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洛檸鳶隨意地點頭答應了下來。

平心而論, 顧子淺的確是一個無比合格的“老師”。像她這樣“頑劣”的學生，在他無微不至的耐心指點之下，也能夠練出一手人人稱讚的好書法來。

顧子淺以前的書法作品曾經獲得過很多的獎項，甚至有不少名家願意收他為徒, 但是都被他婉言謝絕了。

而事實上, 除了書法之外，隻要是顧子淺有所涉足的領域, 他都能夠在其中取得一定的成就。從小到大, 顧子淺一直活在彆人崇拜與敬仰的目光之下。無論其他人如何奮力追趕, 他們都隻能夠仰望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高山仰止, 景行行止。”

顧子淺就是長輩口中那個永遠可望而不可即的“彆人家孩子”——性格溫潤如玉、文質彬彬，為人處事進退有度, 極有分寸。他的行為舉止之間幾乎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

隻不過, 洛檸鳶卻絲毫不在意這些事情。高高在上的傲慢大小姐依舊我行我素, 她理所當然地對著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頤指氣使，“呼來喝去”。

那個時候，洛檸鳶受邀來到顧子淺家中做客, 而走進他的臥室之後, 她無意間瞥見了擺在他書桌上的一遝宣紙。宣紙上書寫著的毛筆字蒼勁有力、鐵畫銀鉤，力透紙背, 看起來極具風骨。

於是, 那時還年紀尚淺的大小姐便興致勃勃地開了口，道：“我也想學毛筆字。”她朝著顧子淺微微抬了抬下巴，神色倨傲。

很顯然，她是在示意顧子淺教導自己書法。

顧子淺溫聲答應了下來。他不動聲色將書桌上擺放著的宣紙移到了桌角處。然後，他站在了洛檸鳶的身後，握著她的手, 一筆一劃地教導著她如何書寫毛筆字。

懷中的少女身軀柔軟，馨香的氣息彌漫開來。她很是認真地跟隨著他的動作，在宣紙上寫下了初具雛形的漂亮字跡。

少年的視線從擺在桌角處的宣紙上輕飄飄地掃了過去。大小姐並沒有發現——被壓在前幾張宣紙下面的每一張宣紙上，全部都寫滿了她的名字。

————

【今天可能會下雨，你出門之前記得帶一把傘。】拾衣認認真真地開口提醒了一句。

他還記得上一次洛檸鳶去醫院體檢的時候，天氣驟然晴轉陰，突降大雨，而她卻沒有帶傘。

在那之後，係統便暗暗地記在了心中。

【好。】洛檸鳶隨口應道。她將一把小巧精致的雨傘裝進了挎包裡，接著便打算出門。

【由於主係統在我的底層程序裡設下了不可更改的基礎限製，所以，我無法提前將未來可能會發生的詳細劇情全部都告訴你。】下一刻，係統忽然有些沒頭沒尾地開了口，他的聲音裡明顯帶了幾分自責的意味。【隻有等到臨近劇情發生的時間點，我才能夠將劇情的內容宣之於口。】

拾衣隻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太過於沒用了。儘管他已經通過各種手段得到了主係統的部分權限，但是，卻依然無法徹底解除它對自己的限製。

係統所掌握著的權限越高，他能夠得知的信息也越多，對主係統的了解也越發深入。因此，他便越能夠意識到——作為一個係統，自己與主係統之間的差距到底有多麼巨大，猶如一條不可逾越的可怖鴻溝，足以讓“人”望而生畏。

洛檸鳶很敏銳地察覺到了係統的異樣之處：【所以，我接下來是又要參與到主要的劇情線之中了嗎？】她很快就猜到了係統突然間提起這件事的原因。

【是的……】係統不由地停頓了片刻，【在市中心的圖書館裡，女主角周墨遙偶遇了江暮寒。而你恰好也來到了圖書館中，結果卻……“不出意外”地與彆人發生了爭端。江暮寒覺得你很吵鬨，便想要直接離開圖書館。可周墨遙卻很好心地站了出來，她選擇幫助你們調解爭端。】

【“不出意外”？】聽見這個詞語，洛檸鳶倒是忍不住輕輕地笑了起來。

【因為……在原本的劇情中，隻要是有你在的地方，好像最後都會發生衝突……】係統有些遲疑地開口說道。

洛檸鳶隻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好笑。她一點也不懼怕與彆人發生衝突——隻要彆人冒犯到了她，那麼，她就完全沒有必要忍氣吞聲。

委曲求全、曲意逢迎根本就不是她的作風。更何況，她向來囂張跋扈慣了，又怎麼可能會選擇收斂自己的性子？

【你的性格……太過張揚，因此，很容易與女主角周墨遙溫柔大方的性格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在其他人的眼中，孰優孰劣，幾乎一目了然。】緊接著，係統很快就又迅速地補充了一句，【但、但我還是覺得……你根本就不需要跟任何人比較。】

【反正……“洛檸鳶”就是“洛檸鳶”。】拾衣頗為鄭重其事地開口說道，【你現在這樣就很好。】

在洛檸鳶的腦海裡，墨發雪膚的少年耳尖有些泛紅，他清冷精致的眉眼微微彎起，紅唇被潔白貝齒輕輕地咬著，模樣冷豔，宛若春日化雪般綺麗生動，讓人不禁為之動容。

他低沉又悅耳的聲音裡滿是毋庸置疑的篤定意味。作為係統的他，此時的情緒卻更像是一個擁有著真情實感的人類。

【那我也覺得——“拾衣”就是“拾衣”，既不是編號“11”的係統，也不是所謂主係統的附屬品。】洛檸鳶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冶豔的臉龐之上蕩漾著澄澈無瑕的清麗笑意，【拾衣，你就是你自己。】

於是，拾衣白皙的臉頰上便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抹淺淡的緋紅色彩。他原本偏冷淡的豔麗五官仿佛一下子就直接綻放了開來，如同曇花一現般，動人心魄。

有那麼一瞬間，他突然產生了一種足夠以假亂真的、無限逼近現實的荒唐錯覺——他胸腔之中那顆根本不存在的鮮活心臟，此時正在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著。

而就在拾衣因為少女的話語而心神恍惚的時候，洛檸鳶已經不緊不慢地出了門。

如係統所說，她正打算去一趟市中心的圖書館。她想要借閱幾本書。

……

市立圖書館是太城裡占地面積最大，同時也是藏書最多、曆史最悠久的圖書館。

在進門之後，洛檸鳶便率先目標明確地直接走向了藝術類的分區。她以前來圖書館的頻率並不算太高。

儘管洛檸鳶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大小姐，但是，實際上，她的成績其實並不差勁，甚至可以說是名列前茅。

看著眼前讓人眼花繚亂的一排排書籍，洛檸鳶不由地屏息凝神，認認真真地尋找起了自己想要借閱的、有關於繪畫的書籍。

前幾天剛剛親眼見識過油畫的繪製過程，這讓她倒是對畫畫產生了一點好奇心。她想要了解更多知識。

向來想一出是一出的任性大小姐做事從不拖泥帶水——於是，今天，洛檸鳶便親自來到了市立圖書館，想要借閱一些書籍。

就像以前對毛筆書法感興趣一樣，或許她可能隻是“三分鐘熱度”。但是，在這短暫的“三分鐘”之內，她的態度會很認真，直到她自己厭棄為止。

洛檸鳶很快就發現了一本自己感興趣的書籍。隻不過，那本書所在的位置很高。她不得不踮起自己的腳尖，想要伸手抓住書脊的位置。

然而，就在這時，從旁邊伸出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漂亮手掌。修長又白皙的手指輕而易舉地將那本書從高高的書架上拿了下來。

洛檸鳶下意識地抬眸看去，隻見江暮寒正靜靜地站在自己的身邊。

窗外的陽光斜斜地灑落在他的身上，璀璨的金光勾勒出了他線條分明的精致側臉，黑色的碎發被鍍上了一層碎金色彩，冷白的肌膚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不需要多少花裡胡哨的華麗裝飾物，寬肩窄腰的俊俏男人隻需要簡簡單單地站在那裡，就足以成為一道漂亮的風景線，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此時此刻，他的手上正抓著一本厚重的書籍。男人身上穿著一件純白色的襯衫，在這樣書香氣息濃厚的環境裡，倒是顯得極為相稱。

江暮寒微微側眸看向了洛檸鳶，然後，他沒有說一句話，而是直接將手中的書籍遞到了她的面前。

從男人潔白袖口處延伸出來的一截手腕線條流暢、膚色白皙。他手背上的淺色青筋若隱若現，手指修長。他的指尖按在書籍的封面上，可以看見他修剪得當的圓潤指甲，乾淨又漂亮。

洛檸鳶輕輕地笑了笑，她伸出手，從他的手中接過了書籍。然後，她張開了嘴，用口型悄無聲息地對他說了兩個字，道：“謝謝。”

少女極為俏皮地朝著他眨了眨眼睛，神色輕佻又勾人。

江暮寒的視線不著痕跡地從少女的手上掃了過去——書籍很重，所以，她隻能雙手一起接過。

少女纖長白皙的手指抓著厚重書籍的兩側。她的指尖微微用了些力道，因而，她圓潤的指甲上便不可避免地泛起了一點深粉的色彩，襯得她的手指愈發白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