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青野的前輩(1 / 1)

來青野午睡和野餐的事被發現了?這是花籠的第一反應。青野棒球部居然收不良?這是花籠的第二反應。他咬了口布丁,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是來參觀的。

“我是青野棒球部一年級的瀨戶大助!要不要帶你參觀!”瀨戶陰著臉,居高臨下地威脅。

是要帶到沒人的地方勒索?還真有啊,這種不長眼的小混混。花籠再咬了口布丁:“瀨戶前輩,我想看練習賽。”

“哈?你叫我什麼!”瀨戶整張臉都扭曲了。

“瀨戶前輩。”

“你小子!給我再說一遍!”瀨戶整個人扭曲中。

“……瀨戶前輩。”

“你!”瀨戶揮起球棒,球棒在空中狠狠掄了個圓,帶著嚇人的赫赫風聲,最終停在花籠的鼻子前五厘米的距離,“臭小鬼!要喝橙汁嗎!”

“……哦。”

十分鐘後,瀨戶大助拿了兩瓶朵拉拉百分百橙汁跑回來。

“給!我可不是因為被叫前輩太開心了才請你喝橙汁的!這是禮儀!禮儀問題!”瀨戶曬得很黑的臉上,有兩朵不甚明顯的紅暈。

“謝謝了,瀨戶前輩。”橙汁都要捅到臉上了,花籠隻好接過橙汁。

“混賬!乾嘛一直叫我前輩!兩瓶!給你兩瓶橙汁!怎麼不喝!擰不開是吧矮子!就讓身為前輩的我幫你擰吧!”瀨戶嘴角翹起,表情看著卻更凶惡,他擰開一瓶橙汁,大力捅到花籠鼻子前。

“哦。”這位前輩是沒看到他身邊還有水果茶是吧,本來不打算喝的花籠,隻好接過來,小小地抿了一口。

“矮子!你眼光很好!青野是一所好學校!那些隻參觀名門的家夥都去死吧!今天去海陵、去東堂塾參觀的混蛋都死死死死吧!”瀨戶站在野餐墊旁,憤怒地揮棒。本來就恐怖的臉,此時看著居然又恐怖了十倍!

“……”今天天氣不錯啊,既去了海陵也去了東堂塾的花籠,將手機音樂的音量調到最大。

“矮子!已經決定來青野了吧!這麼矮還這麼有誌氣!看了一上午覺得青野不錯吧!覺得青野是最好的高中吧!”

“……”音樂都蓋不住這人的大嗓門啊,心裡感歎了一句

。隻是來青野吃飯外加午睡的花籠,小口地不停地喝著橙汁,充分展示著什麼叫“沒空說話”。

“想不到矮子你這麼喜歡喝橙汁啊!難怪長不高!矮子!多喝點牛奶吧!男人還是要長成我這樣才行!”

“……”就你那種注孤生的臉還敢說這種話?

“矮子,怎麼不叫瀨戶前輩了!”

“瀨戶前輩。”在注重前後輩關係的相馬學園棒球部,待了近七年而養成的良好習慣,使得花籠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乖乖地叫了前輩,儘管他想無視對方。

“咳咳!既然都叫我前輩了,等你來了青野後,我會好好關照你的!”瀨戶十分興奮。

“比賽開始了。”這人是打算在他身邊揮棒到什麼時候?壓根沒打算來青野的花籠轉移話題。

“要開始了嗎!畜生!我也想上場啊!”瀨戶說著揮棒更用力了,虎虎生威,帶著可怕的聲響,聲若洪鐘,“睜大眼睛看清楚了矮子!就算對上富丘,贏得也是青野!”

……

大約96分鐘過去了,這場練習賽青野以7:8輸給了富丘。

輸了呢,還是以很難看的方式,花籠看了眼已經停止了揮棒、一動不動站在那裡的男人,將手機的音樂關掉。

“哐!”球棒被砸出去,打在在樹乾上發出巨大的聲響,瀨戶狠狠地喘著氣,良久又將球棒撿起來,“矮子!你準備回去了吧!”

“是。”花籠打著哈欠說,哇,這位前輩整張臉都黑漆漆的,輸了就心情不好到這種程度啊。

“知道怎麼出去吧!”

“是。”繼續哈欠中。

“那我不送你了!”

“……是。”這家夥,之所以一直在自己身邊揮棒,該不會是在陪自己吧?花籠停下打哈欠的動作,這位臉部、脖子和手臂的膚色,明顯比短袖掩蓋下的皮膚黑了很多的瀨戶前輩……還真是笨拙。

“垃圾給我。”瀨戶臉色很臭。

“不麻煩了。”花籠隨身有帶著垃圾袋,進食過程中產生的垃圾都會裝好。

“左邊這個是不可燃燒,右邊這個是可燃燒。”瀨戶也不嫌臟,直接打開垃圾袋看了看,發現對方有好好分類,對花籠的印象又好了幾分,他將垃圾袋分彆打好結,“小不點,你不錯!歡迎加入

青野棒球部!明年我絕對會好好關照你的!”丟下這句話,瀨戶拎著垃圾,脖子上架著球棒離開了。

“……”要是明年在賽場上,自己所在的學校跟青野對上,瀨戶前輩會不會殺了自己?感覺會被拿著球棒追著打啊。花籠搖頭,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錯覺,他可什麼都沒做啊,花籠事不關己地笑。

天色不早了,回去吧。花籠收拾完東西,打著哈欠,繞著球場往回走。

此時,富丘高校的部員已經乘坐大巴離去,青野的部員正在收拾球場,隻有一個身影遠遠躲在一旁,不住顫抖著,靠著鐵網縮成一團。花籠路過那團身影時,腳步一頓,走了幾步,停了下來,回頭,那個身影一動不動地縮在那裡,好像凝固在琥珀裡的末路昆蟲,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

是前面那個打擾自己午睡的投手。

擁有192公□□高,體格壯碩的東地浩史,即使抱膝坐在角落,努力縮成一團降低存在感,也是非常顯眼。東地眼神空洞地盯著自己的腳尖,他在等,等休息區裡的隊友走光,才好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你,沒事吧?”

突然,輕飄飄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那聲音輕得仿佛初春的薄雪,一觸碰就會融化消失不見。這好聽的聲音輕到東地都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畏畏縮縮轉身看去,居然還真有人!是那個小學生啊!還好還好,東地鬆了口氣。

“中學三年級,花籠泉水,是個捕手。”花籠站在場外,跟大個子隔著鐵網對視,他難得沒有打哈欠,隻是半睜著的貓眼依舊顯得很沒精神。

居然是初中生!還是三年級生!居然居然是個捕手!話說,這麼矮、這麼小的捕手,小學畢業後就沒見過了啊,東地浩史想著,就用可憐的目光看著對方,有種錯位的同病相憐感覺。

於是,在看到對方一副等著自己回答的樣子,東地很慢、很慢又怯生生地開口了:“東、東地、浩……浩史,青野、青野高、二年、年級。”這是與他的體格完全相反的聲音語氣。

“東地前輩,你在做什麼?”花籠說話的聲音又輕了幾分,輕得仿佛要融在柔和的暮色裡。

身體一僵,東地想將腦袋埋在膝蓋裡,或者乾脆將自己

埋進地底下。但看著又弱又小、完全無害的花籠,還是開口了:“在、在等、大家、家、走了,再、拿、拿行李。”畢竟他被真心真意叫前輩了,對方還是個捕手……雖然很弱。

“哦。”花籠沒有繼續問下去,轉移了話題,“東地前輩是投手吧。”

剛剛慶幸對方沒問下去的東地,待聽到後面的問話時,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看見了!他看了前面的比賽!有了這個認知,東地立馬將腦袋埋進膝蓋中間,會被說什麼呢?廢物?明明是個大高個卻那麼沒用?去死?還是安慰他?不、不要!與其說些“加油”、“你一定可以”之類的話,還不如罵他呢!

“好想接東地前輩的投球呢。”花籠說話依舊很輕,卻有種柔韌的堅定,讓人情不自禁地去相信。

“咦!想接我的投球!”東地的腦袋立即從膝蓋裡拔了出來!像是饑餓的兔子從鬆軟的土地裡拔出胡蘿卜般流暢,“剛才的練習賽你沒看到嗎!”難道這人沒看他窩囊沒用的樣子?

“看到了,第四局,富丘進攻,在一人出局、滿壘的情況下又輪到對方四棒打擊時,丟了8分的東地前輩被換下了。”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花籠不僅看到了,還將東地造成了危急局面記得一清二楚。沒錯,青野輸的8分,都是眼前的投手——東地浩史在前四局丟掉的。雖然青野後面打線爆發,拿下了7分,但青野依舊輸了。

感覺被許多箭射中的東地,內心吐血不停,說話這麼直白真的好傷人!還是來參觀的後輩。等一下!他是不是給青野丟臉了!還用說嗎!青野的臉都被他丟儘了!

“青、青野很、強!弱的、弱、是我……你、你都、看、看到了,還、還找我、搭話、話?”

花籠摸摸額前的劉海,半睜的貓眼彎出好看柔軟的弧度:“因為啊,身為捕手,怎麼可以對有困難的投手視而不見。”原本就乾淨好聽的聲音,此時更是多了種溫暖人心的力量,說完他微微莞爾一笑,周圍的空氣在花籠泉水的笑容中都柔和了。

“我、我不能、投球,紅日、教練說、說了,兩周、周、不許、投投、球,休、休息,而且、而且。”原本靠鐵網坐著的東地,不知

什麼時候變成面對花籠坐著,他鼻子一酸,“沒辦、辦法了,已、已經、沒辦、辦法了,我、我害怕、變得、討厭投、投球了!”

“東地前輩愛,我啊,沒參加過正式比賽。”花籠聲音依舊輕飄飄的,仿佛晚風再大一點就會被吹散。“現在,也兩年多沒有接過投球了。”

“咦——!”東地眼睛瞪大,說話一下子連貫了起來,“花籠沒參加過正式比賽?一次都沒有嗎?”

“是。”雖然滿打滿算,花籠接觸棒球也有九年時間了,但花籠還就真就沒參加過正式比賽。

“兩年沒接球,那就是說這也兩年沒參加比賽?連練習賽都沒有?”東地持續性驚訝中,連問得問題重複了都沒注意到。

“是。”花籠耐心地回答。

“花籠君……是吧?也許你會覺得‘這麼失敗的投手’還說什麼大話,我也沒有說這話的立場……不過,你!還是放棄棒球吧!”東地好心地勸告,什麼啊,原來隻不過是個這種程度的捕手,可笑!這種程度的捕手居然還想接自己的投球。他是被小看了!

“才不會放棄。”晚風柔和地拂過,黑色的短發在夕陽裡輕輕搖曳,落著零碎光暈的長長睫毛慢慢上揚,始終半睜的貓眼緩緩睜開,如沉睡的野獸蘇醒般,明亮可怖的眸子完全露了出來。

那瞬間,東地心臟猛地一冷,身體和思維仿佛被寒冬裡的暴風雪穿過一樣,冷到連呼吸都停了一瞬,然後身體擅自動了起來,手腳並用往後退好幾步。那眼神,就像是一頭嘴邊還滴著鮮血的野獸靜靜看著束手待斃的獵物,森然震懾!東地手腳不住顫栗著,想要尖叫,嗓子裡卻像塞了滿棉花,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高中,我會繼續當捕手,然後稱霸全國。”

明明是一樣輕飄飄的語氣,但在那雙恐怖眼睛的震懾下,這句話牢牢地釘進了東地心裡。東地打了個激靈。怎麼回事?空氣裡好像有什麼燃了起來,又有什麼東西從腳底鑽了上來,瞬間炸開,熱流的碎片轟遍全身,他突然好想、好想投球!想到全身該死的熱血沸騰啊!

“所以,我想接球,想接那種可以打進甲子園的投球,看了東地前輩的投球,就更想接了。”

森然明亮的眸子隻是靜靜看著東地,就讓東地渾身發冷!與之相反,說出的話卻讓東地的心熱了起來,熱得心臟生疼!

東地猛然站了起來,雙手揪住鐵網吼道:“那就來啊!來接我的投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