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晚,秦佳苒不停地重複這個夢,像是陷入了某種詭異的循環,掉進了不穩定的時間縫隙。
夢裡永遠是黑雲壓頂,狂風暴雨,她穿著媽媽買的那條裙子在街頭巷尾奔跑,然後會撞上那台在雨中任然程亮光鮮的黑色轎車。
那打著黑傘的矜貴少年優雅地走過來,遞給她一方手帕,雨傘被雨水敲打,發出砰砰砰的聲音。
可她看不清楚他的臉。
九歲的秦佳苒沒有想到在這樣的鬼天氣,還會有好心人送她去醫院。
忐忑緊張地坐上那台轎車後,她才發現自己渾身沒有一處是乾淨的,比泥球還臟。濕漉漉的裙子貼著昂貴的真皮座椅,被水泡發的運動鞋像打水的竹簍,不停地溢出臟水,打濕乾淨整潔的木製地板。
她難為情,又惶恐,害怕這個哥哥發現她這麼臟之後會嫌棄她,中途變卦把她扔下車。
不可以!千萬不要!
她要乖,再乖一點。
她儘可能把摔腫的小屁股往座位前端挪,一點一點地挪,到最後,小小的一個人完全離開座椅,就這樣蹲在地板上,抱著膝蓋,冷得發紫的唇瓣顫抖,可憐巴巴。
謝琮月正拿手機給小姑和母親發消息,說今晚的成人禮他會遲到一小時,讓她們把時間往後推一推,耳旁不停地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他偏過頭,抬眼看,那小女孩不知何時從座椅上滑下去,蹲在了地上。
那時的小孩子時興剪劉海,整整齊齊,像腦門頂著鍋蓋,看著讓人發笑,可眼前這小女孩的劉海卻很可愛,被雨水打濕後,結成一綹一綹,貼在額頭上,襯得她那雙烏幽幽的黑眼睛愈發靈動。
她不像孩子,更像動物。是有靈氣的。
而這種靈氣,讓她知道自己臟,不坐椅子,選擇了蹲著。
“你在做什麼?”謝琮月放下手機,溫和卻疏冷的目光看過去。
秦佳苒眨了下眼睛,抿了抿唇,不好意思,聲音小小而柔柔:“哥哥,我怕弄臟你的車。”
謝琮月明顯怔一下,她的懂事和規矩到了一種讓人心疼的地步,足以震驚他這個今天正式邁入十八歲的成年男性。
在他的思維裡,小女孩不外乎是謝錦珠那樣頑皮活潑不講理,或者是謝錦琦那樣懂禮斯文卻驕矜。
“車可以清洗,不是大事。你蹲著腳會麻,等到了醫院,你該怎麼走進去?”
“可如果我弄臟了你的車,你不會生氣嗎?”
秦佳苒感覺到他似乎無奈地歎了氣,然後撂下清冷的兩個字:“不會。”
她這才小心翼翼重新坐回座椅。
車外,暴雨還在肆掠著這座城市,瓢潑的雨水衝刷車窗,看不見外面的世界。
這台給人無儘安全感的車是她在這場暴雨裡唯一的島嶼。
她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到了醫院,是那位年輕卻儒雅的管家將她叫醒。她掙紮著從甜香的夢裡醒過來,正激動而欣喜地掰開車門,忽然
發現自己沒有說謝謝。
她扭過頭,看著那散發高貴神性的少年,如一輪不下凡的月亮。
又想起那條手帕,於是趕忙把手帕遞過去,“哥哥,謝謝你送我來醫院!我會感謝你一輩子的!”
謝琮月雙手交疊,仍舊搭在膝蓋上,“不必還,送你了。”
秦佳苒猶豫了片刻,但也不過一秒,她像是怕對方反悔,倏地一下收回手,把手帕抓進掌心。
管家撐著傘走下車,把她從車上接下去。
車門打開,一時間,雨水瘋狂砸落,永遠規整有序空間被破壞殆儘,不過很快,車門關上,空間恢複平靜。
秦佳苒隔著車窗對他揮揮手,然後飛快跑進了醫院。
車啟動,朝著另一個屬於謝琮月的世界駛去,那是明亮,乾淨,整潔,有序,永遠優雅而充滿富貴芳香的地方。
他不會知道,僅僅在車開走後的十分鐘,那個笑著跑進醫院的小女孩會趴在母親冰冷的屍體上,號啕大哭。
暴雨鋪天蓋地,像子彈一樣擊打著玻璃窗。
夢裡,小女孩哭得撕心裂肺,淚水浸透那條深色的手帕,被她緊緊揉進手心。
忽然,畫面摔碎,扭曲成無數細小的鏡片,折射出無數銀光。
九歲的女孩一夜之間長大,變成一個穿著紅裙,款款朝他走來的漂亮女人,在冰冷的月色下,透著一種近乎妖冶而聖潔的光。
女人踮起腳,仰著飽滿的小臉,誘人的紅唇近在眼前,低頭就能吻上,“那您喜歡我嗎?謝先生。”
他心跳熾熱,呼吸短暫停頓一秒,啞聲回答兩個字,繼而粗魯地吻上去,深深占有她的唇齒,那身禁欲又冷重的西裝不過是假行僧的皮囊,掩蓋一顆貪婪又可恥的靈魂。
紅與黑的影子交.纏在一起,女人細白的長腿從絲絨裙裡探出來,環他的腰,那勁兒充滿著生命力與蓬勃的欲.望。
秦佳苒發出動物般細小的嗚咽聲,被他吃得失去了力氣,隻能軟成一攤泥,被他炙熱的手掌托住。
覆著一層薄薄繭子的手掌居然兜不住一朵飽滿盛開的柔軟白色玫瑰花,粉色從指縫溢出,鮮紅的指痕拓在上面,光是看一看就觸目驚心。
那玫瑰花的質地溫熱又細膩,飽滿又軟糯。
多舒服。好軟。
他瀕臨癲狂,都不顧這是在大街上,所幸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荒無人煙,唯有他們二人。
絲絨紅裙終於被他親手..撕.掉。
碎得轟轟烈烈。
活該她要勾.引,這就是下場,不是每一次他都能維持虛偽的紳士殼子。
就在他指腹觸上一泓溫水時,謝琮月突然睜開了雙眼。
沒有大街,沒有紅裙,沒有秦佳苒。
這裡是他在京城謝園的臥室。
穿著冰涼絲綢睡衣的身體滾燙,出了滿背的汗。謝琮月陡然坐起來,拿起放在床頭的礦泉水,擰開,灌下去。
深幽的
眸在黑暗裡亮著,喝完半瓶水,他旋開床頭燈,掀開被褥,有些難為情以及不可置信。
那東西還在興奮之中,湧起一陣又一陣熾熱,漲得發疼。
謝琮月:“...........”
見鬼。見鬼。見鬼。
他居然夢見秦佳苒了。
他居然對秦佳苒起了貪念。
他居然在夢見九歲的秦佳苒之後,對著二十一歲的秦佳苒做了那種事。
快三十年的人生裡,他從來從來沒有做過這種夢,即便是十六七歲,激素分泌最旺盛的年歲,他也很少做這種夢,即是夢見了,對方也是看不清臉的,一團朦朧,不屬於任何一個具象的女人。
而今晚,他真真實實看見了秦佳苒的臉,甚至是她穿的紅裙。
他現在不是十來歲的青春期,不是衝動魯莽的毛頭小子,他的閱曆,知識,教養,成熟心性都足夠讓他在任何女人面前滴水不漏,又怎麼能做出這種夢?
謝琮月竄起一股子燥意,恨不能把秦佳苒拖到面前義正言辭教育一番,讓她不要惹是生非,跑來他的夢裡胡亂折騰。
啞聲低罵了一句克星,翻身下床去洗澡。
-
折騰了一晚上,天亮時才入眠,淺睡兩個小時,謝琮月七點半準時起床,拾掇過後下樓陪易思齡喝早茶。
京城沒有港島那般濕熱,幾場雨落下,氣溫就涼爽下去,微風徐徐,吹得滿園柳枝婆娑,青翠欲滴。
易思齡穿著一襲水綠色八仙紋宋錦對襟長褂,胸口戴著一串飽滿圓潤的滿色翡翠珠項鏈,手腕上的絞絲麻花翡翠鐲為一對,抬手間發出清脆悅耳的環佩之聲。
極有韻味的一身裝扮,光是看一眼就覺得這貴婦不好相處,渾身上下都透著一種養尊處優,不把人放在眼裡的富貴。
“早,大小姐。”
謝琮月穿戴整齊,不急不緩地走過來,瑞叔拉開椅子,伺候他坐下。
易思齡笑了聲,嗓子一如年輕時甜美溫柔:“哥哥今天這麼懂事,居然有時間陪我這個空巢老人吃早飯。不容易呢。”
謝琮月餐桌禮儀從不出錯,替易思齡斟茶的動作堪稱教科書級彆,“我知道您想爸爸,他後天就回來了。”
“誰說我想他了。”易思齡氣憤,瞪了一眼謝琮月,她生的兩個妹妹都乖死了,偏偏這個哥哥最叛逆。一點都不聽她的話。
可說出去誰都不會信。謝琮月堪稱四九城的豪門圈子裡最優秀的繼承人,她吃啞巴虧。
“你今天怎麼回事,眼睛下有烏青,昨晚沒睡好嗎。”
謝琮月斟茶的動作一頓,放下茶壺,手指自然地去扶了下眼鏡,說謊不露痕跡:“睡得不錯。”
“今天忙不忙?”
“非常忙。”
“.......”
易思齡噎了下,不甘心,“我都沒說什麼事,你就這麼忙?”
謝琮月夾了一點鮮筍絲放進白粥中,語氣很淡,但仔
細聽能聽出一點寵溺:“嗯,沒時間和您推薦的女孩喝咖啡聊人生,我很忙。”
易思齡氣得站起來,輕輕打了一下謝琮月,一對麻花翡翠鐲子發出叮鈴哐當的聲響。
“好不容易斷掉了秦家這門破親事,我真是覺得菩薩保佑我,那秦家的我是一個都不喜歡。現在時機多好,我們家門檻都要被媒人踏破了,這麼多漂亮優秀的女孩你可以挑啊選啊,等過一兩年,就沒這麼好選了。你該不會要拖到三十多吧。”她溫柔嬌甜的聲音還像少女,說起這事就發愁。
“我沒說要拖那麼久。”
“那就是我給你選的那幾個不好。可林太太的小女兒跳芭蕾舞的,氣質好呢,王太太的侄女還是牛津的碩士,總能和你有共同話題吧。還有孟慧晚,你小學和她同桌,她在我們家住過小半年,你們還撿了一隻貓回來,你忘了?”
謝琮月被易大小姐吵得頭疼,本來就沒有睡好,腦子裡全是秦佳苒那張妖裡妖氣的臉,一會兒想到她是不是和那個摩納哥遇見的男人在一起了,一會兒想到她是不是在勾引新的對象,身體裡燥鬱難安。
謝琮月讓人拿了一隻雪茄來,拿噴槍燒著雪茄頭,“貓記得,人忘了。”
易思齡說了一大堆的話,口都渴了,“那我讓她下次把貓帶來。”
“您讓我和貓相親?”
“謝琮月!”
瑞叔在一旁心驚肉跳,差點扶額了。這造什麼孽了啊。
“你到底喜歡哪種,我按你要求找,你總滿意了吧。”易思齡敗下陣來,一張保養得當,看上去左不過三十多歲的臉上全是委屈。
謝琮月吸了一口雪茄,金絲邊眼鏡遮住他晦澀的深瞳,吐出的煙霧帶著濃鬱的黑咖啡香和鬆木香,像他此刻沉啞的聲音:
“我喜歡漂亮的,看上去單純卻很有心機,她隻能喜歡我的錢和權不能喜歡我這個人,知道我不好惹就要趕緊跑了找下家,找完了還要來克我。我喜歡這種。您幫我找吧。”
易思齡嚇得不輕:“........”
她兒子有病吧。
易思齡是不懂,但瑞叔懂,他聽出來了衝天的怨氣。
-
結束早餐,瑞叔邁著沉重的步伐跟在謝琮月身後,反正最後還是他倒黴咯。易大小姐命他做雙面間諜,監視少爺是不是在外面沾了什麼不清不白的女人。
哪有不清不白的女人,隻有不清不白的少爺。
謝琮月坐進一台黑色轎車,比起港城那台掛雙牌的勞斯萊斯,這台京A打頭的奧迪A8算得上低調樸實。
實在是因為謝家身份惹眼,在人多眼雜的京城,低調為上。
“瑞叔,明天你飛一趟港城。”
瑞叔吃驚,“少爺又要去港城?”
謝琮月取下眼鏡,折好放進儲物格,他其實近視度數不高,一兩百度而已。
他難得耐心解釋,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碰上秦佳苒的事,他都格外有耐心,而碰上了秦佳苒這個
人,他會頃刻間耐心全失,隻剩下情緒被牽動的燥與欲。
“秦公館那邊我怕秦佳苒應付不過來,畢竟是我把她帶走,不能把人送回去了就不管。你這段時間都留在港城,隔幾天就去秦公館接她出來,做給秦家人看。等風頭過了,分了還是淡了才說的過去。”
♀想看小涵仙的《深淵蝴蝶》嗎?請記住[]的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您和秦小姐分了?”瑞叔很善於抓重點。
“你這麼八卦,是在收集情報嗎。”謝琮月眼眸沒什麼情緒,淡得像一杯雨後龍井。
瑞叔老臉一紅,羞愧的呢,“您彆打趣我....”
“那我需要在港城待幾天?”他又問。
“等她假期結束,送她上學後再回來。”
-
秦佳苒沒有想到謝琮月能安排得如此周到,妥帖,滴水不漏,幾乎是把每一步都算得死死的。
她不過是在家裡安安靜靜休息了五天而已,各種猜測謠言甚囂塵上。秦世輝急著把她喊去書房,問她和謝少爺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從國外回來了,就沒動靜了?
秦佳苒心寒,從來乖順溫柔的眼眸此刻泛著陰鬱,“爸爸,您今年跟我單獨說話不超過兩次,而這兩次都是問我與謝先生有關的事,如果沒有謝先生,我哪一天死掉了,您會抽時間來看一看我嗎。”
她語氣平靜極了,不像是在說一番大逆不道的話。
秦世輝臉色很快就沉下去,“苒苒,你就是這麼跟爸爸說話的嗎?”
秦佳苒沉默。
她心中有無數道聲音在掙紮,要把她那一二兩不值錢的反骨壓下去,乖順一點,乖順一點就好了,很快就要上學去了,一切都風平浪靜了,秦佳苒,你乖一點.......
“爸爸跟我說話,是因為我現在有了利用價值嗎?”
“秦佳苒,爸爸記得你是最聽話懂事的孩子,怎麼現在變成這樣了?不要以為你現在攀上了謝少爺就得意忘形了,你最終還是秦家人,他能對你另眼相待也是因為你姓秦!”
“現在就跟他打電話,問個好。”秦世輝懶得和秦佳苒磨蹭。
因為他決策不當,貿然轉出口,想著打入歐美高端家具市場,可後續資金跟不上,設計也不符合歐美近兩年的市場審美,導致公司收益大幅虧損,積貨如山,若不是每年都有謝家的訂單撐著,公司的資金流都快維持不下去了。
“不打。”
秦佳苒聲音很小,卻倔強得要命。
秦世輝從來沒被子女這麼下過面子,當即氣急敗壞地吼道:“苒苒!”
“不想打....”
“若是爸爸想跟謝先生問好,您自己打電話也是一樣。”
她簡直是不撞南牆不回頭,騙一騙哄一哄不就好了?就算是給謝先生打個電話,他也不會不給面子。
明明有一百個更好的方法把這件事敷衍過去。
秦世輝血氣上湧,他本來就不喜歡秦佳苒這個女兒,看見她就想到他當年的酒後亂性。因為這件事,他被秦達榮奪了一年的權,發配
到內地子公司,還差點和白頌卿鬨掰。
被不喜歡的女兒戳中他勢力虛偽的一面,他自覺丟了面子,語氣更怒:
“好,不打是嗎,有本事你就滾出秦家!”
可秦世輝想不到,他不喜歡這個女兒,這個女兒也同樣討厭他。
秦佳彤終於送走了那個不苟言笑的老女人,心情稍霽,就想著來書房找秦世輝,她需要讓爸爸解封她的信托和零花錢,沒想到剛走到書房,就聽見裡面的怒吼。
她定了定心神,敲門,得到一聲進來,她展開笑顏,推門而入。
“爸爸。?[]?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彤彤啊。”秦世輝低頭去找煙,抽了一口平複情緒。
“苒苒,你在這做什麼呢,是不是又惹爸爸不開心了?”秦佳彤笑容無可挑剔,舉止優雅得體,像極了這個家裡生出來的女兒。
秦佳苒:“爸爸,我先回房間。不打擾您和姐姐說話。”
“急什麼,苒苒。”秦佳彤好熟稔地把手臂搭在秦佳苒的肩膀,笑盈盈地看著她,“多簡單的事,乾嘛非得跟爸爸強。”
秦世輝:“彤彤,你好好跟你這妹妹談一談,我的話她是不會聽了。”
秦佳苒被秦佳彤觸碰著,嗅著她身上馥鬱的花香,不知道她要做什麼,胳膊不知不覺起來一層雞皮疙瘩。
“妹妹,是不是你惹謝先生生氣了?所以才沒兩三天就被送回來了,你去摩納哥之前不是才跟媽媽說,謝先生要帶你去玩一周嗎?”
秦佳苒幾乎脫口而出一句無恥,可還是忍了下去。
“打個電話,苒苒,若是惹謝先生生氣了,你就道個歉。”秦佳彤掏出自己都手機,遞過來,話語溫柔,眼中卻藏著看穿人心的精明。
一通電話而已,執意不打,除非心裡有鬼。
“他不喜歡我隨意跟他打電話。”
秦佳苒雙手藏在後背,掐著捏著,要把皮膚搓紅,下巴垂著,就是不去接。
“哦?是嗎?”
她聽見頭頂傳來秦佳彤的輕笑,帶著嘲諷,火辣辣的視線要穿透她,戳破她的所有謊言。
氣氛僵持不下,就在這時,有傭人輕輕敲門,秦佳彤冷聲:“什麼事。”
“先生,小姐,謝家那邊來電話了,說是等會要接三小姐出去,還讓三小姐回個電話。”
秦佳彤的手在半空僵住。
秦佳苒絞手的動作停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懷疑這通電話是不是惡作劇,直到親眼在秦公館大門見到那台雙牌勞斯萊斯時,她的心跳延遲狂沸。
-
瑞叔恭候多時,看見秦佳苒走出來,他下車迎上去,親切又不失恭敬地問好:“秦小姐,好久不見,您還是這麼漂亮”
秦佳苒餘光瞄著那凝黑如夜的車窗,惶恐,害怕,緊張,期待,五顏六色的情緒在身體裡燉煮。
她不知道為何這麼緊張,說出來的話都打了結,舌頭被麻線纏住,笨拙得不像一個成年人。
謝
琮月在裡面?
她呼吸急促起來,“好久不見,瑞叔。謝先生他.....他.....”
瑞叔心裡了然,不折騰人,揭曉了答案:“謝先生在京城,他怕您應付不過來家裡人,讓我帶您出去吃吃飯逛逛街,就當做戲了。”
秦佳苒蹦到嗓眼口的心跳像墜了樓,自由落體,跌到最底。
“.....原來是這樣.....”她咽了咽,語氣有說不出的失落,“謝先生想得真周到。”
瑞叔點頭,非常同意這句話,“是啊,少爺為您的事,可上心了。”
他拉開車門,送秦佳苒上車,乾淨整潔的內飾一如既往昂貴奢華,後座果然沒有人。
“嗯....謝先生對誰都這樣周到。”
瑞叔皺了皺眉,心想他怎麼沒看出來少爺對誰都周到?
“那可不一定。秦小姐,彆多心。”
秦佳苒咬咬唇,罵自己真矯情。
接下來的十天裡,瑞叔隔兩天就會裡秦公館接她出來,公費陪玩陪吃陪逛,為此還特意換了一張更高額度的卡。哪裡想得到一分錢沒出,被秦佳苒帶著把港島玩了個遍。
他這個中年人可沒有秦小姐的活力,剛從纜車上下來,就開車去深水埗吃八十八一份的燒鵝飯,吃完燒鵝又一大圈溜回來,帶他去維港看夜景,吃日料放題,去那種很便宜的一小時一百五十港幣的按摩店按腳,第二天又帶他去故宮博物館打卡。
瑞叔常年跟在謝琮月身後,陪著他工作,應酬,社交,出差,去的地方大多都是毫無煙火氣的高樓大廈,高檔餐廳酒店,遇見的人也都是西裝革履華服加身。
他這麼大年紀,吃過人均三千的高級日料,沒吃過三百塊管飽的日料自助。
中年人了,還得瑟了一把,湊齊九張圖片發朋友圈,配文:【公費旅遊】
沒過五分鐘,獲得了少爺點讚一枚。
瑞叔有點摸不透這是啥意思。
離秦佳苒開學的前兩天,勞斯萊斯依舊準時停在秦公館門前。秦佳苒上車,笑著跟瑞叔問好。
這幾天她和瑞叔已經很熟了。
隻是今天車上多了一個人,是一位看上去三十出頭的年輕女人,淺藍色係蝴蝶結三醋酸襯衫,黑色闊腿褲,尖頭高跟鞋,帶著無邊框眼鏡,頭發高高束起,馬尾也帶著乾練利落的氣場,相貌中等,但自有都市麗人的魅力。
秦佳苒愣了下,還是很乖巧地打招呼:“你好。”
女人對她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你好,秦小姐。”
瑞叔熱心地為秦佳苒介紹:“苒苒,這位是Chole,是少爺的助理,她比你大幾歲,你喊姐姐也行,都是自己人。”
Chole。
“Chole??”秦佳苒睜大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她一時間都忘記了盯著人看是不禮貌的,就這樣一瞬不瞬地看著坐在一旁的女人。
這怎麼看都不是Chole。
那麼富貴可愛
嬌俏的一張臉,她不可能看錯。
Chole被秦佳苒盯得不好意思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臉,“秦小姐,我臉上臟了嗎?”
秦佳苒心底一直隱隱繃著的那根弦在錚錚作響,她深吸一口氣,問出一個傻瓜才會問的問題:“謝先生是不是有兩個叫Chole的助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瑞叔:“沒有啊,我們少爺助理雖然多,但貼身跟著的就三個,一個Chole,一個Sia,一個Chris.”
看著秦佳苒迷茫的神情,Chole反應了過來,笑著說:“哦,我知道了,秦小姐是不是把我認成二小姐了?”
“在摩納哥的時候,那個Chole不是我哦,是咱們謝董的妹妹,謝家二小姐。她肯定頂著我的名字把你給騙了。你彆生氣,我們二小姐就是喜歡玩兒的性子。”
“二小姐?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Chole看著秦佳苒那雙極美極妍媚的眼睛從黯淡到迸發出灼灼的亮光,再到暗下去,灰敗下去,緊跟著,淚珠蓄滿了眼眶。
她心裡一急,連忙拿紙巾遞過去,“您彆哭,是二小姐,真的沒有騙您。不然我給您看照片好不好。”
說著就掏出手機,找出老板去年拍的全家福,遞過去,“您看,左邊的這個是老板的妹妹,謝錦珠。”
秦佳苒看著手機裡的照片,眼淚珠子一顆一顆掉下來。
原來不是情人,不是情人.....
她想起飛機上,男人要解釋Chole到底是誰,卻被她蠻橫不講道理的打斷。
她揉著熾熱的心口,哇地一下哭了出來,哭得像個小朋友,也不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可明明是她委屈了彆人。
瑞叔和Chole都不知所措,安慰也安慰不到點子上。
“謝先生在哪?”她從眼淚中找回魂,抽噎著問。
“呃....在星曜酒店的餐廳,正陪客人吃晚餐。”Chole為自己暴露了老板的行蹤而忐忑。
“在港城?”
“是港城。”
本來是去維港看夜景的勞斯萊斯轉了方向,朝著星曜酒店而去。
Chole心裡發虛,給老板發過去一條信息。
【對不起,謝董,秦小姐知道你在港城了。】
正在陪客人吃飯的謝琮月抽空看了眼Chole發來的消息,波瀾不驚的雙眸閃過一絲無奈。
低罵一句,克星。
真是甩也甩不掉。
做夢也甩不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