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退燒藥 “你應該沒有資格管我吧?”……(1 / 1)

洛檸鳶惡狠狠地瞪了江燕辰一眼。

少女微微喘著氣, 顯然還沒有完全緩過神來。她的眼尾處還泛著一抹緋色,眸中氤氳著瀲灩水光,像是被露水打濕了的嬌豔玫瑰。

江燕辰輕笑了一聲, 坦坦蕩蕩地與她對視著。他再次輕飄飄地伸出手,不緊不慢地替她將頰邊散落下來的碎發挽至了耳後。

少年帶著溫熱溫度的指尖輕輕地撫過了洛檸鳶的臉頰,在那一小片細膩的肌膚上留下了一連串微癢的觸感。

還沒有等洛檸鳶開口說話,這間單人病房的房門便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一道高大的人影從門外走了進來。那人的腳步聲很輕, 仿佛是不想打擾到病房內的人一樣。

洛檸鳶下意識地抬起眸子看了過去。她的視線越過了擋在自己身前的江燕辰,直勾勾地與來人對視了一眼。

身高腿長的男人反手關上了房門, 他的另一隻手上似乎還拎著一個包裝精美的餐盒。

“鳶鳶,你醒了?”見洛檸鳶抬頭看向了自己, 顧子淺語氣關切地開口詢問了一句。

然而, 下一刻,在看清楚病房內此時的場景之後,他的臉上幾不可察地多了一絲冷意。

“……鳶鳶現在感覺怎麼樣?還難受嗎?”顧子淺在停頓了片刻之後,便語氣如常地接著開口詢問道, 讓人完全聽不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異樣之處來。

——從他的角度看去, 病床前的兩個人正姿勢極為曖昧地緊緊靠在一起,仿佛正在耳鬢廝磨一般,親密無間。

大概是終於覺得有些忍無可忍了, 顧子淺皺著眉頭上前幾步,快步來到了病床前。

而江燕辰始終神色如常,未見半點慌亂之色。他此時已經替洛檸鳶挽好了耳邊散落著的碎發, 又為她拭去了眼角處泛起的瀲灩水光。

人高馬大的少年慢條斯理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微微起身, 與洛檸鳶拉開了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在整個過程中,江燕辰並沒有回過頭去看突然靠近的顧子淺,而是依然靜靜地注視著病床上的少女。

“醫生說你低血糖, 之前才會突然暈倒。”顧子淺像是對剛剛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旖旎氛圍毫無察覺一般,他一邊鎮定自若地開口向洛檸鳶解釋著,一邊將自己手中拿著的餐盒遞給了她,“我怕鳶鳶醒來之後會覺得餓,所以特地給你帶了一份海鮮粥。”

這時候,男人像是才剛剛看到站在旁邊的江燕辰一樣,頗為隨意地問候了他一句,道:“江二少不去照顧你哥哥,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儘管顧子淺口中的話語實在算不上禮貌,可是,他的語氣聽起來卻溫和又平靜,倒是讓人無從發火。

江燕辰不由地輕嗤一聲。他懶懶地應了一聲,漫不經心地開口說道:“我哥的身體並無大礙,就不勞你費心了。”

“再說了,我留不留在這裡,和你……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又斜斜地瞥了一眼顧子淺,一臉玩世不恭地笑了笑,“顧子淺,你應該沒有資格管我吧?”

桀驁不馴的少年人話語裡滿是鋒利的尖刺,戾氣橫生。

“但是,你靠得離病人太近了,會影響空氣流通的。”顧子淺仍舊是一臉平靜的溫和模樣,他淡淡地開口說道,“怎麼?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嗎?”

男人溫潤的聲音裡明顯多了幾分諷刺之意。

而江燕辰微微皺了皺眉頭。他短暫地遲疑了一瞬間,然後竟然真的往後退了一步,像是生怕自己不小心影響到了洛檸鳶的身體狀況一樣。

隻不過,下一刻,顧子淺便無比自然地向前一步,一臉坦然地取代了江燕辰先前所在的位置。

“顧子淺,你!”江燕辰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沒有想到向來以溫和假面待人的顧子淺,居然會做出這種堪稱“胡攪蠻纏”的事情來。

“鳶鳶,你現在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顧子淺像是完全沒有聽到江燕辰的質問話語一般,他隻是溫柔又關切地開口詢問著洛檸鳶的身體狀況。

天知道……當他不久之前親眼看著洛檸鳶毫無知覺地暈倒在自己懷裡的時候,心臟到底跳得有多麼快。

他害怕她出事。

將洛檸鳶緊急送進醫院之後,他渾渾噩噩地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臉色灰敗又慘白。

至於周家的那位小姐,似乎也是一臉焦急萬分的擔憂模樣。但是,顧子淺並未對她多加留意。他隻是靜靜地低下頭,閉著眼睛,在心中默默地祈禱著洛檸鳶平安無事。

——他不信神佛,但此時此刻,他由衷地希望她能夠受到上天的庇佑。

男人穿著的黑襯衫上還殘留著先前被樹木砸到時印上去的灰塵與木屑,原本打理得一絲不苟的發絲也變得淩亂了幾分,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狼狽。

而他卻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儀容儀表——向來風度翩翩、溫和有禮的男人此時正無比焦躁地皺著眉頭,他深邃的眉眼裡蘊著一抹深深的鬱色。

人在焦躁不安的時候,好像總是會胡思亂想。

他很快就莫名其妙地聯想到了以前發生過的一件事情——

那個時候,洛家才剛剛遭遇了一場重大的打擊。龐大的洛氏集團群龍無首,搖搖欲墜。其他的家族、甚至於集團內部的旁支,都對這塊無主的肥肉虎視眈眈。

而洛家的大小姐,洛檸鳶,在請假了一段時間之後,還是選擇重新回到了自己所就讀著的學校裡。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她一下子消瘦了許多,可她依然咬牙強撐著,不肯露出一點疲態來。她不想給此時正覬覦著洛家的豺狼虎豹們哪怕一絲一毫的可乘之機。

顧子淺的父母先前就再三地叮囑過他,在學校裡要好好地照顧洛檸鳶,免得小姑娘受人欺負。

於是,顧子淺便趁著課間的休息時間,假裝無意間路過了她的班級。他想要從走廊的窗戶裡看看她現在的情況如何——不管怎樣,哪怕隻是表面功夫,他也總歸要做到儘善儘美,讓人無可挑剔。

結果,他卻發現洛檸鳶一個人埋頭趴在教室角落裡的課桌上,看起來有氣無力的,像是一枝被烈日曬蔫了的玫瑰,原本舒展著的漂亮花瓣全部都蜷縮了起來。

顧子淺的腳步驀地停頓了片刻,最終,他還是選擇邁步踏進了教室裡。

“你……還好嗎?”他走到了洛檸鳶的座位旁邊,微微彎下了腰,輕聲地開口詢問道。

身量頎長的少年穿著款式簡單的校服,臉上的神色溫和又關切,看起來就如同立於山澗的挺拔青竹一般,清雅脫俗。

而洛檸鳶依然靜靜地趴在桌上,並沒有理會他的問話。

她身上的校服外套鬆鬆垮垮地滑落至了臂彎處,露出了一小截雪色的臂膀來。鴉黑的長發胡亂地散落著,遮掩住了她的臉龐,讓人看不清楚她此時的神情。

鬼使神差地,顧子淺伸手撥開了她臉上散亂著的黑發。

少女的臉頰上布滿了晚霞似的酡紅色彩。她緊緊地閉著眼睛,神色看起來有些痛苦。

指尖所感受到的滾燙溫度提醒著他——她發燒了。

“你生病了。”顧子淺下意識地將自己的手掌覆在了她的額頭上,想要再次確認一下她的身體狀況。

他隻覺得自己好像是在摸著一團熾熱的火。

她的身上實在燙得厲害。

“我送你去校醫室。”顧子淺二話不說,便直接將洛檸鳶從座位上抱了起來。他的動作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的遲疑。

看起來滿身書卷氣的溫和少年,力氣卻大得驚人。

洛檸鳶昏昏沉沉地任由他抱著自己一路走到了校醫室裡。

校醫給她量了體溫,又開了適量的退燒藥。

就在校醫打算喂少女吃下退燒藥的時候,上課的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顧同學,你放心去上課吧。我會照顧好她的。”校醫知道顧子淺的成績向來很好。她怕他會因此耽誤了課程,便好心地開口提議了一句。

“沒關係。”顧子淺輕輕地搖了搖頭。以前從來沒有翹過課的好學生,如今卻毫不猶豫地選擇留下來陪著洛檸鳶。

他實在不放心她一個人待在這裡——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居然把自己折騰成了這麼淒慘的模樣。

見校醫手上拿著退燒藥,顧子淺便又主動伸出了手,將藥片接了過來:“我來吧。”

他將躺在床上的洛檸鳶扶了起來,輕聲哄道:“洛檸鳶,你先吃完藥再睡覺,可以嗎?”

而洛檸鳶此時已經燒得有些神誌不清了,她根本聽不清楚他到底說了什麼。

無奈之下,顧子淺隻好又溫柔地開口喚了她幾聲:“洛檸鳶?洛大小姐?”

“哥哥……”一直緊閉著雙眸的洛檸鳶忽然間伸出雙手,一把抱住了顧子淺。

她纖細的手臂牢牢地環住了他的腰,少女柔軟的身軀緊緊地貼在他的懷裡,她身上的滾燙溫度逐漸蔓延開來。

“洛、洛檸鳶,你……”

顧子淺顯然有些猝不及防。他抬起來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應該將錯就錯地回抱住她,還是狠下心來推開她,告訴她認錯人了。

“哥哥。”似乎是因為沒有得到自己想象中的回應,少女便又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聲。

一向明媚又招搖的大小姐,此時卻像是一隻極度沒有安全感的可憐小貓一樣,黏黏糊糊地纏著人,不肯放手。

她的聲音也像是貓兒叫喚一般,微弱又輕柔,微微拖長的尾音似春風又似飛羽,輕飄飄地拂過了他的心尖。

“……嗯。”顧子淺抿了抿唇,最終還是輕輕地應了一聲,“我在。”

他懸在空中的手慢慢地落了下來,試探性地回抱住了她。隻不過,少年的動作依然克製有禮,並沒有因此冒犯到她。

“我們先吃藥好不好?”顧子淺不厭其煩地再次柔聲哄道。

洛檸鳶皺了皺眉頭,看起來似乎還有些不情不願的樣子。

顧子淺忽然想起來——她的哥哥洛槿辭一直以來都是喊她“鳶鳶”的。

所以,他便又放緩了自己的聲音,再次重複了一遍:“吃完藥再睡覺,好不好?”

“……鳶鳶。”他遲疑著開口喚道。

洛檸鳶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

見她終於答應吃藥了,顧子淺不由地鬆了一口氣。他十分耐心地將藥片喂給了她,又將一杯溫水遞到了她的嘴邊。

洛檸鳶便十分聽話地低下頭喝了一口水,然後用溫水送服了自己嘴裡的藥片。

大概是少女此時還不甚清醒的緣故,幾滴水珠從她的唇邊溢了出來。

顧子淺隻得頗為無奈地伸手擦去了她臉上的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