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032·劫(1 / 1)

深淵蝴蝶 小涵仙 8276 字 6個月前

星曜酒店就在維港附近,中環站往下坐兩站,是所屬易家裕彙集團的高端酒店品牌,曾是易思齡父親送給她的陪嫁之一。

十二年前,易思齡又將這家酒店的股份和經營權作為成人禮送給了謝琮月。這十二年裡,不論是酒店品牌知名度,擴張速度,營業額,都讓易思齡無比欣慰,唯獨不滿的就是謝琮月把酒店名從星裕更為星曜。

曜。

高僧說過,他沾了這個字就要遇上劫。

可誰說都沒用,謝琮月在某些事上有著近乎固執的念舊、衷情、專注、古怪。譬如房間永遠隻能出現一種花,譬如煙盒與打火機一用就是很多年,譬如他飼養的每一隻光明女神在死後都會被他埋葬在同一棵樹下,不允許任何人製成標本賞玩。

易思齡很多時候都看不透她這個被所有人都羨慕,稱讚,誇獎的兒L子。

但她希望他好。

她不想他遭那什麼莫須有的劫,她要他一輩子富貴安康一帆風順。

Layyata餐廳今日包場,十人組成的米其林三星團隊隻接待一桌客人,不論是用心還是創意都高出平日數倍,菜單也翻新,不是那種拿出來給普通客人點的版本。

靠窗那桌坐著兩男一女,女人打扮光鮮時尚,粗絲絨發箍讓她一張瓜子臉更小巧,皮膚飽滿,乍一看辨不出具體年齡,其中侃侃而談的男人則看得出四五十多,正說著如今港區政壇的趣事。

“現在這幫年輕人各有各的想法,不是我們那個年代啦,看老板臉一沉就嚇得晚飯都吃不香。”

“哪個老板敢給四小姐臉色看?”那中年男人笑眯眯的,和美女說話時嗓音溫柔極了,誰知道他平日和下屬說話,像隻隨時會炸的火藥桶。

易瓊齡掩嘴一笑,眼波流轉,故意說:“那還有誰咯,你睇,我這大外甥不就比老板還欺負人?好幾個月才見一次,一跟我吃飯還玩手機。”

謝琮月被點名,收起手機,對二人一笑,紅酒在燈光下晃了晃,“抱歉,小姨,申司長,集團有些事處理。”

“難怪你媽咪天天跟我念叨,說你是工作狂。”

“四小姐此言差矣,謝少爺這樣既有上進心又有才華本事的年輕人,彆家可是求都求不來。”

謝琮月微微一笑,敷衍幾句,重新拿手機看Chole發來的消息。

Chole:【謝董,秦小姐要來找您。】

Chole:【您交代的事,我跟秦小姐解釋了,她知道那是二小姐後就哭了,我和瑞叔不知道怎麼安慰,出此下策,隻能說了您的行蹤。】

哭了?

謝琮月沉默片刻,還是把【不讓她來】四個字刪掉,改成:【跟她說,我忙,沒空見她。委婉一點。】

很快,對面的回複透著打工人的心酸:【謝董,秦小姐非要來,我勸不住。】

【已經在路上了】

謝琮月眉頭輕蹙。

做什麼?來克他,給他添麻煩嗎?小姨在這,若是秦佳苒來了給她撞見,那還得了。

即是有一百個一千個正當理由拒絕見秦佳苒,不該見秦佳苒,可隻要有一個理由做叛徒,那一千個一百個就成了可笑的廢話。

人都來了,總不能把人趕走——

【她非要來,就讓她在外面等著。】

謝琮月抿著唇,喉結滾動,高冷地打出這行字,沒發覺易瓊齡的餘光正饒有興趣地落在他這裡。

秦佳苒今日淚腺過於發達,溫熱的淚珠大顆大顆砸落,臉頰一片酣熱潮紅。

瑞叔貼心地把後座車窗降下,帶著雨後泥土香氣的晚風吹過來,秦佳苒舒服地皺起鼻子。

哭過了,她回神,才反應過來自己這一通眼淚來的莫名其妙。為自己哭,還是為謝琮月哭,還是為摩納哥的那場不歡而散而哭?

都好像沒有道理。

到了目的地,Chole告訴她老板還在忙,若是要見就得等一等,秦佳苒還處於眼淚後遺症,糊裡糊塗點頭,於是被安排在了餐廳角落的小包房裡。侍應生很快就端來幾道精致可口的點心,一壺荔枝紅茶。

包廂裡隻有她和瑞叔,Chole似乎跟謝琮月送資料去了。瑞叔倒是沒說什麼,笑嗬嗬地給她和自己斟了一杯茶,捧著熱乎的茶杯玩手機去了。

一時間,周遭極靜,她也很快冷靜下來,不冷靜就算了,一冷靜就窘迫得不行。

她這是在做什麼?哭著喊著吵著非要來這裡做什麼?來見謝琮月?見他一面的意義何在?見了他又該說什麼?

難不成是說——我不知道那是你妹妹,誤會了你和你妹妹,對不起。就說這個?

一係列的問題從腦子裡翻來覆去得滾,她還沒有見到謝琮月,整個人已經緊張得手心冒汗,心跳忽上忽下,視死如歸的表情都出來了。

她瘋了。

跑來見謝琮月做什麼!他該不會以為她是來故技重施,勾引他,向他求和的吧?

她可沒有向他求和。

秦佳苒的表情從忐忑到驚恐,回過神,火急火燎放下茶杯,站起來:“瑞叔,我想起來還有個東西要買,再不去商店要關門了,我就先走了啊。”

瑞叔:“?”

跟著放下茶杯,“不是要見少爺?少爺很快就吃完了,要不再等等?”

“不了不了,你家少爺忙,我不打擾了。”

秦佳苒用那隻汗津津的小手擺了擺,溜得比被雄獅追趕的羚羊還快。

她今天穿得休閒,一條頗為貼身的短款白色polo小衫,及大腿的灰色百褶裙,中筒襪裹住兩條細腿,一雙白色運動鞋踏在星空圖案的地毯上鴉雀無聲。

最適合跑路了。

瑞叔:“??”

秦佳苒心裡七上八下,顧不上跟瑞叔解釋,一想到謝琮月會隨時駕到,她就緊張得六神無主,整一個落荒而逃。

順利跑出餐廳,飛奔至電梯間,

她狂戳按鈕,烏鴉鴉的眼睛巴巴盯著不斷跳動的數字。

這酒店好爛好爛!

不是被什麼app評為港城年度奢華酒店排行榜前三的高檔酒店嗎,怎麼才六部電梯?怎麼六部電梯都不來?

就在她求菩薩保佑的時候,身後一道溫沉而疏冷的聲音響起。

“秦小姐。”

秦佳苒小腿一哆嗦,她知道是他在身後,但不敢回頭看。

“叮”

與此同時,離她最遠的一部電梯到了。

秦佳苒如獲大赦,嘴裡默念著明天就去廟裡給觀音娘娘奉香油去,她假裝沒聽到,低著腦袋,飛快朝電梯走去。

謝琮月站在原地,就這樣面無表情地看著秦佳苒不搭理他,試圖假裝沒聽見,還腳步飛快地往電梯裡溜去。

Chole和瑞叔都跟了上來,下一秒,他們看見那永遠沉穩優雅,八風不動的男人忽然大步上前,不是走,是跑。

朝那扇即將關上的電梯跑去。

謝琮月心臟一陣緊過一陣,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跑。

隻知道他引以為傲的冷靜在領悟過來秦佳苒居然要開溜的那一瞬間,兵荒馬亂。

跑什麼,跌份。電梯關了也無妨,隻要他想,他可以停掉電梯,封鎖整個酒店。

他大概是被秦佳苒帶蠢了。

可不論如何,都不是她這樣玩弄人的。

哭著喊著要來見他,他安排好了一切,提前結束飯局,甚至浪費一分鐘打了個腹稿,可她臨陣脫逃,現在要跑,不帶這樣玩兒L的。

被西裝褲包裹的兩條長腿氣勢洶洶地停至電梯前,電梯門在緩緩闔上,謝琮月冷漠極了,居高臨下地從那條逐漸變窄的門縫裡審視著秦佳苒,抬手扣住正在閉合的電梯門,手背在一瞬間青筋迭起。

電梯門感應到阻礙,宛如巧克力一樣絲滑地往兩邊打開。

“.......”

瘋了吧這人。

秦佳苒瘋狂吞咽,下意識往後退,被他身上黑沉又危險的氣勢壓得喘不過氣,小手絞在一起。

謝琮月食指扶了下眼鏡,不急不緩走進電梯,和秦佳苒並排站在一起,優雅抬手,按關閉鍵。

高檔酒店的電梯自帶高級香氛,空氣也循環流通,溫度沁爽。

秦佳苒卻鼻尖冒出汗,雙頰緋紅,僵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應付眼下的場景。

“謝先生.....”

“不是哭著喊著要見我。跑什麼。”

“.......”

秦佳苒兩道細眉揪成一團,小聲:“....沒有哭著喊著....”

“那就是撒潑打滾,吵著鬨著要見我。”謝琮月語氣溫淡平和,目光卻灼灼,陰沉。

“沒有撒潑...”

也沒有吵鬨....

她隻是對Chole和瑞叔哭唧唧撒了幾句嬌,那兩人就說保證能讓她見到謝琮月。

就是這樣簡單。

秦佳苒不知道該怎麼接話,臉上已經是火辣辣一片了。

謝琮月抬手扯鬆那顆規整的溫莎結,飽滿精致的喉結露出小半,“那跑什麼,我是惡鬼嗎,秦小姐。”

“不是…沒跑…”秦佳苒腳尖挨在一起。

謝琮月微俯身,靠過去,幽淡的龍井茶香渡過去,霧似的,籠罩她。

秦佳苒藏在身後的手頓時一掐,心跳快停止。

他不要靠這麼近…

他們現在沒關係…

嘴巴不要碰她耳朵…

謝琮月看著她發紅的耳尖,喉結迅速而短促地滾了兩下,這才拿很淡的語氣說:“又想見我又要跑,秦小姐是有多難以啟齒的話想對我說。”

“說吧。”

電梯飛速下落,到了G層,門都打開,秦佳苒扭扭捏捏什麼也沒說出來。

謝琮月看著她溫吞的樣子,心裡竄起一絲躁意。她在浪費他的時間,浪費他的心情。

兩人從電梯出來,到了華麗的酒店大堂,沒有安排車,一時半會也不知道去哪。

謝琮月抬手看了眼腕表,“你浪費了我兩分鐘。秦小姐。”

秦佳苒發現他今天居然沒有戴那串日日都不離身的珊瑚手串,而是換了一隻陀飛輪手表。

墨藍色皮質表帶,鉑金與海軍藍配色的表盤,表盤周圍雕刻了一圈精美的花枝圖案。

配極了他矜貴又高傲的氣質。

“你今天怎麼沒戴那個紅珠子。”秦佳苒像發現了新大陸,沒人知道她在緩解尷尬,找話題。

謝琮月沒說話,隻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還是解答她的問題:“最近被妖魔纏住了,夜夜夢魘,所以把珠子送去南因寺,在佛祖菩薩面前供奉幾日,好拿回來辟邪。”

秦佳苒嘴巴張大,沒想到謝琮月是京城人,也這麼迷信呢?

也對,有錢人誰不信這個?更何況是謝琮月這種頂級有錢人,最迷信。

“什麼妖魔....有這麼玄嗎....”她沒多想,拖著甕聲甕氣的調子繼續問,紅潤的嘴唇抿了抿,在華麗的燈光下水光瀲灩。

謝琮月冷笑,她居然還敢撒嬌。

“一個長得不錯的女妖精。”

“沒有眼力見,還會亂撒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