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郭局簽署的文件, 林瑄禾可以光明正大不去上課。
其實現在的課程對林瑄禾來說沒有太大意義,畢竟她已經在資源更豐富、技術更先進的條件下完整地學習過一遍, 她記憶力好,知識點記得還很牢。
原主本來也快要去局裡實習了,但按照她先前的成績,恐怕隻能找個地方派出所做個文職。原主一直夢想著能做刑警,她如果能看到林瑄禾正在做的事情,大約也會很開心。
林瑄禾把一整天的時間都規劃得滿滿的。
要去見一見桂美枝,還要再去趟火柴廠,查羅福來和羅露舅舅的糾葛。
最重要的是, 她還要去找大黃狗,找出被凶手隱藏起來的凶器。
林瑄禾早早起床,給小黑貓準備了早餐。
她煮了些蔬菜和肉, 碾成泥混在一起,小黑貓不僅不挑食,還能大口大口的吃糧。
一點兒貓貓的秀氣都沒有。
林瑄禾笑眯眯地默默它的小腦袋, 然後愁眉苦臉地去鏟屎。
真不明白,為什麼貓貓這種小天使為什麼也會排泄。
而且味道還……她需要貓砂!貓砂!
林瑄禾現在住的房子不大,但布置得很溫馨,該有的都有。她和晏昀的朋友商量好了, 她每個月支付二十塊租金,直到林瑄禾找到新的住處。
有個固定的小窩,林瑄禾已經很滿足了,等她再攢攢錢,就直接去買一套房子。
挑最好的地方,拆最昂貴的遷!
簡單收拾過屋子後,林瑄禾和小黑貓告彆, 背上挎包離開家。
挎包裡不再放書本,而是放著試劑條和警棍,這是目前為止林瑄禾從商城裡換的全部東西。
林瑄禾先去了案發現場附近的理發店。
她昨天有和理發店的姐姐打招呼,姐姐還記得她,見她又過來,掐滅手中的煙,笑著迎過來,“又來找球球玩了?球球,快過來。”
大黃狗從二樓搖頭擺尾地跑了過來。
它拚命地朝林瑄禾搖尾巴,看起來很歡迎她。
林瑄禾摸摸它的狗頭,道:“比昨天更好可愛了耶。”
“難得你喜歡它,我爸一直覺得我有病,孩子都養不起了,還要再養一隻狗。”小姐姐感慨道,“他都不知道,就是因為有球球,我才能堅持去賺錢養娃呢。”
林瑄禾略有訝異,“姐姐已經結婚生孩子了?看起來好年輕,而且身材好好哦。”
對於真心實意的讚美,大家總是喜歡的,小姐姐“噗”地笑出聲,道:“我啊,已經30歲了,孩子已經兩歲了,不過我可沒結婚。”
林瑄禾不解地看著她。
小姐姐大大方方道:“孩子是客人的,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的,我怕再打掉,以後就懷不上了,就生出來了。”
林瑄禾抬頭看了眼理發店的招牌,恍然明白,這家理發店的性質和裴遠口中的理發店是一樣的。
可不知為何,小姐姐並沒有避諱談及此事,林瑄禾不但沒有反感,心中甚至生出些對她的好感來。
林瑄禾想了想,說道:“姐姐,附近的招待所好像發生凶殺案了,聽說凶手可能是這個職業的,你一定要小心呀。”
小姐姐擺擺手,“不是我們這片的,我們這片的人我都很熟悉,昨天來個警察,我看了畫像,看穿衣打扮,肯定不是這片的人。”
林瑄禾一聽,心思動了動,試探著問道:“畫像中的人你見過嗎?”
“沒啊,”小姐姐說,“一次都沒見過,奇怪吧?如果是經常在附近招待所接客的,我肯定都認識。”
林瑄禾聽後,心裡有了數。
果然,他們先前的偵查方向是錯誤的,凶手是在故布疑雲。
林瑄禾笑眯眯道:“那就好,我還擔心姐姐會遇到危險呢,不過就算遇到危險,大黃狗也一定會保護你的……”
林瑄禾話一轉鋒,期盼道:“姐姐,我可以帶球球去散步嗎?我家裡不讓養狗,前些日子我養了一隻貓,還被家裡人丟出去了,我……”
養貓貓狗狗的人最聽不得這話。
“什麼?!都養了,竟然還丟出去了?!呸,貓狗也是生命啊!太過分了!你帶它去玩就行,它天天在外面玩兒,知道回家的!”
林瑄禾道過謝,拉著球球歡歡喜喜地走了。
等走到沒人的胡同,林瑄禾左看看又看看,帶著球球跑了進去。
林瑄禾在大黃狗面前蹲下,“你和我說說,凶手到底是怎麼用你殺人的好不好?屍檢結果已經出來了,羅福來真的是被活活打死的。”
大黃狗坐在地上,哈達哈達地吐著舌頭,朝林瑄禾開心地笑著。
林瑄禾雙手托起它的頭,“你告訴我,我以後絕對不叫你大黃了,就叫你球球,怎麼樣?”
大黃狗舔了舔林瑄禾的手,不為所動。
林瑄禾困惑地看著它,繼續誘惑,“我再給你兩個大骨頭?超大的,我給你風乾好,保證你吃了不拉肚子。”
大黃狗尾巴搖了起來。
林瑄禾以為它是同意了,期盼地看著它。
可等了許久,大黃狗都沒開口。
林瑄禾蹙蹙眉,道:“條件這麼好,要是晏昀的話,一定會同意的。”
水泥大寶寶打了個哈欠,“人類也喜歡吃骨頭嘛,好奇怪哦,寶寶就不喜歡吃,屍體什麼的太難消化了。”
林瑄禾:“……”
倒也不是每個人類都有機會吃屍體的。
林瑄禾問:“球球怎麼不說話了?你知道原因嗎?”
“不知道誒,寶寶昨晚被嚇壞了,瓷器光講故事嚇唬寶寶,寶寶一夜沒睡,剛補好覺。”
按理說,凶器之間是可以暢通無阻地溝通的。
水泥大寶寶能和瓷器對話,就說明了這一點。
昨日它們明明也對話了,可今日,為何大黃狗怎麼都願意開口?
是不願意,還是不能?
林瑄禾心中忽然有了不太妙的預感。
她仔細檢查起大黃狗的身體來,從頭到腳,沒有一點兒受傷的痕跡。
球球是小姐姐的寵物,小姐姐怎麼也不可能把它交給陌生人才對……
凶器不是球球。
可昨天,球球分明和她對話過,凶器究竟是什麼?
林瑄禾有了一個不太妙的想法,但還不敢確認。
她憂心忡忡地牽著大黃狗往回走,路過商店時,買了一斤白糖和兩斤蘋果。
白糖用牛皮紙包好,連帶著蘋果一起送給小姐姐。
小姐姐訝異地看著林瑄禾,“隻是把球球借給你而已,怎麼能收你的東西?你快拿走。”
“沒關係的,球球很聽話,我很喜歡它,以後說不定還會來找它玩呢,”林瑄禾把最近流行起來的塑料袋塞進小姐姐手裡,“姐姐,抽煙對身體不好,多吃水果吧,球球也可以吃蘋果。”
東西都已經塞了過去,小姐姐就不好再推脫了,她笑著朝林瑄禾擺擺手,“那就謝謝你了,以後再來玩哦。”
林瑄禾禮貌地說了再見,然後才走。
看著林瑄禾的背影,小姐姐有些恍惚。
她家是農村的,家裡很窮。
剛成年,父母就想把她嫁出去換彩禮,好給哥哥娶媳婦。
她喜歡讀書,見識過書上頂天立地的女性,她以為,女人的目標絕對不該隻有嫁人而已。
為了改變命運,她獨自一人來到城市打拚,可她沒根基沒背景,被人騙到這裡,被迫出賣身體。
攢了些錢後,她也想過換一個工作,她也想進廠子,做一個有頭有臉的工人。
可她實在沒法直接和家人斷了聯係,爸媽知道她賺了不少錢後,不斷催她郵錢回家。
哥哥娶媳婦,弟弟媳婦,哥哥生孩子,弟弟生孩子,都少不了她幫忙。
做彆的工作沒有這行來錢快,她就被迫留下了。
這附近,像她這樣的女孩子不在少數。
抽煙是常事,喝酒也是常事,印象中,還是第一次有人告訴她,抽煙不好,多吃水果。
至於爹媽,聯係她隻有一件事,打錢而已。
忽然有些委屈。
她蹲下來,抱住大黃狗,喃喃道:“要不……我們再試試換個工作試試?”
說不定,還會遇到下一個對她好的人呢。
離開理發店後,林瑄禾又在招待所附近轉了一圈。
她東摸摸西看看,時不時地蹲在路邊,和石頭說話,“嗨,有沒有興趣聊一聊?雖然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真的能聽到你說話。”
或者是鬼鬼祟祟溜到廢鐵旁邊,“兄弟,最近喝過血嗎?”
儘管林瑄禾很小心,還是不免被人看到。
路人總會同情地看著林瑄禾,感慨道:“唉,又多了一個傻子,生活真是把我們壓垮了呦。”
一整個上午,林瑄禾都一無所獲,她暫時排除還存在另一凶器的想法。
林瑄禾去路邊吃了一碗陽春面,又往火柴廠趕去。
中午進出的工人多,羅福來的死傳得沸沸揚揚,已經炸鍋了,所有人都在討論這件事。
“聽說是被仙人跳了,真看不出來他是這種人,我喜歡他很愛他女人。”
“愛個屁,你們是被他騙了,我可聽說他經常去P,他還和他大舅子一起去過。他大舅子玩得多花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天混在一起,怎麼可能是好人。”
林瑄禾聽了兩句,便屁顛顛地跟了上去。
倆人絲毫沒注意身邊多了個奇怪的人,反而拉著林瑄禾一起聊起來,“你說說,羅福來像不像是會去P的人?他根本就不愛他老婆。”
林瑄禾故作驚訝,“我聽說他對他老婆唯命是從啊。”
“嘁,能不唯命是從嗎?他老婆是廠長的女兒,他要是對他老婆不好,還能留在廠子裡工作?我的意思是,他啊,表面上對老婆好,其實肚子裡的花花腸子可多了。”
林瑄禾好奇地追問:“他在外面有彆的女人?”
女工壓低聲音,說道:“我親眼見過,他拿著一塊女人的手帕偷偷看,上面還有繡花呢。正好他老婆去了,他慌慌張張地收起來了,你說說,這能沒鬼嗎?”
裴遠調查羅福來的人際關係時,沒提過羅福來在外面有固定情人。
林瑄禾擰擰眉,問:“你確定嗎?不是看錯了吧?”
“怎麼會呢?”女工撇撇嘴,“而且他下班以後的最不願意回家的,天天留在廠子裡,廠子這兩年效益不好,哪裡來那麼多活兒?他是會計,總有閒下來的時候,就算很閒,他也要在辦公室待到很晚才走。”
女工丈夫的辦公室和羅福來的辦公室很近,她經常去找丈夫,平時觀察羅福來也要多一些。
偶爾還會聽自家男人講廠子裡其他男人的八卦。
男人嘛,都是一個德行,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經常口嗨。
這些消息都是先前裴遠沒打聽到的。
林瑄禾一一記在心裡。
女工又說了幾句,不過意思大同小異,大約都是羅福來不愛妻子,在外面有情人。
林瑄禾想起羅露提到的事情,又問:“你方才說,羅福來和他大舅子一起去P過?看來他們感情很好啊。”
“原來是很好,但最近不好了,天天吵架。”
“為啥?我好像沒見過他們吵架誒。”
“還能為啥?”女工翻了個白眼,不過不是朝林瑄禾,“羅福來那大舅子,哦,就是桂明宇,桂明宇那家夥,一直都很能玩兒,不僅P,還賭,廠長都管不了他。”
“最近他好像在找羅福來幫忙,羅福來不願意,倆人天天吵架。你自己想唄,廠子裡的人找會計幫忙,能幫啥?”
“唉,其實羅福來人還不錯,”另一人說道,“對我們都挺好的,我還挺喜歡跟他接觸的,沒想到竟然就死了。”
兩人又感慨了一番命運無常。
林瑄禾大體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羅露沒說謊,羅福來和桂明宇之間的確有矛盾,不過他們從前既然交好,甚至還有可能一起去P,桂美枝不見得不知情。
看來她得先去見一見桂美枝。
林瑄禾離開火柴廠,往家屬院走去。
在家屬院,桂美枝算是生活的不錯的。
畢竟父親是廠長,男人是會計,會計也算是個肥差。
平日裡,桂美枝就留在家裡做做家務,照顧孩子。
羅露長大以後,桂美枝閒暇時間更多,這兩年經常出去打麻將。
林瑄禾得知這一點後,先去了家屬院大門口的商店。
商店裡面有一間小房間,是專門用來打麻將的,要不要花錢不知道,反正對外肯定是宣稱不花錢的。
林瑄禾走進去,看到小房間裡圍了不少人,都是生面孔。
林瑄禾仗著自己身材嬌小,歪歪扭扭地擠了進去,探出小腦袋,“美枝姨來了嗎?”
一個叼著煙的發福男人不耐煩地擺擺手,“不在不在,老公都死了,怎麼可能還來打麻將?”
林瑄禾驚呼一聲,“羅叔死了?!怎麼會!我上個星期還見到他了!”
打麻將的地方吃瓜群眾最多,他們見林瑄禾似乎還不知道此事,熱心地科普起來,“就是昨天的事,哎呦,我們聽到的時候都嚇死了,誰能想到我們身邊的人會被殺呦。”
“可不是麼,不過隻要你不亂搞,就不用擔心,老羅是在招待所被殺的,嘖,有家不會去招待所,你猜他是去乾啥的?”
林瑄禾繼續做出不敢相信的表情,“怎麼會!美枝姨和羅叔的感情很好啊!”
話音一落,便有中年女人神秘地笑起來,“那都是表象,美枝私底下抱怨過幾次,說是福來不樂意回家,還不願意陪她去娘家。福來娶美枝,畢竟是福來高攀了嘛,我估摸著,他心裡也不平衡。”
林瑄禾捕捉到關鍵信息,“美枝姨不滿意羅叔嗎?真是好奇怪哦,我以為美枝姨很愛羅叔呢。”
“感情肯定是有的,”女人說道,“不然她乾嘛不去找個更好的,非得和一個窮小子結婚?不過這羅福來對美枝有沒有感情,那就不一定了。現在好了,他臨死還搞出這種事,美枝的臉算是被丟儘了。”
幾句話說完,林瑄禾大體理清了羅家的關係。
林瑄禾一邊歎息著,一邊找借口離開。
她昨天特意問過桂美枝家的位置,從商店出來後,直接按照地址找去。
意外的是,林瑄禾在桂美枝家樓下遇到了晏昀。
除了晏昀外,裴遠也在,兩個大老爺們蹲在樓下發愣。
林瑄禾走過去,好奇道:“你們在做什麼?怎麼不上去?”
晏昀抬頭看了她一眼,又懶洋洋地低下頭。
裴遠則鬱悶道:“田琳姐在上面。”
“她自己問話?”
“不是問話,在陪著哭呢,”裴遠歎口氣,“一見到我們就開始哭,一個問題都沒問呢,哭到現在了。你知道成卷的衛生紙不?挺貴的那種?一卷紙都用完了,她還沒哭完,唉,有錢人真好,我都舍不得用衛生紙擦屁股。”
每次去廁所,都隨便撕點兒寫字的紙,怪疼的。
桂美枝竟然能用一卷紙來擦眼淚,裴遠都羨慕了!
林瑄禾擰擰眉,嘀咕道:“哭這麼久?她是成年人了,好歹忍一忍,配合你們問完話再哭吧?”
“你彆這麼說,”裴遠想到方才那一幕,仍然心有餘悸,“她真的挺愛她老公的,老公莫名其妙死了,還是死在招待所,你說以後其他人怎麼看她?唉,日子不好過了。”
林瑄禾不為所動,問道:“昨天在招待所後門發現的金耳環,有人去找嗎?”
“沒呢,怎麼了?”
“金耳環可不是便宜的東西,如果沒人來找,大概率就是凶手的,他心虛嘛,不敢來要很正常。”林瑄禾說,“你帶金耳環了嗎?讓桂美枝辨認一下吧,看看是不是她的。”
雖然林瑄禾儘量輕描淡寫,但她這一番話還是驚到了裴遠。
“你懷疑桂美枝?怎麼可能,她真的哭得很傷心,眼睛都腫了。”
林瑄禾蹙眉道:“可是又不能看誰哭得狠,就排除誰的嫌疑。受害者遇害,枕邊人是最有嫌疑的。”
“不會不會,”裴遠連連擺手,“我打聽了,桂美枝對羅福來特彆好,甚至每頓飯都是按照羅福來的口味來,她不喜歡吃魚,但羅福來愛吃魚,她就經常做魚。都做到這種程度了,還不能說明她愛他?”
林瑄禾覺得裴遠的看法有些武斷,“有愛才有恨嘛,如果她不愛羅福來,我反倒不懷疑她。”
裴遠還是無法接受林瑄禾的說法。
他現在想起桂美枝痛哭的那一幕,還心有餘悸,覺得沒破案之前沒臉去見桂美枝,她怎麼會是凶手?
“可是羅福來是跟著邊緣工作者一起進的招待所,有老板娘這個目擊證人,這總沒錯吧?如果凶手是桂美枝,他看到妻子穿成那個樣子,不會覺得奇怪?這不現實。”
林瑄禾若有所思道:“說起來,你昨天查到那個女人的身份了嗎?”
裴遠不懂林瑄禾為什麼會突然轉移話題,他垂頭喪氣地答道:“沒有,她們都說認不全附近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附近理發店的。”
林瑄禾說:“不是哦。”
裴遠一怔,“你怎麼知道?”
“我去問了一個姐姐,姐姐說她很確定女人不是在附近工作的,還說附近理發店的人她都認得。哦對了,她還提到,昨天有警員去找過她,應該就是你吧。”
裴遠傻眼了,“她為什麼對我撒謊?!”
晏昀忍不住敲了下他的腦袋,“你沒事多動動腦子,林景一都長腦子了,你什麼時候長?她是做什麼的?她敢說實話嗎?當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避開就避開。”
裴遠:“……”
他被女人無情地欺騙了。
“還有啊,我今天還去了一趟火柴廠,廠裡的人說,羅福來似乎不願意回家,經常以加班為借口留在廠子裡。他以前還有P的行為,而已很有可能還有一個秘密情人。”
前面這些信息,裴遠都打聽到了,但最後一條……
“他有情人?!誰說的?為什麼沒人告訴我?!”
“廠子裡的女工說的,你們可以去羅福來的辦公室裡找一找,有沒有一條桂美枝不認識的繡花手絹,如果有的話,就是真的。”
裴遠略一回憶,還真想起了這條手絹。
手絹被放在抽屜的最深處,放在一個木盒子裡,當然裴遠還感慨,羅福來和桂美枝的感情真好,他竟然如此珍視桂美枝送的手絹。
裴遠:“……”
他好像又錯了。
裴遠哭喪著臉看向晏昀,“晏隊,她們為什麼都騙我們?我們做錯了什麼?女人好可怕。”
晏昀堅決和裴遠劃清界限,“情人這事我打聽到了,彆捎帶著我。”
裴遠:“……”
受傷的永遠隻有他一個人!
裴遠萬分不解,“為什麼你打聽到的消息總是比我多?你是怎麼打聽的,她們就這麼相信你?”
“哪裡有閒聊的人,我就去哪裡打聽唄,”林瑄禾笑眯眯道,“我臉上又沒寫著警員兩個字,她們肯定不怕我呀。普通人見到警員會緊張,這是很正常的,彆放在心上。”
裴遠:“……”
他沒法不放在心上。
不管怎麼說,他也獨立工作一段時間了,可就走訪這一項,竟然還不如一個沒畢業的學生。
恥!辱!
新的恥辱!
裴遠很佩服自己,連恥辱都能一再升級!
幾人正交換信息,田琳疲憊的從樓上走了下來。
她眼睛通紅,下樓時還在用衛生紙擤鼻涕。
裴遠見田琳下樓,立刻問道:“田琳姐,怎麼樣?”
“哭累了,睡了,”田琳擦乾淨眼睛,說,“托桂美枝的福,我也享受了一把用衛生紙儘情地擦眼淚的感覺。”
裴遠面露難色,“可我們還什麼都沒問。”
“晚上吧,我和她約好了,晚上她會去局裡,到時候再問。”
裴遠低著頭,悶悶不樂。
他還想上樓打探打探,看看桂美枝有沒有丟金耳環呢。
晏昀看了眼時間,說道:“先回隊裡吃飯,再晚一會兒,食堂該關門了。”
局裡為警員們單獨配備了食堂。
食堂有補貼,每頓飯隻要五分錢,每個月初統一發票,憑票打菜。
主食和素菜不限量,肉菜隻需打一份。
林瑄禾對局裡的食堂挺好奇的,跟晏昀幾人一起來了食堂。
晏昀拿出票,交給食堂的師傅。
林瑄禾瞄了一眼票據,上面寫著新市公安局倉堂的字樣,下面寫著票的面額,五分錢。
晏昀幾人來得比較晚,許多菜已經被打光了。
林瑄禾對肉菜最感興趣,不過肉菜隻剩下紅燒肉和糖醋排骨。
當然,紅燒肉是肥肉居多,糖醋排骨一份的量很少。
林瑄禾吞了下口水,拽拽晏昀的衣袖,“吃糖醋排骨吧?好久沒吃了。”
晏昀已經把飯盒推向紅燒肉,嫌棄道:“是我要吃飯,而且你不是說吃過午飯了?”
林瑄禾一臉正直,“我是覺得糖醋排骨對你的健康比較好嘛,可不是我自己想吃哦。”
晏昀:“……,擦擦口水。”
他擰著眉,收回飯盒,推向糖醋排骨。
打菜的師傅樂嗬嗬道:“晏隊交女朋友了?剩下這點兒糖醋排骨都給你們吧。”
晏昀更嫌棄了,“女朋友?我是瘋了嗎,要找姓林的當女朋友?”
姓林的沒有好人,這句話可是他的座右銘。
林瑄禾卻攔住晏昀,眼睛死死盯著糖醋排骨,“對對對,是的是的,您快盛,湯也盛一點吧,可以蓋在米飯上。”
晏昀:“……”
打好素菜,晏昀把林瑄禾扯到一邊,“喂,你哥那麼有錢,你就為了一個糖醋排骨,就能這樣?”
林瑄禾無辜道:“可是我不會做飯啊,我這些日子都是隨便吃的,好久沒正經吃肉了。”
在林家住的那些日子,林瑄禾每天都能聞到張嫂做的大魚大肉的香氣,饞蟲都勾出來了。
可趙淑佳總是嫌棄原主的吃相,搞得最後原主隻敢吃碗裡的米飯,林瑄禾隻要想起這一點,就替原主生氣,乾脆不和趙淑佳一起吃飯。
每天聞著肉香饑腸轆轆,她的日子可真苦呦。
晏昀白了林瑄禾一眼,往辦公室走去,邊走邊嫌棄,“飯都不會做,以後嫁不出去。”
林瑄禾哼了一聲,“如果嫁人是為了過去做飯的,那我寧願不要嫁人。怎麼,你也覺得必須是女人做飯?”
聞言,晏昀想到自己在家裡的情況。
他家裡人不願意像林家一樣請人乾活,堅持所有家務都要自己做。
但他親媽不樂意下廚,以前家裡都是奶奶做飯。
後來奶奶在了,親媽仍然不願意下廚,包括他爸和他弟弟妹妹,沒一個願意沾手的。
一家五口乾坐在沙發上大眼瞪小眼,晏昀餓得前胸貼後背,實在不懂為何父母如此堅持,他終於忍不住,走向了廚房。
他看到親爸親媽鼓掌歡呼後才明白,為什麼隻有這一次,兩人一定要鬥到底。
從那以後,晏昀就沒再從廚房出來過。
那都是他讀高中的事了,他在家時,他做飯,他忙著學習時,親爸做飯。後來晏昀工作忙,親爸親媽就光明正大地帶著弟妹去國營飯店吃。
總之,他們晏家就不存在女人做飯這件事。
“當然!”晏昀咬牙切齒,“必須是女人做飯!我絕對不會做飯!不可能!這輩子都不做!”
林瑄禾撇撇嘴,“迂腐,你這樣會找不到對象。”
林瑄禾與晏昀回到辦公室時,裴遠幾人已經打好飯了。
一隊人圍坐在一起,邊吃邊討論案子。
林瑄禾不想討論案子,她眼巴巴看著晏昀的飯盒。
晏昀癟著嘴,把糖醋排骨都撥到飯盒蓋上,又取了一雙乾淨的筷子,遞給林瑄禾。
林瑄禾忙擺手道:“我嘗嘗就行了,你吃你吃,我怎麼好意思都吃了。”
晏昀:“你先把口水擦乾淨,再和我說話。”
林瑄禾下意識摸了摸嘴角,乾淨得很,哪有口水?
晏昀冷哼一聲,說:“我媽天天給我做糖醋排骨,我吃膩了,不樂意吃。”
林瑄禾羨慕道:“真好啊,阿姨真好,今晚我請你吃飯。”
然後心安理得地接了過來。
糖醋排骨用料很足,林瑄禾咬了一口,便有飄飄欲仙的感覺。
她正吃得歡,忽然聽到田琳笑道:“晏隊也太顧及面子了。”
林瑄禾抬眼看去,嘴裡還不忘啃排骨。
田琳說:“晏隊家裡,明明都是晏隊在做飯嘛,晏隊的媽媽根本就不會做飯。”
晏昀:“……,你怎麼知道?!”
為了避免在隊裡也被要求做飯,這事他好像沒和彆人說過?
“林清鈺說的呀,”田琳說,“上次林總來了,你不在,我特意問的。哦對了,我還問了好多你的事,你……”
晏昀面無表情地打斷她,“你還想活命嗎?”
田琳捂住嘴,“不說了不說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林瑄禾吐出排骨,眼巴巴看過去,“田琳姐……”
田琳嘿嘿一笑,小聲說道:“等下我單獨告訴你。”
晏昀:“……”
他!沒!聾!
晏昀已經不想生活在有姓林的存在的世界了。
他無比後悔,不應該為了幾台遊戲機,就答應林清鈺去請林瑄禾當顧問。
晏昀努力地扯開話題,“聊聊案子吧,行嗎?咱能聊聊案子不?從仇殺這方面考慮,你們有什麼想法?”
林瑄禾的思緒被帶到案子上,“仇殺的話,目前桂明宇和桂美枝這兩條線都比較明朗。”
“桂明宇挪用公款,馬上就要暴雷了,他想請羅福來幫忙,但被羅福來拒絕。至於桂美枝,羅福來之前曾和桂明宇一起亂玩,而且還極有可能養著其他情人,桂美枝因愛生恨,也有可能殺人。”
“但問題是,就像裴遠說的,羅福來不會和打扮成邊緣工作者的妻子一起去招待所,而桂明宇是男性,而且他雖然和羅福來有矛盾,殺人卻無法解決他們之間的矛盾。比起讓羅福來死,桂明宇更需要他活著。”
林瑄禾頓了頓,歎了一口氣,“當然,最關鍵的還是凶器,凶器並非是招待所內的東西,凶手一定是帶凶器離開了,凶器現在在哪裡,是個問題。”
晏昀挑眉看向林瑄禾,“哦,你接下來打算查哪一方面?”
林瑄禾想了想,說:“金耳環吧,還有羅福來的舊情人,羅福來的家裡人或許會知道一些事情,可以試著聯係聯係。”
裴遠聽了林瑄禾的一連串分析,佩服的同時又忍不住挑刺,“招待所的後門誰都可以進,萬一他真的是跟著一個邊緣工作者進去了,然後桂明宇或者其他人偷偷溜進去將人殺了呢?”
“不會的,”林瑄禾說,“據我所知,邊緣工作者通常都有自己常去的招待所,或者是其他類似按摩的地方。她們甚至還會和招待所老板達成協議,從中賺錢。這種事畢竟是違法的,把客人帶到一個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從心理學上將,可能性也不大。”
林瑄禾停頓一秒鐘,補充道:“不過就像你說的,登記為張燕的女子不一定就是凶手,真凶隻要知道他們會碰面,就可以從後門溜進去將人殺掉。就算是這樣,起碼說明,真凶與羅福來非常熟悉,熟悉到羅福來可以將此事告知他。”
裴遠眼前一亮,“如果真是這樣,桂美枝就不會是凶手了,對不對?哪個男人會把這種事告訴自己的妻子啊。”
林瑄禾仍然覺得這種事情說不好。
他們現在所有的思路都隻是猜測而已,還需要大量調查才行。
吃過飯,晏昀帶著所有人將案子重新理了一遍,再分配任務。
“裴遠繼續去查張燕的身份,還有羅福來的情人也儘快找出來,田琳去跟桂明宇這條線,林瑄禾,你不是懷疑桂美枝嗎?你去跟桂美枝。”
林瑄禾好奇道:“你呢,你不一起嗎?”
晏昀合上筆記本,“我去一趟羅福來的老家,見見他家裡人。”
至今為止,林瑄禾還沒見到桂美枝,無法對她做出評價。
不過殺人也要講究利弊,與桂明宇比起來,桂美枝顯然獲利更多。
這種利,是心理上的利。
林瑄禾不想等晚上了,她決定再去一趟桂美枝的家裡。
隻是還沒等她出門,便有人找上了門。
剛準備走的裴遠折了回來,敲了敲辦公室的門,“林瑄禾,你哥來了。”
林瑄禾下意識以為是她的“金主”來了,歡歡喜喜地應了一聲,走出去。
晏昀在背後翻了一個老大的白眼。
姓林的都是忘恩負義的。
說好的站在他這邊呢!一次都沒有過!
白瞎一頓糖醋排骨!
等林瑄禾拎著包走出去,才發現裴遠口中的“哥哥”指的是林景一。
林瑄禾的笑容瞬間收了起來。
林景一:“……”
就這麼嫌棄他??
林景一輕咳一聲,硬著頭皮走過去,“呃,我是想來問問羅露父親的案子,怎麼樣了?”
“有結果會通知家屬,”林瑄禾不想搭理林景一,直接往外走,“你不用特意過來問。”
林景一忙跟上去,“我這不是想看看有沒有什麼進展嗎?”
林瑄禾白了林景一一眼,“就算有進展,也不能告訴你,這是要保密的。”
林景一說道:“我不是你哥嗎?”
林瑄禾很直白,“彆說我不想認你,就算我認你了,也不能告訴你,這是紀律。”
林景一:“……”
這個妹妹說話好傷人。
林景一跟在林瑄禾身後,小聲嘀咕道:“哥還讓我好好對你,你這讓我怎麼對你好?你再不理我,我可也不理你了,你去請我,我都不來。”
等林景一吐槽完,林瑄禾已經走出了十米遠,完全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林景一:“……”
他隻能自己跟上去,“咳,你平時幫晏昀哥辦案,挺辛苦的吧?哎,不過你真的能幫上忙嗎?你的成績不是倒數嗎,不會添亂吧?”
林瑄禾停了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看向林景一。
林景一以為妹妹終於要搭理自己了,高高興興地站直。
林瑄禾說:“你這個人,會聊天嗎?有朋友嗎?朋友很少吧?”
林景一不明所以,“還好啊,挺多人都願意和我玩的。”
林瑄禾:“……”
他都沒聽出來她是在諷刺他嗎?!
也對,大家肯定是願意和他玩的,畢竟傻子沒心眼。
林瑄禾捂住耳朵,加快速度往前走。
林景一不知道自己又怎麼得罪她了,他擰擰眉,喊道:“你要去哪兒?我騎自行車來的,要不帶你過去?”
喊完林景一就後悔了,就林瑄禾這架勢,估摸著會不搭理她。
林景一正在考慮是走路跟上去還是去騎自行車,就見前方不遠處的林瑄禾停了下來。
她轉過身,道:“我要去火車站。”
火車站是新市最熱鬨的地方之一。
到處都是背著行李的人,他們有的即將踏上回家的路,有的才剛剛到家。
不過林瑄禾的最終目的地不是火車站,她要去的是案發現場。
找不到凶器,林瑄禾心裡實在難受,而且她還要印證心裡那個不太成熟的想法。
林瑄禾圍著招待所一遍遍地轉圈,這一次,她專門挑旮旯胡同走。
林景一是搞研究的,體力一般,實在跟不上她了,投降道:“以後,以後我再也不會瞧不起你的體力了,你先走,我去買汽水,你,你走的時候叫我啊,彆自己走。”
林瑄禾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沒什麼搭理他的心思。
林景一這才放心的去了商店。
他買了兩瓶橙汁,又選了一些奶糖。
據說女孩子都喜歡吃甜的,買奶糖給林瑄禾,總不會出錯吧?
林景一提著奶糖和橙汁高高興興地往回走。
他沒走幾步路,就看到林瑄禾蹲在路邊,不知在做什麼。
林景一想快些喝到橙汁,小跑著過去。
可跑著跑著,林景一的表情漸漸有了變化。
他看到林瑄禾不隻是蹲在路邊,她口中念念有詞,似乎在和誰交流。
而她目光直衝著的,是……一堆排泄物。
林景一:“……”
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