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31【二更】 我未曾想過……還有機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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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之行就這麼敲定了。

時間還早, 先出門吃早飯。

秦蔻把馬尾高高紮起來,換上T恤和短褲。古代俠客們也都各自換上了各自的衣裳。

陸小鳳和花滿樓穿越過來時正在郊遊,富家公子出門郊遊,自然是衣衫齊備, 與楚留香和一點紅那種難民逃難的狀態是完全不同的, 光是花滿樓帶過來的那柄扇子,扇面雖然被水浸過已經毀了, 但扇骨卻是玉骨, 成色很好。

還有玉佩、玉冠一類的東西。

住下之後, 花滿樓便私下來找過秦蔻, 非要贈玉, 以答謝收留之情。

秦蔻心裡也很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現代人,很爽快,真朋友也從來不必把錢的問題藏掖著不說清楚, 秦蔻一向不認為錢的問題是有辱斯文的, 很多時候, 糾紛往往是因為提前沒把這問題理清楚才產生, 那時候才叫不體面呐!

所以秦蔻其實人很爽快,比方說有朋友要請她吃飯吧, 她一定答應得很爽快,該結賬的時候也絕對不會特彆虛偽地上去搶著結賬撕吧。

但是下一次邀約時, 她肯定也會提前說好, 這頓我請了!

她很順當的收下了花滿樓滿滿當當的贈玉, 並說:“好, 不過你這玉太好了,估計要值個幾十萬呢,我可花不了幾十萬招待你們, 這樣啊,你們回程的時候身上也總不能不帶東西,到時候咱們算算,我去換點金條來,金條總歸是兩個世界通行的硬通貨吧?”

一直接受君子教育的花滿樓對這種明明白白的算賬態度也有些哭笑不得。

他當時就忍不住笑了,又對秦蔻眨了眨眼,輕輕道:“金條倒是不必了,隻想同阿蔻求另外幾樣土特產。”

秦蔻:“你想要什麼土特產?”

花滿樓……花滿樓晃了晃放在身邊的龜背竹。

秦蔻:“…………”

現代土特產龜背竹麼……

秦蔻感覺花滿樓完全就是把龜背竹當寵物養。

或許是擔心秦蔻覺得不夠,花滿樓又說要帶個塑料碗回去。

秦蔻:“?”

說起來楚留香也曾盛讚過塑料碗。

古人的想法……有的時候還挺難琢磨的嘛。

總之,花滿樓贈玉,秦蔻的手頭也一點兒不緊,不必節省什麼開支,昨天去吃披薩之前,她就先帶著眾人去了一趟商場,把衣裳什麼的都置辦齊全,陸小鳳對商場裡的各間鋪子都充滿興趣,甚至在進內衣店的時候,還問出了一點紅曾經注意到的那個問題。

“彆的店鋪都是從S碼開始分尺碼,怎麼貴店是從M碼開始的?”

導購小姐:“…………”

旁邊剛好身手去拿M碼的一個男的:“…………”

那男的若無其事地把手一拐,看似絲滑地拿了個L碼,默默地走了。

陸小鳳:“?”

陸小鳳摸摸胡子,走了。

因著昨天又去商場購入了一波衣物,今天花滿樓與陸小鳳也終於不必再穿楚留香、一點紅的衣物了。

穿越過來好幾天,又學會了怎麼使用互聯網,再加上俠客們本身的觀察能力,所以他們已經隱隱有了自己的穿衣喜好。

當然,花滿樓是例外,花滿樓的眼睛瞧不見,對衣裳也沒什麼想法,昨天去買衣服的時候,都是秦蔻和陸小鳳一直樂此不疲,拉著他試這個、試那個。

他就笑眯眯地站在那裡當模特,非常之乖。

秦蔻覺得他真的很適合穿白色,也很適合穿大一個尺碼的T恤,所以她做主買了好幾件白色的棉質T恤,其中還有一件是近來花滿樓非常喜歡的龜背竹圖案。

路過磨鏡店時,秦蔻還突發奇想,推薦他買墨鏡。

於是今天的花滿樓就是帶著全新的行頭準備出街的。

他的人夠挺拔端正,即便穿大一個尺碼的T恤,整個人也不會露出一丁點的疲態,白色T恤清清爽爽,又露出他流線型的手臂肌肉,下|身就穿著米色休閒褲,足上蹬著雙白色的運動鞋。馬尾紮的很高,又帶了鴨舌帽與墨鏡。

這個墨鏡也很妙,昨天秦蔻瞧了半天,非常果斷的在眼鏡店裡順便買了眼鏡鏈配件,此時此刻,花滿樓頭戴鴨舌帽,墨鏡遮住那雙極其溫柔的眼睛之後,便令人的視覺重心移到下頜骨與嘴唇與脖頸之上,最大程度的顯現出那種利落的線條,銀色的眼鏡鏈隨著他的動作輕輕地晃動,有一種又斯文、又漫不經心的感覺。

是咯,眼鏡鏈這種一般配西裝和金邊眼鏡的東西,配在穿著休閒裝的花滿樓身上,還真是有一種奇異的混搭感。

總是就是很潮!

陸小鳳的審美就比較難說了。

總的來說,他是喜歡大紅色的,但他同時也是一個非常喜歡新奇事物的人。

現代的衣服對他來說就非常新奇,陸小鳳去商場逛一圈,簡直看起來像是老鼠掉進了米缸,什麼他都想試試。

比如說洞洞鞋、比如說神仙都救不回來的碼農格子襯衫……他甚至還想去試那種巨大玩偶服,就是那種在店門口招攬生意的員工穿的那種,被秦蔻果斷拉走。

最後,他選的衣服還是經過了秦蔻的嚴格把關。

大紅色的衣服本來就少見,何況是夏天的男裝呢,沒辦法,湊活湊活,買粉紅色吧。

陸小鳳穿粉紅色…………

倒也不是不行,其實陸小鳳生得很英俊,隻是他真的很愛惜自己的兩撇小胡子,而那兩撇小胡子和粉紅色的T恤合在一起……

很有個性。

但秦蔻覺得,陸小鳳在現代受女孩的第一眼青睞程度,應該是比不上花滿樓的。

一點紅,一點紅的穿衣風格就兩個字,黑和緊。

他現在已沒剛來時那樣拘束了,穿衣裳也隨意了許多,面對那種能完全將他身姿勾勒出的輕薄衣物也再沒有不自然,因此黑色貼身T恤+黑色工裝褲+工裝靴成了他的標配,再加上他寬肩窄腰、身形彪悍,乍一看,會以為是特種兵或者頂級保鏢什麼的走過來。

而楚留香似乎在精英藝術家的風格上越走越遠,低馬尾、絲綢襯衫、休閒褲再加皮鞋,他似乎對尖頭皮鞋情有獨鐘,很喜歡那種皮鞋落地時發出的聲響,還很喜歡放慢腳步,遊刃有餘的一步一踩。

再加上他不笑時冷峻的五官線條和高大健美的身形,因為身高的緣故,他瞧大多數人,都得垂下眼睛、居高臨下的去瞧。這就導致秦蔻莫名覺得,他這個精英藝術家有種特彆鬼畜的那種……那種氣場,她總覺得如果《陸小鳳傳奇》裡那個神人宮九來了,會第一時間被楚留香身上的氣場吸引到。

……當然,這種人最好還是彆來。

換好衣服,帶好陽傘,去不遠外的早餐店。

說起老S省人的標配早餐,那肯定就是肉夾饃了。

肉夾饃、稀飯。

這家早餐店開在老居民區裡,店面不小,人卻更多,因此街面上也擺著不少桌椅,來來往往地都是周圍小區的鄰居,互相之間都熟稔的很,吵吵鬨鬨地聊著天,什麼你家的孩子工作如何,我家的孩子快結婚了之類的。

負責收銀的是個胖大叔,和年華上的尉遲恭似得,臉上橫肉多,嗓門也大,秦蔻排著隊,掃了收款碼,大叔就中氣十足的後廚大喊一聲:“優質五個!稀飯免費,那邊自己舀啊女娃!”

秦蔻中氣十足地回答:“好嘞!”

後面的阿姨和這家是老熟人了,出來沒帶手機,零錢還缺了幾塊沒帶夠,就笑著和這大叔說:“先欠著明天給你?”

大叔虎目一瞪,臉上的橫肉都簌簌地抖,大聲說:“明天給……!那就明天給嘛,哈哈!來來來,優質兩個!”

店裡其他人就笑了一陣。

秦蔻點了優質肉夾饃——其實就是肉更多一些。

有人說,你要問一個S省的小孩普通的反義詞是什麼,他一定想不起來其實標準答案是“特殊”。

肉夾饃很快就來。

饃是白吉饃,肉是臘汁肉。

做饃的師傅是收銀大爺的兒子,身形和力氣都繼承了他老爹,坐在店外露天的桌椅前,也能聽到後廚打饃胚的聲音,一下下的。打好的饃胚去烙、去烤,烤到中間微鼓,自然開裂,外面又烙到酥脆金黃,老S省人謂之“鐵圈虎背菊花心”。

臘汁肉燉在鹵水裡,肥瘦相間,做肉夾饃的臘汁肉一般都要燉很長時間,得用筷子一戳,直接能戳透,肥肉晶嘟嘟,瘦肉軟酥酥,在案板上剁得碎碎爛爛,夾在饃裡,再舀一勺湯加進去,肥肉的脂肪和油光都已經融在這一鍋老湯之中……

稀飯就是家常小米粥,也不稠,米稀稀拉拉的,這就是外頭店裡免費提供的稀飯所特有的濃稠度了,不過秦蔻其實很喜歡這種,淡淡的小米味,就是喝個清爽,解膩。

是屬於X市人的早飯了。

吃這種早飯的時候,天氣熱一點也就覺得可以忍受了。

秦蔻愜意地舒了口氣,還悄悄對楚留香說:“阿楚哥,其實肉夾饃裡面也可以加青椒的,會很清爽,下次一起去呀。”

楚留香說:“……可以當然是可以,不過你為什麼把聲音壓這麼低?”

像做賊一樣。

秦蔻悄悄說:“因為我是個叛徒!”

吃肉夾饃夾青椒的叛徒。

楚留香:“…………”

奇奇怪怪的。

吃了個非常敦實的早飯,驅車去醫院。

醫院大樓很高,一進門就是一股消毒水味道,這味道其實說不上好聞,這地方其實也說不上令人觀感非常之好。

人來人往、吵吵鬨鬨,穿著白大褂和護士服的男女走起路來都是風風火火、行色匆匆,倘若沒從網上的視頻裡見過的話,其實陸小鳳覺得這地方其實一點兒都不似是醫館。

陸小鳳當然也認識幾個神醫。

神醫通常都是出世之人,他所知曉的好幾個,都隱居深山之中,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

江湖中人,尤其是江湖上很有幾分本事的人,脾氣大都很奇怪,規矩也多得嚇死人,譬如說他所認識的一位神醫吧,便有所謂的不救——那就是得的不是稀奇古怪聞所未聞的病,他都不救。

但其實病人是撐不了那麼多時間的,找上了他,他覺得這等病症他若救了,實在是對自己才華的浪費,於是任由那人的親人苦苦哀求也不鬆口,時間這樣浪費過去,人也就死了。

況且神醫之間也不不愛切磋醫術的,誰家的神藥就是誰家的神藥,打探方子,那可是江湖大忌。

所以神醫的家自然不會同這樣的醫院一般,人這樣的多、這樣的吵鬨,既有衣著簡樸、神色忸怩之人,也有帶著貴價手表,一邊排隊一邊還在打電話談生意的人。

比起那等神隱山中,世外高人的居所,陸小鳳更喜歡這個有點鬨哄哄、有點亂糟糟的醫院。

掛了眼科,因為秦蔻提前好幾天就預約了號,約的時間也很早,過去之後沒等多久就進去了。

門診室是個乾練的青年女醫生。

或許是因為花滿樓的長發和英俊外貌,醫生多看了他一眼,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醫生一天工作忙得要命,那種言情小說裡出現一個帥哥就把各種職業女性迷得七葷八素,花癡得連工作都不乾了,完全都是胡扯。

醫生:“眼睛怎麼了?”

花滿樓:“瞧不見。”

醫生抬眼看了他一眼,皺眉:“多久了?”

花滿樓:“嗯……十多年了。”

醫生的眉頭緊緊地皺起來,問:“小時候是突然看不見了還是出了什麼事?”

花滿樓沉默了一下,淡淡說:“被……銳器劃過。”

這倒是也不能說是意外,而是一場針對江南花家、針對他父親的報複。

那人原是花家大通票號之中的掌櫃,跟了他父親十多年,花家待他倒也不薄,隻是此人私底下好賭錢,賭之一字,水實在太深,他遭了彆人的算計,欠下賭債,走投無路,監守自盜,用票號中的錢去還賭債。

江南花家也不是吃素的,能在江湖上站位腳跟之人,絕不可能是個包子,更何況花家這樣延續百年的名門呢?

總而言之,事發之後,他父親找出了做局之人,將錢款一一追回,那掌櫃的,念在多年情分之上,不追究他監守自盜的罪責,隻是這掌櫃的,自然也當到頭了。

花滿樓還記得,那掌櫃的那時候還是痛哭流涕地謝他父親網開一面的恩情,卻不想後來竟似是換了個人一樣,夥同其他人來報複。

他的眼睛就是那時候被劃傷的,也因此,他父親自責到幾度嘔血,這麼多年來,遍訪名醫。

但這樣子眼珠子被劃傷的事情,又沒法給他換一個眼珠子?是不是?

所以花滿樓一向也沒抱多大的希望。

醫生又問了一些諸如“是完全看不見還是眼睛裡模模糊糊能看到光影”之類的問題,給開了些檢查的單子,秦蔻輕車熟路,帶著花滿樓去做檢查,檢查結果要等幾天才能出來,今天就先回去了。

隔幾天,拿著檢查單子再去找醫生。

能不能醫、能不能治,這次就可以下定論了。

醫生給了肯定的結論。

花滿樓的眼盲不是完全一丁點東西都瞧不見,而是保留了一些光感。這也就是說,即使失明十多年,他的視神經其實沒有萎縮,醫生對此還挺驚訝的,說他運氣很好。

再來呢,他眼睛的問題,就是角膜被銳器劃傷,但並沒有傷到再裡面的其他組織——醫生也感歎,這個的確就是幸運中的幸運了。

所謂換眼角膜的手術,也不是萬能的,醫生解釋,一般來說,恢複效果都是因人而異、因傷而異的,以外力造成的損傷來對比舉例,被銳器劃傷後的恢複效果,就會比化學物灼傷之類的理想一些。

不過醫生最納悶的是他表面上看上去眼睛居然完全沒有什麼異常……這就很怪,畢竟角膜的損傷,就好比窗戶最外層的玻璃有了毛病,正常來說,肉眼肯定是能看出一些端倪的。

秦蔻覺得這應該是與【武俠世界】本身的物理法則有關係。

她之前說過,每一個異世界其實都有些東西是她自己所在的這個世界解釋不了的,例如說心懷宇宙的大橘,再例如說陸小鳳的內力激酒大法。

花滿樓自己也說過,他少年時自一位神醫那裡,學了一種內力流轉之法,便是能令內力溫養眼部的經絡穴道,這麼多年,他倒是也練得很習慣了。

花滿樓的視神經幸運得未曾萎縮、角膜雖然受傷,瞧上去卻無端倪,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呢?

總之,解釋也很難解釋啦。

花滿樓聽完之後,有些怔怔的,半晌,才忽然笑了一下,隻說:“我未曾想過……還有機會。”

語氣有點茫然、又似乎有點乾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