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手真狠啊。】

洛檸鳶在心中慢慢地開口說道。

休息室不遠處的一條走廊裡，洛檸鳶單薄又瘦削的身形被一片龐大又可怖的陰影全然淹沒了。

她斜斜地倚靠在牆壁上，身子微微顫抖著。

剛剛換完衣服離開休息室之後，洛檸鳶還沒有走出去多遠，一陣劇烈的痛楚就猛然間席卷了她的全身。她一時間毫無防備，踉踉蹌蹌地跌進了休息室附近的一條走廊裡。

走廊外燈火通明，而走廊的深處則陰暗無光，就像是被所謂的“光明”殘忍地拋棄了一般。黑漆漆的陰影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緊緊地纏繞在了洛檸鳶纖瘦的身軀之上，將她的身體全部都覆蓋了起來。

她緊緊地咬著貝齒，一滴又一滴的冷汗順著她精致的側臉滴落下來，在走廊間的柔軟地毯上氤氳起了一團又一團深色的水漬。

下一刻，一陣比先前更加劇烈的疼痛突然從她的四肢百骸蔓延開來。

此刻的洛檸鳶頭痛欲裂、心悸不已。她的面色十分蒼白，臉上幾乎看不見一絲血色。

【請宿主認真完成任務。】一道冷冰冰的機械聲音忽然在洛檸鳶的腦海深處憑空響了起來。

那道聲音與先前係統“11”低沉悅耳的聲音完全不一樣，反而生硬又扁平，就像是純粹地由死板機械所合成的聲音一樣，不帶有哪怕一絲一毫屬於人類的情感波動。

【你不是“11”？】洛檸鳶微微地皺了皺眉頭。

【請宿主認真完成任務。】那道機械的聲音再度響起。它完全沒有理會洛檸鳶的問話，而是不斷地在她的腦海中重複著同一句單調又死板的話語。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又一陣逐漸變得越來越猛烈的電擊。

它似乎對於人體的承受閾值了如指掌，輕而易舉地便將電流的各項參數調整到了最能夠讓洛檸鳶切身地感受到痛苦，卻又不至於傷及性命的大小。

【請宿主認真完成任務。】機械化的古板聲音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句話語。

……

洛檸鳶下意識地咬住了自己的唇瓣，潔白貝齒將嫣紅的唇瓣咬出了一道極深的凹陷，一抹深深的豔紅色彩自她的齒間蔓延開來。

大抵是太過於疼痛難忍的緣故，她不禁彎下了腰，直接靠坐在了走廊的牆壁旁邊。

【請宿主認真完成任務。】

【你到底有完沒完？】洛檸鳶整張臉龐全部都隱沒在了黑暗之中，讓人看不清楚她臉上的神情。

【這樣看來，還是“11”稍微可愛一點啊。】她有些含糊不清地嘟囔著。

【請宿主認真完成任務。】

無論洛檸鳶說什麼，那道聲音從始至終都一直在重複著同一句話。

它十分熟練地不斷加大著電擊的力度，讓洛檸鳶的身子愈發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錐心刺骨的疼痛一下又一下地敲在了她的心尖之上，如同萬蟻噬心一般，幾乎讓她“痛不欲生”。

洛檸鳶像是再也支撐不住了一般，她昏昏沉沉地暈倒在了黑暗的走廊裡。

————

“洛檸鳶？”

江燕辰微微彎下腰，試探性地喊了一聲，結果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少女無知無覺地躺在鋪著柔軟地毯的偏僻走廊裡，不省人事。淩亂的黑發隨意地散落開來，將她蒼白的面龐遮掩住了大半，原本嫣紅的唇瓣也褪去了鮮豔的紅色。

江燕辰半蹲了下來，靠得離洛檸鳶更近了些。他伸出手，輕輕地撥開了洛檸鳶臉上散落著的黑發。

修長又白皙的手指勾起了幾縷墨黑的頭發，他的指尖無意間擦過了她臉頰處的柔軟肌膚。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垂下眸子，看了一眼鬆鬆垮垮地纏繞在自己指尖之上的墨色發絲。

沒有了黑發的遮掩，少女此時的虛弱狀態便一覽無餘了——她的臉色慘白如紙，光潔的額頭上布滿了大滴大滴的冷汗，被汗水打濕了的淩亂劉海緊緊地貼在了她的額頭上。

她無意識地用力咬著自己的唇瓣，潔白貝齒將毫無血色的唇咬出了一點微深的色彩。如蝶翼般濃密又纖長的鴉黑睫羽輕輕地顫動著，仿若振翅欲飛的蝶，在空中蕩出了一道幾不可察的細微弧度來。

先前還在趾高氣昂地挑釁著自己的嬌縱少女，此時卻人事不知地躺在了偏僻的走廊裡。

江燕辰微微地斂了斂眸子。他再次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把洛檸鳶從地上抱起來——儘管他很討厭洛檸鳶，但是，他總歸不能對她“見死不救”。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手忽然被人用力地一把攥住了。

隻見洛檸鳶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她緊緊地抓著江燕辰的手，看起來似乎還有些神誌不清的樣子。

少女的手指纖細又白皙，如同白玉一般精致無瑕。當她抓著江燕辰的手掌時，看起來倒更像是小貓在“欲拒還迎”似的。任誰也看不出來——此時的洛檸鳶足足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醒了？”江燕辰試圖將自己的手從洛檸鳶的手中抽離出來，但她抓得實在是太緊了。他微微停頓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選擇用蠻自己的力去強行掙脫開來。

洛檸鳶有些茫然地循著聲音抬眸望了過去，隻見江燕辰此時正低著頭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他額前的碎發隨意地散落著，將他眼底的神情儘數遮掩了起來，讓人完全看不清楚。

她掙紮著想要從地上站起身來。隻不過，這時候洛檸鳶才恍然間發現——自己還緊緊地抓著江燕辰的手。

大概是因為她剛剛醒來的時候，還沒有從先前那場“慘無人道”的電擊之中完全回過神來，所以，對外界出現的任何一點動靜都會產生下意識的防備反應。

洛檸鳶不由地撇了撇嘴，她忙不迭地鬆開了手，將江燕辰的手甩了開來。

江燕辰微微斂了斂眸子。他的視線在自己的手上停留了幾秒鐘的時間之後，很快又再次落在了洛檸鳶的身上。

“你怎麼了？”他隨口問了一句。

說著，他又無比自然地將自己那隻先前被甩開的手遞到了洛檸鳶的面前，然後漫不經心地朝著她攤開了自己的手掌心。

如同藝術品一般毫無瑕疵的手橫在眼前，仿佛某種無須言明的“邀請”。

洛檸鳶抬眸看了江燕辰一眼，她想了想，最終還是選擇重新抓住了他的手——借助江燕辰的力道，她毫不費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等到洛檸鳶站穩之後，江燕辰便收回了手。他的動作乾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我沒事，剛剛可能是突然低血糖了。”洛檸鳶一邊整理著自己的衣著，一邊故作隨意地開口回答道。

她當然不可能告訴他——自己被某個超出常人認知的存在電擊了。她要是真的說出這種話來，恐怕江燕辰就該懷疑她的腦袋是不是剛剛一不小心磕壞了。

隻不過，洛檸鳶發現——自己除了剛才醒來的時候還有些神誌不清之外，她的身體好像沒有出現任何嚴重的問題。

那個莫名其妙出現在她腦海裡的家夥，下手似乎很有分寸，足以讓她“痛不欲生”，卻又絲毫不傷及她的性命。甚至，它也沒有對她的身體造成任何不可逆轉的傷害——至少，她現在完全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痛楚。

還真是……“神通廣大”啊。

……

【你……還好嗎？】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

聽見係統“11”那低沉又悅耳的聲音之後，洛檸鳶忽然間在心底輕輕地笑了一聲。

【你回來了。】她並沒有開口質問他，也沒有選擇向他“訴苦”，而隻是簡簡單單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洛檸鳶的語氣很平靜，其中完全沒有一絲一毫憤恨、埋怨或者質疑的負面情緒。

【……】係統很明顯地沉默了片刻。

【你應該聽我的話。】半晌之後，他才輕輕地開口說道，【我是在幫你扭轉自己的命運。】

他的語氣隻是輕微地波動了一瞬間，很快便又恢複成了與往常一般無二的冰冷語調。

【抱歉，我不需要。】洛檸鳶漫不經心地開口回絕道，【我說了，彆教我做事。】

即便是剛剛才經曆過一場慘無人道的電擊“刑罰”，她也依然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

她洛檸鳶絕對不可能就此屈服。

如果無法保持自我，那麼，往後餘生，她活得未免也太過於可悲了些。

【你不是……最怕疼痛嗎？】係統的聲音之中有片刻的遲疑。

他對於洛檸鳶應該算得上是了如指掌了。畢竟……他知道她的過往、現在與未來。

他分明記得，洛檸鳶其人嬌縱無比，她向來最怕吃苦，也最怕疼痛。

【你果然很了解我。】洛檸鳶頗有些意味深長地開口說道，【那你也應該知道，我這個人一向隨心所欲，又怎麼可能會為了苟且偷生而委曲求全呢？】

【在死亡面前，絕大部分的原則都會顯得不值一提。】係統平靜地說道，【如果你拒絕完成任務或者態度消極地敷衍任務，那麼，你將會受到來自主係統的懲罰。】

【“主係統”？】洛檸鳶饒有興致地重複了一遍，【啊，對了。你叫“11”。所以……果然存在著不止一個“係統”。】

洛檸鳶在心中暗自揣測著，而表面上，她卻僅僅隻是簡簡單單地開口試探了“11”一句，便不再多言了。

係統也有些詫異於洛檸鳶的“點到為止”。但是，既然她沒有想要尋根究底的意思，他也不會多此一舉地選擇繼續與她討論這種堪稱“危險”的話題。