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底線 “玩什麼?”(1 / 1)

男人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間抓著一條柔軟的手帕。他彎曲著的手指關節線條明顯, 白皙手背上淡色的青筋若隱若現。江暮寒手上的動作有條不紊,優雅又自然,看起來很是賞心悅目。

又或者說, 那雙如同藝術品一般精致又完美的手,無論做出什麼事情來,都隻會讓人覺得……“秀色可餐”。而男人臉上面無表情的冷淡模樣, 倒是更襯得他可望而不可即, 貴不可言。

生長於冰山之巔的聖潔雪蓮花,應當永遠一塵不染,永遠高不可攀,永遠……毫無感情地俯視著眾生,潔身自好,不墜凡塵。

然而……

……

少女指尖上過於顯眼的口紅痕跡被男人一點一點地擦拭乾淨。染上了緋紅色彩的名貴白玉,現在又再次恢複成了先前潔白無瑕的完美模樣。

江暮寒的視線不著痕跡地停留在了少女重新變得乾乾淨淨的瑩白手指上。然後,又過了幾秒鐘,他才慢慢地鬆開了自己的手。

“謝謝你。”洛檸鳶一無所知地朝著男人勾了勾唇角, 露出了一個顯然毫無防備的柔軟笑容來。

儘管口中說著“真誠”的道謝話語, 但是,她的手上此時仍然牢牢地拽著他脖頸上的領帶。

洛檸鳶幾乎是強行逼迫著男人不得不低下頭與自己對視。

——反正……既然無論如何江暮寒都不會生氣的話,那麼, 她自然就可以隨心所欲地“胡作非為”了。

隻不過, 在這其中, 當然還包括了她故意想要和江燕辰作對的叛逆情緒。

江燕辰越是對她再強調, 她便越是不服氣。她偏偏就是要和他對著乾。

他想要讓她離他哥哥遠一點?

哈, 那她就非要硬生生地湊到江暮寒的面前。

一身反骨的任性大小姐在心底很是理所當然地這樣想著。

思及此,洛檸鳶的手上不由地微微用了幾分力道。她將攥在自己手心裡的領帶輕輕地往下拽了拽,讓江暮寒“被迫”靠得離她更近了一些。

男人被她拽得低下了頭, 臉上的神色卻依舊無比平靜。哪怕是被少女刻意地“擺弄”成了一個明顯“受製於人”的姿勢,他也一如既往地鎮定自若、從容不迫。

儘管現在他正低垂著頭,可是,江暮寒表面上卻仍然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淡漠模樣,看起來完全沒有在少女的面前落入下風。

隻不過,他倒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想要反抗的意思,仿佛可以任由著少女對自己為所欲為一般。

“江先生。”洛檸鳶彎了彎眼睛,紅唇輕啟。

江暮寒又聽見少女用那甜得膩人的婉轉聲音開口喚他了。

然後,他眼睜睜地看見她朝著自己輕輕地眨了眨眼睛——那雙像是藏了星子似的璀璨眼眸,在他的眼前一下又一下地閃爍著,耀眼奪目。她鴉黑的睫羽濃密而卷翹,似蝶翼一般,振翅欲飛。

顧盼生輝。

江暮寒直勾勾地盯著少女過分漂亮的眼睛,他靜靜地與她對視著。

生性冷淡的男人向來沉默寡言。他並不喜歡浪費自己的時間去和彆人進行一些毫無意義的、完全沒有必要的交流對話。尤其是……出於虛偽禮貌而不得不進行的客套與寒暄,在他看來更是一文不值。

但是,片刻之後,在少女笑盈盈的注視之下,江暮寒忽然輕輕地開了口,道:“洛小姐,你可以直接稱呼我的名字。”

男人神色如常,語氣平靜,讓人完全聽不出來他此時的情緒到底如何。

洛檸鳶不由地挑了挑眉,神色輕佻。

“江……暮寒。”少女從善如流,她一字一頓地慢慢念起了他的名字,“江、暮、寒。”她又再次念了一遍。

原本帶著幾分蕭瑟與冰冷意味的淡漠字眼,在她口中卻被念得纏綿又繾綣。每一個字上都被裹滿了甜膩的蜜糖,字與字之間黏黏糊糊地糾纏在一起,曖昧不清。她微微拖長的尾音像是剪不斷理還亂的堅韌絲線,讓人難以掙脫。

江暮寒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原來還能被念得這樣……勾人。

心跳驀地亂了一拍。

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他甚至能夠無比清晰地感覺到少女呼吸時胸口處連綿不斷的微弱起伏。

而洛檸鳶卻依舊渾然不覺地朝男人勾唇笑了笑。她顯然很信任他。

“很好聽。”洛檸鳶毫不吝嗇地誇讚了他一句,語氣裡滿是由衷的讚美之意。

“不過呢……”她一邊繼續說著,一邊踮起了腳尖,“我還是更喜歡喊‘江先生’。”

下一刻,江暮寒的身體便極為明顯地僵硬了起來。

——因為少女突然毫無預兆地再次湊到了他的耳邊。

是比上一次要更加靠近的距離。

少女說話間溫熱的吐息輕輕地拂過耳畔,帶起一陣細微的顫栗之感。柔軟的唇瓣不經意間蹭過了他的耳垂,一陣細微的摩擦感逐漸蔓延開來。

“江先生”個字幾乎是被少女含在舌尖上滾了兩圈,然後才被她慢慢地吐了出來,又一點一點地鑽進了他的耳朵裡。

還比上一次更加過分了。

江暮寒完全沒有預料到少女“卷土重來”似的“冒犯”行為。他微微偏了偏頭,臉上原本冷淡又疏離的神色幾乎快要裂開一條幾不可察的縫隙來。

……可他最終還是沒有選擇伸手推開她。

哪怕少女的行為明顯已經過分越界了——不過毫厘之差,她就快要親吻到他耳畔處的肌膚了。

男人心中那一條看似不可逾越的“牢固”底線,正因為洛檸鳶“莫名其妙”的任性舉動,而被迫地一退再退,直到最後……退無可退。

“……好。”半晌之後,江暮寒才聽見自己慢慢地開口回應了少女。

事實上,就連江暮寒自己都不知道,他這一聲簡潔明了的“好”裡到底包含著怎樣的情緒。

僅僅隻是在回應有關於稱呼方面的問題嗎?亦或是……他同時還一並默許了少女對自己做出來的、過於出格的“失禮”行為?

洛檸鳶很快就暫時放過了江暮寒。她並沒有注意到——在男人被發絲遮掩住的耳尖之上,此時正泛著一層極淺極淡的緋色。

而江暮寒表面上看似鎮定自若的冷淡反應,倒是讓少女的心中又莫名其妙地多了幾分理直氣壯的坦蕩底氣。

——調皮的小貓並不會因為彆人的忍讓與退縮而收斂半分,她隻會越來越得寸進尺。

“唔,反正你本來也不喜歡參加宴會……”洛檸鳶輕輕地歪了歪頭,很是任性地開了口,“還不如待在這裡陪我玩呢。”

她隨意地拽了一下被自己纏在手心裡的領帶,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

江暮寒半斂著眸子,他不動聲色地開口反問了一句,道:“……玩什麼?”

洛檸鳶隻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擺弄著握在手中的領帶,就像是在招貓逗狗一樣,或輕或重地拉扯著細長的布料,動作漫不經心。

她並沒有選擇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有些答非所問地隨口問道:“你穿這麼多……不熱嗎?”

儘管江暮寒此時有些不明所以,但他還是輕輕地搖了搖頭,以作回應。

而少女已經很是“熱心”地伸手幫他脫起了身上那件昂貴又厚重的西裝外套。

江暮寒便順著她的動作,脫下了筆挺而熨貼的深色外套。

男人的身材很好。在純白色襯衫的遮掩之下,隱約可以窺見他線條分明的漂亮肌肉將柔軟的布料頂起了一點明顯的弧度。

江暮寒的手上拿著自己剛剛脫下來的外套。他垂眸看了洛檸鳶一眼,輕輕地抿了抿唇。

客房裡的溫度很低。而少女卻隻穿著一條輕飄飄的紅裙,香肩半露,看起來身形單薄又嬌小,很是惹人憐惜。

男人一言不發地將自己的外套遞到了少女的面前,似乎是想要幫她披上衣服,免得她一不小心著了涼。

洛檸鳶這時候便也學著他剛剛的樣子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不冷。”她坦坦蕩蕩地開了口,“你身上的溫度很高。很暖和。”

少女的語氣聽起來很自然。她似乎並不知道自己方才到底說出了怎樣一句容易引人遐想的曖昧話語。

說著,洛檸鳶又往男人的懷裡重重地蹭了蹭,仿佛是想要汲取他身上的滾燙溫度一般。

於是,江暮寒便以一個極為克製的禮貌姿勢,輕輕地伸手抱住了她——如果她覺得冷的話,他可以幫她取暖。

男人的雙手虛虛地搭在少女的腰間,並不落到實處。他小心翼翼地注意著自己應該保持的分寸,避免無意間冒犯到了她。

似曾相識的熟悉擁抱。

心臟好像在跳。跳得很重、很快,還很亂。

江暮寒身上的溫度還在不斷地向上攀升著,他整個人都燙得厲害。

可是,這分明僅僅隻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擁抱而已。

……

“咚、咚、咚”。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忽然在門外響了起來。

敲門的人顯然很不耐煩,下手的力道很重,直敲得門板砰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