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華自知理虧,老老實實道歉,“對不起,之前是我誤會了。”
雲珞沒吭聲。
朱秀華解釋,“你出現的太突然,我一點沒有心理準備,所以才……”
“幫幫我吧!”她放下.身段懇求,“家裡兩個老人、兩個孩子,實在經不起折騰。”
稚子何辜?
雲珞現身,勉為其難開口,“之前我就說過,家庭結構太危險。”
朱秀華苦笑,“孩子生都生了,總不能塞回去。”
生二胎前,滿心滿念想著獨生子女太孤單。有個弟弟/妹妹作伴,感覺會好一些。
生下來後發現,開銷太大了!為了照顧好孩子,她得花費更多精力。
以前當全職媽媽,勉強能應付的過來。如今家庭財務出現問題,必須出去工作,立即忙不過來。
有時候朱秀華甚至在想,要是早知道丈夫會被裁員,二胎就不生了。現在跟個燙手山芋似的,怎麼安置都不合適。
雲珞:“那就從其他方面補救。”
雲珞:“老人沒有養老保險,沒有醫療保險,先給他們補上。”
“怎麼做?”朱秀華追問。
雲珞:“政府曾經推出過相關政策,一次性補交十五年費用,之後按月領取退休金。開始七八百,以後每年7月漲工資,還能享受醫療保障。”
朱秀華眼睛一亮。
人上了年紀,最怕身體出毛病。醫藥費動輒成千上萬,一般家庭根本吃不消。
偏偏超過一定年齡,很多商業保險不接受老年顧客投保。朱秀華想給公公婆婆買,都沒處買去!
此刻聽說繳納費用,不僅能按月領退休金,還能享受醫療保障,她忙問,“這是什麼保險?靠不靠譜?”
雲珞:“全稱社會基本養老保險。”
雲珞:“上班族交五險,其中一險就是基本養老保險。”
雲珞:“為了解決農村人口的養老問題,政策傾斜,允許他們以靈活就業人員身份,一次性補交十五年。”
係統這麼一說,朱秀華就懂了。
辭職回家當全職太太,她就是以靈活就業人員身份自己交保險。
如果是商業保險,她或許會擔心是騙人的。
可社會基本養老保險、城鎮職工基本醫療保險屬於全民性質,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能補交趕緊補交啊!!
“要交多少錢?上哪兒繳費?”朱秀華追問。
雲珞:“這就需要宿主回村裡去問。”
雲珞:“補交有時間限製。過了這個風口,政策一變,想交也交不上。”
朱秀華聽的連連點頭,“我記下了,明天就去問。”
為宿主指明行動方向後,西裝小人消失不見。
朱秀華如釋重負。
掃了眼時鐘,見時間尚早,她簡單收拾了下,接著按計劃出門,參加姐妹淘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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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婚女人聚在一起,向來是互吐苦水。這個說婆婆難相處,那個說丈夫不上進,還有的抱怨孩子不聽話,也不知道怎麼教。
輪到朱秀華時,她愁眉不展,“最近太倒黴了!丈夫說失業就失業。下面兩個孩子要養,上頭三個父母要孝敬。每月生活費好幾千,還要還房貸、車貸。這日子太難過了!”
一般來說,一人訴苦後,其他人會禮節性安慰。
可是朱秀華抱怨完,全場鴉雀無聲,許久沒有人開口說話。
朱秀華面上掛不住,借口去盥洗室。
在她走後,另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埋怨,“怎麼都不說話?剛才場面多尷尬?”
“你還不是一句話沒說!”
“對不起,聽她訴苦我隻想哈哈哈哈,然後叉腰大吼一句,‘你也有今天!’除此以外,沒有彆的想法……”
這話一出,其餘兩人不約而同沉默。
過了一會兒,一人小聲承認,“其實我也覺得膈應。”
“咱們都是婆婆/老公/孩子不配合,沒辦法。秀華呢?她是自己作的!”
“以前提醒了她多少次,從來不當回事。錢該花花,二胎該生生,全職太太該宅家裡宅家裡。像她這麼過日子,時間一長,不出事才奇了怪。”
另一人也道,“平常聽她聊家裡的事,我都替她心慌!偏她沒事人一樣,一點不覺得哪裡不對。”
“提醒隻能隱晦提醒,說多了她還要生氣。一口一個‘我家有錢,能過好日子’。就好像我眼紅,嫉妒她們家日子紅火似的。”
“聊天的時候,聽起來下崗潮好像離咱們都遠著呢。說多了就是杞人憂天,嫌咱們沒事瞎操心。現在真遇上了,知道厲害了吧?”
“要是以前肯聽勸,二胎不生、晚生,二房買小一點、每月還貸少一點,新車不買,手裡多攢點錢,如今的日子哪會那麼難過!”
“一想到她的日子是自己過糟的,我就同情不起來……”“誰說不是呢?”小姐妹紛紛附和。
朱秀華從盥洗室走出來,無意中聽見眾人私底下的談話,當即臉色一白。
她本想衝出去質問,可轉念一想,她們有哪句話說錯了嗎?沒有。
就是因為說的是實話,才字字誅心,戳的人心窩疼。
要不是她過度自信,事先未做任何預防,一家人的處境不會像現在這麼艱難。想明白後,朱秀華呼吸一滯,心臟像是被攥緊,整個人越發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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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夫妻倆歸家。兩人面面相覷,相顧無言。
聊天散心,疏解鬱悶的心情?不存在的。全世界好像都很幸福,悲慘的隻有他們。
尋了個空當,朱秀華把補交社保的事說了。
幾乎是瞬間,蔣國雲想起張岩父母。他不假思索道,“保險能交一定得交。有養老、有醫療,老人才有基本保障。”
“我也是這個意思。”朱秀華說,“以咱家目前的情況,萬一有個頭疼腦熱,醫藥費付不起。”
蔣國雲動了動嘴唇,想向妻子許諾美好未來。可簡曆投出後就是沒有回信,他也無可奈何。
最終,千言萬語化作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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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蔣國雲將孩子送到幼兒園。接著他跟朱秀華一起,開車回村。
幾乎是稍微一提,村委便反應過來,“是有這規定,之前通知過村裡所有人。”
蔣國雲奇道,“我怎麼沒聽說?”
“你爸你媽不肯啊!”村委無奈道,“一口氣交八萬,第一年每月拿七八百,你媽嫌不劃算。”
“說什麼一年一萬,將近十年才拿的回本金,也不知能不能活到那時候。”
“跟她說工資年年漲,回本比預計要快,不聽。口口聲聲她兒子有出息,能給他們兩口子養老。”
“兒子出息的人家不少,好多人認為這是福利,上趕著繳費。就你們家,怎麼說都不聽。”
“我怕再勸,彆人以為我要騙錢,就隨他們去了。”
蔣國雲胸口一悶。
雖說早就習慣父母讓他養老,可眼前有機會補交社保都不補,一心指望著他,這未免也太……
定了定神,蔣國雲問,“現在還能補交嗎?”
村委回答,“能,不過你得趕緊。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好。”蔣國雲鄭重應下。
出了門,朱秀華露出苦惱之色,“一人八萬,兩人十六萬,上哪兒弄錢去?”
要知道,辭退補償金才15萬!
就業真空期,他們還得靠存款還房貸、還車貸。一旦資金鏈斷裂,後果不堪設想。
蔣國雲靜默一瞬,然後道,“咱們住的房子賣了吧。”
“你瘋了?!”朱秀華又氣又急,“最近房價又跌了。現在出手,少說也得虧五十萬!”
“虧錢總比活不下去要好。每月還貸八千,壓力太大了。”一瞬間,蔣國雲蒼老了好幾歲,樣子說不出的頹廢。
“不行,我不同意!”朱秀華怎麼都沒辦法說服自己。“那你說怎麼辦?”蔣國雲反問。
朱秀華把牙一咬,把心一橫,“實在不行,咱不補交了。”
“那怎麼行?好不容易遇上這樣的機會。”蔣國雲強烈反對。
“要我說,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找工作。”朱秀華冷靜分析,“以前年薪三十萬,咱們養兩娃、養父母,不是能應付的過來?”
“社保交不交無所謂。”
聽妻子這麼說,蔣國雲面露猶豫,一時間難以決斷。
恰在這時,朱秀華接到一個電話。
接通,簡單聊了幾句,她登時面色大變,“什麼?我媽摔跤進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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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到醫院時,已經是數個小時之後。
朱秀華白著臉,眸中滿是擔憂之色。進入病房,她箭步走上前,“媽,你沒事吧?!”
朱秀華的父親前幾年病逝,母親過著獨居生活。
聞言,朱母搖了搖頭,“就是年紀大了,腿腳使不上力,不小心摔了一跤。醫生看過,說是沒事,靜養一星期就能出院。”
“那就好。”朱秀華心跳漸漸平複,卻陡然想到一個問題――她媽腿腳不便,她這一周豈不是都得到醫院照顧?
孩子怎麼辦?
求職面試怎麼辦?
醫藥費怎麼辦?
她還沒開口,朱母便搶先道,“我醫保卡裡有錢,不用麻煩你們,都回去吧。”
朱秀華稍稍鬆了口氣,嘴上仍道,“你腿腳不便,總得有人照顧,我怎麼能這在時候扔下你不管?”
“不用不用。”朱母連連推辭,心裡卻很高興。
同一時間,蔣國雲心裡想的則是,如果這次是他的父母磕著、碰著了,他該怎麼辦?
沒有醫療保險,醫療費不能報銷,全部都得自理。
每天幾百幾千地往外撒錢,家裡有金山銀山也扛不住!
想到這,賣房補交保險的念頭越發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