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課題 元宮虎之介。(1 / 1)

自從與那原前輩和大地被香取監督拖走後, 花籠覺得整個世界安靜下來,連空氣都清新了幾分。

頭頂是近乎透明的淺藍廣闊天空,灼熱尖銳的盛大光線毫無遮擋地傾瀉而下, 在皮膚表面和衣物上悄無聲息跳躍著。眼前是寬闊的球場和呐喊戒備的人群, 空氣裡躁動彌漫, 氣氛漸漸被點燃,狂熱氣息撲面而來!

花籠慢慢習慣著這一切, 也享受著這一切。

他輕輕打了個哈欠,半睜的貓眼注視著走向打擊區的江屋(多摩工業, 年級), 又看向站在投手丘上的八越慎介(王牌投手,年級)。

今天帝西和多摩工業的棒次安排都不尋常, 帝西前棒是一年級,而且不是足立裕樹(雙捕四棒五投中的強棒)、千菅銀一郎(18背號的小有名氣投手),而是名青野沒有情報記錄在冊的一年級。

這恐怕就是帝西赫赫有名的“新生試煉”吧, 在來帝西之前, 來棲給花籠“簡單介紹” 過帝西這支隊伍。

帝西棒球部最受矚目的人除了今年已經畢業的久部友大,那便是它的監督——栗花落乃乃。身為前日本女子職棒聯盟的天才投手,也是帝西前監督的女兒, 年僅二十九, 兩年前突然退役並擔任帝西監督一職引發軒然大波,但現在已經是帝西名副其實的靈魂人物!

聽說栗花落監督剛上任的時候, 有部員不尊重且當面挑釁,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因為栗花落監督上場了,無論是跑壘、傳球、打擊、投球等棒球傳統訓練項目,栗花落監督一個人碾壓帝西全體部員!她依舊保持著職業選手的巔峰時期實力!

直到現在,栗花落監督依舊保持著每天訓練的習慣, 其訓練量在帝西部員中為前(為什麼不是第一?因為今年畢業的久部友大在校期間,他的訓練量是無人能夠超越的第一名),經常親自上場操練部員,將一群經過二次發育的二、年級部員打擊到懷疑人生。

花籠還從來棲前輩那邊得到很多栗花落監督的小道消息,拋去一些無關緊要但被來棲前輩重點標注的桃色新聞。

聽說栗花落監督是為了以後開辦女子棒球部積攢經驗,才選擇擔任帝西棒球部的監督。另外讓花籠感興趣的一點,就是帝西的栗花落監督和青野的烏丸監督,被外界一同稱為“高中棒球界最受期待的新人監督”。

光是能夠和烏丸監督並列這一點,花籠就覺得對方非同小可,繼續深入了解下去,更是領會到對方的可怕之處。

帝西棒球部和很多學校一樣,在一年級生入學不久會舉行迎新賽,檢查新人的成色和給新人下馬威,但前任栗花落監督在迎新賽上的基礎上更進一步,會輪流讓有資質的一年級參加比賽。是的,直接參賽!與其他學校經過二次發育的二、年級部員正面對上!

而且因為其他學校知道帝西有這個傳統,每年都會盯著這些一年級毫不留情出手!以期從最薄弱處瓦解帝西的優勢,拿下比賽的勝利!

不說帝西一年級在場上發揮如何,這就要是因為自己輸了,那些一年級的心理陰影面積大到哭都哭不出來!還有可能直接崩潰!

這就是帝西恐怖的“新生試煉”!

從實戰中挑選自身實力優秀、心理素質優秀並且上場能夠發揮優秀實力的部員,進行重點培養!

每一年,帝西棒球部新生有因為這個試煉被重點關注,從而走上光明且更加殘酷的棒球之路;也有新生因為這個試煉,心理負荷過重退出棒球部!但也是因為這個試煉,保持了帝西每年戰力的穩定輸出,十幾年始終是東京區的豪強學校!

現任栗花落乃乃監督更是在她父親“新生試煉”的基礎上發揚光大,她是讓所有的(劃重點)一年級都參加這個“新生試煉”!因為人數過多,所以連練習賽也派一年級上場,舉行練習賽的次數更是大大增加,除了比賽期間和冬歇季,幾乎平均每周有一場練習賽,強度高到讓其他學校望塵莫及!

不僅開放讓其他學校收集部員資料(弱點不斷被針對、部員不斷變強,沒變強的都被淘汰),還有“新生試煉”(挑選好苗子重點培養)……帝西部員真好啊,花籠有些羨慕地打了個哈欠。

今天這場練習賽的前棒都是一年級的情況,顯然就是新生試煉,不過人表現平平,沒有什麼亮眼的地方。花籠直接在iPad建立一個命名“雜”的文件夾,打開,新建一個“帝西新生20XX”的表格,將人的大概資料放在同一個表格的同一個工作表裡,填寫完畢後,都沒再看第二眼。

反之,重點關注的選手,花籠會專門建立了一個對方姓名的文件夾,還會不同需要建立多個表格,事後還會補充照片、圖片資料和視頻資料。比如現在站在投手丘上的八越慎介,再比如蹲在捕手區的副隊長元宮虎之介。

花籠半睜的貓眼看向了捕手區。

元宮虎之介,是繼久部友大後的帝西正捕手。因為上一屆的久部名氣太大,即使對方畢業了,彆人說起帝西的捕手也是指久部友大,很少人會關注到元宮,連帝西的一年級也是如此。

但是,花籠很關注這位元宮前輩。

因為來棲前輩今天給他的課題是“多摩工業的投手和帝西的捕手”。前者,他已經近距離領略過;後者,單指是元宮前輩!

捕手區。

元宮剛剛結束和八越的試投,將球傳了回去,等自家投手接住球後,開始一板一眼打暗號,暗號手勢標準得過頭,速度適中,節奏適中。他打暗號,如果是相同的暗號,看起來就像是直接複製後直接黏貼般。

投手丘上。

八越面沉如水點頭,表示收到暗號。

他討厭元宮的暗號,覺得無趣極了,根本比不上久部前輩!更讓他覺得討厭得是元宮的手指塗著鮮明色彩指甲油!

喂!那可是指甲油啊!連班級的女生都不塗(學校不讓),元宮的右手卻光明正大塗著指甲油!還每根手指的顏色都不同!不覺得惡心嗎?不覺得騷氣嗎?八越也知道,對方是為了方便讓投手看清楚暗號手勢,外國職棒裡也有捕手這樣做……但是,八越依舊討厭!

“我的視力很好,根本用不上這種無用的小花招,說是為了投手,其實是自己想塗吧。”八越一臉嚴肅例行小聲抱怨。因為用手套擋住下半張臉,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在碎碎念。

他看了打擊區的江屋一眼,放在擋住半張臉的手套,一口氣吸入投手丘上的大量空氣,再緩緩吐出來,淩厲的視線驟然更利!

“果然,投手丘上的空氣最棒了。”話音剛落,八越已經將球投了出去!高壯身體的舒展開,上半身肩肌、臂肌、背肌和胸肌,下半身的大腿肌、小腿肌隨著他的動作,在帝西高中部服下流暢隆起,呈現出一種力量感十足的美感!

“嗖!”球帶著嚇人的破空風聲,像工作中的推土機一般掃向本壘方向!

打擊區。

江屋死人看人般的空洞眼睛中,清晰映出這顆球的存在。他和八越已經交手很多次了,已經能熟練判斷出手的時機,不用做多餘的觀察,隻要在覺得合適的時機……就是現在!雙手靠攏,小臂拉平,前腳同時伸踏!甩腕!手臂完全伸直揮棒!

“砰!”球棒棒頭擊中了球。

江屋眉心微皺,聲音不對,他沒有跑壘。這球是明顯的界外球。

“界外!好球,一好球!”主裁判做出判定。

江屋重新擺好等球姿勢,空洞的目光鎖定投手丘上的八越。

“嗖!”

“砰!”

“界外!好球,兩好球!”

“嗖!”

“砰!”

“上壘成功!”第球,江屋成功擊出一個壘方向的平飛球,順利踏上一壘壘包。但是,他的臉上沒有絲毫開心反而皺了皺眉。

投手丘上。

八越看了江屋一眼,在手套遮擋下撇了撇嘴,淩厲的目光看向捕手區,有些恨鐵不成鋼。元宮到底什麼時候肯讓他投滑球啊?儘是四縫線直球和二縫線直球,他心裡有些不耐。但是看到元宮再次打出二縫線直球的暗號,八越卻什麼也沒說,隻是在投手手套的遮擋下,小聲抱怨幾聲就理所當然接受了這個暗號。

花籠坐在壘側休息區外,靜靜看著比賽。隨著比賽推進,他從偶爾低頭在iPad上寫寫畫畫,到不看iPad直接寫寫畫畫再到沒有精力看iPad一眼。

上午在來棲家的時候,花籠曾問過來棲,這場練習賽重點觀察元宮前輩的時候,要不要也觀察一下多摩工業的正捕手江屋前輩,被來棲一口否決。

那時候來棲是這樣說得:“江屋文駿的投捕風格隻適用於他自己,深入研究他,隻會讓你還沒成型的投捕風格產生錯亂。”

“來棲前輩錯亂過?”花籠看對方咬牙切齒的模樣便問道。

“……”來棲沉默了兩秒,收斂陰鷙的目光,露出一個極具欺騙性的憨厚有禮笑容,輕聲,“矮子,在前輩說話的時候,哪怕是短暫的停頓空間,隻要前輩沒有讓後輩開口的意思,後輩唯一要做得事情就是閉上嘴乖乖聽著,知道嗎?”

“哦。”花籠悠閒打哈欠。

“……”快收起你眼裡“看來來棲前輩當初錯亂得不輕”的話啊!來棲目光越發陰鷙冰冷,用儘全身力氣壓下前面那句湧到嗓子眼的話,繼續說道,“江屋的投捕,你可以看後面整理出來的視頻資料,但是,元宮的投捕你一定要睜大眼睛看清楚!”最後半句話已經是斬釘截鐵的命令!

……

那時,花籠不明白來棲前輩為什麼會下達這樣的命令,但是親眼看著元宮前輩在比賽中的投捕,他慢慢明白了。

元宮前輩的投捕可以用“信手拈來”來形容。

花籠一開始看到元宮前輩沒有讓八越前輩投最強力的武器——滑球,隻用四縫線直球和二縫線直球對敵,配合身後的強大守備陣容還算順利解決了多摩工業的二棒打者和棒打者,但也導致一棒打者江屋前輩將壘包推進到二壘。

(是的,八越前輩的投球在第一局下半局就被很順利打出去了,這要是東地前輩和西尾前輩絕對炸掉。可是八越前輩依舊鎮定聽從元宮前輩的暗號投球,不投滑球也無所謂的樣子。)

第一個讓花籠眼前一亮的轉折點就在這裡。

輪到多摩工業四棒打擊,面對二壘有人,二人出局的局面,利用自身的打擊能力就算不能送江屋前輩回本壘,但送江屋前輩上壘也是可能性頗高的事情。

這時,花籠還以為元宮前輩會讓八越前輩投出最強的滑球,畢竟面對多摩工業打擊實力強大的強棒,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被打出全壘打或者長打。可是,八越前輩沒有投出滑球,而是投了旋轉幾乎與直球相反的曲球(質量不高),結果當然被多摩工業的四棒打出去了。

但是!多摩工業的四棒這一球並沒有打到球心,而是打到球的下緣!

然後,江屋前輩和四棒打者一舉被帝西守備以5-4-3陣型封觸雙殺!

第一局下半局到此結束,帝西對多摩工業比分0:0。

那時候,花籠就有種強烈的預感,這種局面是元宮前輩故意布置的!

他繼續看下去,這種強烈的預感慢慢應驗。元宮前輩引導八越前輩,並不拘於讓自家投手投出擅長的球種,而是運用各種質量一般但奇異的投球組合和守備解決打者。隻是,當花籠做出這種判斷的時候,元宮前輩又展現出完全相反的投捕風格!

不同前面和緩迂回的防守策略,換了高歌猛進的強硬防守策略,與其說防守反而更像是進攻的一方!元宮前輩引導八越前輩投出強大犀利的滑球,直接開始連續振多摩工業的打者!包括一棒打者江屋前輩!

後面又又換了一種投捕風格,各種投捕風格和策略信手拈來,指揮場上的守備人員如臂使指,沒有一點混亂!你根本不知道元宮前輩會用什麼方法攻略打者!就算上了壘也不能大意,因為那可能是元宮前輩故意放任的,他是準備一舉解決跑壘者!

膽大心細,變化多端,分寸拿捏得當,花籠想了想用以上的形容詞來描述元宮前輩的投捕風格,和他現在常用的投捕風格有些相似,或者說是進化版。

另外,元宮前輩對每位守備的長處運用得很好。比如王牌投手八越前輩的體力充沛、力量強大;再比如中繼投手一年級千菅銀一郎(一軍替補成員,並不是試煉的新生)的控球力強,掌握變化球數量多;再再比如壘手的臂力好與傳球準確度高……

不過,支撐元宮前輩信手拈來到有些亂來程度的投捕,是帝西整體的守備!每次都能回應元宮前輩的期待,雖然因為“新生試煉”加入這場練習賽的前棒打者,在打擊和外野守備上都不儘人意……

也許在元宮的投捕中,投手沒有最亮眼的表現,不是最出風頭那個人,倒是其他守備頻頻“炫技”,連前棒“新生試煉”的打者在比賽後半段都展現各自的長。但元宮給花籠好好上了一課,展示了什麼叫隊伍整體性的強大。

“比賽結束!”

“2:1,多摩工業獲勝!”

“集合!”

“列隊!”

“敬禮!”

“多謝指教!”多摩工業部員和帝西部員在球場中間面對面排成兩列行禮。

花籠已經收起手上的iPad,起身,一邊打著哈欠一邊鼓掌(來得時候被來棲前輩千叮嚀萬囑咐,甚至打電話給烏丸監督,讓烏丸監督和花籠通話,命令花籠務必做好最基礎的禮儀)。

“看到了嗎?這就是帝西現在的正捕手元宮君,而且守備陣容不齊的原因,你看到的還不是他的全部實力。元宮君是那種隊友越強,他越能展現出實力的捕手。”旁邊響起一道聲音,“泉水,你現在還有信心說出,在練習賽剛開始時對我說出的那句話嗎?你還認為你們青野可以拿下西東京區的夏甲預選優勝嗎?”

“與那原前輩,那邊,集合敬禮了。”花籠打了一個輕輕的哈欠提醒道。

“嗯,我翹了。”與那原鬱人笑得非常好看,自然而然地說道,絲毫沒有做失禮事情被其他學校的一年級當場抓到的窘迫,“沒關係,反正我今天也沒上場,想必帝西的部員是會理解我的。”

帝西的部員會不會理解,花籠不知道,但他很清楚聽到八越前輩在煩躁呼喚著與那原前輩的名字。他打著哈欠往旁邊走了兩步,又往後面退了步,腳步輕盈,動作靈活流暢,完美避開與那原不斷對著自己肩膀伸過來的手。

“泉水,你不覺得對我的防備太過了嗎?我隻是想拍拍你的肩膀。”與那原無奈。

“不好意思,我不想我的肩膀腐爛掉。”

“……在你眼裡,我是硫酸嗎?”與那原無語。

“濃硫酸?”花籠思考片刻回答。

“不要真的往那方面思考!還提出更加可怕的形容啊!我是人類好嗎!普普通通的正常人類罷了,隻是愛好棒球,隻是一位投手罷了。”與那原聳聳肩,接著話鋒一轉,淺金琥珀色的眼睛如蜜糖般甜蜜,獨特的嗓音溫柔道,“泉水,和我談戀愛吧!”

“我拒絕。”花籠秒拒。

“好過分!稍微思考一下也可以啊!”與那原臉上的表情有點慘不忍睹,一雙清透溫潤的眼睛可憐兮兮望著花籠,就像是讓人無力抵抗的委屈巴巴小奶狗。

“1、2、3,我拒絕。”花籠不為所動。

“……”與那原嘴巴張張合合,不知道說些什麼,有生以來第一次遇到花籠泉水這種人!說他敷衍吧,還煞有其事數了秒表示有思考過;說他認真吧,抱歉,哪裡都看不出來啊!還對自己的顏完全無感!

最後!明明又被拒絕了,自己為什麼會想笑啊?

不是因為那讓人怦然心動、熱血沸騰、想投球到心臟陣陣刺痛且完全契合靈魂的接球聲響,而是單純的因為泉水這個人,與那原想笑!他也笑出來了!銀發淺金眼眸的他染上明媚的笑意,整個人笑意盈盈,像是開了濾鏡的偶像劇中的男主角,在陽光中俊美無雙。

“泉水,真是敗給你了!你怎麼這麼可愛啊,萬一我真的愛上你怎麼辦?”與那原忍不住說道。

“哦。”花籠有點渴了,拿出背包中的水壺,喝掉最後的白桃烏龍茶,收好水壺。他看向、抬頭看向與那原,黑色鴨舌帽帽簷下,那雙半睜貓眼裡平靜到近乎漠然的情緒很清晰,“與那原前輩,你剛才說了帝西守備陣容不齊,我沒能看到元宮前輩的全部實力。那麼,多摩工業展現全部實力了?”突然這麼問道。

“你可以猜一猜。”與那原坦率的對上那雙半睜的貓眼,語調活潑,臉上淡淡的笑容看不出任何線索。

“沒有。”花籠篤定道,打了個哈欠繼續道,“一、今天多摩工業的棒次安排很奇怪,向來是棒的江屋前輩提到一棒;二、聽說多摩工業一軍在關東大賽上有五位投手出場,但今天隻有位前來參加練習賽。”

“出於立場,有些事情不能告訴你,不過你說得第二點是正確的,確實有兩位投手沒參加今天的練習賽。”與那原沒有說具體原因。一個是一年級的川澄吃了大地妹妹製作的便當住院,另一位二年級投手沒能參加的原因……咳咳,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總之,這裡他選擇糊弄過去。

“哦。”所以兩點他都猜對了。花籠輕輕打了一個哈欠。

“不說這個了,泉水,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與那原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