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060·真(1 / 1)

深淵蝴蝶 小涵仙 10576 字 6個月前

當著眾人的面挨了一巴掌,即使這一巴掌很輕,臉上都不曾留下任何痕跡,還是足以讓周苓之羞愧得無地自容,從小千嬌百寵的大小姐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周苓之滿臉漲紅,眼淚迅速掉落,她緊緊抿著唇,慢吞地從晚宴包中把那串珠子拿出來,手在發抖,“謝夫人....我.....我隻是想把東西物歸原主,沒有想過自己拿走。”

易思齡接過,一張精致豔麗的臉龐表情很淡,“不用跟我解釋,周小姐。你做了什麼,心裡清楚。”

秦佳苒怔忡地看著面前的場景,大腦太雜亂,已經並入不了再多的信息,以至於聽見那聲謝夫人的時候,她都還沒有意識過來,是哪個謝夫人。

眼前這貴婦不是在濱城畫室裡和她一起上課的新同學嗎?

易思齡拿手帕把那串珠子擦乾淨,這才步履優雅地走到秦佳苒面前,抬起她的手,把珠子戴上她的手腕。

秦佳苒想收回手,卻被易思齡牢牢抓住,“夫、夫人?”

珊瑚鮮紅如火,纏繞她凝霜般的腕。

易思齡看著這串珠子,眼中神色極為複雜,最終還是妥協下去,那是一個母親對孩子的釋懷。

她對秦佳苒笑了笑,“既然是阿月送你的,那就是你的了。”

“走吧。回家。”

易思齡帶著栗姨和幾個傭人離開了這裡,秦佳苒還站在原地發怔,手腕上很燙,臉頰也很燙,有一種做錯事的茫然與羞愧。

是慧姨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孩子,夫人等著你。”

秦佳苒看著慧姨,“她是謝先生的媽媽。”

慧姨點了點頭。

秦佳苒咽了咽乾澀的喉嚨,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跟了上去,步伐走得緩慢沉默。慧姨在後面看著她微躬的背影,有些頹喪,遠沒有來時那般神采奕奕,總覺得她像一隻心灰意冷的水晶球,被人當頭敲了一棒,上面裂紋斑斑,即將要碎了。

“夫人。”

在易思齡出美術館的時候,秦佳苒叫住了她,追上來。

易思齡定住腳步,轉身看過來,嘴角的笑容完美到無可挑剔,一雙眼睛沒有歲月的侵蝕,仍然清澈而明亮。

秦佳苒踩著高跟鞋跑過來,整個人有些氣喘籲籲,虛浮而憔悴,即使化了妝,也掩蓋不了眼神裡的空洞,她走到易思齡跟前,下巴垂得很低,“對不起,夫人,我上次不知道那是您。”

“那不怪你,是我自作主張要去看你,阿月還為這跟我吵了一架。”易思齡撫了下長發,烏黑亮麗的秀發,飽滿而濃密,和上次的栗色卷發天差地彆。

秦佳苒用力維持笑意,鼓起勇氣抬頭,看著易思齡,“夫人,謝謝您剛才幫我解圍。”

“不用謝我,是她們太過分。其實這件事你自己也能解決,你隻是顧慮太多。”

“您不討厭我?”

易思齡輕盈地笑了聲,“我為什麼要討厭你。”

“也許,我不會是你們心中期待的那個人。”秦佳苒聲音很輕,落在耳朵裡,像下了雪,有泠泠之感。

易思齡詫異她居然能說得這麼直白而坦蕩,在這樣一個不適合說這些的時間點,她選擇先把這件事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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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著那戴著羊皮手套的手,“也許吧,但說實話,我也沒有期待過一個確切的人,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我很尊重阿月的意思,也尊重你的意思,隻要你們兩人想清楚,我想,我的意見不會很重要。”

秦佳苒胸口酸澀,她吸了吸堵塞的鼻腔,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夫人,我會離開他的,很快就會。您不要擔心,也不要憂愁。”

易思齡怔住,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現在的局面,這在她的預料之外。

“孩子,你.....”

她皺眉,壓了壓突跳的眉心,低聲:“為什麼?”

“我知道,我和他其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若還要繼續往下走,就不美好了。”

易思齡不知為何,心臟居然有幾秒難遏的痛意,是不是年紀大了,都看不得這種有情人不成眷屬的事?

她的初衷是觀棋不語,現在等到了一個結果,她居然沒有心中想得那樣平靜,隻是隱隱地,感覺到事情不會這樣簡單。

她的兒子她知道,連這串珊瑚都能夠送出去,那就是交了一半的命。一半的命,豈是說放手就放手的。

易思齡牽起秦佳苒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其實你可以勇敢一點。”

秦佳苒眼淚驟然湧出來,打濕她燦爛的笑容,她聲音哽咽,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說:“我不是一個可以問心無愧勇敢的人。”

她的欺騙,她的謊言,她的利用,她的心思不純,她親手做下的一切,都她成為不了一個問心無愧的人。

都做不到問心無愧,又怎麼去勇敢?

謝琮月說過,他討厭既要又要的人。她不能做一個既要又要的人。

憑什麼在利用和欺騙之後,她還能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汲取那些不屬於她的風光。有朝一日他知道了她所有的心思,隻會後悔喜歡上這樣一個靈魂肮臟的醜陋怪物,後悔為這樣的怪物弄臟原本乾淨明亮的一生。

所以,到這裡就很好了。是美好的。

她要他的月亮永遠明亮。

易思齡深深呼出一口氣,最後沉重地拍了拍秦佳苒的手背,“走吧。回去。”

從美術館出來,秦佳苒垂著頭,慧姨為她披上大衣。凜冽的風刮過她滾燙的面頰,睫毛忽然沾上一點白,擋住視線,惹得她眨了眨眼睛,像輕顫的蝴蝶,秦佳苒拿手去撥弄,抬起頭的瞬間,發現城市白雪彌漫,鋪天蓋地,紛紛揚揚回旋而下。

“下雪了。”

她驚呼。

易思齡也抬頭看著凝紫色的夜空,彌金散落的路燈中,雪花染了金,被風一下子吹得很遠,又吹回來,喧囂中顯得很寂靜。

秦佳苒臉上的淚水微乾,繃得發痛,她欣喜地走上前

去,整個人站在雪裡,仰面,感受著雪花肆意而下,落在她逐漸冷卻的面頰。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起來。

她接通,聽見如冰雪般沉冽的聲音滾進她的耳道,“下雪了,苒苒。你看見沒有?”

秦佳苒心臟跳動,眼眶溫熱,看著無數片雪花在眼中成了模糊的倒影,“看見了,謝先生,下雪了。”

“京城真的會下雪。”

她笑意溶溶,像極了第一次看到雪的小動物,也像雪一樣剔透。

紅裙在漫天大雪中招展,一朵雪中玫瑰。

謝琮月坐在車內,正在回謝園的路上,他把車窗降到最底,手伸出來,感受著風雪翻飛,跳躍在他指尖,“是的,會下雪。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秦佳苒笑得更燦爛,淚水和雪一起落,她輕輕說:“是啊,你什麼時候騙過我。”

京城一連落了三天的雪,整座城市銀裝素裹,與此同時,港島依舊溫暖如春,金色的香江蕩漾開來,兩側的摩天大樓摩肩接踵,車水馬龍,遊客絡繹不絕。

孟修白站在淺水灣的公寓落地窗前,客廳裡有幾個工人正在搬家具,花費上百萬購置下來的家具,如今打半折賣給了一戶正在裝修的中產家庭,對方都詫異自己是不是找到了騙子,若不是如此,怎麼能花這麼便宜的價格買到奢侈品家具?

“老板,都搬完了,您看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阿永從口袋裡拿出錢夾,抽出五張千元港鈔,遞過去,“辛苦,給幾位師傅買點水喝。”

那人笑嘻嘻地接過鈔票,連連說了幾句“老板發財”“老板財運亨通”的吉利話,就領著餘下的幾個人出了公寓。

阿永把人送走,關上公寓們,來到孟修白身後,問:“老板,公寓掛出去了,中介說今天會有人過來看房。”

孟修白:“讓中介辦就好。”

“跟在秦家那邊的人要不要撤?”

孟修白點了一支煙,籲一口,聲音粗沉,卻輕鬆:“秦佳彤和秦家澤那邊的人撤掉。這兩人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阿永點頭,後背還是莫名其妙竄起一陣寒意,“是啊....他們把手上的秦氏股份作為保證金借了三個億,等後天開盤,我們隻要在四十六塊的時候提前拋空手裡的所有股票,股價暴跌,散戶跟風拋售,他們手上的資金縮水套牢,等到春節停市這幾天.....他們還不出這筆錢,就隻能把股份抵出去。”

孟修白笑了笑,低垂視線,看著腳下的連綿起伏的山脈,波光粼粼的海灣,自言自語:“我們什麼壞事都沒做不是嗎?是她自己要偷看我的電腦不是嗎?”

“是他們自己太貪婪了。已經是人上人了還不夠,還要更多,更多,還要殺人,還要作惡。”他嗤笑一聲,深深吸了一口煙。

“該有報應。”

孟修白眸色一暗,抬手就將煙蒂碾滅在纖塵不染的玻璃窗上。

隻是他沒有想到會這麼順利,是小妹豬在幫

他嗎?利用謝琮月的手,把秦家澤和秦佳彤逼到了絕路,讓他們隻能冒險,孤注一擲,連他拋出來這樣駭人的誘餌都敢吃下去。

他的小妹豬.....他可憐的妹妹。

也不知道她在京城好不好。

要做這些危險的事做什麼?非要和他一起趟這趟渾水做什麼?

為什麼就不能好好的和她心愛之人在一起,把這些痛苦和包袱都拋掉。

他們兄妹一人,總要有一個能幸福才好。

上天不能太不公平。

後日,秦佳彤睡了午覺醒來,慣例打開電腦看股市,看見自己賬戶裡蹭蹭往上漲的天文數字,打了個哈欠,笑得幾分誌得意滿,隨後關了電腦,悠閒地去衣帽間挑選衣服。

她今天要去濱城和幾個內地的千金小姐用晚餐。

港城的圈子已經完全將她摒棄在外,任何晚宴,沙龍,下午茶,看展都沒有了她的邀請函,好在她還有內地的人脈,如今內地經濟飛速,新貴老錢一抓一大把,能在內地的圈子裡吃得開,那也是不錯的選擇,對日後在內地投資都有好處。

隻要這一波錢能賺到手,就能入股孟家在大馬新投資的賭場,那以後就是源源不斷的錢,命運不會虧待她。不會的。

化完妝,司機在樓下等著,李夢嵐叫住她,問她去做什麼。

“媽咪,我去濱城和朋友吃飯,今晚就不回來了。”

李夢嵐:“修白呢,他和你一起去?”

秦佳彤:“他最近很忙,見他一面都難,不過您放心,我過年會把他帶回來。”她嗅了嗅,又聞到了好大一股焚香的味道,不用問就知道李夢嵐一定是剛從佛堂裡出來。

李夢嵐搖了搖頭,沒有多說,隻是揮揮手,讓她去。李夢嵐最近肉眼可見憔悴了不少,原本豐腴的身材也變得清瘦,一雙眼睛時而空泛時而枯槁,也不太愛說話。

秦佳彤和秦家澤接一連三出事,她在秦家的地位也搖搖欲墜,秦世輝已經徹底搬去了淺水灣。她心有餘而力不足,一心都用在禮佛上,祈求老天爺能寬恕她年輕時犯下的罪孽。

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燒香時香無辜滅了兩次。

“阿茉,我總覺得今天會出大事。”她揉了揉眉心。

黃媽歎了歎氣,扶住李夢嵐,“太太,您就是想太多了。”

下午茶定在瑰麗酒店的餐廳裡。秦佳彤三點才到,打過招呼,點了一杯玫瑰花茶,鬆弛地靠著絲絨小沙發,看著窗外繁華的城景。

“彤彤,你那個妹妹,叫秦佳苒對不對,她現在已經住進謝家了,這事是不是真的啊?”

秦佳彤聽到秦佳苒的名字時,眼中劃過一絲憎惡,抬了抬眼,掃過這三個花枝招展的千金,敷衍地笑了笑:“我不太管她的事。”

“我聽說謝家太子爺寵她得不得了,前幾天還一擲千金拍了一幅梵高送她。”

“那她豈不是真要嫁進去了?”

“說不

定哦,不過我覺得好可惜,我覺得我表姐和謝家那位挺般配的,可惜沒緣分。”

“你表姐?是不是孟家那位啊?叫孟、孟慧晚?”

“對啊,你見過嘛,她人漂亮又溫婉,簡直就是標準的豪門兒媳。我表姐也是運氣不好,她喜歡謝家那位喜歡了十幾年,現在更是沒戲了。”

秦佳彤聽得有些煩,又不好表露出來,就在這時,有電話打進來,她笑了笑,“抱歉,接個電話。”說著就起身離開了座位。

一個千金小姐往秦佳彤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嗤笑,“若不是她妹妹能搭上謝家,她以為我們肯跟她玩?”

電話是秦家澤打來的,她接通,還沒說話,對方就是劈頭蓋臉一頓怒罵。

“秦佳彤,你這個消息到底準不準?現在都跌到四十了!”

“你說什麼?什麼四十?”

“娘的!你沒看股價嗎!跌了!還在跌!艸!”秦家澤無能地咆哮著,聲音還帶著一絲恐懼和顫抖。

他們所有的錢,所有的股份,全部壓在了這隻股票上。

秦佳彤心裡一陣發虛,雙腿軟了軟,沒站穩,倒在地上,她顧不得那麼多,連忙打開她的賬戶,看見那隻在今天應該要漲到六十的股,跌到了三十九塊。

怎麼會?怎麼會?

她明明在孟修白的電腦裡看見了他的賬戶,看見了他和朋友的對話,他們這幾天集結了大量的資金,背地操盤,把股價抬到八十,拉升拋售,趕在春節停市之前穩賺一筆。

明明前兩天都是按照計劃走的,一直在漲。

秦佳彤看著持續往下走的曲線,心頭一陣陣發涼,說出來的話都在發顫,“我、我問問孟修白。”

說完,她顫抖地掛斷電話,又顫抖地翻出孟修白的號碼,撥過去。

聽筒裡傳來優雅地女聲,“您好,您撥通的號碼已關機。”

怎麼會關機?

她深呼吸,隨後撥通阿永的號碼,阿永倒是接了,告訴她老板這幾天在歐洲談生意,要明晚才能回來。

秦佳彤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可能,她在孟修白的電腦上看得一清一楚,包括他的賬戶,對,不會有錯,怎麼可能呢?

她跟秦家澤發過去消息:【再等一天。明天一定會漲回六十,相信我。】

秦家澤在辦公室氣得砸電腦:【等?等乜?明天若是再跌?我們所有錢都賠進去了!】

熬到了第一天,開盤即是瘋狂下跌的趨勢,宛如一瀉千裡的瀑布。秦佳彤這才真的慌亂了,一天幾乎快把孟修白的電話打爛,到了晚上才打通。

她哭得撕心裂肺,“修白!你到底在哪?我現在需要你!”

“秦小姐,我們分手吧。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冰冷,沉啞的聲音從聽筒中清晰傳來。

哭聲驟然一頓。

“你說什麼?修白!”

那頭輕輕笑了笑,帶著一絲嘲諷,“秦佳彤,玩了這麼久,我膩了。我會讓阿永給你卡上打三萬,就當分手費。”

當年,你父親欺辱我母親的時候,不就是給了三萬?

更何況,我連碰也沒有碰過你,不是嗎?

孟修白忽然笑出聲,那笑聲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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