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瑄禾對“老實人”的觀感不太好。
這本是一個正面的詞彙, 但在後世的相親市場,基本上已經被媒人禍害完了。
但凡是長了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的,都能被稱為老實人。
晏昀挑了下眉,“背著妻子與年輕女人一起去招待所的老實人?”
晏昀一句話擊中要害。
田琳晚上沒吃飯, 此刻正分享林瑄禾買來的豆腐蛋糕, 她邊吃邊說道:“你們不知道現在的人是有多誇張, 我剛畢業那會兒,就有人托我媽給我介紹對象, 對方離異不帶娃, 比我大七歲,吹得天花亂墜。離婚誒, 我都沒見過有幾個人過了幾年就離婚的。所以啊,羅福來肯定是他們口中的老實人, 畢竟都沒離婚。”
林瑄禾好奇道:“既然這麼好,為什麼離婚?”
“說是女方不能生孩子, ”田琳壓低聲音,“你以後找對象, 可得擦亮眼睛, 如果換成是男方不孕,估摸著就不會結婚了。”
林瑄禾深以為然。
“現在問題的關鍵是給案子定性, ”裴遠說, “根據招待所老板娘提供的消息,加上死者的錢夾目前還沒有找到, 極有可能是嫖/資沒有談攏, 爭吵之下,凶手趁其不備殺人滅口。”
羅福來是正面倒地,位置在房間門附近, 他是在準備離開房間時,被凶手攻擊的。
正面攻擊還需要考慮雙方的體力差距,若是手持重物偷襲,便可不去考慮這一點。
林瑄禾擰眉聽著。
晏昀見狀,問:“你有什麼想法?”
林瑄禾搖搖頭,說:“我隻是在想,凶手真的是激情殺人嗎?她究竟帶了什麼東西進去,既不會被懷疑,還可被當做是凶器?”
裴遠說:“老板娘說過,年輕女人來時背了一個軍綠色的單肩包,裡面大概放了些重物,和死者吵起來後,就隨手拿起來打死了死者,之後又把凶器帶裡現場。”
林瑄禾仍然沒有被說服,“可按照老板娘的描述,一個打扮得像是邊緣職業的女子,在‘工作’時背著軍綠色單肩包,本身就很古怪,這一套並不搭配。我想……還是等屍檢結果出來,再討論給案件定性的問題。”
否則林瑄禾實在無法想象凶手是怎麼舉起大黃狗往死者頭上砸的。
如果死因真是後腦的創口,大黃狗身上唯一硬的地方也是頭顱,兩個頭顱相撞,大黃狗怎麼可能一點兒事都沒有?它長的又不是鐵頭。
裴遠覺得林瑄禾考慮得有點多,“我以前辦過類似的案件,案發地也是在招待所,不過當時死者是遇到了仙人跳,凶手威脅死者時,失手將其殺死。把見面地點約在招待所,本身就令人遐想。”
屍檢結果還沒出來,林瑄禾沒再反駁裴遠。
晏昀見狀,說道:“不管怎麼說,與羅福來同進的女子是重要人物,她既然是以邊緣工作者的形象出現的,就先往這方面查。招待所附近有幾間理發店,裴遠,你帶幾個人去摸一下,看看他們最近有沒有少員工。”
火車站附近的理發店一般都有二樓。
明顯上是用來按摩的,至於實際上是做什麼的,成人都懂。
前段時間掃/黃行動打擊了一批,但這行就算是在後世也不能完全杜絕,可謂是一茬接著一茬,源源不斷。
裴遠見晏昀竟然支持自己,立刻站直,激動地表態道:“晏隊,我一定查出神秘女子的身份!”
說完,他朝林瑄禾嘿嘿一笑,接著高高興興地走了。
晏昀喊道:“彆太晚,早點兒回去休息,明早再繼續。”
裴遠隨意地擺擺手,顯然沒把晏昀的話放在心上。
裴遠雖然與林瑄禾比試的心格外強烈,但在工作上,他的態度是沒得說的,一向最積極。
田琳看著他的背影,笑起來,“裴遠的兩個哥哥都很優秀,他是他們家最差勁的一個,所以一直憋著一口氣,想做出點什麼,讓他爹媽刮目相看。其實我覺得他已經很不錯了,最近八成是被瑄禾刺激到了。”
林瑄禾不懂,“我?為什麼?”
“你的哥哥們也很厲害啊,一個經商賺大錢,一個專注於學術,哦對了,你的那個姐妹,我也聽說過,好像也挺優秀的,不過最近……”田琳想了想,說,“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她好像交了一個男朋友。”
林家人在新市小有名氣,林清鈺又是晏昀的朋友,田琳對林家的事還算了解。
林瑄禾點頭,“我知道,不過家裡長輩還不知道,不能亂說。”
“還是說一聲吧,”田琳面露難色,試探道,“我今天去了趟派出所,正好遇見他們了,恩,怎麼說呢,曾澤好像又因為打架被帶過去的。他這人打架有點兒狠,將來不是進咱這,就是進醫院,這對你姐妹來說可不是好事。”
林瑄禾自然是知道的,但就她的立場來說,實在是沒法去勸林茵。
彆說她們的關係劍拔弩張,就算是閨蜜,戀愛腦的勁頭上來,都不一定能聽她的勸。
林瑄禾想了想,說:“我會和林清鈺說一聲,他會去勸的。”
“唉,”田琳再一次感慨道,“嫁人一定要擦亮眼睛,可不能隻談愛情,會吃虧的。”
田琳的感慨,讓林瑄禾有些好奇她的婚姻。
不過這畢竟是個人隱私,林瑄禾沒有多問。
閒聊幾句後,劉法醫和助理拿著驗屍報告走進來,“晏昀!結果出來了。”
晏昀幾人立刻圍了上去。
助理將報告遞過來,劉法醫則擰開保溫杯,喝了一口水,潤過喉嚨後說道:“屍斑指壓褪色、角膜輕度渾濁、全身肌肉僵硬,我們是下午六點左右開始驗屍,死亡時間大概在八小時前,也就是上午十點鐘左右。我記得羅福來是在九點半登記進入招待所的,基本可以確定死亡時間。”
林瑄禾迫不及待地問出最關鍵的問題,“死因呢?”
“重型顱腦損傷死亡,”劉法醫說,“是開放性的,非火器性的顱腦損傷,簡單來說,凶手使用重物多次擊打死者的枕骨,死者幾乎是瞬間死亡。”
晏昀問:“凶器是什麼?”
劉法醫蹙起眉,“凶器還真是不好說,一般情況下,鈍器傷的凶器就那麼幾類,包括……”
他一頓,看向林瑄禾,笑眯眯道:“瑄禾,這塊背過了嗎?”
劉法醫身後的助理打了個寒顫。
又是突然提問,這種被老師支配的恐懼感到底什麼時候能消失……
然而林瑄禾卻神色自如道:“棍棒類、斧錘類、磚石類。”
劉法醫笑著點點頭,“行,我就喜歡你這種熟悉法醫知識的警員,聊起來方便。招待所這起案子的凶器,我個人是偏向於磚石類的,但又沒法肯定。”
林瑄禾好奇道:“怎麼說?”
“首先,它是一擊多傷,也有挫裂創,這可能是磚石表面的不平整造成的。創口形態有短條形,可能是磚石突起的邊緣位置?不過死者後腦表皮脫落得不算嚴重,你知道的,若是磚石擊打,會與表面形成小角度,留下擦痕,而且創口內也沒有石屑之類的碎屑,準確來說,創口內部的東西,都是死者自己的碎骨頭,這就有些奇怪了。”
磚石與枕骨撞擊,的確很難想象不會留下碎屑,除非凶手在磚石上包裹了其他東西。
晏昀越聽,神色越嚴峻。
他隱隱約約已經感覺到情況不太妙。
林瑄禾追問道:“凶器的大小可以估算嗎?”
“正方形或者長方形,長度在15厘米左右,再具體的,我就沒法說了。”
林瑄禾的思路已經完全亂了。
若是按照正常斷案的程序,她現在還能有些自己的觀點,但問題是,她知道凶器是大黃狗。
大黃狗的頭可沒有15厘米長,它究竟為什麼會說話?!
林瑄禾越想越亂。
她索性把大黃狗先放到一旁,按照正常思路思索起來,“晏隊,凶手如果事先拿一個長十五厘米的石頭進招待所,足以說明他不是激情殺人,而是早有預謀。除非他拿的這個東西,是隨身攜帶也合情合理的,有這種東西嗎?”
田琳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邊,問:“會不會是保溫杯?保溫杯的硬度應該是夠的。”
“如果是保溫杯的形狀,凶器就該是棍棒類了,不過再加上長度來推算,凶手還有手持一部分……”劉法醫搖搖頭,“形狀不對,凶器是不規則的,保溫杯很規則。”
田琳攤攤手,“我手邊是沒有了,我出門的時候,一般都會儘量避免拿重物,如果是去招待客人,那就更不會拿這種東西了。”
晏昀彎彎唇,“看來是預謀殺人的可能性更大,情殺或者仇殺,再或者是圖錢,隻有這幾樣了。不管是哪一樣,就羅福來目前的關係網來看,都不現實,羅福來身上一定還有我們沒查到的事情。你們再出去跑跑,我去見桂美枝和羅露,哦對了,田琳,你直接回家吧,彆忙了。”
田琳已經有兩個孩子,平時晏昀都會儘量讓她按時下班。
她平日裡既要工作,又要帶孩子,忙得很。
一般情況下,她也會領這個情,第二天工作時再更用心些。
然而今天,田琳卻搖了搖頭,道:“我和你們一起。”
晏昀皺皺眉,看過去,“家裡出事了?”
“沒有,”田琳勉強笑笑,“這不是想和你們並肩戰鬥嘛,我也不想一直被困在家裡了。”
田琳說完,先拿著筆記本走了出去。
林瑄禾好奇道:“田琳姐是不是和丈夫吵架了?”
晏昀眉頭越擰越深,想到田琳的丈夫,他沒好氣道:“那種人我都懶得吵,直接離婚比較好。”
“田琳姐的丈夫不好嗎?”
“說不上來,就是不招人喜歡,”晏昀說,“你看田琳每天下班都準時回家,為什麼?因為家裡還有孩子要帶,家務也都是她去做。她丈夫就是個甩手掌櫃,每天下班以後往床上一躺,不做家務也不看孩子,除了嘴甜以外,我看他是沒什麼優點。”
雖然聽起來有些荒謬,但據林瑄禾所知,目前新市大部分家庭都是這樣的模式。
女性在號召下紛紛走入工作崗位,但長時間以來,家務活由女性負責的習慣並沒有改變。
田琳家裡狀況,是最普遍的狀態。
林瑄禾生活的年代,這種情況在年輕人裡才有所改善,不少男孩子會一起分擔家務。
林瑄禾歎口氣,“我這個人,一向勸分不勸和。”
“算了,”晏昀說,“明天你旁敲側擊問問她,我問不太好。”
林瑄禾點點頭。
她正要和晏昀一起去見桂美枝,餘光忽然發現好幾張桌子上都放著夢想牌遊戲機。
遊戲機是林清鈺公司的產品,都是最新款,價格不菲。
就隊裡警員的經濟狀況來看,很難想象能做到人手一台。
林瑄禾拿起遊戲手柄,狐疑道:“晏昀,隊裡怎麼多出來這麼多遊戲機?”
晏昀一聽,笑容漸漸僵在臉上,他捏了捏喉結,不自在地移開目光,“哦,彆人送的。”
“送的?林清鈺?”
“嗬嗬,”晏昀邊說邊往外挪,“我們可是好朋友,再說他林清鈺財大氣粗,送幾個遊戲機算什麼?我平時還總和他分享案子讓他過癮呢,對不對?”
晏昀已經挪到了大門邊上。
劉法醫樂嗬嗬道:“今天早上林清鈺過來了,每個人都送了一個,我們都有,以前我們可沒這待遇。”
晏昀:“……”
這家夥懂不懂拿人家的手短的道理!
林瑄禾冷笑地看向晏昀,“喂,你們是達成什麼交易了吧?”
晏昀笑容燦爛,“不會啊,怎麼會呢,我們有什麼可交易的。”
林瑄禾面無表情地放下遊戲手柄,走過去,“和我有關?”
晏昀轉身就跑。
林瑄禾三兩步追上去,兩人你追我趕,一直跑出警局大樓,進了院子。
晏昀跑步的速度極快,彆說是現在鍛煉不夠的林瑄禾,就算是在後世,林瑄禾也不見得能跑得過他。
沒多久,林瑄禾有些堅持不下來,恨不得直接拿出警棍把晏昀撂倒。
好在晏昀在院子裡停下了。
林瑄禾立刻提速追上去,扯住他的袖子凶巴巴道:“喂,你說清楚了,你們到底商量好什麼了。”
凶完,林瑄禾才注意到面前多了兩個人。
晏昀喘著粗氣,看著林景一和羅露,隨口回道:“他想知道你的近況,還想知道你搬去哪了。”
林瑄禾看了一眼林景一,又看了一眼晏昀,順手掐住他胳膊,“你說我住在哪兒了?”
“疼疼疼,”晏昀打掉她的手,埋怨道,“掐懷了你賠醫藥費?”
林瑄禾的氣依然沒消。
晏昀明明就應該和她一起站隊的嘛,怎麼能答應林清鈺呢!
真是過分!
林景一一言難儘地看著眼前的場面,他不確定道:“你們該不會是……晏昀哥,你喜歡瑄禾?可我記得林茵……”
“打住,”晏昀出聲製止,目光瞟向羅露,“有事說事,彆說沒用的。”
林景一把沒說出口的話吞了回去。
他明明記得林茵曾對晏昀有好感,可晏昀卻完全不感冒,拒絕得很徹底,連個念想都沒留給林茵。
當時林景一還覺得晏昀的眼光可真高,連他妹妹都看不上。
可現在看著晏昀和林瑄禾打打鬨鬨的,倒是十分和諧。
在林景一心中,林瑄禾可真不如林茵,畢竟林茵長得好看,還聰明,性格也好。光是性格這一條,林瑄禾就輸了,哪家好孩子會離家出走的?
趙淑佳到現在還都以淚洗面呢。
林瑄禾完全沒注意林景一,她一直看著羅露。
羅露年齡和林瑄禾差不多,長相秀氣。
大約是得知父親死訊後一直在痛哭,此刻她的雙眼都是腫的,整個人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好。
林景一聽了晏昀的話,忙介紹道:“晏昀哥,這是羅露,她想和你們談談。羅露,晏昀哥是我哥的朋友,他旁邊的這位叫林瑄禾,是我妹妹,他們會幫你,你放心好了。”
羅露和林景一是同門,雖然不是同一屆的,但因為一起幫同一個老師乾活,所以還算熟悉。
羅露知道林景一似乎有個妹妹在讀警院,就請他幫忙牽個線。
林景一和羅露打過包票,他對隊裡很熟悉,一定會幫她。
畢竟是親妹妹,不管他們有什麼摩擦,林瑄禾肯定還是會幫忙的嘛。
然而林瑄禾的態度看起來卻有些奇怪,對於林景一的介紹,她完全沒在意。
甚至還解釋道:“我們雖然是兄妹,但是不太熟悉,不過隻要你配合我們調查,我們該做的一定會做。”
林景一瞬間尷尬了,“不是,什麼叫不太熟悉?你是我親妹妹誒。”
“確實不太熟悉,”林瑄禾疏離道,“我們總共也沒說過幾句話,上次見面還為了林茵在吵架,怎麼能算熟悉?”
林景一張了張嘴,好像不認識林瑄禾這個人了。
他明明記得兩個月前趙淑佳在提到林瑄禾時,還說這丫頭費儘心思想融入林家。
從前林瑄禾見到他,也的確乖乖巧巧的,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好像自從上次見過面後,一切就都不太一樣了……
“我們,我們……”林景一沉默了。
他發現自己找不到他和林瑄禾熟悉的證據。
晏昀聽了卻奇怪道:“為什麼會因為林茵吵架?”
“她擔心我回來後會影響到她吧,”說起這些事,林瑄禾就像在說家常一樣,全然不在意,“所以總是莫名其妙地要在大家面前表達對我的關心,但又總是暗搓搓地踩我一腳,讓人不爽。”
林景一聽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頭腦一熱,顧不得羅露的事,反駁道:“茵茵哪有踩你一腳?你彆誣陷茵茵,她這個人最心軟了。”
林瑄禾懶得和林景一爭辯,“隨你,反正這是你們家的事情,和我沒關係。”
一聽林瑄禾要和林家撇清關係,林景一更頭大了,“我都還沒說你離家出走的事情,不就是一隻貓嗎?你至於嗎?貓都找回來了,你還鬨離家出走,你知不知道媽這幾天有多傷心?”
林瑄禾嗤笑一聲,“那就麻煩你轉告她,如果真的關心我在意我,就拿到明面上來,直接對我好。而不是在張嫂扔了我的貓後,她還會幫著張嫂說話。還有,我警告你,不要說隻是一隻貓的言論,貓會一直陪著我,你們呢?你們除了指責我,還做了什麼?”
林景一一口氣憋在胸口,蠢蠢欲動,就快炸了。
他想列舉林家人對林瑄禾的好,可仔細一想,還真沒找出什麼來。
趙淑佳一直在抱怨林瑄禾的行為舉止,張嫂更甚。
大哥對這些事不太關心,至於林茵……好像也沒幫林瑄禾說過話。
林景一眨巴眨巴眼,什麼都沒說出來。
其他人面對林瑄禾的反應,好像的確都是指責。
林景一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起碼我還想著給你買運動鞋吧?”
林瑄禾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是給林茵買的時候,順便給我買的吧?謝謝你,但我沒帶走,還在家裡,你可以轉送給林茵。”
林景一:“……”
被她說對了。
林景一心裡不太舒服,尤其是不舒服,還找不到反駁林瑄禾的話,心裡就更堵了。
他還試圖為自己找下場子,就看到晏昀刀子似的目光投了過來,“林景一,你到底想乾什麼?”
林景一訕笑一聲,什麼都不敢說了。
從林景一的角度看,晏昀比他大哥還不好惹。
大哥起碼還要顧及著不要把他打殘,可晏昀這貨熟知怎麼打判刑最低,甚至可能不會被判刑。
不能惹不能惹。
晏昀看向羅露,“你有事找我們?正好我們打算去你家,你進來吧。”
說完,晏昀又剜了一眼林景一,“你趕緊滾回家,再跑過來胡說八道,小心挨揍。”
林景一立刻扯出微笑,“晏昀哥再見,羅露再見,林……你也再見。”
林瑄禾看都沒看他,轉身就走。
林景一:“……”
這家夥果然不招人喜歡!!
林景一生了一肚子氣。
氣林瑄禾,也是在氣自己。
回家以後,他一定要把最近的事情列出來,他就不信了,林家每個人都很好,怎麼可能連一件對林瑄禾好的事情都找不出來?
絕不可能!
林景一氣鼓鼓的往家裡走。
最近幾日,林茵和林清鈺每日都回家住。
從日期來看,應該是在林瑄禾離開後沒兩天就回來了。
林景一進家門時,趙淑佳正和林茵坐在沙發上說話。
看見她們和睦的樣子,林景一心中一暖,不適感總算被衝散一些。
關鍵時刻,果然還是茵茵知道心疼人,林瑄禾惹出來的禍,還得他們來收拾殘局。
林茵見林景一回來,溫溫柔柔地打了聲招呼,接著和趙淑佳繼續聊道:“如果媽願意的話,我可以陪你去學校找找她,你們好好聊聊,應該沒什麼問題。”
林景一換好拖鞋走過去,連連點頭,“還是茵茵知道疼人,瑄禾太過分了。”
“二哥,彆這麼說,”林茵說道,“畢竟是張嫂丟貓在先。”
林景一很是感動,茵茵多好,還會幫瑄禾說話呢!瑄禾竟然還說茵茵總是暗搓搓地踩她?哪裡踩了,分明是在抬高她嘛!
他真該把林瑄禾一起帶回來,讓她看看茵茵有多好。
不等林景一嘚瑟完,他又聽林茵繼續說道:“不過就因為一隻貓,鬨到這個地步,實在有些過分了。張嫂都在咱家這麼多年了,瑄禾她……唉。”
林景一怔了一怔,許是林瑄禾剛說過林茵暗搓搓踩她,便在腦子裡琢磨起林茵的這句話來。
……
好像不是在誇林瑄禾。
張嫂正在廚房裡乾活,聞言適時說道:“我也是為咱們的安全考慮,貓狗什麼的都不乾淨。”
“是啊,”林茵說,“我聽說還有人會對貓毛過敏呢,瑄禾該提前調查清楚,再把貓帶回來的。”
趙淑佳的眼眶還紅著,暈暈乎乎地聽著二人的對話,“也是,瑄禾不該把貓帶回來。”
林景一:“……”
不對不對,一定是他會錯意了。
林景一小心翼翼問道:“媽,我記得你好像同意瑄禾把貓帶回來了?”
張嫂撇嘴道:“那是後來才說的嘛,又不是提前說的。”
林茵微微一笑,輕輕拍著趙淑佳的肩膀,“我想瑄禾也是好心把貓帶回來,沒考慮那麼多,媽,要麼我就替張嫂去道個歉,不管怎麼說,我都不能看著你消沉下去了。”
林景一眨巴眨巴眼睛,翹起二郎腿。
這些話,他怎麼越聽越不對勁……呢?
林茵要替張嫂道歉,乍一聽很懂事,但趙淑佳肯定不能同意啊?
果不其然,趙淑佳聽了林茵的話,立刻急了,“怎麼能讓你去道歉,要去也是我去,好了好了,彆想太多,這事跟你沒關係,你如果去了,她肯定又要生氣,唉,瑄禾這孩子,脾氣變得不太好了。”
林景一:“……”
他有點兒聽不懂幾個人的對話了。
不過他還懂邏輯,茵茵說完這些話後,媽對瑄禾的印象好像的確是便差了。
……
這應該不是好話?
張嫂收拾完廚房走出來,說話之前特意看了一眼門口,確認林清鈺沒回來,才冷笑一聲,說道:“你們就放心吧,她就是嚇唬嚇唬我們而已,她肯定舍不得林家的錢。你們是不是忘了,當初她離開溪家時有多堅決,她可不想離開林家,咱就彆理她,過段時間她自己就會回來了。”
林茵猶豫道:“溪家……也許她有特彆的原因,才不願意回去吧。”
“能有什麼原因?”張嫂嘴叭叭的,“再怎麼樣,那都是把她養大的家,她現在的行為就是忘恩負義。以後她會怎麼對咱林家,還說不準呢。”
林景一聽得頭有些暈。
他蹙著眉起身,林茵見他神色不好,擔憂道:“二哥,你是不是不太舒服?要不要去衛生所看看?”
不知為何,聽到林茵的聲音,林景一打了個哆嗦。
他擺擺手,一聲不吭的上了樓。
林家所有人在林景一眼中,都是極好的人,他一直很慶幸自己能生活在林家。
做林家的孩子,實在是幸福得很。
可方才,他似乎有些不認識他熟悉的家人們了。
為什麼有關林瑄禾的事情討論到最後,都會被歸納成她的錯?
為什麼林茵說完話後,趙淑佳就會更嫌棄林瑄禾?
林茵在怕?怕什麼?怕林瑄禾搶走她的地位?
不會啊,他們和林茵一起長大,早就把她當成親妹妹看,就算他們對瑄禾好,也絕對不會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啊。
林景一坐在台階上,悶悶不樂。
十幾分鐘後,林清鈺回家,正要回房間,被堵在樓梯口的林景一嚇了一跳。
他擰眉道:“你擋在這裡乾什麼?”
看到林清鈺,林景一像看到了救星,他抓住林清鈺的胳膊,哀求道:“哥,你就告訴我吧,茵茵是不是真的不喜歡瑄禾啊?我怎麼覺得她說話的方式怪怪的?”
林清鈺一怔,繼而拍了拍林景一的頭,欣慰道:“我們景一長腦子了,真不錯。”
林景一:“……”
什麼叫他長腦子了?
他可是從小到大的第一名,第一名!
林景一扒著林清鈺的胳膊不想鬆,“你就跟我說明白唄,我怎麼覺得不太對勁?”
林清鈺甩掉他的手,懶洋洋道:“你不用多想,對瑄禾好一點,對茵茵也好一點,其他什麼都不用做。”
林景一茫然地看著林清鈺,聽不太懂他的話。
對兩個人都好一點?
可他仍然不知道,茵茵究竟是不是討厭瑄禾啊?!
一樓,趙淑佳和張嫂還在小聲議論林瑄禾的事。
林景一站在二樓的陰影裡,看著她們在背後議論彆人的模樣,心情更是低落。
在他印象中,媽媽和張嫂是絕不會如此的,尤其是趙淑佳,一直認為背後議論彆人是農村婦女才會做的。
他歎了一口氣。
她們還說什麼林瑄禾過段時間就會自己回來,就他今天見到的林瑄禾,恐怕八抬大轎都抬不回來。
成年人的世界真是太複雜了!
夜空如墨,過了八點鐘,限電的區域陸陸續續關了燈。
市局有特彆供電,此刻依然燈火通明。
會客室內,晏昀和羅露面對面坐著。
“你的意思是,你見過你的舅舅和你父親起衝突?”
羅露大約是第一次來局裡,神色一直很緊張,她點點頭,說:“不是小衝突,舅舅一直不喜歡我爸,他覺得我爸配不上他,而且……因為一些原因,我爸在工作上沒配合他,他一直記恨著我爸。”
林瑄禾負責記錄羅露的話,聽到此,她抬起頭問:“隻是工作上不配合,不至於殺人,羅露同學,你還是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們才能儘快破案。”
羅露卻支支吾吾起來,“這,我也不是很清楚,隻是聽他們吵過架……”
她不安地低下頭。
審訊犯人的次數多了,對於心理素質差的人,林瑄禾隻要看一眼,便知道對方有沒有在說謊。
羅露的狀態,明顯就是說謊了。
林瑄禾把筆記本推給晏昀,“晏隊,你來。”
晏昀一怔,擰眉看過來,“記得沒問題,怎麼了?”
“我手酸了,”林瑄禾起身,“你來記。”
晏昀:“……”
沒記錯的話,他好像才是隊長。
……
他真的是隊長嗎??
晏昀接過筆,眼睜睜看著林瑄禾走到羅露身旁坐下。
她儘可能地露出和善的笑容,說道:“我知道你可能是擔心有些事情會影響到你的家人,但你要考慮清楚,現在發生的是人命案,而且受害人是你的父親,你想看到他死不瞑目嗎?退一步說,如果此事是你舅舅沒理,你也沒必要幫他隱瞞對嗎?”
羅露眉頭動了一下。
林瑄禾見狀,再接再厲道:“我們都是新社會的新青年,祖國的未來還要靠我們建設,我們怎麼能徇私枉法呢?我們可是祖國的將來呀。”
晏昀聽得耳朵疼。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理由,誰會因為這幾句假大空的話就招了?
晏昀吐槽完,抬眼看去,目光剛移到羅露身上,就見她激動地抓住林瑄禾的手,“我知道錯了,我什麼都說!”
晏昀:“……”
罷了,這個隊長讓林瑄禾去做也行。
據羅露交代,她在火柴廠上班的舅舅,一直有貪汙行為。
舅舅希望羅福來能幫他做個假賬,被羅福來拒絕。
這件事情已經快掩蓋不住了,舅舅軟硬兼施,羅福來都沒答應。
兩日前,他們剛吵過架,舅舅氣急時,曾揚言要找人打死羅福來。
羅露擔心母親會顧及到自己的兄弟,所以才偷偷來找晏昀和林瑄禾。
羅福來的死,的確有仇殺的可能性。
晏昀調來了所有能調動的資料,但因為時間已晚,新市人睡得早,好多人已經睡下了,具體的調查隻能等第二日再說。
晏昀打著哈欠,打算先送林瑄禾回家。
林瑄禾不想回去,她還惦記著大黃狗,便找借口道:“我今晚吃多了,想消化消化,我自己走回去吧。”
說完她轉身就想跑。
晏昀及時地扯住她的衣領,眼皮都沒動一下,“少胡說八道,消化不好就去廁所,趕緊去,我等你。”
林瑄禾背對著晏昀,鄙夷了他一秒鐘。
不過林瑄禾知道,晏昀是為了她的安全考慮,想到球球估計也已經休息了,隻好先作罷,“好吧,我去趟廁所,馬上就回來。”
在辦公室裡等林瑄禾的途中,又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晏昀正翻看羅露舅舅的資料,一抬頭,就看見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飄了進來。
晏昀打量他片刻,蹙眉道:“林景一,你又抽風了?”
林景一滿臉困頓,“哥,我是真想不通,我一定要問清楚。”
晏昀奇怪道:“什麼?羅露的事?”
“不是,是我家的事……”林景一急切地走到晏昀身邊,懇求道,“你就告訴我吧,行不行?你說茵茵她……茵茵她真的不喜歡瑄禾嗎?她真的想讓其他人也不喜歡瑄禾?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晏昀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但他挺了解林茵。
而且也聽林清鈺說了一些事情。
有些把戲,對他們這些老家夥而言實在太明顯,隻有當事人才會覺得自己做得滴水不漏。
晏昀意味深長地看著林景一,“就想問這個?”
林景一連連點頭,眼巴巴地看著他。
晏昀勾唇一笑,拍了拍他的頭,說:“孩子真是長大了,都開始長腦子了,嘖。”
林景一:“……”
誰在說晏昀和林清鈺是塑料兄弟他和誰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