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時見夏詫異詢問。
古城巍峨,卻坐落在荒無人煙之處,且已經荒蕪,城牆上爬滿青苔和雜草,不少地方還坑坑窪窪,明明用的是上等石料,也不知道是怎麼損壞成這樣的。
雀斑青年遞過來一副防毒面具,順便道:“君臨城。”
時見夏無語。
城門上還掛著要掉不掉的牌匾,她又不瞎,她問的是這座城的淵源。
但雀斑青年明顯沒有要進一步解釋的意思。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時見夏接過防毒面具戴上,乖乖閉嘴,也不問為什麼要戴防毒面具。
倒是女裝大佬,忽然轉頭提醒道:“待會兒不管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把嘴巴閉緊。”
他的聲音頗為鄭重,儘管依舊是柔媚的女聲,卻聽不出絲毫違和之感。
幾次交鋒,時見夏都沒見過女裝大佬如此態度,心頭越發好奇他們的目的,也好奇這座古城裡有什麼,值得他特意叮囑。
總不會有鬼吧?
挖墳什麼的,的確有點滲人。
二人朝城門口走去。
走進了時見夏才發現城門裡站著兩個人,他們身穿蟲族調查處的製服。
其中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還咬著根煙,感覺到有人靠近,他慢吞吞吐出一口煙圈,語氣散漫:“二十四小時後交班,你們動作快點。”
女裝大佬點點頭,大步往前走,舉動之輕車熟路,看著不像是第一次來。
時見夏心頭十分複雜。
能被蟲族調查處派人守著的,肯定不是什麼簡單的地方,而她根本看不出守門這兩人的深淺,尤其是她打量胡茬男人時,對方咬著煙屁股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在嘲笑仰視大象的螻蟻。
時見夏匆匆收回視線,女裝大佬扣住她的肩膀,徑直把她往裡帶,也順勢擋住了胡茬男人的目光。
透過一層不太明顯的能量膜,嶄新的世界出現在二人面前。
沒有想象中的荒蕪破落,古城內的街道乾乾淨淨,兩側的商店也開著門,店內似乎還有人在走動。
時見夏心頭奇怪的感覺更甚,但很快她就知道為什麼女裝大佬為什麼要警告她不管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把嘴巴閉緊。
某個商店裡的人影晃了晃,從裡面走了出來,它有著人的四肢,腦袋卻是個毛茸茸的白團,根據凹陷隱約可以看出五官的位置。
但絨毛底下根本沒有皮膚,而是一片滾圓的慘白,最醒目的是從它鼻子的位置垂下的長條狀口器,幾乎耷拉到胸前。
它似乎沒有察覺進入古城的二人,喪屍般搖搖晃晃走進街道。
這是蒲尾蠅的寄生體,長相之獵奇,完全可以和《山海經》內的異獸比個高低。
時見夏轉頭看向隻比她高一點的雀斑青年,在空中畫了個問號。
雀斑青年攤了攤手,畫回來一個句號。
這特麼對的是
什麼垃圾暗號?
時見夏面無表情收回視線,準備去拽女裝大佬的袖子,手剛伸出去就撲了個空。
女裝大佬往前走了一步。
而這時候商店裡越來越多的蒲尾蠅寄生體搖搖晃晃走出來,全都朝著街道深處的方向走去。
女裝大佬徑直向前走,有雀斑青年在身後虎視眈眈,時見夏隻能跟上。
蒲尾蠅寄生體們前進的速度不算快,二人不遠不近地跟在它們身後,保持著相對安全的距離。
半個小時後,時見夏遠遠看見一座高台,她還沒來得及多打量兩眼,就被女裝大佬揪住後衣領提了起來。
女裝大佬的動作十分輕盈,即便拎著個時見夏,也飄似的二兩下上了屋頂,又丟面團般鬆開手。
時見夏勉強抓著琉璃瓦,穩住身形後揉了揉被衣領勒疼的脖子,在心裡大罵女裝大佬不做人。
她又不是朏朏那個小壞蛋,能隨隨便便被揪後頸皮。
算了,回去以後再也不揪朏朏的後頸皮了,做錯事就罰它面壁思過。
時見夏被迫做賊般趴在屋頂後面,露出小半個腦袋。
從這個角度往前看,高台更加清晰明顯,複古的樣式有點像古代祭祀用的法壇,邊緣還圍著一圈石欄,石欄上鐫刻著許多遊龍走獸的圖案,而最醒目的無疑是高台前方的石雕。
時見夏看到那幅龐大的石雕,神情不由一愣。
是玄武圖騰。
一幅非常大的玄武圖騰,幾乎蓋滿高台的前沿。
玄武高昂長首,似乎在仰視著什麼,其體型之巍峨,氣勢之雄壯,僅僅是一幅浮雕,也不由令人心生敬畏。
女裝大佬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的眼神變化,“認識?”
時見夏當即反應過來,暗道一聲糟糕,心想這廝的感知能力也太強了,隔著防毒面具都能窺探到她的情緒。
她真真假假回答道:“見過。”
雀斑青年聽到兩人的對話也投來目光,順勢往下問:“在哪見過?”
君臨城在君氏家族被滅族之前,從未對外開放,這片區域也是他們的私人領地,有一層古怪的結界,外人未經他們的允許根本進不來。
但隨著君氏家族全族被滅,君臨城成為一座死城,那股奇怪的結界也隨之消失,現在籠罩著城池的能量護罩是蟲族調查處為了將此處隔離起來設立的。
時見夏老實巴交回答:“前段時間不是有個南藤星溫泉山莊的新聞嗎?山莊裡有個觀景台,觀景台的橫梁上就雕有和那隻大烏龜一模一樣的圖案。”
這件事不是秘密,蟲族調查處去過觀景台的人都知道。
時見夏避重就輕,沒告訴女裝大佬這是玄武圖騰,心頭卻活絡開了。
玄武圖騰出現在這裡,是否說明這座古城與四方神獸中的玄武家族有關?
可惜,她從溫泉山莊意外獲得的芯片中甚少提到玄武家族和白.虎家族,連他們的姓氏都沒有記錄。
五
十年一次的約定,曆經了滄海桑田,也虧得他們能一直守約。
不等女裝大佬和雀斑青年進一步詢問,時見夏率先道:“這座城為什麼叫君臨城?”
君臨二字的氣勢也太足了,換做封建時代,隻有皇帝才能用。
也不知女裝大佬心裡是怎麼想的,之前還跟個蚌殼似的問什麼都不說,這會兒卻配合道:“這裡是白蒲星君氏的族地,已經傳承了數千年,君臨二字是他們的先祖取的,據說君氏曾是古文明時期皇室的後裔,他們自認血統高貴,從不與外人來往。”
皇室什麼的時見夏不感興趣,而且她也沒聽說過哪個王朝的皇室姓君,十有八.九是以訛傳訛,而不與外人來往,更深層的原因或許是為了守護星核與玄武家族的傳承。
可惜,玄武家族和青龍家族、朱雀家族一樣,沒有覺醒神獸擬態的人。
而吸引時見夏注意力的是女裝大佬話中的‘白蒲星君氏’五個字。
現在還被她收在空間指環裡的銀白色紙卷上就寫了白蒲星君氏。
難道白蒲星君氏就是玄武擬態的傳承家族?
那也不對,蒲尾蠅是在一年多前入侵的白蒲星,即便君氏家族在蒲尾蠅入侵的異變中滅族,在此之前也應該有人參加五十年前的溫泉山莊之約才對。
等等等等。
拿著瑩白紙卷的骸骨是在南藤星的海中發現的,難不成骸骨的主人就是當年被玄武家族派遣到溫泉山莊赴約的代表,卻在途中遭遇了意外,葬身海底?
他死前還捏著的紙卷,到底想傳達什麼?
時見夏垂眸思索著,沒有注意到女裝大佬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
他還在她的思維陷入瓶頸時,適時道:“我沒記錯的話,你那個姓君的小夥伴就是白蒲星君氏家族最後的傳承者。”
時見夏茅塞頓開。
白蒲星君氏的傳承沒有斷,所以之前的溫泉山莊之旅,君小亦不是單純去旅遊,真正的目的是去赴約。
但事情與他想象的有所出入,莊主夫人成了寄生體,他選擇按兵不動,觀望情況。
而在他和溫秋秋、元淮一起被沈莊主擄走的期間,或許還發了生了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他可能與莊主有過對話,還有那朵落在溫泉山莊亭子旁邊的蒲公英。
不僅如此,沈莊主與莊主夫人同歸於儘的事情也有些蹊蹺。
若沈莊主真那麼容易被她二兩句話說得放下屠刀,也不至於魔怔這麼多年,把已經變成寄生體的莊主夫人的胃口越養越大。
清醒之人作惡,不叫犯錯,那叫行凶。
線團一旦找到了線頭,接下來的推測便順理成章。
君小亦是玄武家族的傳承者,不可能不知道《山海經》,難怪他得知她的擬態是《山海經》時,曾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恐怕那時候他對她的身份已有所猜測。
可過去這麼多年,最初的《山海經》擁有者與現在的《山海經》擁有者,乃至當初的
四方神獸傳承者與現在的四方神獸傳承者,除了耗光能量的星核碎片,沒有任何聯係的紐帶,雙方是什麼樣的人,相認之後又會發生什麼都是不可控因素。
思及此,時見夏不禁覺得有些奇怪,祖訓真的那麼重要嗎?能使得四方神獸家族在星核碎片能量耗儘的情況下,依舊追尋先輩的步伐,尋找《山海經》傳承者的下落?
“君小亦。”女裝大佬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旁邊的雀斑青年接話道:“什麼君小亦?人家明明叫君彆亦,怪高大上的一個名字都讓你喊土了。”
滿肚子疑惑的時見夏:“……”
她虛心求教,“他跟我說他叫君小亦來著,你說他叫君彆亦,難不成他改過名字?”
雀斑青年來了興致,甚至於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幾分幸災樂禍,好像在說‘你這小夥伴當的夠可以啊,連人家真名都不知道’。
時見夏無語。
“具體我也不清楚,但據說一年前蒲尾蠅入侵了君臨城,而君氏家族覺醒擬態的人不多,等級也不高,能力者被蒲尾蠅吸成了乾屍,非能力者全部被寄生。”
“你那小夥伴也被寄生了,但不知是不是體質特殊,沒有立即變成寄生體,反而提著把殺豬刀,將整座城池的寄生體屠得一乾二淨,翡伍趁機來搶東西,差點連小命都丟在這兒,這事你應該知道吧?”
“說實話,那家夥是真的猛,不過我覺得這事有點問題,君彆亦之前是個沒有擬態的普通人,被寄生之後怎麼也不可能戰鬥力暴增,連翡伍都快死在他手上。”
雀斑青年摸著下巴,雙眼亮晶晶的,似乎在打某種壞主意。
時見夏聽得心驚肉跳,再回想與君小亦相處的情形,以及他控製蒲公英參與戰鬥笨拙的畫面,和雀斑青年所形容的君彆亦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面容和性格都可以偽裝,但有些下意識的反應是無法控製的,讓五號暴跳如雷的‘瘋子’真的是君小亦?
時見夏心頭好不容易理清的邏輯又變成了打結的線團,亂糟糟的,怎麼理都理不順。
恰在這時,女裝大佬低聲道:“彆說話了。”
時見夏茫然回過神,恰好看見前方的高台之下,蒲尾蠅寄生體猶如朝聖的信徒,一個個匍匐在地,向高台之上不知何時出現的血色身影獻上虔誠。
白慘慘的蒲公英腦袋鋪了一地,卻倒映出一層血色的光輝,令人遍體生寒。
銀月染紅,少年一襲血色紅袍,銀紋繞於袍面,銀質腰帶點著一朵血色蒲公英,右耳上墜著一枚藍色菱形晶體,朱色薄唇恍若抿了一口血,唇角緩緩向上勾起,是說不出的狂放與邪肆。
他懶洋洋蹺著腿坐在高台的王座上,單手托腮,漫不經心俯視著他的子民。
似察覺有人在看他,那一對血色重瞳利刃般割來。
噗通!
時見夏心臟猛地漏掉一拍,條件反射握緊了手下的琉璃瓦。
君小亦。
他和君小亦長得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