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昀隊裡暫時沒有其他案子, 林瑄禾沒有多請假的理由。
最近兩日,她隻能私下去調查葛月牙和劉輝的案子。
在這兩起案子中,林瑄禾更關心葛月牙的案子。
如果把劉希成遇害的日子往前倒推三天, 正巧是葛月牙遇害的日子, 林瑄禾不知道這是不是巧合。而且葛月牙案和劉希成案還有一個特點, 死者被發現時, 屋內都有第一人。
葛月牙遇害時, 她的女兒範雨欣在出租房。
劉希成遇害時,妻子田琳就睡在隔壁房間。
這些都隻是巧合?
林瑄禾用了整整兩天, 才將葛月牙案的細節摸清楚。
平時還要上課, 她就隻能利用課餘時間,凡是空閒時間, 幾乎一直在葛月牙的出租屋, 或者是她的老家泡著。
嚴姿看到這一狀態的林瑄禾,心裡是五味雜陳。
在一起玩的學渣好友忽然翻身變學霸,究竟是什麼感受?
嚴姿很有發言權。
以前嚴姿總是想著,成績差些就差嘛, 反正還有林瑄禾陪她。
現在不行了, 現在嚴姿已經穩坐倒數第一了。
就連家裡人訓她的話都變成了——你看看人家林瑄禾, 人家以前什麼樣,現在什麼樣?
嚴姿很鬱悶。
新市秋意正濃,金黃的落葉鋪成一條愜意的窄路, 秋風春月, 安閒自得。
林瑄禾無暇欣賞後世難得一見的美景,她的神經已經緊繃了整整一日。
她走到校門口,騎上從晏昀那邊借來的自行車,正要走, 就被嚴姿叫住。
嚴姿斜掛著綠色的挎包,紮著高高的馬尾辮,快步跑來。
“瑄禾,你要去哪裡,帶上我吧。”
林瑄禾用腳撐住地,不解地看過去,“你不是對做刑警不感興趣嗎?”
嚴姿咬了咬唇,小聲囁喏道:“其實也不是完全不感興趣,我隻是……”
嚴姿的爺爺和父親都是刑警。
她還未出生時,爺爺便因公犧牲,父親重啟了爺爺的警號。
嚴姿五歲那年,父親在追捕歹徒時與其殊死搏鬥,搶救無效身亡。
嚴姿的奶奶是經曆過戰亂的,曾有數年,她日複一日的在後方做鞋、做鞋墊,供給前方的士兵們穿。她也曾躲在肮臟的水溝裡,躲避敵方的搜捕。
她餓過肚子,吃過草根,最近的地雷爆炸時,離她不過十米。
風沙吹過,她抹了把眼睛,繼續做鞋墊。
正是因為經曆過,所以她更明白和平的生活來之不易。
嚴姿的母親更是根正苗紅,從小的教育讓她的格局愈發寬廣。
父親死後,母親依然住在奶奶家裡,和奶奶相依為命。一人沒有婆媳矛盾,她們互相理解,更像一對母女。
原本嚴姿應該慶幸自己生活在這樣的家庭裡,可奶奶和媽媽總是盼著她能再度重啟父親的警號。
這一串數字,已經成為嚴姿家的傳承。
她們不會自私地盼望家人平安,她們和嚴家死去的男人一樣,有格局肯犧牲。
但是嚴姿始終不樂意。
奶奶和媽媽不太理解嚴姿,為什麼不能繼承爺爺和父親的遺誌,隻有嚴姿知道,五歲的某一日,新市下了前所未有的大暴雨。
電掣風馳間,暴雨傾盆而至。
嚴姿哭著從床上爬起來,家裡卻空無一人。
她躲進衣櫃,蜷縮在角落,偷偷從縫隙中看著窗外。
每每天邊有閃電劃過,她便縮回頭,捂著耳朵嚎啕大哭。
這一夜後,她失去了父親,再也沒見過他。
嚴姿隻要看到和警局有關的東西,就會想到父親。
每次想到,心裡便會堵得慌,不舒服。
這是她一直抗拒做警員的原因。
可最近一段時間,嚴姿看著林瑄禾積極的去參與案子,她看著林瑄禾談起案子時眼中閃爍的光芒,心中有些動搖了。
或許做個警員,也沒什麼不好?
嚴姿好脾氣地笑著,“我也不能總是倒數第一啊,你可不知道做倒數第一和倒數第一的感覺差得有多遠。”
林瑄禾:“……”
有差很多嗎?
嚴姿主動要求,林瑄禾是不會拒絕,畢竟現在是她私人調查,她查到的,都是走訪得來的消息,不涉及泄密問題。
明年過完年,她們就要去各個局裡實習,沒多久了。
至於局裡的事能不能告訴嚴姿,反正有晏昀把關呢。
林瑄禾拍了拍自行車後座,“上來。”
嚴姿微訝,“你帶我?你行嗎?”
她記得林瑄禾的體力不太好,而且不怎麼會騎車子。
林瑄禾道:“當然啦,我騎車很穩的,上來吧。”
嚴姿點了點頭,完全不信。
她視死如歸地坐上後座,咬牙勸自己,得給瑄禾面子,不能讓瑄禾難過。
坐就坐吧,大不了重啟警號的任務就交給其他弟弟妹妹了!
嚴姿緊緊閉上眼睛。
林瑄禾也沒客氣,嚴姿一上來,她便蹬起自行車來。
彆說,兩輪的車竟然連晃都沒晃,穩穩當當的就往前走了。
嚴姿驚訝地睜開眼,她們瑄禾竟然連體力都變好了?!
她往林瑄禾背後靠去,伸出手指碰了碰後者的胳膊。
謔,都有肌肉了。
嚴姿十分悲痛。
她們瑄禾一不注意就成了頭腦聰明、學習好、體能還好的優秀生典範了!
不仗義,太不仗義!
嚴姿第一萬次在心裡控訴林瑄禾。
去局裡的路上,林瑄禾簡單地介紹了葛月牙的案子,當然,介紹的都是她“走訪”得來的信息。
“葛月牙是在淩晨遇害的,她的頸動脈被砍傷,大出血而死。葛月牙的女兒範雨欣的說法是,她早晨去出租屋看母親,結果發現她遇害,因為場面比較刺激,她被嚇到,不小心踩到血跡滑倒,撞到了後腦勺,就暈了過去。”
嚴姿聽得直搖頭,“這也太巧了,怎麼可能?不過她畢竟是葛月牙的女兒,真的會有人去害自己的母親嗎?”
林瑄禾解釋道:“葛月牙家裡的情況比較特殊,她一共有五個孩子,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她重男輕女,比較疼三個大兒子,兩個女兒中,範雨欣又是年紀大的,她可以說是家裡最不受寵的。”
“僅僅是因為不受寵嗎?”
“當然不是,”林瑄禾接著說道,“葛月牙的丈夫去世後,她一直說不想去兒子家裡住,非要跟著範雨欣,範雨欣不樂意,兩人吵過很多次,村裡人都知道。而且範雨欣一直不想讓葛月牙去醫院看病,她覺得是浪費錢。”
嚴姿有些難以評價了,“範雨欣雖然對葛月牙不好,但是她好像是挺委屈的,既然她是家裡最不受重視的,葛月牙為什麼一定要住在她家裡?葛月牙給了她很多嫁妝嗎?”
“怎麼可能,”林瑄禾對葛月牙嗤之以鼻,“葛月牙一分錢都沒給過範雨欣,範雨欣的彩禮都被她拿去給兒子娶媳婦了,而且還經常要範雨欣貼補哥哥弟弟們,她可以說是快把女兒的血都榨光了。”
如今是平等地榨乾每個兒女的血就罷了,葛月牙卻隻逮著女兒薅。
輪到她的寶貝兒子們時,她就開始心疼了。
就算是三個兒子,葛月牙對三人的態度也各不相同,她最喜歡小兒子,其次是大兒子,對一兒子最平淡。
可以說,葛月牙既挑起了兒子和女兒的戰爭,也讓三個兒子彼此看不順眼,範家一直不和平,有葛月牙的功勞。
嚴姿光是聽著都覺得窩火了,她的奶奶和母親可從來都沒因為她是一個女孩兒看輕她。
“難怪範雨欣不想給葛月牙治病,她想治,就去找兒子們好了,乾嘛要找範雨欣?”
林瑄禾讚同道:“誰說不是,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範雨欣不想搭理葛月牙,我完全理解,不過她也因此有了嫌疑,我先,她八成是說謊了。”
嚴姿奇怪道:“為什麼?說不定就真的有這麼巧合呢?”
林瑄禾搖搖頭,“就葛月牙的出血量,一晚上過去,人都涼透了,大部分人的第一反應會是去救人,或者是報警。但範雨欣不是在葛月牙的屍體旁邊摔倒的,她摔倒的地方離葛月牙有兩米左右。”
如此一來,就說不通了。
如果真是偶然發現母親的屍體,她為何會跑到兩米外的地方?
所以警方認為,範雨欣是在清理現場時不慎摔倒,範雨欣至今還被扣押著。
兩人聊完,也到市局了。
嚴姿不是第一次來市局了,她父親就在市局工作,局裡有很多她的老熟人。
林瑄禾帶著嚴姿輕車熟路來到一隊的辦公室,除了田琳,大家夥兒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裴遠抬頭看向林瑄禾,正要和她打招呼,忽然留意到她身後的嚴姿,“你怎麼還帶了朋友來?快回去吧,讓其他人看到,他們該不高興了。”
裴遠話音剛落,劉法醫和小李推門走了進來,他們看到嚴姿先是一怔,繼而溫和地笑道:“小姿來了?快畢業了吧,什麼時候來上班?我可一直等著和你並肩作戰呢。”
劉法醫曾和嚴姿的父親一起工作,對嚴姿很熟悉。
裴遠:“……”
又又又是他多管閒事了。
劉法醫就不能早點兒進來?非得的他說了這種話後再進來??
裴遠大徹大悟了。
他的工作可能不是刑警,而是專門被打臉的。
林瑄禾和劉法醫笑著寒暄幾句,然後低聲問道:“劉希成的屍檢結果怎麼樣了?能說嗎?”
“嗐,不是什麼機密,不過你倆不許往外說啊,”劉法醫壓低聲音,“就是被勒死的,死亡時間在淩晨兩點到三點之間。”
林瑄禾神情一震,秀眉擰了起來。
葛月牙的死亡時間也是在淩晨兩點到三點之間。
按照她的推論,過了今天後的兩點鐘……
林瑄禾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
她雖然有心阻止,可新市太大,人太多,她實在是無能為力。
林瑄禾正要多問幾句,身後忽然傳來嗬斥聲,“林瑄禾,你自己跑過來就算了,現在還帶朋友一起過來,過分了吧?”
林瑄禾熟練地換好笑容,轉身乖巧道:“呀,晏隊呀,好久不見,晏隊又帥了。”
“怎麼?”晏昀皮笑肉不笑道,“世界要毀滅了,富士山要爆發了?”
“沒呢沒呢,”林瑄禾小跑著走到晏昀跟前,主動拉開椅子讓他坐下,“等不到富士山爆發,排海國就會沉了呢,晏隊你快坐下,最近辛苦了,我給你捏捏肩?哎呀,晏隊,你的眼睛好像都比以前大了!”
晏昀:“少來這一套,你以為你說幾句好話,我就能放過你?”
林瑄禾保證道:“我們隻是單純的一起走,絕不說泄密的事情。”
“嗐,這種事情,你去打個報告不就行了?”劉法醫幫腔道,“小姿可不是外人,她爺爺、爸爸都是咱們的人,犧牲很多年了,小姿馬上就要來局裡了,不差這一會兒。”
晏昀餘光看向林瑄禾,決然道:“不行就是不行,要守規矩。”
林瑄禾誠懇問道:“守遊戲機的規矩?”
晏昀:“……”
林瑄禾:“守審訊的規矩?”
晏昀:“……”
晏昀咬牙看向林瑄禾,“你在威脅我?!”
林瑄禾卻笑眯眯地挽起嚴姿的手,“晏隊答應了,快謝謝晏隊。”
晏昀:“……”
他有必要再重申一遍,姓林的絕對沒有好人!
不過雖然晏昀同意了,事情卻幾乎不會有什麼進展。
案子是人家一隊的,晏昀沒什麼發言權。
裴遠隻要想到這一點,就唉聲歎氣,“到底是哪個天殺的把劉希成殺了,害得我們田琳姐受這委屈,晏隊,劉希成到底和誰有仇啊?”
晏昀這兩日也在儘力打探消息,他畢竟是個隊長,能打探到的消息比林瑄禾要多。
但他沒綁定係統,能查的隻有劉希成而已。
“劉希成這個人,膽子小,不愛說話,很難說他會和什麼人結仇,”晏昀說,“秦征目前還沒查到其他嫌疑人,所以他一直抓著田琳不放。”
裴遠搖著頭,“真是怪了,屋內沒有被翻動的痕跡,不是為錢殺人,就該是仇殺才對,怎麼會找不到嫌疑人?難不成真凶就是……”
他甩了甩頭,不敢繼續想了。
林瑄禾走到晏昀身邊,拽拽他的衣袖,“除了仇殺和為錢殺人,還有一個可能。”
裴遠說:“還有什麼殺人理由?情殺也得算進仇殺裡。”
林瑄禾看向裴遠,笑笑,“沒有理由,就是凶手想殺了。”
裴遠:“哈?”
晏昀卻擰起了眉,他腦海中冒出最近看過的一係列論文。
連環殺手。
林瑄禾試圖解釋,“有一類人,會選擇陌生人作為獵殺對象,當然,他選擇對象是有一定的標準的,但這些標準,隻符合他心中那杆秤的情況而已。”
裴遠覺得林瑄禾好像在說什麼胡話。
不僅是裴遠,就連劉法醫都不太理解,“還有這種人?沒仇沒怨的,他殺人到底圖什麼?”
“圖心理上的滿足,這類人,一旦開始殺戮,就不會停止,而且隨著時間的推遲,他殺人的頻率會越來越快,所以我們接下來一定要小心。”
劉法醫和小李互相看看彼此,默契地笑起來,他們歎了一聲,道:“我們是老了,跟不上年輕人的想象力了,不過瑄禾啊,你說的這種凶手,我完全沒聽過。聽起來他還會殺很多人?這不對吧,死的不是隻有劉希成嗎?你說的這些,不成立。”
這套理論果然難以讓人信服。
林瑄禾無奈地摸了摸頭,求救似的看向晏昀。
晏昀接收到信號,目光飄到劉法醫身上,“要不你去打聽打聽,凶手殺人的方式有沒有什麼特殊的?他或許會在死者身上留下特彆的記號。”
“你怎麼跟著瑄禾一起胡鬨,”劉法醫不讚同道,“你就慣著她吧,瑄禾啊,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實在沒遇到過這類人,真的是無法想象。”
林瑄禾歎口氣,不吭聲了。
不怪劉法醫不信,國內對這方面的研究的確是太匱乏了。
事實上,心理變態的人一直都存在,隻不過以前沒人意識到罷了。
就算是國內,也存在著這樣的殺手,如果商城的通緝犯檔案開啟,林瑄禾說不定就能看到什麼連環殺手。
不過她暫時還沒法說服劉法醫。
林瑄禾不想放棄,她趁著劉法醫和小李聊天,偷偷對晏昀說道:“晏隊,菜刀能借我用一下嗎,我出去走一圈。”
晏昀問:“走一圈?砍人?”
“當然不是!我是想試著去找案發現場。”
林瑄禾態度很誠懇,晏昀很無語。
拿著菜刀去找案發現場?還不如說是想砍人。
晏昀把抽屜鑰匙丟給林瑄禾,“辦公室裡,自己去拿。”
林瑄禾高高興興地接過鑰匙走了。
嚴姿一直站在最後面,她有些害怕晏昀。
晏昀不笑時,總是冷著一張臉,雖然長得俊朗,但看起來很不好惹。
但晏昀面對林瑄禾時好像不太一樣,他看起來一直在反駁林瑄禾,但事實上,對於林瑄禾提出的事情,他都一一滿足了。
好奇怪啊。
林瑄禾進了晏昀的辦公室後,精準地找到上了鎖的抽屜。
她太熟悉晏昀辦公室的構造了,就連辦公室地面鋪了幾塊瓷磚都一清一楚。
林瑄禾打開抽屜,從裡面取出菜刀妹妹,菜刀妹妹柔柔弱弱地打著招呼,“你好呀,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去物證科,聽水泥妹妹說,物證科最近在開相聲大會。”
林瑄禾忍著沒吭聲。
她正想關上抽屜離開,卻瞥見抽屜裡還有另一個物證袋。
透明的物證袋裡裝著一個帶血的頭花。
林瑄禾凝神看了兩秒,上面還標記著時間——七年前。
七年前的案子,物證至今留在晏昀抽屜裡,看起來是個不小的案子。
七年前……
林瑄禾覺得這個時間點似乎有些眼熟,她曾去圖書館查到過七年前的一起案子,至今未能破獲,仍是懸案。
失蹤的都是小姑娘,警方至今沒能找到屍體,出現的隻有女孩失蹤時穿的衣物,被整整齊齊拜訪在城市的某個角落。
頭發和這起案子有關嗎?
林瑄禾來不及思索,晏昀見她長時間沒出去,走了過來。
她隻好關上抽屜,和晏昀道過謝後,拎著菜刀妹妹便走了。
臨走前,林瑄禾特意瞥了一眼晏昀。
晏昀蹙蹙眉,回頭看向辦公室,目光掃了一圈後,最後落在抽屜上。
他緩步走過去,拉開抽屜,看了眼抽屜裡的頭花,又看向林瑄禾的背影。
晏昀關上抽屜,沒說什麼。
林瑄禾拿到菜刀妹妹後,就揣進挎包裡,騎車子帶嚴姿往葛月牙的出租屋趕去。
嚴姿摟著林瑄禾的腰,輕聲道:“我覺得晏隊對你似乎很特彆。”
林瑄禾沒什麼感覺,她隻覺得晏昀是個好人,“有嗎?”
“有的,他待你很和善,待彆人不太和善。”
林瑄禾腦中浮現出晏昀猙獰的臉。
他對她都算是和善了,那對其他人來說豈不是魔鬼?
林瑄禾不太在意,“應該沒有,我覺得他對沒一個人都很好。”
“不是啊,對你真的很特彆,”嚴姿形容不出到底有多特彆,憋了半晌,隻能悶悶道,“反正就是很特彆。”
林瑄禾困惑的想了一會兒,接著眼前一亮。
晏昀對她好,難不成是因為……林清鈺?
太好了,她磕的CP又多了點兒糖可以吃。
林瑄禾與嚴姿在聊天,水泥大寶寶和菜刀妹妹也沒閒著。
一路上,水泥大寶寶和菜刀妹妹都在親切交談著。
水泥大寶寶說:“菜刀姐姐,我想過了,小禾禾總說煮得老的食物難以消化,我上次吃的人就挺老的,不如我吃個年輕些的吧。”
菜刀妹妹說:“好呀,你看中哪個小嬰兒了,就告訴我,我可以把他的脖子切開,然後送給你。”
林瑄禾打了個哆嗦。
水泥大寶寶很高興,“謝謝菜刀姐姐,要是新鮮的話,我們一起吃哦。”
菜刀妹妹:“好呀,血還挺好喝的,我喝血就行,肉給你吃,你年紀還小,還要長身體呢。”
林瑄禾又打了個哆嗦。
嚴姿奇怪道:“瑄禾,你很冷嗎?怎麼一直在打哆嗦?”
林瑄禾:“……,我心寒。”
由於出租屋發生命案,至今還有警戒線拉著。
嚴姿躲在林瑄禾身後,唯唯諾諾地走進去,小聲嘀咕著,“真的不可怕嗎?你不是說流了好多血,現在還沒清理吧?”
林瑄禾也是第一次來現場,她已經用晏昀的名義事先知會過分局,分局允許她進去看一圈。
林瑄禾見她害怕,又想起嚴姿現在的確不算是局裡的人,便說道:“要不你在外面等等我,我自己進去,你如果想練膽量的話,過了年回來來得及。”
聽到這話,嚴姿猛地點頭,她巴不得不進去呢。
林瑄禾讓嚴姿對面的商店等她,接著一個人往出租屋走去。
嚴姿羨慕地看著林瑄禾的背影,內心惆悵。
說好一起當膽小鬼,瑄禾卻一人偷偷成了大佬。
要是她哪天能和瑄禾一樣該多好!
葛月牙的出租屋離醫院隻隔了兩條街。
出租屋在一排平房裡,在租給葛月牙之前,已經許久沒人住過了。
因為是老房子,年久失修,位置又不算是市中心,入住率一直不高。
案發時間又是在後半夜,就更難找到目擊者了。
林瑄禾走到出租屋前,附近的橡樹下坐著三個老人。
其中一人朝林瑄禾招呼道:“小姑娘,彆進去,裡面發生凶殺案了。”
林瑄禾對喜歡紮堆聊天的阿姨、奶奶們格外關注,抬腿走了過去。
她禮貌地朝阿姨們笑笑,嘴很甜,“你們好,我是警院的學生,這次是得到局裡允許,來查看現場的。”
阿姨挺驚訝的,“你已經上大學了哦?我還以為是個高中生。”
“真的嘞,”另一人說,“看起來還是個小朋友嘛,小朋友就更不能靠近了,裡面可嚇人了,我偷偷去看了一眼,連續兩晚都做噩夢。”
林瑄禾故作好奇,“很嚇人嗎?”
“是啊是啊,可嚇人了,不過這家老太太人不怎麼樣,可以說是活該了。”
林瑄禾立刻掏出小本本,在幾人面前蹲下,主動問道:“死者生前做過什麼事嗎?”
也不知是不是林瑄禾看著年紀不大,阿姨們格外喜歡她的小臉,覺得親切得很。
她慈愛地看著林瑄禾,說道:“她啊,天天和女兒吵架,就想吃女兒的,穿女兒的,她兒子都不來看她,她一句話都不帶說的。”
這個消息和林瑄禾先前打聽到的消息是一致的。
林瑄禾不死心,繼續問道:“她的女兒真的是凶殺嗎?”
“估計是,都已經被警員帶走了嘛,那肯定是八九不離十了。她就算殺人,我都挺理解的,可惜了,哎。”
林瑄禾追問:“姐姐,你們看到範雨欣回家是幾點了嗎?”
“她一般是早上來,四五點以後吧,來給老太太打掃衛生、做早飯,然後去上班。哎,我看她已經夠孝順的了,葛月牙是真不知足。”
林瑄禾若有所思。
如果範雨欣是四五點鐘到的出租屋,就可以證明她是按照計劃趕往出租屋的,並非凶手。但如果範雨欣是提前到的,那她大概率就是凶手了。
林瑄禾心裡帶著疑問,起身挨個道謝,“謝謝姐姐們告訴我這些,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先進去看看。”
“你真要進去?”阿姨驚訝道,“裡面看真的是很恐怖,你一個小姑娘,就彆進去了。哎,小姑娘就不該學這個專業,這都是那些男人該做的事情。”
林瑄禾聽得微微不適,不過她知道這是時代所限,就隻是朝她笑笑,再次鄭重道謝後,才轉身離開。
阿姨們面露不安,“真去?會怕得叫出來吧?”
“嗐,隻是尖叫還算好的了,就怕裡面味道難聞,她直接吐出來。”
“小姑娘逞什麼能呢。”
在不被所有人看好的前提下,林瑄禾一個人進了出租屋。
出租屋不帶院子,隻有兩間房,剛進去是廚房,右手邊是臥室。
葛月牙倒在臥室剛進門的地方。
廚房的情況還好,幾乎看不出什麼異常,林瑄禾推開臥室的門。
她還沒看清裡面的狀態,就聽菜刀妹妹暗含興奮的聲音,“水泥妹妹,這裡的血腥氣好濃,你想不想喝點兒血。”
水泥大寶寶剛想答應,便被林瑄禾敲了一下,林瑄禾忍無可忍,“不許去吃人,沒有壞蛋幫你們,你們怎麼吃?憑空吃嗎?”
躍躍欲試的菜刀妹妹一怔,好像這才想明白似的,茶氣立刻消散了,她抽泣道:“原來沒有人類的幫助,我是喝不上血的。”
水泥大寶寶提議,“讓小禾禾幫我們抓呀,抓個小嬰兒來,我們一起吃。”
林瑄禾:“……”
水泥大寶寶已經完全被帶壞了。
林瑄禾緩了下神,走進臥室。
臥室的狀況可以說是慘不忍睹。
凶手割的是動脈,血管剛割斷時,血液向上噴出,灑在天花板上。除了天花板,地面也滿是血跡,葛月牙身上的血液似乎都被放光了,慘不忍睹。
林瑄禾粗略查看了一番,血跡的量和血痕拖拽方向都沒什麼異常,這裡就是真實的案發現場。
她查過葛月牙倒下的位置後,又看向範雨欣倒下的方向。
離範雨欣倒下的位置最近的東西是……一個櫃子。
範雨欣倒在了櫃子旁,林瑄禾腦海中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如果範雨欣不是凶手,她倒在距死者兩米外的地方的原因恐怕隻有一個。
林瑄禾正思索著,剛抽泣完的菜刀妹妹忽然說道:“這裡……我好像很熟悉。”
不夾著嗓子說話的菜刀妹妹,林瑄禾看著都順眼多了。
她好脾氣地答道:“你來過這裡,還割斷了一個人的動脈。”
菜刀妹妹卻不讚同,:“不是的,我好像……”
菜刀妹妹說不下去了。
她的話將林瑄禾吸引過去,“你好像什麼?”
菜刀妹妹似乎陷入了糾結之中,“好像是這樣,又好像不是這樣,哎呀,我有些記不清楚了。”
水泥大寶寶很是心疼,“菜刀姐姐就是太好心,操心的太多啦,菜刀姐姐,等你倒了物證科一定要好好休息哦。”
林瑄禾唇畔勾了勾。
如果是內向的凶器進了物證科,恐怕會被這幫社牛凶器們吵死。
林瑄禾鼓勵道:“想到什麼說什麼就好,沒關係的。”
“真的嗎?那我就說了,我隱約記得,將我帶來這裡的人,和用我殺人的人,似乎布市同一人。”
林瑄禾一怔,“這是什麼意思?”
“有人買下我後,帶我來到這裡,沒過多久我就喝上血了,我覺得他們不是同一人。”
林瑄禾憂心忡忡地聽著。
如果菜刀妹妹所言是真,這事就有些怪了。
凶器不是凶手帶的,就隻能是案發現場的,菜刀妹妹其實是葛月牙買回來的?
葛月牙運氣不好,買回菜刀沒多久,凶手就闖進來了,所以菜刀妹妹才會以為,帶她進入現場的人就是凶手。
這起案子,真的是很奇怪。
日薄西山,新市的天色漸漸黯淡。
林瑄禾趕到時,劉法醫幾人已經準時下班回家,局裡隻剩下裴遠和晏昀。
林瑄禾兩三步跑到正填檔案表的晏昀面前,急切道:“晏隊,我覺得淩晨兩點到三點之間還會有人遇害。”
裴遠收拾好東西看過來,“你還沒放棄你那套理論?就連劉法醫都覺得不靠譜,這不可能是真的,你就放棄吧。”
林瑄禾的小臉卻嚴肅得很,她鄭重道:“不,我現在幾乎已經能確定,真的有一個連環殺手存在。雖然不知道他下一個目標是誰,但多做些防護總是好的。”
晏昀坐直,長腿交疊,搭在桌沿,“怎麼說?”
裴遠撇撇嘴,“她隻能是瞎說了。”
“瑄禾不會的,”嚴姿忍不住替林瑄禾辯駁,“瑄禾不會說假話,她肯定是發現了什麼。”
裴遠反問:“她發現什麼了?”
嚴姿一怔,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是啊,林瑄禾發現什麼了?她什麼都不知道。
“凶器,”林瑄禾說,“我懷疑凶手把前一起案子的凶器,帶到了下一起案子的空間裡,而且還特意做了偽裝,讓我們不會被發現。”
裴遠苦笑地搖著頭,“怎麼可能有這種事,凶手這麼做,圖什麼?”
“心理上的快感,他是在冒險,他故意調換凶器,把我們玩弄在股掌之間,他享受我們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的感覺。”
林瑄禾的話越說越玄乎。
就連嚴姿都迷茫地看著她,很顯然,沒人讚同她。
林瑄禾隻能把目光投向晏昀。
晏昀不太自然地挺直腰背,“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我們也沒法做什麼,新市這麼多人,怎麼知道他下一個目標是誰?”
林瑄禾沉默。
凶手在玩什麼把戲,她大體已經明白了,問題是,他們找不到下一個目標,就無法抓住凶手。
凶手究竟是如何選擇病患的?
晏昀幾人沒法幫忙,林瑄禾也不想回家獨自面對凶器,幾人便都留在了局裡。
裴遠見隊裡熱鬨,也不肯走了,他去買了幾碗熱面,每個人分了一碗。
林瑄禾吃著熱乎乎的面,鬱悶的感覺才淡去些許。
他們一直留到了後半夜。
林瑄禾抽了幾把椅子,拚成簡易的小床,她和嚴姿一人一個。
裴遠打著哈欠,雖然不讚同林瑄禾的觀點,但也不想走,他嘀咕道:“今天我也不走了,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有沒有什麼連環殺手。”
幾人各自懷著不同的心思,堪堪入睡。
直到後半夜,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
晏昀隨手摸了幾下,拿起聽筒。
電話另一頭傳來驚恐的聲音,“晏隊!不好了,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