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066·愛(1 / 1)

深淵蝴蝶 小涵仙 11219 字 6個月前

門外的人久久沒有動靜,凍結住,那顆可憐的西紅柿掉在地上,沒人去撿。

謝琮月眯了眯眼,沒有動作,隻是耐心十足地靜坐在黑暗中,指尖的煙送到唇邊,他吸一口入肺,籲出一息綿長苦澀的煙霧。

黑暗中,煙霧沒有顏色,也沒有形狀,隻有無孔不入的氣味,占滿整個空間,鑽進秦佳苒的身體每一寸。

她不知道就這樣僵硬地站了多久,也許一分鐘,也許五分鐘,十分鐘,四肢無法動彈,血液冰涼流淌,溫度在一點點從體內流逝。

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已經到達了隨時會四崩五裂的程度,跳得那麼快,那麼激烈,那麼滾燙,可偏偏身體是冷的,像溺在冰涼的海水裡,那苦澀的煙味像一隻大手,攫住她,讓她不敢動,進不敢,退不敢。

他在裡面嗎?

是在裡面嗎?

他怎麼在裡面?

他怎麼找到這裡的?

他為什麼要找到這裡?

問題太多,秦佳苒的大腦即將燒掉,最終所有的問題都化作一句,他不該在這裡。

謝琮月不該在這裡。他應該在屬於他的高貴的,明亮的,整潔的地方,而不是在這裡。

這裡隻是屬於秦佳苒的,包容黑暗,秘密和傷口的小窩。

對峙的氛圍逐漸讓她陷入焦灼,偏偏發起這場對峙的人又保持著平靜與紳士風度。

秦佳苒呼吸緩慢,聽覺變得遲緩,這樣一來,完全沒有發現裡面的人已經不動聲色地走了過來。

其實有腳步聲,皮鞋踩在地毯上,發出悶厚地敲擊。

但她太緊張,她覺得此時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覺,她沒有聽見。

謝琮月步伐優雅而緩慢,指尖的火光晃動,鞋尖在那顆倒黴的西紅柿前停下,他垂眸看了一眼,俯身將西紅柿拾起,然後走到門邊,輕輕推開,下一秒,就看見女孩僵直地站在原地。

門開的那一瞬間,纖細的身影在黑暗裡顫了下,看得出來,她瘦了些,那道影子仿佛一折就要碎。

謝琮月將西紅柿遞過去,那獨屬於他的清幽龍井茶的香氣一並遞過來,她這才被徹底驚醒,下意識後退。

“很怕我。”謝琮月平靜闡述。

秦佳苒呼吸急促,搖頭,發出細弱的聲音:“....謝先生....你怎麼在這.....”

謝琮月的目光藏在黑暗裡,可秦佳苒還是感受到了他目光的溫度,燙得驚人,那目光在她身上定了足足有二四秒。

謝琮月把西紅柿緩緩放在鞋櫃上,“我不該在這。”

秦佳苒艱難搖頭,“不是....我沒想到你會.....”

“沒想到我會找到這裡,還這麼快。對嗎。”謝琮月平靜地幫她補全。

秦佳苒咬著唇,快要把那一小塊乾裂的死皮咬破,“......對不起。”

她什麼也說不出來,大腦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好似又回到了那個死胡同,

隻知道說對不起。

“我說過,不喜歡聽你說對不起。”謝琮月的嗓音低沉下去?[]?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鏡片後的眸色濃烈至極。

他慢條斯理地踱至她身前,感受到她細微的顫抖,意味不明地笑了聲:“還會說點彆的嗎?”

他知道她在害怕,害怕到呼吸都紊亂起來,但還是俯身靠過去,像優雅的獅子,一雙黑眸冷漠注視她。

秦佳苒嗅著他的呼吸,雙腿發軟,站不穩,額頭硬生生逼出汗水,“謝先生,我.....我給您的那封信.....”

“看了。”

“撕了。”

謝琮月抬手,溫柔地撫上她的面頰,拇指緩慢摩挲,“寶貝,以後不要再這樣浪費我的紙和墨水。”

秦佳苒都沒有意識到他觸上她臉頰的瞬間,她整個人都在發顫,由裡到外,她的顫栗,害怕,緊張全部暴露在他的眼前。她像一隻被獅子凶猛反撲的羚羊。

謝琮月沒想到她會這麼緊張,嘲諷地笑了一聲,像是在問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的感歎:“苒苒,就你這點膽兒,怎麼敢玩我?”

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她的害怕裝不出來,這麼膽小這麼稚嫩還沒出社會的女孩,怎麼敢想出那種招數,將他玩弄在股掌之間?

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人?

他握著那麼龐大的商業帝國,與之打交道的人都是老謀深算的豺狼虎豹,他若是沒點城府和手腕,如何鎮的住偌大的場面。

不把這些招數用在她身上,是對她傾儘所有,毫無保留的愛與溫柔。可惜她不要。

“苒苒,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很好擺布?”

“不是.....”

“那就是覺得我是個好人,你說開始就開始,你說結束就結束,是我給你這樣的壞印象了嗎?”

秦佳苒說不出話來,眼眶泛起紅,被他咄咄逼人地問著,眼淚都要滾出來。

他現在太危險了,她壓根就扛不住,逃避是求生的本能,她麻木地往後退,不小心踩到滾落的食物,沒站穩,就這樣踉蹌一下,面前的男人袖手旁觀,直到她要摔倒,才伸手攬住她的腰,把人撈了上來。

他的臂彎強勁而有力,拉她入懷的動作乾脆利落,隨即死死地箍住她,手掌發狠地摁住她後背,把她往懷裡揉,一下又一下,深深地,重重地,胸口滾燙的溫度包裹著她,讓她幾l乎窒息。

抱住她的瞬間,謝琮月不可自抑地歎息了一聲,噩夢醒來,靈魂落地,失而複得。

終於抓住了。

她在他的懷中發抖得厲害,眼淚無聲掉下來,樓道很黑,包容了一切情緒,她知道眼淚不是因為害怕,是彆的。

“你消失了二十四天。這二十四天有沒有想過我?”他聲音沉鬱,就在她耳邊低訴,唇瓣貼在她微涼的耳垂,火熱的溫度將那一小塊軟肉銜住,牙齒緩慢地研磨。

謝琮月隻是在問,不需要她回答。

不管你有沒有想過我,但我每天都在想

你,日日夜夜都在想你。

“知道我怎麼過來的嗎?”箍住她後背的手掌往上遊移,緩緩地掐握住她的後頸。

秦佳苒不知道,不敢去想,他現在這個樣子,宛如陷入了癲狂的幻境,她睜著眼睛,在黑暗中無聲流淚,“謝先生.....”

抱了好久,久到謝琮月完全確認此時此刻是真實的,這才克製地鬆開手臂,後退半步,眸中濃烈的色彩褪去,隻剩下毫無波瀾的平靜。

“把你的東西撿起來。我在屋內等你。”

進屋後,謝琮月撳開主燈。

燈光讓這間公寓的每一個細節都無處可逃,這一次,他將這裡看得更清楚。

是一間不到兩百平的小公寓,餐廳客廳連在一起,頗為溫馨的裝潢,牆面刷著奶油黃色,掛著一些不值錢的漂亮版畫,牆角有一株芭蕉,奶白色的絨布沙發,透明的亞克力茶幾l上面擺著一些零食,沒有吃完的半個橘子,一瓶空牛奶,還有一瓶紮眼的路易十二天蘊。

謝琮月冷笑,收回目光,慢條斯理地坐下。

秦佳苒慢吞吞地蹲下去,把散落在地上的東西撿起來,心緒亂得像那顆摔得稀巴爛的西紅柿。把東西都撿回袋子裡,她起身之前,迅速抹乾淨臉上的淚痕。

她還是要做出決定,既然都到了這一步,她隻能往前走。

稍微找回了冷靜,秦佳苒走進去,把門關上,沒敢看坐在沙發上的男人,隻是低著頭匆匆走到餐廳的冰箱處,把西紅柿、牛排和芝士放進去。

她餘光還是不可控地瞥了一眼謝琮月。

他瘦了。

深邃的輪廓越發淩厲,像刀刻斧鑿,不言而喻地少了一絲溫雅,清冷地坐在那,和整間溫馨的屋子格格不入,令人覺得遙遠。

秦佳苒想到了十二年前,她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他也是和一切格格不入,像突然降臨,是為了她才來到那場暴風肆虐的雨夜。

他是為了她,為了讓她見到媽媽最後一面。

關上冰箱,秦佳苒就在餐廳找了一把椅子,乖乖坐下。和他離得很遠。

謝琮月:“坐過來。”

秦佳苒咬了下唇,不肯,聽見他又說,“苒苒,你現在最好不要惹我生氣。”

秦佳苒腳尖蜷了蜷,無可奈何,隻能起身走去客廳,在右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

謝琮月扯了扯唇,但確實被她搞得有些窩火,手指攥緊又鬆開,去拿他扔在桌上的那盒煙,咬了一根在嘴角,拇指發泄似的擦了下打火機的小砂輪,暖色火光跳躍,迅速舔舐煙身。

“蘇城好玩嗎?”謝琮月抽了口煙,瞥去一眼。

秦佳苒放在腿側的手猛地攥緊。他什麼都知道,她這一個月去了哪裡,他什麼都知道。

“新加坡呢,好不好玩?”

“..........”

“還是馬來西亞好玩?”

秦佳苒咽了咽喉嚨,艱澀地說:“謝先生,你不要這樣。

“我不要怎樣?秦佳苒,你很委屈嗎?”謝琮月冷漠地將她臉上細微的表情儘收眼底,“一聲不吭地走了,你是不是覺得你還很委屈!”

他克製不住,加重的語氣,沒有吼她,根本算不上。

秦佳苒被他凶悍的語氣嚇了一跳,整個人往沙發後背縮,表情難看到極點,好似隨時都會嚇哭,她剛想說什麼,謝琮月打斷她:“不要讓我看見你掉眼淚。”

想到她說的那句隻要哭一哭他就心甘情願為她做任何事,心臟就一陣陣發痛。

若是看到她掉淚,他都想不到自己會做什麼。

秦佳苒垂下頭,悶悶說:“我沒有哭,也沒有委屈,沒有。”

謝琮月皺眉,沉沉吸了一口煙,“你那個同夥呢。”

同夥.....

秦佳苒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什麼同夥......”

謝琮月克製又克製,可還是臉色鐵青,語氣沉鬱如一頭囚在黑暗裡的野獸,“我承認,你的確很會演。天衣無縫。”

“那天來京城找我,說喜歡我,淋雨,哭,送我那幅畫,所有這一切都是假的。為了讓我幫你除掉秦佳彤一家人,你甚至可以上我的床,你還有什麼做不出來?你到底在我這裡撒過多少謊?”

秦佳苒被他的話刺得體無完膚,心臟滾過一陣一陣痛意。他聽到了那段錄音,她知道。這是在預料之中的怒火。

她算準了他會發怒,會生氣,會憎恨,會厭惡,沒有算到他會這樣執著地找她,她真是笨,她這樣玩弄了他,就該知道逃不掉清算。

現在隻是開始。

也好,他是來找她清算的,賬一筆一筆算完,發泄完就會放手,他未來就會徹底忘記她厭惡她。

“是,我騙了你,我一直在騙你。謝先生。”秦佳苒心裡難受,強忍著酸澀,抬起眸,坦然地看著他,“我就是這樣的人,我說了很多謊,做了很多壞事。”

謝琮月沒有想過她裝都不裝一下,就承認了所有。一張冷峻的面容沉到底,就這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她那雙漂亮的眼睛,天真溫情會說話會流淚的眼睛,全部是假的。

謝琮月聽到耳邊有遙遠的回聲,像幻聽,像墜入深海,許久才問:“所以你說喜歡我,也是假的。”

“說愛我,也是假的。”

秦佳苒心臟驟痛,她皺了眉頭,牙齒緊緊地咬著,沉默僵坐,還是沒繃住,頭偏了過去,隻剩下一道脆弱的側影。

是不是假的,有什麼不同。

喜歡他,愛他,都是真的,但不會有不同。

“對,假的。”

兩個字落得乾脆利落,像一支箭簇,正中他心臟。原來她不裝是這樣的,騙一騙,哄一哄也不肯。

她坐在他懷裡,圈住他的頸,撅著嘴要他吻,說喜歡他,說想他,全部都是假的。

“你很有本事。秦佳苒,我小看你了。”他一字一句。

秦佳苒垂下頭,眼

淚忍得很痛苦。

忽然,謝琮月俯身,拿起桌上那隻空酒瓶,扔到她腳下,酒瓶很重,摔在地毯上,發出沉重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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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完我,不需要了,就拍拍屁股走人。怎麼,有哥哥撐腰,就不一樣了?”

秦佳苒怔住,緩慢地抬起頭,不敢相信他知道了什麼,“謝先生。”

謝琮月冷靜地抽著煙,但眉頭皺得很煩躁,他抬手解開束縛著喉嚨的紐扣,說出來的話字字句句都不像是他說的,堪稱毫無風度,“孟修白不過就是孟家的養子,你覺得你有他撐腰,就能和我對著乾?”

秦佳苒眨了下眼,聽見他說出哥哥的名字時,神經迅速緊繃,“謝先生!”

“對,我還沒找他麻煩呢,他授意你的嗎?讓你來勾引我,讓我這邊給秦家施壓,斷掉秦家澤的一切後路,逼得他們無路可走,你哥哥就能夠毫不費力收網?你們兄妹兩裡應外合,真是配合的天衣無縫。難怪和我倔強,就是不肯把他的身份說出來,寧願讓我誤會,也不肯說,怎麼,怕我破壞你們的計劃?”

秦佳苒再也忍不住,眼淚滾滾而落,“不關他的事。不是他讓我這樣做的,是我自己,是我自己這樣做的。”

“彆哭,寶貝。你的眼淚已經沒有用了。”謝琮月冷酷地看著她。

秦佳苒抬手抹掉眼淚,“對不起,謝先生,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清算找我清算。”

“清算。”謝琮月重複她的話。

“你倒是會用詞。和你清算可以,但自然也要帶上他,沒有他,你不敢做這些,寶貝。”

秦佳苒低垂著頭,眼淚一顆顆往下砸,手和腳都在瑟瑟發抖。

謝琮月看著她這樣,簡直是沒有任何辦法,他惱恨自己把話說得太過,他並不想威脅她。

威脅她做什麼?她不過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女孩,他應該寬和,大度,包容,她做錯了事,他也該包容她。

她什麼壞事錯事都可以做,什麼難聽的話都能說,但她不能說,喜歡他愛他都是假的。

“過來。”謝琮月狠狠抽了一口煙,看著她,低聲命令。

秦佳苒不動。

“秦小姐,你不知道嗎,孟家的海運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訂單都是易家的貨,聽說這個剛好是你哥哥負責,我一句話,就能讓他焦頭爛額,你要不要試試?”

除了賭場,海運是孟家最重要的生意。

“謝先生!你不能這樣!”秦佳苒激動地站起來,一雙小手握著拳,臉蛋因為情緒波動而發紅,渾身都在發抖。

“那你過來,苒苒。”謝琮月微笑。

秦佳苒抿著唇,還是走了過去,走動他跟前停下,再靠過去,膝蓋就會碰到他的腿。

“坐上來。”謝琮月指了指自己的腿。

秦佳苒指尖掐進掌心,坐在他的膝頭,隻敢坐一點點。

“再下來一點。你以前怎麼坐,現在就怎麼坐。”

秦佳苒聽著他的話裡有話,耳尖都在滴血。

以前怎麼坐.......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被他威脅,壓迫,根本動彈不了,隻能乖乖聽話。一張通紅的臉恨不得埋到地裡,她就這樣一點點磨蹭,坐進他腿根,整個人窩進他懷裡。

深深嗅著她身上的香氣,感受著抱她滿懷的感覺,謝琮月沉沉籲出一口氣,伸手摟住她的腰,讓她整個人伏在他身上。

“很聽話,寶貝。”謝琮月撫摸她的面頰,指尖慢條斯理地在她側頰輕輕撥弄,呼吸滾燙,心跳也劇烈。

“好,現在吻我。”他繼續,溫柔地下達命令。

秦佳苒驟然抬起頭,怔住,一雙濕漉的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不懂他要做什麼。

不懂他到底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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