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幾乎就快要被突如其來的巨大幸福衝昏頭腦了。他完全想不到——大小姐竟然會允許自己在身上留下屬於她的烙印。

從懵懂青澀的學生時代起, 他便一直悄悄地跟隨在大小姐的身後，想方設法地試圖引起她的注意。但是，無論如何, 他都始終無法得到大小姐施舍的哪怕一個眼神，更遑論是……與她有所接觸了。

靡豔綺麗的漂亮玫瑰，深深地紮根於高高在上的遙遠天邊, 被最為金貴的雨露朝陽嬌養著, 遙不可及。

裴越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顧子淺，以青梅竹馬的名義假惺惺地陪伴在大小姐的身邊，故意裝出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實際上心裡根本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肮臟又齷齪的事情。

看起來實在是礙眼極了。

好在……他現在終於可以離大小姐更近一步了。

洛檸鳶默許的態度近乎於一種無聲的縱容，讓裴越的心底滋生出了更多斑駁陸離的陰暗念想。

這樣想著，一時之間有些失去理智的男生忽然忍不住地想要更加“得寸進尺”一些。他下意識地伸出了手，輕輕地拽住了少女纖細的手腕。

“鳶鳶……”裴越情不自禁地開口喚了一聲。

儘管男生手上的力道並不大，但是，洛檸鳶腳下的步伐還是被迫停了下來。她不緊不慢地轉過了身子, 隨口問了一句, 道：“怎麼了？”

而裴越這時候像是才恍然間意識到自己過於僭越的出格之處一樣。他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自己的視線，語氣支支吾吾地開了口，道：“我……”

洛檸鳶安安靜靜地站定在原地, 好整以暇地等待著面前男生的下文。

“我想……”裴越的聲音逐漸變得越來越小, 幾乎讓人完全聽不清楚。他忽然覺得自己似乎不應該在一時衝動之下貿然開口, 否則的話……萬一惹得大小姐不高興了, 又該如何是好？

洛檸鳶倒是覺得有些不耐煩了。她靠在走廊的牆壁上, 直接伸手抓住了男生脖頸前的項鏈。

然後，她一把將他拽到了自己的面前，一字一頓地輕聲開口詢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在猝不及防之下, 裴越險些直接摔倒在了少女的身上。幸好他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撐在了牆壁上，這才沒有壓到洛檸鳶。

“我……”裴越低下頭，湊到了少女的耳邊，輕聲細語道，“我隻是想問一下……”

……

————

“周小姐。”顧子淺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茶水，“既然我們對彼此都沒有興趣，那麼，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身量頎長的男人穿著款式優雅的白色襯衫，五官精致無瑕，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典雅貴氣的金絲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溫潤如玉，就如同一株蒼翠欲滴的挺拔青竹，氣質溫和又穩重。

“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們兩個人今天會出現在這裡，也隻不過是為了應付一下家族裡的差事而已。”顧子淺抬眸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的周墨遙，語氣淡淡。

“所謂‘聯姻’，向來如此。”周墨遙一臉平靜地開口說道，“隻不過，我從來都不願意‘認命’。今天……倒是耽誤顧先生的時間了。”她很有禮貌地道了歉，言語之間進退有度、落落大方。

“周小姐的態度令人欽佩。”顧子淺隨口說了一句場面上的客套話。他的表面功夫一向做得很好。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話鋒一轉，又接著開口說道：“對了。關於畫廊的事情，現在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是周小姐的叔叔在私底下偷偷動了手腳。”

顧子淺輕輕地勾了勾唇角，隻是笑意卻始終不達眼底：“希望周小姐能夠將此事處理妥當，不要無意間牽連到……無辜的人。”

他的字裡行間顯然意有所指。

“顧先生放心。”周墨遙不卑不亢地開了口，“畫廊的事情，還有周家內部的事情，我都會自己解決，絕對不會連累到……其他人的。”她半斂著眸子，神色淡淡。

他們兩個人都知道——所謂的“無辜的人”、還有“其他人”到底指的是誰。

……

在簡單地交談了幾句之後，顧子淺便站起了身子，主動與周墨遙告了彆。

這幾天一直在忙於追查畫廊的事情，還有各種瑣事纏身，讓他都沒有多少時間去找洛檸鳶了。

他很想她。

大小姐哪怕是高高在上地對他頤指氣使，看起來也依舊可愛極了。

顧子淺一邊想著，一邊伸手打開了包間的房門。然而，在邁步來到走廊之後，映入他眼簾之中的卻是一幕……不可言說的曖昧畫面。

身形嬌小的少女被人高馬大的男生壓在了走廊的牆壁上。男生的一隻手撐在少女的臉側，他靠在她的耳邊輕聲細語著。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近到呼吸交纏的地步了，看起來甚至像是在……耳鬢廝磨。

顧子淺的臉色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肉眼可見地陰沉了下來。

……真巧啊。

男人的視線最終定格在了少女玉白的小手上——她伸手拽著男生脖頸上的項鏈，動作囂張又親密。甚至於……當男生低頭靠近她的時候，她並沒有選擇推開他，而是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笑，任由著男生無比自然地湊到了她的耳邊。

顧子淺的唇角慢慢地被抿成了一條平直的線。

——大小姐還是一如既往地任性又過分啊。

“鳶鳶。”顧子淺站在不遠處，語氣平靜地開口喚了一聲。他毫無波瀾的冷淡聲音成功打斷了兩個人接下來的動作。

洛檸鳶下意識地側眸瞥了一眼，結果卻恰好撞進了一雙氤氳著沉沉霧靄的深邃眼眸之中。

顧子淺半斂著眸子，睫羽低垂，眼底泛著些讓人看不懂的晦暗神色。向來溫潤如玉的男人，此時卻面無表情地緊緊盯著她看，讓人不由地有些心慌意亂。

“顧子淺？”洛檸鳶不以為意地隨口應了一聲。她的視線從男人的肩膀處越了過去，正好看見了跟在顧子淺身後的周墨遙。

周墨遙踩著一雙高跟鞋，不緊不慢地邁著步子。她身穿一襲黑色長裙，舉手投足之間氣質溫和又大氣。

“遙遙。”洛檸鳶的眼睛微微亮了起來。她很快就鬆開了自己拽著男生項鏈的那隻手，笑著和周墨遙打了一聲招呼。

看來係統剛剛告訴自己的那一段有關於“相親”的情節，應該就發生在今天。

洛檸鳶甚至還分出心神與係統聊了幾句天。她顯然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此時的處境到底有多麼危險——不遠處的男人已經慢慢地朝著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是我的錯覺嗎？】係統有些遲疑地開了口，【顧子淺的臉色看起來好像很難看。】

【他剛剛不是還在和遙遙“相親”嗎？為什麼會不開心？】洛檸鳶也有些不明所以。

隻不過，她腦海之中發散著的繁雜思緒很快就被外界的影響直接打斷了。

“鳶鳶……”在這樣近的距離之下，裴越很容易就發現了少女的心不在焉。他忍不住低著頭，有些委屈地輕聲開口喚她，仿佛是想要重新喚回她的注意力似的。

疊字的親昵稱呼被他含糊不清地咬在嘴裡，像是情人之間的呢喃話語，纏綿又繾綣。

說著，裴越便順著洛檸鳶的視線側眸望去，隻見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冷著臉站在不遠處。

“怎麼又是顧子淺……”他小聲地嘟囔了一句，語氣很是不滿，“簡直陰魂不散。”

裴越已經看顧子淺不爽很久了。

炫耀似的，他故意將頭低得更深，湊到了少女的臉頰旁邊，輕飄飄地開口詢問道：“……可以答應我嗎？”

洛檸鳶並不在意男生過於僭越的舉動，她隻是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於是，裴越便看著顧子淺的臉色又驀然間冷了幾分。他不由地勾著唇角笑了笑，神色歡愉。

而近乎於纏綿的親密姿勢，在顧子淺看來，無異於是一種明目張膽的囂張挑釁。

他再也無法忍受似的直接上前幾步，走到了他們的身邊。然後，他用力地按住了裴越的肩膀，強行將兩個人分了開來。

男人手上的力道極大，仿佛能夠直接隔著一層皮肉捏碎骨骼一般。

“裴少爺，請你注意分寸。”顧子淺一字一頓地開口說道。

他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甚至可以說是已經平靜到了一種堪稱詭異的地步，其中毫無任何波瀾起伏，直聽得人脊背發涼。

“‘注意分寸’？”裴越忍不住嗤笑了一聲，“顧子淺，你應該沒有資格管我吧？”

儘管男人的手勁極大，幾乎快要把裴越的肩膀捏青了，但是，裴越仍然面不改色地與顧子淺對峙著。

“我當然不會管你。”顧子淺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毫無感情的溫和笑容來，“我隻是覺得——裴家似乎沒有教導你為人處事的規則。”

說著，他又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將洛檸鳶嬌小的身軀嚴嚴實實地擋在了自己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