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淺的臉色驟然間陰沉了下來。
洛檸鳶卻像是毫無察覺一般, 她歪了歪頭，又隨口問了一句，道：“你們剛剛是不是在‘相親’啊？”
還沒有等顧子淺開口說話, 周墨遙便直截了當地出面澄清了事實：“走個過場而已。”
她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道：“你知道的。作為家族的籌碼之一，我身不由己。”
洛檸鳶微微地皺了皺眉頭, 看起來很是為周墨遙擔心的模樣。
“鳶鳶放心, 我是不會勉強自己的。”周墨遙倒是反過來安慰了洛檸鳶一句，“而且，我哥哥也不可能以犧牲我的婚姻為代價，來為家族謀取所謂的利益。”
看著洛檸鳶與周墨遙相談甚歡的樣子，顧子淺不由地慢慢垂下了眼眸。
——大小姐好像總是這樣。她似乎一直在習慣性地忽略他的存在。嬌氣而任性的少女很容易就會被其他事物吸引走注意力。
事實上，他並不介意大小姐心安理得地享受著自己的付出與幫助。但是，讓他無法容忍的是——她的眼睛裡沒有他的身影。
“鳶鳶。”顧子淺輕聲地開口喚她。他半低著頭，臉上的神色平靜又自然，“我們走吧。”
男人直勾勾地盯著她, 眼底的眸光晦暗不明。仿佛是為了證明什麼似的, 他學著先前裴越說話時的模樣，無比刻意地加重了“我們”兩個字的語調。
於是，裴越的臉色便也肉眼可見地變得難看了起來。他緊緊地握著拳頭, 近乎於咬牙切齒地開了口, 道：“顧子淺, 你最好能夠……‘注意分寸’。”
如果不是礙於洛檸鳶還在場的緣故, 他一定會不管不顧地出手揍顧子淺一頓。
而顧子淺則是全然無視了裴越的存在。他直接抓起洛檸鳶的手腕, 帶著她快步穿過了餐廳的走廊。
“遙遙再見。”洛檸鳶甚至還有功夫和周墨遙告了一聲彆。
……
顧子淺腳下的步伐邁得很快。
洛檸鳶隻能夠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她忍不住開口抱怨了一句，道：“顧子淺，你慢一點。”她軟綿綿地嬌嗔著, 語氣裡滿是理所當然的指使意味。
被大小姐咬在唇齒之間慢慢念出來的名字，聽起來總是莫名其妙地帶有一種纏綿而繾綣的旖旎意味，讓人心神蕩漾、難以自控。
顧子淺不由地閉了閉眼睛。
“好。”他聽見自己十分順從地答應了下來。然後，男人的腳步便逐漸慢了下來。
出於經年累月深深刻入骨髓裡的習慣，顧子淺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控製著自己腳下的步伐，讓洛檸鳶能夠輕而易舉地跟在自己的身邊。
哪怕心中正翻湧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怒火與波濤洶湧的晦暗浪潮，但是，他依然本能地選擇了無條件地聽從大小姐的命令。
而洛檸鳶對此仍舊一無所知。她甚至還有些好奇地繼續打聽著：“你和遙遙的關係怎麼樣？”
“一般。”顧子淺不著痕跡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開口回答道，“我和她沒有關係。”像是生怕洛檸鳶誤會自己似的，他又強調著補充了一句。
洛檸鳶小幅度地撇了撇嘴。
【拾衣，主係統告訴你的劇情，怎麼錯得這麼離譜？】她很是任性地抨擊著，【我還以為——至少劇情發展的大方向應該是沒錯的。】
畢竟，自從她遇到係統的那一天起，係統所告訴她的絕大多數劇情，基本上全部都大差不差地應驗了。
【它好沒用啊。】洛檸鳶一臉不滿地埋怨著。
【根據原本的劇情，顧子淺現在應該已經對周墨遙產生好感了。】係統小心翼翼地開了口，【難道是因為顧子淺他不好意思承認？又或者說……他根本不想告訴你？】他天馬行空地猜測著。
【算了。】洛檸鳶擺了擺手，一臉無所謂地回應道，【不重要。】
“鳶鳶在想什麼？”顧子淺忽然冷不丁地開了口，“可以告訴我嗎？”
男人的語氣聽起來似乎很溫和，仿佛隻是在自然而然地閒聊一般，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對他卸下所有的防備。
洛檸鳶倒是也沒有多想，隨口就回答了他：“在想你和遙遙的事情。”
“……”顧子淺的指尖不由地蜷縮了一下，他將少女的手腕攥得更緊了一些，“鳶鳶很在意嗎？”
“你覺得——我應該和她有什麼關係呢？”他一臉平靜地開口詢問道。
“唔……”洛檸鳶遲疑了片刻，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她很是誠實地回答了顧子淺的問題。
顧子淺幾乎快要被大小姐氣笑了。她對他們兩個人的好奇心，簡直已經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了。
“鳶鳶難道不覺得——比起其他人來說，我和你之間的關係明顯要更加親密一些嗎？”顧子淺試探著開口詢問道。他試圖循循善誘地引導傲慢任性的大小姐一步一步地踏入自己的陷阱之中。
“我們？”洛檸鳶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膀，語氣漫不經心，“不就是青梅竹馬而已嗎？”
倒不如說，和一般的“青梅竹馬”相比較起來，她和顧子淺之間的相處模式一般都是——她一臉理所當然地對他頤指氣使、呼來喝去，而顧子淺則是會任勞任怨地幫她解決掉一切阻礙。
男人胸腔之中那顆正鮮活跳動著的心臟，仿佛在一瞬間被強行按進了嚴寒刺骨的冰水之中。
“……僅此而已嗎？”顧子淺低聲地喃喃自語道。他垂著眸子看向了洛檸鳶，卻見少女正眸光清澈又坦然地望著自己。
顯而易見，大小姐並沒有對他說謊。
片刻之後，男人的嘴角處慢慢地勾起了一抹毫無感情的溫柔笑容來：“好，我知道了。”
他的語氣無比溫和，像是柔軟又平靜的澄澈水面，聽起來似乎毫無波瀾的樣子。隻不過，在死寂深潭之下，到底是怎樣一副波瀾起伏的景象，就不為人所知了。
……
在上車之後，顧子淺一如既往地先幫洛檸鳶認認真真地係好了安全帶，然後才不緊不慢地啟動了轎車。
男人的動作溫柔又體貼，進退有度、極有分寸。
而洛檸鳶仍舊在自顧自地和係統聊著天：【這樣看來，接下來的劇情恐怕都將或多或少地存在著一定的誤差了。】
【事件發展的大體趨勢與現實的差彆並不大。但是，部分細節的真實性確實還有待商榷。】係統一臉讚同地點了點頭，【既然主係統所告訴我的劇情，並非全部都是真實可信的。那麼，由此可見，主係統很有可能在暗中悄悄做了手腳。】
在短短幾天時間之內，他已經迅速地奪取到了更多相關的權限。拾衣隻覺得自己似乎離所謂的“真相”又更近了一步。他敢肯定——主係統的身上絕對存在著什麼不可告人的隱蔽目的。
此時的他，幾乎已經將主係統徹徹底底地擺在了自己的對立面上。
……
————
“哢噠”。
在少女毫無防備地跟著自己走進家門之後，大門被顧子淺伸手反鎖了起來。
“你身上的傷口還沒有徹底愈合嗎？”洛檸鳶顯然對於男人暗地裡的小動作毫無察覺，她語氣關切地隨口詢問了一句。
“……嗯。”顧子淺慢慢地點了點頭，“不過已經快要愈合了。醫生說，隻要再換最後一次藥就可以了。”
他自然而然地站起身，幫洛檸鳶倒了一杯清熱解渴的冰鎮茶飲。男人動作嫻熟地調製著飲品，看起來很是賞心悅目。
“但是，我一個人在家，總歸是有些不太方便的。所以才不得不拜托你幫忙……”顧子淺像是還有些不太好意思似的，一點一點地開口解釋道。
“沒關係。”洛檸鳶勾著唇角笑了笑，“你之前幫了我這麼多次忙，我當然不可能對你‘見死不救’了。”
——原來隻是因為自己之前幫過她的忙嗎？所以說……哪怕是另外一個曾經幫助過她的人，她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嗎？
顧子淺的唇角上揚著，笑意卻始終不達眼底。金絲眼鏡很好地遮掩住了他眉眼之間的鋒利氣息，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氣質斯文的翩翩君子一樣，光風霽月、溫文爾雅。
然而，早在許多年前，顧子淺就已經無比深刻地意識到了——自己其實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而已。
大小姐顯然並不知道，自己已經一而再再而三地踐踏在顧子淺岌岌可危的底線上了。
洛檸鳶毫無防備地伸手接過了男人遞過來的茶飲，小口小口地啜飲著。
對於顧子淺，她還是十分信任的。畢竟，這麼多年以來，他毫無怨言地幫她處理過許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唔，還挺好喝的。她想。
隻不過，剛剛吃過午飯，洛檸鳶還有些隱隱約約的飽腹感。她僅僅隻是隨意地品嘗了幾口所謂的茶飲，便毫不在意地將其放在一旁了。
“嗯？不好喝嗎？”顧子淺一臉自然地拿起了玻璃杯，然後自己品嘗了一下，“是因為我加了一點雞尾酒嗎？可是，口感嘗起來明明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