳彤也是女孩,她能有,憑什麼我不能有,憑什麼秦家的東西我不能占一份?”

她頓了下,深呼吸,“更何況,這是你們秦家欠我的。”

“你怎麼說話的!我們家欠你什麼了!”秦世輝暴跳如雷,額上的青筋一撥一撥,“是短你吃了還是短你穿了?這麼多年養著你,養出你一肚子的壞心眼,當初就不該把你從那破地方接回來!”

“養我.....?”

秦佳苒被推落懸崖,最後一絲殘存的體面也不複存在,那雙灰沉沉的眼睛死一樣的盯著自己血緣上的父親,一字一頓:“你何止不該養我,你壓根就不該把我生下來。不是你風流成性,寡廉鮮恥,惡心透頂,也不會生下我這個野種!”

“秦佳苒!”秦世輝繃著下頜,臉瞬間就白了。

秦佳苒眯了眯眼,有種撕破臉的咄咄逼人,但又是如此平靜:“這個地方何止爸爸你惡心。秦佳彤抄襲,霸淩,欺辱我,打我,她也惡心。你們對她的惡行裝聾作啞,也同樣惡心。太太和大哥私下合謀把我送上黃董的床也惡心,爺爺,還有你。”

她猛地調轉目光,直視這個令她畏懼膽顫過無數次的老人,此時此刻,她已經沒有半分畏懼。不過是個唯利是圖的老人。

“你讓我們去謝家那次,是讓我們去給人做情婦,做貢品,做玩物的吧。也惡心透頂!這裡的每一寸,一片葉子,一朵花都是臟的!”

“你個孽種,你閉嘴!”

秦世輝手臂唰一下抬起,做勢就要打她。手懸在空中,帶起一陣塵埃。

那額上的筋路隱隱動著,腮幫子咬得極重,似乎在衡量,在計算這一巴掌打下去的後果。

秦佳苒連縮一下肩膀這種細微的動作都沒有,隻是把他的色厲內荏看透,斜眼瞥過去,無所謂地笑了,輕飄飄說:“爸爸,你其實不敢打。”

“你怕得罪謝先生,你不敢。”

秦世輝被戳破殼子,下不來台,手也偏偏不放下,就這樣懸著,到最後已經開始顫抖。

秦達榮怕事態失控,走過來拉住秦世輝,低聲嗬斥:“胡鬨。你這樣隻會讓事情

更糟。”

秦世輝最終下了台階,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秦佳苒。

秦達榮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這一切都不在他的計劃之內,一時間也魘住,不知道該怎麼辦,空氣安靜了許久,他這才開口:“孩子,我知道你委屈,但你有沒有仔細想過,你這樣做,就是在和家裡撕破臉。”

“一個沒有娘家撐腰的女人,要如何在夫家得到尊嚴呢?從古以來,都是這個道理。孩子,你就算能如願以償嫁給謝琮月,他能護你一輩子?你就不怕謝家其他人瞧不起你?那京城圈子裡遍地豺狼虎豹,是好對付的嗎?你到那時再受委屈,想回來討點生活,怕是都難了。更何況,秦家和謝家的淵藪是長達幾十年的恩情,謝琮月是晚輩,是體面人,他不會為了你和秦家撕破臉,鬨僵對誰都沒好處。我敢說,就算是謝琮月親自來了,他也會勸你簽這份合同。”

“這就是這個圈子。這是規矩。”

這是規矩。

秦佳苒打了個寒顫,冰涼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閃爍。她知道,她走得是一條絕路,她今日和秦家撕破臉,這一生都不會再踏入這裡。

可謝琮月會站在她這邊嗎?秦達榮對於他奶奶,是救命的恩情。他不能不守這一份規矩。

秦佳苒不知為何,眼中泛出一層浮光掠影的朦朧,整個人陷入沉思,她想了很多,甚至想到了未來的某一天,她和謝琮月不愛了,淡了,遠了。

她就這樣安靜了好久,沉默了好久,久到秦達榮覺得事情鬆了口子,正準備去拿那份合同,卻被秦佳苒搶了先。

她就這樣平靜地拿起合同,沒多用力,將其撕成好幾半,“哢嚓”的聲音劃破沉寂的空氣。

“你!”秦達榮當即變了臉色。

秦佳苒兩指揚起,紙片如雪花紛紛落下,“要我簽可以。我有條件。”

所有人都一震,李夢嵐眼中迸出一絲欣喜。秦世輝從不覺得秦佳苒能真正嫁進謝家,這不是天方夜譚?但還是不想撕破臉,萬一萬一還有用得上她的地方?

“你說!隻要爸爸能滿足的都滿足你。”

“讓李夢嵐親口承認她害死了我母親,一五一十寫下事情的全部經過,然後去警局自首。她進監獄的那一天,我就把股份全部還給你們。”

一句話猶如魚雷炸進這座死氣沉沉的水塘。

“你個賤人血口噴人!”

“秦佳苒,不要胡說!”

秦佳彤和秦家澤的聲音同時響起。

李夢嵐的臉頓時煞白,唯有一雙眼赤紅著,保養得如蔥段的手指此刻摳進黃花梨木官帽椅扶手,精致的美甲幾欲崩裂,一貫優雅溫柔的語氣也如皸裂的土地,一寸一寸裂開,“秦佳苒,你說話要有證據,不要覺得你有了靠山,就能在這作威作福,秦家還不是你當家。”

秦佳苒搖搖頭,低聲笑了,“太太,你會不會很後悔,隻殺了我母親,沒有把我,我哥哥一起扼殺在搖籃之中。”

“哦,對了,孟修白其實是我同母異父的

哥哥。”

她那雙漂亮澄澈的眼睛在通明的燈火中透出驚心動魄的妖冶,像懵懂的動物,那樣可愛,天真,但不被馴服的天性無法泯滅,總會有亮出利齒的一天。

這雙眸子盯著秦佳彤,看著她驟然驚醒的眼神,然後逐漸灰敗,最終油儘燈枯。

秦佳苒微笑:“姐姐,就是你罵死窮鬼,睡鴿籠,死了也未可知的人。”

秦公館的燈火徹夜通明,烏雲籠罩,夜色晦瞑。上一次徹夜通明仿佛過去了很久,可細細想來也不過一年而已。

秦佳苒安靜地坐在床頭,一雙長腿並攏屈膝著,下巴擱在膝蓋上,雙眸不知點在何處,失神地厲害。

慧姨端著一杯熱茶走過來,輕輕放在床頭,細微的響動驚醒了秦佳苒,她茫然四顧片刻,然後目光才逐步聚焦。

“慧姨。”

慧姨看著秦佳苒這樣,一時說不出話,隻有心疼和憤怒,“小姐,彆擔心,少爺很快就會來接你回家。”

慧姨話雖如此安慰,但心裡也吃不準。最可恨的是,連她的手機也被傭人使詐拿走。

“他們這樣做,是喪心病狂,我就不信他們真敢做什麼!關著您能關多久?最多兩天,三天,少爺沒有您的消息肯定會來的。”

秦佳苒無力地笑了笑,“我不擔心,慧姨,就是牽累你了,要跟我擠一間房。不如你去睡客房吧,這裡我從小住到大,不會出什麼事。”

慧姨搖頭,一口否決:“不行,我守著您睡。就睡沙發很好,我剛剛試了一下,翻身都沒問題。”

又說了兩句,秦佳苒去了浴室洗澡。她的房間是一個小套房,雖然面積不大,但五臟俱全。

嘩啦啦的水流聲打濕了耳廓,熱氣氤氳,凝結成一團團白氣,漂浮在狹窄的浴室裡。

秦佳苒走到鏡子前,抬手在鏡子上一抹,露出一鉤模糊的輪廓,很快,輪廓就重新被霧氣覆蓋。

她重複這個動作,很多次,有些機械。她的內心並不如裝出來的那樣寧靜和平順,相反,她心臟撲通撲通跳著,心率快到令她難以負荷,熱氣塞在鼻腔,很難受。

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焦躁。

不是因為今晚發生的那些爛事,不是因為股份有可能保不住,不是因為這些,她焦躁自己手機此刻塞滿了未接來電和信息,可她看不到,回不了。

她知道他被她的離開傷得很深,她怕他會覺得這次失聯是在重複那場噩夢。

她沒有離開他,沒有,她答應過會永遠陪在他身邊。

明明才過去了幾個小時而已,就覺得離開他很久了,三十四天那樣久。

秦佳苒眼圈莫名其妙通紅起來,明明被指著鼻子罵賤人沒有委屈,被父親抬手要打耳光沒有委屈,當眾揭開血淋淋的傷口沒有委屈,關在這裡像個犯人也沒有委屈,一想到謝琮月就覺得委屈。

鼻尖跟著酸楚起來,她趕在眼淚掉下來的時候,跨步走到淋浴下,任由蓬勃的水花從頭澆下來。

她真的很想他。

就在秦佳苒把自己鎖在臥室的時候,秦佳茜在自己的房間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孟修白居然是秦佳苒同母異父的哥哥?所以孟修白和秦佳彤在一起隻不過是為了報複?李夢嵐害死了他們的母親?

這都是什麼炸裂的瓜啊!

秦佳茜像一隻有多動症的貓,一會兒從被窩裡拱來拱去,一會兒把頭露出來呼吸新鮮氧氣,一會兒又把整個人埋進去,人和被單擰在一起,像麻花。

她腦子亂糟糟的,可腦子亂沒轍,隻能通過行為外化出來,以至於她現在的亂,都是因為腦子的亂。

孟修白孟修白孟修白!你真是笨蛋啊!和你妹妹一樣笨!

秦佳茜氣得一股腦把被窩踹到床下,爬到床尾,去撈放在床尾凳上的手機。黑夜中,手機屏發出的白光將她那張漂亮如洋娃娃的臉點亮。

眼珠子溜溜轉了幾圈,還是點開黑名單,把孟修白拉回來,然後夾著尾巴發過去一則好友申請。

當初就不該一氣之下把人刪了!還放話要和他互刪,好了,這下果然被刪了!

【笨蛋!你快通過我的申請!你妹被秦公館扣下了!】

易思齡今年的生日辦的很熱鬨,選在星曜酒店的頂樓露台,一千五百平方米,配有停機坪的超級大露台,平時供酒店客人觀賞休閒用。露台上經營了一家音樂餐吧,一家Pub,今晚全部包場。

露天區被無數純白與深紫的洋桔梗點綴,兩行長桌上擺滿了各色點心和菜品,正中用樹脂材質的材料搭了一方晶瑩剔透的涼亭,流光紗緞垂下來,在晚風中溫柔浮動,宛如銀河流淌。

放眼望去,整座城市的燈火都在腳下,據說謝潯之為了哄妻子高興,偷偷命人在對面樓頂準備了一場無與倫比的煙花。

而這座露台是整個城市的最佳觀賞位置,宛如站在煙花雨中。

出發去酒店前一個小時,謝琮月已經拾掇完畢,黑色西服是特殊的光澤面料,搭配絲絨,顯得貴不可攀。溫莎結原本係得格外規整,但此刻被他不耐地扯鬆,一隻手抓握手機,眉頭微微蹙起,不知在思索什麼。

瑞叔將準備好的禮物親手放置庫裡南後備箱,折返進廳內,走到謝琮月身後,自然看見他的手機屏。

上面是和秦佳苒的微信對話界面,一整頁都是綠色的對話框。

“你打電話給秦公館沒有?”謝琮月熄滅手機,放進西服內襟口袋。

瑞叔:“打了,那邊的傭人說小姐有些累,昨晚一到家就睡了。”

謝琮月眉頭擰深,明顯不太信這套說辭。總不能從昨晚睡到今晚,睡一整天吧?

但轉念又覺得自己擔心太過,也不過一天而已,從前兩人在一起,一天不聯係也是常有的事,難不成真如秦佳苒說的那樣,他對她的離開患上了ptsd?

也許,是她小小的惡作劇。

著港城之行,對他來一場調皮的可愛的“叛逆”,抗議他這段時間將她看得太嚴。

謝琮月自嘲地笑了,抬手勾下眼鏡,揉了揉眉心。

五分鐘後,庫裡南出發。

一路上,車內放著悠揚的巴赫,從頂級音響中播放的音樂是呈包裹性的,從四面八方流淌,輕易就沉浸在其中,宛如現場聆聽一場音樂會。

謝琮月手肘撐著車窗,窗戶降下幾寸,寧靜的晚風從縫隙裡漏進來,將煙霧往外帶。他若有所思地抽著煙,滿腦子仍舊想著秦佳苒,他總有一種不安的預感,但他不知道這預感是否準確,還是他的小題大做。

思及某處,他眸色轉暗,滅了煙,撥通電話打給易思齡。

易思齡正在和一群閨蜜站在洋桔梗花叢裡拍照,接到電話後她擺擺手,示意其他人先拍,不用管她。

“怎麼了,阿月。”

“秦佳苒今天跟你發過生日快樂沒有?”謝琮月不喜歡拐彎抹角,徑直切入主題。

易思齡一怔,“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有些傷心了,苒苒居然沒有跟我發生日祝福誒.....電話也沒有打一通,又來不了......”

易思齡今天是主角,受儘了追捧和讚美,一時間接受不了任何的落差,沒有那小姑娘的祝福,夠她傷心一刻鐘,並且惦記一整年了。

謝琮月眼眸頓時暗到底,聲音波瀾不驚:“好,我知道了,大小姐,你的生日我一定補給你。”

易思齡:“啊?你什麼意——啊!喂!謝琮月!”

“小畜生!”

易思齡聽著忙音,不爽到極點,什麼啊,這一對小情侶,就非要破壞她生日的好心情嗎!

謝琮月扔了手機,深吸氣,抬手將那條礙事的領帶抽走,命令司機掉頭往機場開,然後又吩咐瑞叔:“去準備飛機,一小時之內出發去港城。”

瑞叔傻眼,不懂這突如其來是鬨什麼,“少爺?”

他撓著後腦勺,“不對,您的飛機停在港城啊。”

昨天灣流g650送秦佳苒去了港城就留在那邊待命,沒有返回。

謝琮月:“用我媽的。”

“可夫人的生日宴?”

“明天陪她過。”

“..........這到底是?”

“她出事了。”

謝琮月眼眸幽深,壓著一股無名火,唯有語氣很平靜。

秦佳苒會故意不理他,會小小反抗,會鬨脾氣耍叛逆,都合乎情理,但絕對不會不及時給易思齡發生日祝福。

她是一個為了給易思齡做生日禮物可以熬三個夜的妹豬,不可能不在零點給易思齡發祝福。

除非,她出事了。

就不該讓她回秦公館。謝琮月思及此,清雋溫雅的眉宇閃過一絲戾氣。

秦公館這兩天陰雲密布。

秦佳苒沒有手機,和外界處於斷聯狀態,每日不是吃就是睡,其餘時間都在畫室裡畫畫

是李夢嵐為秦佳彤準備的那間畫室,她從來不敢踏入一步的禁區,如今,她堂堂正正坐在裡頭畫畫。

她沒有想過,有一天,她能光明正大在秦公館畫畫。

她不急不躁,人淡淡地,仿佛秦公館關她多久都無所謂,這樣一來,先急的倒是秦達榮一行人了。

秦達榮從沒想過真正關著秦佳苒,這本來就是下下策,是緩兵之計,若不是想到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冒著和謝琮月撕破臉的風險去威逼秦佳苒。

可比起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就算是惹怒了謝琮月,他也不得不這樣做。

萬一秦佳苒把股份賣出去,賣給任何一個和秦家不對付的人,那對整個秦家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他是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但沒想到會牽扯出這樣一件陳年往事。

“你到底做了什麼!”秦達榮氣得將煙鬥重重磕著紅木桌面。

李夢嵐面容憔悴,臉色慘白,“沒有,爸爸,我真的什麼都沒有做.....你相信我......”

“你什麼都沒有做,那孩子會如此恨你?恨你到花這麼大功夫,做這樣大一個局都要吞了彤兒和家澤的股份?”

“真的沒有......”李夢嵐滾下兩行淚來。

“你不說,你這一雙兒女就什麼也沒有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秦達榮和秦世輝輪番上陣,可惜什麼也撬不出來,李夢嵐偏生什麼也不說,死咬著秦佳苒在血口噴人。無奈之下,秦世輝隻好托著疲憊的身體去當說客,試圖說服秦佳苒,可秦佳苒更是鐵板一塊。

用過晚飯,秦佳苒又回了畫室。到了深夜,傭人來請秦佳苒去書房,秦佳苒說不去,其餘人隻能來到畫室。

秦佳苒就坐在畫架前,專心致誌打著底稿,秦世輝環抱雙臂,來回踱步,焦躁的腳步聲在空曠安靜的畫室裡發出踏踏踏的聲音,像是撥快了倍速的秒針,吵得人心頭煩悶。

傭人把手機拿上來,捧在秦佳苒面前,她接過,沒有打開,強忍著將其放在一旁,繼續畫畫。

“你就非要鬨到謝家那邊知道這事?”秦世輝已經被磨得耐心全無。

“爺爺和爸爸不是要關我,不讓我和外面聯係嗎?為什麼又要把手機給我?”秦佳苒聲音平淡。

秦達榮自知理虧,無奈道歉:“孩子,這事是爺爺做的不對,你先給那邊報個平安。”

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秦佳苒是這樣的行事作風,耐心,沉穩,氣定神閒。不像剛滿二十二歲,遇事慌亂宛如無頭蒼蠅亂轉沒個定性的小年輕,反而像在生意場上見過大風大浪的老江湖。

秦達榮如何知道,秦佳苒在謝琮月身邊學到了多少,在謝園又學到了多少。

謝家的精心照料是在培養未來的少奶奶,而不是一個隻會依附於男人隻是到討好聽話的菟絲花。

“不用,謝先生找不到我自然會來找。”秦佳苒扭頭,衝幾人一笑。

不知想到了

什麼,她又說:“隻是我不懂,爺爺,為什麼您就是不肯把股份給我呢?您寧願給秦佳彤,她的名聲已經爛掉了,對您來說是一張棄牌,您為何還是要如此偏心呢?”

秦達榮眯了眯眼,並沒有回答。

秦佳苒放下畫筆,撐了個懶腰,拿起手機,卻不敢點開謝琮月的對話框,隻是跟夫人發過去一條生日祝福,然後雲淡風輕地放下手機。她怕看了任何一句話,現在就會情緒崩潰,哭出來。

她不要在這個時候,在秦家人的面前露怯。

“讓我猜猜看。您這樣的利己主義,也是有舐犢之情的對嗎?秦佳彤是您從小帶大,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孫女,所以不論她犯下多大的錯,您都願意替她善後。”秦佳苒自嘲地笑了,冰冷的目光打量這間畫室,“其實我很羨慕她,羨慕她能擁有這樣大這樣好的畫室,可我呢,連在這裡畫畫的資格都沒有。”

“爺爺,您是不是很失望?失望您寄予厚望的孫女落得這樣的下場。”

秦佳苒說著說著就笑了,眼睛跟著彎起來,“其實謝先生第一次來秦家那天,我在酒窖裡看見了秦佳彤。”

“看見她和那個男模在接吻。”

秦達榮猛地一震,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錯愕地看著秦佳苒,“是你?”

“對。是我。”

秦佳苒點頭,“是我偷了爸爸的拿瓶羅曼尼康帝,藏了起來,然後說沒有找到,是我引誘他們去酒窖,抓住了秦佳彤這個驚天的把柄。”

饒是秦達榮再坐得穩,這件事無異於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將他這幾天強撐的精氣都壓散,他踉蹌兩步,傭人眼疾手快扶住。

“你怎麼!你!”

秦佳苒站起身,走到秦達榮跟前,仰著頭和他對視,“她犯下的錯,你們不替她糾正,那就隻能我親手來。”

“你個孽種!你就是個孽種!是你毀了彤兒!”秦達榮氣得滿面通紅,不停地喘氣,手臂高高揚起。

秦佳苒宛如看見昨天那一個沒有打落的巴掌,她深吸氣,閉上眼。

等待了許久,預料中的耳光久久都沒落下,先等來的,居然是一道熟悉的聲音。那麼遙遠,像是從她的夢中而來。

“秦佳苒。”

秦佳苒驀然睜開雙眼,目光凝滯,直到看見謝琮月就這樣憑空出現在眼前。

一如十三年前,他穿過層層暴雨,來到她眼前。

謝琮月還穿著要參加晚宴的那一身,在飛機上也沒有換下,一路開車疾馳而來,路途奔波勞累,光澤的絲絨面料沾了些許沉灰,但依然泛著冷淡昂貴的光澤。

謝琮月跨步邁進畫室,走到秦佳苒身邊,把人一把帶進懷裡,手臂執著地捂住她的腰,冷厲的目光一寸寸掃過她,從眼到唇到手腳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

“你還好?”

秦佳苒咬著唇,逼著自己要堅強一點,可還是委屈,委屈得不行,張牙利爪都收得乖乖的,她小心翼翼點頭,然後又搖頭,老實巴交:“不是很

好.....”

謝琮月想罵人,且那句罵人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偏硬生生被她一句不是很好給憋回去,化作一聲無可奈何的笑意,很好,會告狀了,沒有白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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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她沒有任何閃失,這才收回目光,陰鷙的目光直勾勾對著秦達榮。

“秦老爺子。苒苒是我的人,你這樣做,是不是該給個交代。”

他面對秦達榮這樣的長輩都已經不用敬語了,能看出他此刻有多惱火。

秦達榮沒想到謝琮月會來得這麼快,那些權衡利弊都成了泡影,心裡居然被一個年輕人盯得發怵,可畢竟是經曆風雨的,他很快就露出笑:“琮月,這件事我跟你慢慢解釋。”

“你最好一句話解釋。”

“............”

秦達榮深呼吸,“好,我就長話短說,我們秦家的股份如何分配是秦家家事,苒苒使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設計了她大哥大姐的所有股份,您說,這事是不是不合規矩?”

謝琮月眯了眯眼,手臂更緊地摟住秦佳苒,溫熱的掌心貼著她薄薄的棉布裙。

“沒什麼不合規矩的。”

他聲音清淡到極點,護短得太明顯,甚至都不屑去遮掩,隨後就在所有人都沒有準備之下,拋出了答案:“老爺子,這股份給秦佳彤才是不合規矩。”

秦達榮和秦世輝都是一愣。

“您這話?”

謝琮月看了眼身後的瑞叔,瑞叔心領神會,把手上的文件遞給秦達榮。秦佳苒看著那份文件,不知道是什麼,有些好奇。

謝琮月暗暗掐了一把她腰上的軟肉,仿佛在懲罰她擅作主張,又仿佛在泄憤,害他擔心一整天。

手上動作狎昵,可說出來的話卻令滿場悚然,輕飄飄:“因為她就不是秦家的種。”

秦達榮猛地睜大眼:“你說什麼?”

秦佳苒渾身一顫,錯愕地抬頭,看著謝琮月,“.......秦佳彤她?”

謝琮月指腹揉了揉她豐潤晶瑩的唇瓣,“想知道李夢嵐為什麼要害死你母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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