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一遭,天降奶娃,葉芳愉對保清小崽崽的一切想法都感到十分新鮮和好奇。
可不論她和納喇庶妃如何詢問,保清都不肯透露他要銀子是打算去做什麼。
眼見得夜色逐漸深沉,明兒又要去給太皇太後請安,最後隻能遺憾作罷。先叫人護送納喇庶妃回了後殿,又摸了摸保清的小肚子,發現有些乾癟,葉芳愉了然:“保清餓了吧?叫杜嬤嬤給你煮碗牛肉面怎麼樣?”
保清有些意動,小肉手不由得跟著放在了軟肚皮上,吸了吸鼻子,牛肉面誒!想吃。
可是額娘很窮,還要喝藥。拚圖賺來的五十兩,納喇額娘到最後也沒給他。
奶娃娃站在那裡糾結了半天,最後癟著小嘴忍痛拒絕:“不……不吃了吧。”
殊不知他的糾結和猶豫都被葉芳愉看在了眼裡,心中十分稀奇,還這麼小,就這般有意誌力,放在現代肯定是個減肥的好苗子!
但,減肥是吃飽以後才要考慮的事,跟三歲的小娃娃又有什麼關係呢?
於是大手一揮,果斷替保清做了決定,“紫鵑,叫杜嬤嬤煮碗牛肉面過來,記得肉片要切薄一些,多放一點,再窩個荷包蛋,蛋要全熟,不要蔥,不要香菜。”
“奴婢這就去!”紫鵑輕盈地服了服身子,扭頭就朝小廚房的方向去了。
保清站在葉芳愉身邊愣了愣,最後鼓著臉頰想,好吧,那就明天再少吃一點點好啦。
……
翌日要去慈寧宮給兩位老祖宗請安。
去歲赫舍裡皇後薨逝後,後宮宮權就被暫時收歸到了太皇太後手裡,她老人家喜好清靜,最不耐煩招待妃嬪,便下令每十日請一次安即可,其他時間若無重大要事,就少往慈寧宮跑。
如果嚴格按照她老人家定下的規矩來算的話,其實還要再過五六天,方才是請安的日子。
可葉芳愉能順利解禁,其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仰仗了太皇太後的提點和幫忙,於情於理,她都該專程上門去謝恩才是,更彆說昨兒還是保清回宮的日子——哪裡有晚輩歸家不去給長輩打招呼的?
這才有了今日的請安之行。
天還未亮,霧氣濃濃,葉芳愉就被紫鵑和杜嬤嬤聯手從被窩裡挖了出來,另一個新提上來的一等宮女青緹則站在床邊,手裡拿了塊浸過溫水的棉布,找準時機,眼疾手快把棉布往葉芳愉睡眼朦朧的臉上蓋了上去。
微熱的溫度一下將瞌睡蟲趕走得無影無蹤。
葉芳愉懶洋洋地靠在床頭,眯起眼睛,斜斜看了她一眼,半晌道:“乾得不錯。”
青緹這才如釋重負般長鬆出一口氣。昨兒娘娘專程找她,說她可以熬夜,就是不能早起。哪怕睡得再早,也絕無可能在天亮前起床,但是又不能耽誤去給老祖宗請安的時辰,所以叫她務必用濕帕子把她驚醒。
接了這樣一道命令,青緹嚇得半宿沒敢閉眼,最後還是紫鵑提醒,把濕冷的帕子換成溫熱的棉布,這樣既能叫醒娘娘,又不至於因為突然接觸濕寒而傷了身子。
她暗暗對正在忙碌中的紫鵑投去感激一眼,隨後蹲下來動作麻利地給葉芳愉穿上鞋襪。
另一頭,幾個二等宮女早已備好了溫水和洗漱用品,其他人則一人捧著一套繡樣精美的旗裝以及配套的花盆底,排隊站成兩列,供葉芳愉挑選。
場面十分規整有序,服務堪稱奢侈浮華。
葉芳愉一邊攤開雙臂任由紫鵑和杜嬤嬤擺弄,一邊在心裡歎了口氣,要墮落了。
……
因著這是她解禁後,第一次去給太皇太後請安,並且身邊還有個剛回宮的大阿哥,妝容著裝上就不能如這幾日窩在延禧宮裡那般潦草隨意。
這點從宮女們手中捧著的旗裝就能看出來。
顏色靚麗的緞面上,織繡了大團大團錦簇的花朵,衣領、袖口、裙擺處則是以祥雲形狀的暗紋點綴。
兩小把頭梳完後,杜嬤嬤嚴肅著臉,手拿幾根華麗發簪對比半天,最後誇張地接連插了三四根上去,一晃腦袋都是金銀玉器碰撞的聲音,叫葉芳愉恍惚間,還以為自己是一根用來插糖葫蘆的草靶子呢。
化妝的時候更是誇張,塗粉塗半天,描眉描半天,點唇點半天,完了對著鏡子一照,不過就是臉白了一些,眉毛粗了一些,嘴唇精致了一些,其他的……
“有變化嗎?”她問杜嬤嬤。
杜嬤嬤笑盈盈答道:“自然是有的,您看您這肌膚,細膩了不少吧?還有您眼底的黑圈也都給蓋住了。您病了這些時日,清瘦了不少,臉頰兩側微微有些凹陷,老奴就將它化飽滿了一些,最重要的是啊,這化完了跟沒化差不多,才考驗技巧呢……”
葉芳愉聽得一愣,整個人肅然起敬,霎時對杜嬤嬤生出了無限的敬仰來。
原來古代就有了換頭術,這樣的人才要是放在現代,月工資最少得六位數起步吧?
難怪當初原主入宮時,極力主張,非要杜嬤嬤跟著,原是有這樣一門好手藝在!
葉芳愉在心裡珍重其事對不知消失到了哪裡去的原主說了聲感謝!
隨後膝蓋微微使力,站……沒站起來。
——她身上除了發簪,還有一耳三鉗,還有珍珠項鏈,還有壓襟,還有戒指,還有護甲,還有玉佩香囊……
不是十成十的真金白銀,就是上好的玉料。
丁玲咣啷全掛在葉芳愉一人身上,直接負重三十斤,腳下踩的還是極難保持平衡的花盆底。
葉芳愉想她得重新適應一下這身重量才行。
下一秒就被紫鵑青緹兩人一左一右架了起來。
葉芳愉:“?”
你們扶著我,這些東西就不壓腦袋了嗎?
……
最後,葉芳愉還是被紫鵑和青緹兩人以這樣極為“霸道”的挾持姿態,“攙扶”著出了延禧宮正殿。
剛跨出門檻,不期然看見小小的保清身旁還站著另外一道身影。
“沁嫻?”葉芳愉有些驚訝,她肚子都快七個月了吧?而且,太皇太後不是免了她的請安禮嗎?
放著好好的覺不睡,胡亂折騰什麼呢?
她不甚讚同地擰緊了眉,然後就見納喇庶妃朝她神秘一笑,道:“今兒有熱鬨看,不去的話,我隻怕要遺憾一整年!”說著,還豎起了一根潔白纖細的手指,用作強調。
熱鬨?
葉芳愉微微有些詫異,不太能理解她口中說的“熱鬨”是什麼。
不過看她這麼堅持,又已經梳妝打扮好了,就不忍再說什麼規勸的話,隻交代了新上任的延禧宮總管太監胡永安一句“多派幾個人看著些庶妃的轎輦”。
胡永安朝她打了個千,恭順地下去安排人手了。
葉芳愉這才把眼神投向地上的三頭身胖兒子,先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手背貼在臉頰感受他身上的溫度,“醒得這麼早,困嗎?”
保清下意識點了點頭,臉上的肉肉在葉芳愉手背上蹭得變了形狀,少頃,又驚醒一般快速晃了晃腦袋,“不困,要見烏庫瑪嬤,保清不困的。”
“那就好。”葉芳愉朝他溫溫柔柔一笑,牽住他另一隻小胖手,三人整整齊齊往外走。
隨著轎輦一搖一晃,三人很快到了慈寧宮。
*
此時慈寧宮內,妃嬪齊聚,衣香鬢影。
除被皇上下令幽宮思過的赫舍裡庶妃,以及隨時可能生產的馬佳庶妃外,另外幾位妃嬪竟是如同約好了一般,早早就等在了慈寧宮外。
一說是來給兩位老祖宗請安,也有說是想要見一見大阿哥的。
人都來了,太皇太後也不能鐵面無情把人趕走,隻能叫宮人把她們迎進來,茶水點心伺候著。
不過……
“今兒是保清過來請安的日子,哀家可不許她們壞了氣氛。”太皇太後拍了拍桌子,說得頗有氣勢。
蘇麻此時就站在她身後,一邊挽著頭發一邊笑,“庶妃們都不是孩童,自是曉得的。”
“曉得?她們要是能曉得,昨兒永壽宮那個又是怎麼回事?”太皇太後沒好氣道,手中佛珠硬是撥出清脆的撞擊聲,足見心中憤怒,“內務府擬定的大好吉日,闔宮團聚,本就該熱熱鬨鬨的,怎地就有人非要攪事?”
“還有皇帝,處理前朝都忙不過來了,不過是個鬨事的妃子,也值得他親下聖旨?這事兒傳出去,於皇帝的名聲也有礙。”佛珠越撥越快。
最後太皇太後下了結論,“說來說去,都是赫舍裡氏失了規矩在先……”
話落,瞧見蘇麻臉上表情欲言又止,“怎麼,莫不是哀家說錯了?”
蘇麻放下手裡的木梳,笑得一臉無奈。然後走到外間,端進來一杯水溫正好的蒼溪茶,遞到太皇太後手邊,“話是沒錯,但格格還是先消消氣吧。”
“回頭大阿哥瞧見了,怕是會誤以為您是個不苟言笑,分外嚴肅的老祖宗呢。”
聽她提起保清,太皇太後臉上的緊繃霎時軟和了,眉眼都仿佛染上了溫情,氣勢一轉,莊嚴消弭,整個人慈祥得如同普度眾生的觀音菩薩似的。
她先呷了一口茶水,緩緩轉了轉佛珠,過了一會兒,問道,“也不知保清那孩子跟那拉氏相處得如何,到底是多年未見,萬一生疏了怎麼辦?”
想到這裡,一顆怒火衝天的心頓時變得苦大仇深起來,“早先就想把他接回來的,可皇帝他就是不同意。那幾年亂啊,承瑞、承祜、承慶,還有賽音察渾……”說著,又抹起了眼淚來,“皇後臨產前還提起過此事呢,可誰知她卻……唉。”
因著先皇後難產薨逝,整個後宮兵荒馬亂,皇帝惶惶抱著才剛出生的嫡子,一時間草木皆兵,懷疑是這宮裡有人藏了一顆毒藥包裹的心臟,這才害了他那麼多孩子和皇後。
於是保清回宮的事就這麼又被耽擱下來,一直到保成也逐漸立住了,才敢舊事重提。
太皇太後和蘇麻兩人,就這麼坐在裡間,面對面唉聲歎氣。
過了一會兒,太後也過來了,就變成三個人一起歎氣。
惹得其他幾位老嬤嬤忍俊不禁。
有一位出去看了看,飛快回來稟報,“兩位老祖宗,外頭庶妃娘娘們都到齊了,大阿哥也到了,正等著您二位呢。”
太皇太後這才從憂思中抽離出情緒,“保清到了?”
她站起身來,拄著拐杖急衝衝就要往外走,走了兩步倏地停下,倒回來,對著鏡子照了照,“哀家這身還行吧?瞧著可會嚴肅?會不會嚇到保清?”
蘇□□斷搖頭,“格格一向最和藹了,不會嚇到大阿哥的,您放心就是。”
她再三保證,太皇太後才不甚放心地往外走。
到了外間,不等庶妃們行禮,霎時被站在地上的三頭身胖寶寶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
胖寶寶看見她出來,也不行禮,先仰起小腦袋,眉眼彎彎朝她露出一個極燦爛的微笑,唇紅齒白,身形圓滾,末了兩隻肉手捏在一起,吸緊肚子,上半身往前傾倒,最後一個“頭刹”,險險停住。
聲音軟得像是昨日吃過的年糕一般:“烏庫瑪嬤,皇瑪嬤,保清來給你們請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