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蘭的容貌算不上多靚麗, 臉上甚至寫滿風霜。
她固執地將手裡的香蕉塞給宋楓,笑容和煦如春風,卻又帶著絲絲幽深感。
宋楓到底隻是個高中生, 身材本就像個竹竿,徐玉蘭這一笑, 他小腿肚子都開始打哆嗦。
他聲音帶著哭腔, “媽……”
裴遠見狀, 有些看不下去, 跑了過去, 他儘量溫柔道:“宋玥媽媽,有關宋玥的事,還有幾個問題想問你,能不能請你抽個時間來配合我們?”
徐玉蘭倏然收起笑容, 她轉過身,匆匆往樓裡走去, 隻扔下一句, “我在家裡做不了主, 你去問我男人。”
裴遠還想再追過去問幾句, 徐玉蘭卻已經進了樓道。
裴遠疑惑地看向宋楓, 宋楓臉色蠟黃,他驚恐地避開裴遠, 踉踉蹌蹌地想要跟上徐玉蘭,似乎很害怕與警院接觸。
田琳在一旁看了片刻,無奈道:“你們看看,宋家人就是這態度,實在是太奇怪了吧?家裡的女兒丟了,他們都不著急嗎?”
她結婚三年, 有一子一女,都是她的心肝寶貝。
若是他們出事,彆看她是警員,她也會有和凶手同歸於儘的心。
林瑄禾剛到宋家,沒見到他們的第一反應,所以沒多說什麼。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宋家人可被列為是犯罪嫌疑人,嫌疑人的第一反應至關重要。
林瑄禾眼巴巴地看向晏昀。
晏昀看出她想問什麼,張了張嘴,正要說,又迅速閉緊嘴巴。
他不說,他就不說,急死她。
林瑄禾看出晏昀的抗拒,十分不解,她走到晏昀身邊,幽怨道:“你為什麼總是排斥我,我對你不好嗎?”
每次發現屍體,都第一個想到晏昀呢!這都是立功的機會呀!
而且還格外維護他和林清鈺的關係,甚至都願意站在他這一邊!
晏昀萬分驚恐,“你對我……好嗎?”
沒事帶著他去工地挖屍?
解釋不清楚的鍋隨便往他身上扣?
還口口聲聲要給他發撫恤金的好?
林瑄禾歎口氣,“算了,我去問裴遠好了,裴遠一定能告訴我。”
“問他?”晏昀叉腰站直,不樂意了,“他那個腦子,他能看得明白?他能有我看得清楚?”
不遠處的裴遠:“?”
林瑄禾說道:“可他畢竟是警院的學生,而且他最近看起來不太排斥我了。”
“那都是假象!他在警院的成績,前十都排不上,比我差遠了。”
躺槍的裴遠:“……”
原來在晏隊心中,他是如此的不堪,活不下去了!
林瑄禾抬眸,“可你不願意告訴我呀。”
晏昀順嘴接話,“誰說我不願意……”
林瑄禾立馬掏出小本本,“您說。”
晏昀:“……”
怎麼感覺被套路了?
晏昀緩了一會兒,才極為勉強道:“那你可不能在外面亂說,我才能告訴你。”
林瑄禾連連點頭。
田琳和劉法醫湊到一起,小聲嘀咕,“晏隊最近是不是犯毛病了,直說不就得了?他以前是藏著掖著的性格嗎?”
“恩……以前覺得晏隊和我家那位比起來挺成熟的,最近越看我家那位越順眼。”
倆人小聲嘀咕時,晏昀已經開始描述宋家人的反應,“宋家有六十多平米,一共擠了八口人。宋玥的爺爺、大伯、伯母、堂哥,還有宋玥一家四口。除了宋玥的爺爺和徐玉蘭,其他人都有一個共同特征,他們在見到我們的時候,驚訝的表情在臉上停留的時間太久,做得有些假。”
“至於宋玥的爺爺,在得知孫女遇害後,人就犯病送醫院去了。而徐玉蘭的態度你已經看到了,她對女兒漠不關心,心思都在兒子身上。但具體緣由還存疑,我們到樓下時,正好看到徐玉蘭在晾洗好的衣服,其中就有小女生穿的,宋家隻有宋玥一個小女孩,衣服大概率是宋玥的。”
林瑄禾若有所思,“如果徐玉蘭早知導致宋玥已死,為何還要給她洗衣服?”
田琳插話道:“或許是故意洗了衣服,拖延時間,你看徐玉蘭的反應,哪裡像是關心女兒的樣子?不過晏隊,你觀察得還真仔細,我都沒注意到徐玉蘭都洗了誰的衣服。”
“她的反應的確奇怪,我暫時還想不通。剛剛我去了徐玉蘭一家三口的房間,是由小廚房改成的,很擁擠,裡面有不少宋玥的東西,還有幾張剛出的唱片。我問了宋建民,唱片是宋玥自己要錢買的。他們看起來還算關心宋玥,暫時還沒找到他們的殺人動機。”
田琳說道:“可他們回答問題時態度模糊,看起來可不像是正常的。”
“態度模糊,就說明他們有所隱瞞,找出他們隱瞞的事情,就是關鍵。”
林瑄禾將晏昀的話迅速記錄下來。
田琳探頭看了一眼,道:“哇,你記得內容……我一句都看不懂。”
“節約時間,都是簡略記錄的,我已經熟悉了。”
田琳有些驚訝,“你做事還真是……老練。”
田琳在腦海裡搜刮了好半天,才找到“老練”這個詞。
從認識林瑄禾開始,她就給田琳一種十分靠譜的感覺,不僅做事有條不紊,情緒還很穩定。
林瑄禾年紀輕輕,就養成了這副性子,還真是厲害。
林瑄禾沒再耽誤時間,她翻開新的一頁,追問道:“其他人呢,還有什麼反應嗎?”
晏昀說道:“宋楓眼裡的恐懼大於驚訝,見到我們後,小腿一直在發抖,恐懼是真,驚訝是假。”
“宋建國背著我們偷偷練習了話術,應該是為了應付我們的盤問。”
“宋建民在宋家說不上話,一直跟在宋建國身後,基本上宋建國說什麼,他就應什麼,毫無主見。”
“宋建國的兒子宋琦還沒回來。”
田琳眨巴眨巴眼,再看晏昀的目光,有些敬佩。
她和晏昀是一起來到宋家的,可剛剛晏昀說的小細節,田琳幾乎都沒有注意到。
晏昀觀察的本領真的很強。
“如果是這樣的話,可以試著從最膽小的宋建民下手,”林瑄禾圈起宋建民的名字來,“把他和宋建國分開,再問一遍。”
晏昀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這個任務交給裴遠好了,裴遠……他在乾嘛?”
不遠處的梧桐樹下,裴遠抱著膝蓋痛哭流涕。
原來在晏隊心裡,林瑄禾是個寶貝,他隻是塊廢鐵。
傷心,難過。
晏昀擰擰眉,道:“這孩子真奇怪,田琳,你一會兒和他說一聲。”
田琳:“……”
他當真不知道自己作了什麼孽嗎?
等晏昀說完,劉法醫才輕咳一聲,裝模作樣道:“現在看來,你們是不需要驗屍報告了?”
林瑄禾這才想起,劉法醫剛剛隻說了宋玥的死因。
她果斷拋棄晏昀,抱著小本子眼巴巴湊到劉法醫身邊,“您說。”
晏昀:“……”
他不會再幫她了,絕不。
“這個宋玥吧,是真的挺慘。”劉法醫想到驗屍時的慘狀,不由得歎口氣。
剛滿十八歲的姑娘,正是花兒一樣的年紀,還沒來得及揮霍青春,就躺到了冰涼的解剖台上。
劉法醫和小王助理一起清理了屍體,他們做了足足兩個小時,才將附著在皮膚上的水泥完全清理掉。
沒辦法,死者死亡已經有一段時間,雖然在水泥中腐敗速度會減緩,但屍體還是已經出現腐敗現象,他們稍有不慎就會破壞屍體,隻能小心行事。
清洗乾淨的宋玥,是一個相貌清秀的女孩。
她安靜地躺在解剖台上,睡顏甜美,可身上卻滿是可怖的傷痕。
“她手腕處有明顯的約束傷,說明她生前的確被人囚禁過。身上共有大小創口78處,包括鈍器傷、銳器傷、擠壓傷等等,目前已經判斷出來的致傷武器包括三厘米寬的匕首、皮鞭和玻璃杯。另外,她身上有多處骨折,甚至出現了開放性骨折,肝臟被膜下血腫破裂,顱骨也有損傷。”
光是聽著劉法醫將這一連串的傷說出來,其他人的心都像是被人狠狠揪住。
究竟是有多喪心病狂的人,才會對一個剛成年的小姑娘下此毒手?
林瑄禾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尤其是當她想到,凶手甚至不止一人時,胸口就更加堵得慌。
她記錄好後,重新讀了一遍筆記,注意到一個詞。
林瑄禾問道:“如果出現被膜下血腫破裂,是不是說明她被殺之前狀態已經很不好了?”
田琳問:“什麼是被膜下血腫破裂?”
“是內臟破裂的一種形式,被膜下血腫破裂是遲發性破裂,宋玥的肝臟雖然遭受到實質性的挫傷,但是表面的被膜沒有破裂,但肝臟已經開始出血,就會形成血腫。這種並不能維持多久,血腫內的張力不斷增加,被膜一旦承受不住,就會大出血,若是搶救不及時,就會致命。”
田琳對林瑄禾的佩服已經到了五體投地的程度。
平時劉法醫總是嫌她法醫知識懂得太少,她還覺得大家都是一樣的,對法醫學都是一知半解。
就算了解,也不過是了解最淺顯的屍斑、屍僵等特征。
像林瑄禾這樣熟悉法醫學的,田琳是真的第一次見。
劉法醫更是笑容滿面,他早就和這些老大粗們聊不下去了,此刻恨不得抓著林瑄禾的手來聊些他們法醫學的家常,“瑄禾啊,你知道的可真不少,你可一定要保持這樣的學習態度,將來咱局長的位置一定是你的!”
林瑄禾連連擺手,“我沒想過那麼遠。”
“嗐,反正能把晏昀踩在腳底下就行!”
晏昀:“?”
劉法醫過完嘴癮,正色答道:“你說得沒錯,就宋玥當時的狀態,如果不及時送醫,恐怕活不了多久了。不過你為什麼在意這個?”
“我是在想,如果站在凶手的角度,當時的宋玥已經是瀕死狀態,他顯然沒有送醫的意思,他要做的,是把沒有利用價值、瀕死的宋玥處理掉。”
田琳面露不忍,“這……凶手是不是瘋了?這也太殘忍了,沒有利用價值,就直接殺了?”
晏昀歎口氣,“恐怕就是這樣,死者的□□也有損傷,她生前遭受的許多非人的折磨,恐怕都是為了滿足凶手的性/欲。”
林瑄禾輕輕歎口氣,她最不願看到的事情發生了。
不管任何時代,最容易受傷害的似乎都是女性。
在後世,還能通過檢測DNA來找到凶手。
而現在,實現這些技術都很困難。
林瑄禾抱著一絲期望,問道:“收集到精/液了嗎?”
劉法醫搖搖頭,“就算有,也已經被汙染了,而且國內的技術,可能要送到京城才能檢測出來一些東西,咱們這裡不行。再就是死亡時間,屍斑、屍僵這些常見的指標無法確定死亡時間,死者的胃內容物已經移向十二指腸,但因為無法確定最後一餐的進餐時間,也無法作為標準,隻能粗略估計她已經死亡四天左右。”
林瑄禾道:“水泥的終凝時間大約需要十個小時,凶手起碼已經拋屍三天了?”
時間拖得久,線索就能難找到。
劉法醫點點頭,“差不多。”
林瑄禾失落地低下頭。
見大家夥兒的情緒都很低落,晏昀拍了拍手,道:“好了好了,附近的鄰居還沒走訪,每兩人負責一戶,快行動起來。”
林瑄禾自覺地跟到了晏昀身後。
晏昀嫌棄地揮揮手,“你不算人頭,趕緊回家休息。”
林瑄禾卻不依,“我可以做你的助手哦,我寫字很快的。”
晏昀冷哼一聲,不想搭理林瑄禾,“我害怕你和林清鈺謀財害命,躲著點兒你,行不行?”
林瑄禾默了一秒。
原主和林清鈺見面的次數實在太少,林瑄禾幾乎已經忽略了他們之間的相處。
昨天她翻看原主的日記時才看到,原主第一次到林家時,林清鈺也在。
她看著偌大的客廳,看著從未見過的的電話和大彩電,不知所措。
那日她穿了件已經洗得掉色的衣服,衣服上還有明顯的補丁,雖然看著寒酸,但已經是她最好的衣服。
腳上的鞋是撿的養母的,穿了好些年,有些味道已經刷不到了。
趙淑佳看著邋裡邋遢的原主,雖然沒有表現出什麼,但和原主說話時,始終保持一定距離。
她客氣地介紹著家裡的收音機、彩電、電話,原主一句都沒聽懂。
直到林清鈺經過,說:“不用介紹了,瑄禾年輕,接受能力強,慢慢的都會用。瑄禾,家裡的東西你隨便用,這是你的家,你不是來做客的,不用顧慮太多。”
這句話對林瑄禾來說無足輕重,可對原主來說,卻像是給了她一顆定心丸。
她知道,林家起碼有一個人是歡迎她的。
他不在意她是個土裡土氣的鄉下人,他把她看成一家人,允許她隨便動家裡的一切。
原主把對林清鈺的感激記在了日記本中。
可惜那以後,林清鈺一直在忙公司的事,原主很少與他碰面。
即便偶然見過的那幾次,也會被林清鈺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威嚴嚇到,不敢再和她搭話。
看過日記本後,林瑄禾對林清鈺生出幾分好感。
不為彆的,就因為原主內心深處是喜歡這個哥哥的。
林瑄禾看著晏昀,誠懇道:“其實林清鈺人挺好的,就是不善於表達而已。”
晏昀看著林瑄禾誠摯的目光,心中動容,“所以你們兩個人,一個惦記我的撫恤金,一個盼著我趕緊掛了,好給我包紅包,你倆都是好人,我是壞蛋?”
林瑄禾:“……,我確實也是個好人。”
至於晏昀是不是壞蛋,那就……
晏昀轉身就走。
林瑄禾屁顛地跟上去,“那就說定了,三樓有兩戶,我們去三樓好了。”
晏昀板著臉,努力在腦中整理措辭。
他早晚有一天要狠狠地回擊這兩個討厭的人。
劉法醫和痕檢的小李還要檢查宋家,尤其是宋玥的房間,也跟著上了樓。
樓道裡隻住著四戶人家,三樓有兩戶,二樓是宋玥家,一樓還有一戶。
剩下的屋子都空著。
由於暫時還未發現案發現場,林瑄禾走進樓道後,便開始下意識觀察。
即便是九十年代,樓道也逃不過做儲物間的命運,一樓堆著些沒用的舊家具。晏昀走在前面,目光掃過舊家具,忽然停了下來。
林瑄禾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在家具底部,她看到褐色的痕跡。
從形狀來看,似乎像是流動狀血跡。
位置比較隱蔽,加上方才林瑄禾急著去宋玥家,所以沒能注意到。
就和田琳說的一樣,晏昀果然很擅長發現細枝末節的線索。
隻不過現在還很難確定這血跡就是宋玥的。
“血跡有拖尾,下降延長形成的角度大概在四十五度左右。”林瑄禾伸手比劃著,“如果是從樓梯經過時甩動留下的,起始高度應該在一米三左右。”
身後的劉法醫笑道:“這都是我們該乾的活,以後瑄禾可要來我們隊裡,我可省事了。”
晏昀拿了物證牌,放到痕跡旁邊,“老劉,一會兒你確認下這是不是血跡。”
“好嘞,交給我吧。”
晏昀交代完後,就想往樓上走,餘光卻發現林瑄禾沒有動。
晏昀擰擰眉,喊道:“喂,不走了?”
林瑄禾這才抬起頭,笑眯眯道:“看來晏隊還是很想和我一組的嘛。”
晏昀:“……”
這丫頭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林瑄禾做作地捂著額頭,“我可能有些暈血誒,晏隊,你先上去好不好,我一會兒就上去。”
晏昀:“……”
演技爛到他想放水都不知道怎麼放。
他神色凝重地看了林瑄禾片刻,才斂起目光,道:“快點兒上來。”
林瑄禾在他心裡和其他人是不同的,除了她的確腦子快又勤奮外,其實還有一點。
晏昀覺得,林瑄禾一定知道些彆人不知道的秘密,否則根本解釋不清楚她為何總能準確地發現屍體。
林瑄禾每一次發現屍體,晏昀都要懷疑她一番,可她的人生經曆也就那麼一點兒,輕易便能看出她和死者毫無關係。
所以,晏昀想,林瑄禾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對於她總是避開人群的行為,他也就能接受了。
晏昀隻想破案,然後抓到凶手,至於中間的路是不是走歪了,他不在意。
隻要不是違背良心的事就好。
等其他人都上了樓,林瑄禾才略有激動地拿出剛買的魯米諾試劑條。
她看了一眼使用方法,隻要把試劑條的一端放入血跡中,十秒鐘後便會出結果。
林瑄禾用試劑條沾了沾褐色痕跡。
痕跡已經乾涸,林瑄禾不確定是否還能有結果,她緊張地等待了十秒鐘。
不一會兒,試劑條空白的部分便浮現出字跡。
“血液類彆:人類血跡
血型:A型
初步判斷:女性血跡”
林瑄禾眼睛眨得越來越快。
這東西當真是……毫無科學依據!
全世界科學家的棺材板都快按不住了!
林瑄禾壓製住心中的驚訝,搖著頭上了樓。
經過二樓時,林瑄禾探頭看了眼正在忙碌的劉法醫和小李。
“劉法醫,”林瑄禾招招手,“宋玥是什麼血型?”
劉法醫抬頭看過來,樂嗬嗬道:“我記得是A型,怎麼了?”
林瑄禾笑眯眯道:“沒事,隻是問一下。”
一旁忙著準備試劑的小李看著這一幕,打趣道:“瑄禾啊,劉哥是真喜歡你,平時我問他一點兒問題,就跟我欠他一萬塊錢似的,他都不搭理我。”
對林瑄禾可就不一樣了,整日裡笑眯眯的不說,不管林瑄禾問什麼,他都會熱情地回答。
其實不光是劉法醫,就是小李自己,也很喜歡林瑄禾。
畢竟林瑄禾偶爾會把痕檢的工作也做了,如果將來能和林瑄禾做同事,他們可省事多了。
林瑄禾順勢看向手裡忙活的小李,好奇道:“你們要做什麼?”
聞言,小李斂起笑容,警惕地看了一眼宋家裡面的房間。
他壓低聲音說道:“廚房的地磚縫裡有一處有血跡,宋家人說是前幾天殺雞吃肉了,你說說,哪有這麼巧?我們準備把地磚掀了,做個試驗。”
小李口中的試驗,自然就是正正經經有科學依據的魯米諾實驗。
林瑄禾有些好奇,問道:“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去吧,”小李隨和道,“家裡早就被破壞的差不多了,沒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你直接進就行。”
檢查宋家,隻是基於對宋家人的懷疑,現在還不能確定宋家就是案發現場。
更何況宋家人一直生活在這裡,除非有明顯的血跡,否則其他痕跡都有理由可以解釋。
林瑄禾去廚房看看也無所謂。
她一進廚房,就看到在長桌下被圈出來的血跡。
長桌下還堆放著一些雜物,雜物已經被小李移出來,數量不少,若是都放進去,估摸著會把血跡擋住。
可見小李檢查時有多認真。
林瑄禾又取出一個試劑條,趁著沒人注意廚房,偷偷沾了一下血跡。
十秒鐘後,結果顯現。
“血液類彆:雞血
血型:AB型
初步判斷:肉很香”
原來試劑條還是個嘴饞的。
林瑄禾哭笑不得地收起試劑條,走出廚房,朝小李招招手,“李哥,麻煩嗎?如果麻煩的話就算了,處理屍體一般會在廁所,廁所有水龍頭,衝刷血跡方便些,而且廁所一直有水聲,不會被鄰居懷疑。”
小李道:“萬一宋家人是把宋玥囚禁在廚房怎麼辦?”
“宋玥的爺爺現在還在醫院,他大概率是真的不知道這件事,就算案子是宋家人所為,將宋玥囚禁在廚房,爺爺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廚房有窗戶,還沒有掛窗簾的地方,不但容易被發現,宋玥逃走也很方便,不是個適合囚禁的地點。我估摸著,那真的是雞血。”
小李聽得有些猶豫。
林瑄禾說得有道理,但小李對宋家人觀感實在不太好。
徐玉蘭一回來就張羅著要給寶貝兒子做午餐,剛剛才被他趕出來。
小李很懷疑宋家人。
等林瑄禾走後,小李才向劉法醫求救,“老劉,掀不掀?”
劉法醫聳聳肩,“擔心有意外你就掀唄,反正暫時沒有其他現場。”
三樓,晏昀已經敲開一戶人家的門。
林瑄禾碰了一下房門,門沒鎖,她輕輕一碰門便開了。
看來是晏昀給她留了門。
晏昀這人,分明是刀子嘴豆腐心嘛。
林瑄禾走進去,看到晏昀和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面對面坐在餐桌前。
男子叫白川,面對晏昀時,看起來有些局促,雙手不安地摩擦著。他雖然是在回答問題,但目光一直飄忽不定,見林瑄禾自己走進來,愣了一下。
晏昀頭都沒抬,道:“不用管她,你繼續。”
白川不安道:“她也是警員?”
晏昀問:“不像?”
“是不太像,”白川打量著林瑄禾,“真不是高中生嗎?像你妹妹。”
林瑄禾有被冒犯到。
她的確清瘦了些,胸前也的確是一片坦途,但再怎麼樣,也不能說她是高中生吧?她馬上就可以從警院畢業,去局裡或派出所工作了呢。
林瑄禾板起臉,“誰說我是高中生,我是初中生,這是我爸。”
晏昀筆尖一頓,嘴角抽搐,“你這死丫頭說這話誰能信?!”
白川驚訝道:“真是你爸啊,我說你倆看著長得就像。”
晏昀:“……”
這工作要不就不做了吧?
林瑄禾心滿意足,“晏隊長得果然比較顯老,你放心,晏隊是我隊長,我們是來工作的,不是父女。”
晏昀冷眸掃了過去。
林瑄禾自然而然地在晏昀身邊坐下,追問道:“再談談宋玥?”
晏昀“啪”的一聲站起來,板著臉向外走去。
林瑄禾嚇了一跳,想著是不是自己玩笑開得太過火,她正要給晏昀道歉,卻見他在門前站住了。
林瑄禾仔細看去,才發現掛衣服的牆上有一面鏡子。
晏昀對著鏡子左照右照,心裡奇怪得很。
他明明長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哪裡老了?!
林瑄禾:“……”
不能對晏昀的自尊心抱有幻想。
她轉過頭,朝白川客氣地笑笑,“您繼續說。”
白川原本就迷茫的目光更加茫然了。
家裡來的兩個警員,怎麼說呢,腦子好像都……
白川輕咳一聲,道:“我剛剛和晏隊長說過了,我對二樓的小姑娘印象不深。這是我爸媽的老房子,我家早就搬走了,我最近被調到水泥廠工作,這才住過來。二樓的小姑娘好像挺喜歡音樂的,我見過她買唱片,哦對了,她好像偶爾會去舞廳?我估摸著,你們說的她會離開家裡一段時間,就是去舞廳了。舞廳那種地方魚龍混雜,小姑娘想要生存可不容易,我猜啊……”
白川欲言又止。
林瑄禾隻是聽著白川的話頭,就覺得不太妙,她問道:“你有什麼猜測?”
白川的神情不太自然,“說不定是她接待了什麼客人,她和人家起衝突了,就被整死了唄。新市那幫混黑的,要想讓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沒了,都這麼搞。”
林瑄禾眉頭一跳。
她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你上次見她是什麼時候?”
“記不清了,很久沒看見她了。”
“和宋家有過交往嗎?”
“碰見的話,會說幾句話,再深的交往就沒了。”
“宋家人關係如何?”
“這我可不知道,我在三樓倒是經常聽到他們家裡人吵架,不過這很正常吧,他家人多,意見不一樣太正常了。”
林瑄禾將這些信息點一一記下來。
為了方便晏昀看,還特意記得詳細了些。
晏昀走過來,接過林瑄禾的筆記本掃了一眼,抬眸看向白川,“你在家裡有聽到不尋常的動靜嗎?”
白川疑惑道:“什麼是不尋常?”
晏昀說:“譬如敲擊管道、敲擊牆壁的聲音。”
白川一怔,眉頭漸漸擰起,神色與方才有些不太一樣了。
他靜默片刻,搖搖頭,“沒有。”
晏昀挑了下眉,看了眼林瑄禾,笑道:“行,感謝你的配合,後續我們可能會再來,到時候還得麻煩你。”
白川擠出一個笑容,“應該的應該的,你們隨時過來。”
白川將晏昀和林瑄禾送到門口。
林瑄禾順手就想去敲對面的屋門,白川見狀,說道:“他家沒人,早上出門了。”
“這裡住的是什麼人?”
“奶奶和孫子,”白川笑道,“奶奶有六十多歲了,孫子還在念初中,孫子應該去上學了,奶奶大概是去菜市場了。”
晏昀走過去敲了敲門,果然沒人應。
他回過頭,道:“辛苦你了,這戶人家如果回來,麻煩告訴他們一聲,我們這邊需要他們配合調查。”
白川連連點頭,“好嘞好嘞。”
晏昀正要下樓,卻見林瑄禾沒有走的意思。
他偏頭看過去,大概猜到林瑄禾要說什麼了,沒阻止。
白川好奇道:“警官,還有事嗎?”
林瑄禾展開筆記本,道:“有關你剛剛對宋玥在舞廳工作的猜測,是毫無根據的,對嗎?”
“這……”白川尷尬道,“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林瑄禾道:“顯而易見?那就是沒有確切證據了。你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在對警方的供詞上捏造事實,這是在乾擾案件。另外,你對女性充滿惡毒地揣測,這是人品不行。綜上所述,在工作上,你估計沒有前途,在婚姻上,大概率也沒有好對象。順帶一提,我這是衷心的祝福,不是無端揣測。”
語落,林瑄禾大步下了樓。
直到林瑄禾的身影消失在三樓,白川都沒反應過來。
晏昀朝他笑笑,“話不是我說的,要舉報的話,記住她的警號,去舉報她。”
白川這才反應過來,又羞又惱,“她的警號是多少?!”
“不知道啊,”晏昀聳聳肩,“不怕挨揍的話,你自己去問嘍。看你這身板,揍個一小時沒問題。”
說完,晏昀友好地朝白川擺擺手,“走了。”
白川:“……”
這倆警員是在故意耍他吧?!
晏昀追著林瑄禾下了樓。
他們並排站在樓道對面的台階上,晏昀若有所思道:“白川在隱瞞什麼?”
“你問他有沒有聽到特殊的聲音時,他臉色就不對了,回答有遲疑,大概率是在撒謊,既然是在撒謊,就說明他有可能聽到過這些動靜。”林瑄禾說,“不過很難說明什麼,就算有類似的聲音,也不見得是宋玥發出來的,無法作為證據。”
晏昀列舉出來的動靜,是宋玥有可能發出的求救信號。
白川的反應的確無法作為證據,但能被當成是參考。
晏昀疏離過整個案件後,隻覺得這案件比他想象得還要複雜。
小姑娘隻是高中生,人際關係應該是最簡單的,可惜宋家人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不多時,田琳和小李也走了下來。
田琳聳肩道:“一樓住的是一家三口,沒問出來什麼。”
小李也垂頭喪氣道:“瑄禾啊,以後我一定聽你的話,血跡雖然已經提取了,但就一小片,就算是宋玥的血跡,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我估計啊,她家裡人是在盆裡殺的雞,不小心濺出來了。”
劉法醫跟過來,樂嗬嗬道:“我就跟你說,瑄禾很聰明的嘛。”
小李憤憤地瞪了他一眼,“還不是你說讓我掀!”
對於劉法醫和小李的表揚,林瑄禾實在受之有愧。
雖然她已有所猜測,但結果畢竟是靠超科技產品測出來的,而小李可是實實在在正經去做的。
和林瑄禾比起來,還是小李的精神更可嘉。
宋玥的案子,暫時還沒有什麼有用的線索。
就算一樓的血跡是宋玥的,現在沒法比對DNA,也沒法作為證據。
接下來的工作,就是最枯燥的部分。
警員會被散布出去,進行走訪調查,從成千上萬條線索中,挖掘有用的信息。
這也正是警員們值得尊重的地方。
沒有超乎尋常的神探,隻有踏踏實實的工作。
走訪調查這事,晏昀沒讓林瑄禾再參與,畢竟這是個體力活兒,而且極大的可能是沒有結果。
林瑄禾也不再勉強,她朝晏昀擺擺手,“今晚我去局裡,記得告訴我線索哦。”
晏昀瞪了她一眼,“我欠你的?”
林瑄禾理直氣壯,“你不告訴我,我就告訴林清鈺,就說你欺負我,讓你倆再打一架。哦對了,你臉上有四處傷,林清鈺臉上隻有三處……”
晏昀差點跳過去捂住林瑄禾的嘴。
田琳和劉法醫眼巴巴地看向晏昀的臉,“咦,不是和歹徒英勇搏鬥來著嗎?”
“我是自己摔的!摔的!”晏昀強調,“我也隻傷了三處!”
林瑄禾不聽,“反正他會來找你算賬。”
晏昀沉著臉,氣了好半晌。
雖然氣,但想到林清鈺很有可能再次誤會,仔細論起來,應該是他理虧。
晏昀妥協,“知道了,你晚上再過來。”
林瑄禾朝田琳和劉法醫比了個“耶”的手勢。
等林瑄禾走後,晏昀五顏六色的臉仍然沒改變。
田琳和劉法醫笑嘻嘻地看著他,隻是看著,什麼話都沒說。
晏昀:“……”
他故意挺直背,顯得自己氣定神閒,十分有理,“嗬嗬,我臉上真是自己摔的,而且我是心虛,沒好意思下狠手……喂,你們跑什麼?你們不相信我?!”
林瑄禾著急離開,也是想儘快和水泥大寶寶對話。
剛走到沒人的地方,她便敲了敲水泥,問道:“剛剛我們去的地方,有你熟悉的嗎?”
大寶寶打了個哈欠,含含糊糊道:“寶寶都沒去過呢。”
林瑄禾有些納悶凶手到底是在哪裡和的水泥。
難不成是水泥廠?
林瑄禾本還想再去趟水泥廠,但她心裡還惦記著小黑貓,決定還是先回林家一趟。
正好快到中午了,她也得找個地方吃個飯,休息休息。
林瑄禾直接回了林家。
難得的是,林清鈺竟然也在家。
林瑄禾和二人打過招呼,便想上樓,趙淑佳忽然叫住她,“瑄禾,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林瑄禾停了下來。
見她不吭聲,明擺著和自己不親近,趙淑佳多多少少有些尷尬,她說道:“有關你名字的事情,一直還沒來得及改名,我把文件都準備好了,今天就把手續辦了吧。”
雖然林瑄禾一直都稱自己姓林,但在法律上,她目前還姓溪。
原主無比厭惡“溪”這個姓,剛到林家時,就曾表達過改名字的意願。
當時趙淑佳覺得原主這個做法太過絕情,沒有答應也沒拒絕,準備材料也不積極。
林瑄禾走過去,接過文件,漫不經心地看著。
原主的願望,她自然是要去完成的,隻是趙淑佳為何突然讓她去改名,有些可疑。
林瑄禾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趙淑佳有些尷尬,她偷偷踹了下林清鈺,示意他勸幾句,接著便起身離開,給兄妹倆騰出空間。
林清鈺仍舊在看報紙,他在家裡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看報紙。
林瑄禾忍不住問道:“報紙上有這麼多能看的新聞嗎?好看嗎?”
“不好看,”林清鈺說,“多看報紙,顯得專業。”
林瑄禾:“……”
她好像領悟到了霸總愛看報紙的秘密。
林清鈺將報紙折好,看向林瑄禾,直截了當道:“媽她怕你搬走,所以想讓你儘快改名字,想改就去改吧,不想改也沒關係,你想姓什麼,應該你來決定。”
林瑄禾挑挑眉,她就知道趙淑佳忽然提起改名的事,是有其他原因。
林瑄禾乖乖應道:“知道了,我下午去改名。”
林清鈺又問:“你和晏昀怎麼樣了,他沒做什麼吧?”
林瑄禾想到自己對晏昀的保證。
在晏昀和林清鈺之間,她可是要站在晏昀那邊的。
林瑄禾誠懇道:“其實晏昀人挺不錯的,也很照顧我,我偶爾欺負他,他也不會跟我計較。”
“哦,”林清鈺冷漠臉,“算他識相。”
他一頓,從口袋裡掏出皮夾,取出五百塊錢,“我聽媽說你想搬走,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想法,但如果真要搬走的話,你的錢恐怕不太夠。我給你錢的意思,不是希望你搬出去,而是多給你幾個選擇,你覺得住在哪裡舒服,就可以住在哪裡,明白嗎?”
林瑄禾看著林清鈺遞過來的五百塊錢,微微一怔。
林清鈺這番話說得真心實意,林瑄禾相信,他說的都是心裡話。
林瑄禾小心翼翼接過錢,激動道:“謝謝哥,我絕對是站在哥這邊的!”
林清鈺難得地笑了笑,“那就好。”
正午過後,暖陽躲在雲層之後,氣溫逐漸降低。
然而即便有冷風作伴,在經過一下午的奔波後,警員們的衣裳依然都濕透了。
晏昀和裴遠一起回局裡換了裡面的T恤,又各自泡了一杯茶,稍作休整。
裴遠端著茶杯,慢慢湊近晏昀,“晏隊,你說實話,你對溪瑄禾,是不是有不一樣的情感?”
晏昀莫名其妙地看過去,“什麼情感?”
“就是、就是男女之間的那點兒事唄,”裴遠試圖為晏昀更欣賞林瑄禾一事找個理由,“你看啊,溪瑄禾長得挺好看的,腦子也不錯,所以你是不是挺喜歡她的啊?”
晏昀白了他一眼,“我瘋了?我就這麼沒道德?她和林清鈺是什麼關係,你不知道?”
裴遠再接再厲道:“可是這心動吧,不是人能控製的,你說對不對,萬一你就喜歡這款呢。”
晏昀喝了口茶,蹙起眉。
裴遠見狀,不敢再繼續說了,他蔫兒了吧唧道:“好吧,我知道晏隊的人品,肯定不能做這種事。”
晏昀沒回應。
裴遠叫了他一聲,“晏隊?”
晏昀說:“再說說,再說幾句,說不定我就心動了。”
裴遠:“……”
他們晏隊的人品,就像他兜裡的錢,大部分時間是啥都沒有。
晏昀說完,心裡又有些彆扭。
好像就在裴遠胡說八道的時候,他心裡對林瑄禾產生了一絲絲奇怪的想法。
對彆人還行,但對林瑄禾,可是真不行,這是原則性的錯誤,他不能犯。
晏昀神色凝重,看向裴遠,道:“你打我一巴掌。”
“哈?”
“趕緊的,讓你打你就打,就當是給我自己提個醒。”
裴遠頭一次聽見如此振奮人心的要求。
還有人主動要求挨打的?
裴遠擼起袖子,“晏隊,你說要打,我可真打。”
晏昀挑了下眉,“打。”
裴遠興奮得摩拳擦掌,“晏隊,你彆誤會,我是被迫的,我可真不想打你,真的。”
晏昀:“……”
他希望大家的演技都能好一些,這樣可以避免很多麻煩。
不過裴遠到底沒敢打臉,而是錘了晏昀的肩膀一下。
這一下可是實實在在的,痛得很。
晏昀蹙著眉,揉了揉肩膀,沒喊疼。
對,他就需要保持清醒,不能胡思亂想,挨一下打,是應該的。
裴遠打完,興奮得像個小孩,“晏隊,接下來去哪個派出所?我騎車子帶你去!”
新城區派出所內,幾乎沒什麼辦理業務的人。
林瑄禾拿著一疊文件,站在窗口前等著辦業務。
派出所的窗口沒有擋板,林瑄禾直接將需要的文件都遞了過去。
等待民警檢查的過程中,派出所的門又開了,兩個男人走了進來。
林瑄禾漫不經心地看過去,發現進來的人居然是晏昀和裴遠。
林瑄禾興奮地招起手來,“晏隊!這裡這裡!案子怎麼樣了?有新線索了嗎?”
晏昀看見林瑄禾,一怔,他走過來,好奇道:“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改名字啊,”林瑄禾說,“改姓。”
晏昀有些困惑,“改姓?為什麼?不姓溪了?”
林瑄禾笑眯眯道:“是呀,溪是我養父母的姓,我都回家了,當然要改回來了。”
晏昀眼皮跳了兩下,心裡隱約有不太好的預感。
他走到椅子邊,先撐住了,才問道:“你說的回家,指的是……”
“回林家啊,”林瑄禾道,“林清鈺沒跟你說嗎?他是我大哥,親的,以後我就姓林了,你們叫我林瑄禾就好。”
晏昀:“……”
……
林瑄禾說的都是人話,但是這些話組合在一起,晏昀有點兒聽不懂。
他摸了摸頭發,又拽了拽了衣服,然後慢悠悠看向裴遠,“所以我剛才挨打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