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泉水、龍也和良平(1 / 1)

周一,天氣晴朗,是個適合外出的日子。

早晨七點,鬆下良平在一如既往的“嘿哈”空手道練習聲中睜開了眼睛,伸手蓋住乾涸的雙眼,不用看,他就知道枕頭上肯定一片濕痕,還真是好久沒有夢到小時候的事了,都怪杉田提起那個人。

這是一個很平常的早晨。天氣很好,陽光透過淡薄的雲層,灑在日式庭院裡。

此時,鬆下家的餐桌上,依舊隻有良平和鬆下媽媽。良平一邊動作優雅吃著早餐,一邊聽媽媽絮叨大哥利真在家裡的空手道場勤勤懇懇工作、二哥春真又獲得了什麼空手道比賽的冠軍、三哥雅真擔任相馬高中部棒球社隊長有多辛苦。

鬆下家四男良平安靜聽著,偶爾還會附和幾句,吃完早餐,良平幫忙收拾了碗筷,然後在鬆下媽媽的抱怨中,笑著拿起書包出門。

在路過前院的空手道練習道場時,良平毫無例外看到了爺爺正坐在書法字“極真”的下方,爸爸正在糾正學徒的動作。而大哥也在一旁幫忙,看到路過的良平時,大哥還悄悄點頭打了聲招呼。

鬆下良平一笑,回應了大哥,沒有停留,直接出了門。一出門,鬆下就看見旁邊小林家的黑色轎車。

“良平哥哥,早安。”小林家的次女——六歲的小林佑美極其淑女地問好。

“早。”鬆下打完招呼就快步從轎車旁走過。

走過三條寬敞的街道,拐進兔山商店街,鬆下路過馨香四溢的花店,經過打糕店,在八王子水果店買了兩斤香蕉,矜持笑著跟熟悉的老老少少打過招呼。在“星與小醜”咖啡屋前的十字口路等了一分鐘的紅燈,綠燈亮起,鬆下順著人流走過馬路,走了五分鐘,到達了車站。看到了已經在等他的上原龍也。

不過,龍也旁邊那個東西是什麼?鬆下優雅的笑,一點一點崩塌。

站在樹蔭下打哈欠的花籠,身體一冷。咦?有誰在想他?花籠看了看身邊拽著自己手腕,卻保持著一米距離站在晨光裡的上原:“你在生什麼氣。”

“生氣?完全沒有。”上原面無表情斜著眼盯著花籠的脖子,什麼“明晚就回來了,到時

候再好好聊天”!泉水這個混蛋也就是在出租車上跟自己說了幾句話,回家後隻顧著吃和睡!虧他還那麼期待!現在居然還問自己在生什麼氣?這是完全把約定拋之腦後了!混蛋!

脖子好涼,花籠縮了縮脖子,往上原方向走了兩步,有氣無力的矮小身體走進有些涼的陽光裡,又走進藏到上原的影子下,花籠懶懶打著哈欠。龍也的叛逆期到了?

“泉水,這周末還去東京參觀?”

“休息。”

“下周?”嘖!這是還要參觀的意思,上原撇嘴。

“休息。”

“……下下周?”

“休息。”

“上周末你參觀了幾所學校?”

“三所。”

“好吧,你休息吧。”泉水居然這麼愛棒球?上原的嚴肅臉微微崩裂,他還以為就泉水的性子,頂多就參觀一所學校而已。

瞄了眼一直不肯正眼看自己的上原,花籠心裡一歎:“下次,會去神奈川多摩工業男校參觀。”難得主動說出了自己的目標。

“神奈川?不去東京了嗎……”上原突然心頭一緊,感覺被一股龐大直接的怒氣鎖定,抬頭一看,就看到了鬆下,“良平,早。”

“啪!”手中袋子掉在地上,鬆下臉色鐵青,看著熟悉到欠扁的臉正迷迷糊糊打著哈欠,看著那雙討厭至極的貓眼半睜著,似乎剛睡醒。那個跟舊日時光裡沒有一絲一毫變化的人,那個他以為已經死掉、不在的人,就這麼活生生地站在了他面前……

哈?這、不、是、花、籠、泉、水、嗎!

“早個頭!”鬆下優雅的笑碎得一乾二淨,猙獰著臉搖搖晃晃向兩人走去。

“良平,你臉很奇怪,摔跤了?”走路都一晃一晃的,上原驚訝。

“嘿!嘿!”鬆下發出怪異的聲音,猛地瞪大雙眼,“花籠泉水你個白癡!”說著就衝了過去,高舉的拳頭上青筋畢露。

明白了,這是尋仇來了,上原連忙使用“淩波微步”,不著煙火地退到一邊,身心愉悅地望著遠處的風景,周正硬氣的臉上寫著“公正嚴明”,對於即將發生的慘劇沒有一丁點的興趣。於是,他也就沒發現鬆下衝到跟前時,奔跑路線發生了輕微的變化。

“嘭!”拳頭打到肉的聲音十

分響亮。

“鬆下良平!你叫得是泉水的名字,做錯事的也是泉水!挨打的為什麼是我!”冷不防鬆下是朝自己來的,上原臉上就結結實實挨了一拳,現在,嘴裡已經有了血腥味。

“廢話!不打你!難道要打泉水嗎!”鬆下毫無愧色,揍得那是一個心安理得。

“……也是。”上原居然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還有,既然泉水回來了,為什麼不通知我!不是約好了,找到泉水要第一時間通知對方嗎!”

“我沒通知你?”上原認真回想,好像、大概沒有?

“你說呢?”鬆下森然一笑。

“……良平,你再揍我一拳吧。”上原甘願受罰。

“一拳怎麼夠,起碼要十拳!泉水的那份你也給我受著!”

“該死!不要把泉水的那份記到本大爺頭上!”上原額頭青筋跳動,“泉水你個混蛋自己闖……哈?泉水,你在乾啥?”

“哦。”不知何時,花籠已經坐在不遠處,正吃著鬆下的香蕉,腳邊已經堆了規模不小的香蕉皮,見上原提到自己,就打著哈欠抬了頭,無辜的貓眼還泛著水光。

“哦——你個頭!”鬆下臉完全黑了,合著他跟龍也在一邊都快打起來了,這個混蛋居然坐在一邊事不關己地悠閒吃香蕉!還是吃自己的買的香蕉!

“良平。”上原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了解。”鬆下放下書包,笑著捏了捏拳頭。

倆人獰笑著圍了過去。

……

這事最後以花籠頭上多了個大包結束,當然,剩下的香蕉也被另外憤憤不平的兩人解決了。

擁擠的電車裡,一個角落十分特彆。

上原端著一張臉,仗著身體優勢隔出一個寬鬆富裕的地方,花籠站在上原隔出的空間裡,慢悠悠打著哈欠,而鬆下湊在花籠的另一邊,順帶也享受了這個的福利。

“泉水,這兩年你去哪裡了?還在日本嗎?過得怎麼樣?吃飯是不是沒有好好吃,怎麼身高一點都沒有長高?為什麼都不聯係我們,是有人攔著你嗎?為什麼這麼久才回來?回來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還有,當初為什麼走?為什麼一個口信都不留就玩人間蒸發!”鬆下湊在花籠身邊叨叨,頗有鬆下媽媽絮叨的風

範。

花籠鬆鬆垮垮靠著車廂站著,懶懶打著哈欠。

“不要無視我啊,泉水!還有,彆人跟你說話的時候不要總是打哈欠啊!”

“良平不是彆人。”花籠打著哈欠說。

“……彆以為這麼說,我就會原諒你!混蛋泉水!這兩年你去哪兒了!”鬆下惡狠狠地逼問,“還有,龍也,彆不說話!你難道沒有想問的嗎?”

上原注意著這個角落不被人群靠近,一邊分神注意著倆人的談話。沒有想問的?嗬嗬,他想問泉水的事情像山一樣多,但他可不指望泉水會老實說出來,對方可是那個泉水混蛋啊!那個隔了兩年才見面,第二天就能誰也不商量地跑去東京的超任性、超自我的家夥啊!

“唉!”重重歎了口氣,鬆下疲憊地揉揉眉心,龍也的那種表情,他萬分理解,“算了,以前的事就不說了,泉水,來,說說你打哈欠的事吧,哈欠打得這麼頻繁,是昨晚沒睡好?”

花籠一副“我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放空打哈欠中。

“……”被無視了,鬆下隻覺得腦袋爆炸性地疼,“龍也,泉水昨晚沒睡好?”

“好得不得了。”半夜的時候,上原去還去花籠房間看了一次,泉水那個混蛋睡得那個香啊!(花籠的房間已經收拾出來了)

“奇怪,那泉水為什麼一直打哈欠?”晚上先查查資料,要是找不到有用的資料和有效的治愈方法,就把泉水綁去醫院好了,鬆下摸著下巴想到,“龍也,泉水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上周五。”上原背後浮起一層冷汗。

“上周五啊。”鬆下優雅笑著。還以為是昨天,所以龍也來不及通知自己,結果是TMD大前天!

“上周五晚上逮到的,不過第二天泉水就去了東京,昨天才回來。”上原乾巴巴解釋。

“東京?去東京乾嘛!”

“……參觀棒球豪強學校。”為什麼被逼問的是自己!你去問泉水啊!上原冷汗。

“哈?棒球?泉水?開什麼玩笑!”鬆下冷酷臉,就那個對棒球毫無喜愛珍惜之心還亂瞧不起棒球的混蛋?隻要想起泉水曾經對待棒球的態度,鬆下就突然手好癢!想打人!

“後面泉水要去神奈川多摩工業男校參觀。

”上原轉移話題。

“神奈川?”男校嗎?鬆下心中猛地一顫,心底浮起的愧疚差點將他淹沒。兩年前,在泉水被謠言攻擊的時候,他沒能挺身而出……

“幾大城市,我都選了一所學校準備參觀。”花籠突然開口,靠在車廂上的腦袋也歪到鬆下身上。

鬆下身體一顫,沒說話。

“東京不是參觀了三所。”上原問。

“目標是一所。”

“迷路還是坐錯方向?”上原就覺得奇怪,泉水那個懶鬼怎麼可能兩天參觀三所學校!

“……都有。”龍也這個家夥這麼了解自己乾嘛?花籠懶懶打著哈欠。如果不是迷路,他就不會去東堂塾,如果不是因為電車坐錯方向,他就不會去青野。花籠心中的第一目標是東京海陵,第二目標就是神奈川的多摩工。

“噗嗤。”鬆下忍不住笑了出來。

上原嘴角咧開。

沒理會幸災樂禍的倆人,花籠收回腦袋,靠著車廂,慢慢打著哈欠。

陽光靜靜落在穿著相同製服的三個少年身上,上原抓著花籠的手腕站著筆直,周正卻還青澀的臉龐,透著不符年齡的穩重,平日裡連上原家遺傳的濃密卷翹睫毛都不能柔化的嚴肅表情,此時嘴角輕咧,露出幾分少年人的神采飛揚。總是優雅自信的鬆下學著花籠,斜靠在車廂上,站姿輕鬆漂亮,一邊苦笑一邊叨叨。而花籠垂著腦袋,看不清表情,黑軟的短發在陽光下流光閃耀。

三個性格各異的少年站在喧囂的車廂角落裡,時而笑笑,時而聊幾句,偶爾吵嚷,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指指點點,跟旁邊擁擠的人群格格不入,卻有種青春正好的感覺。

一如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